作者:萧有钱
殷红羽:“前面的路,你能看清楚吗?”
李桃夭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连她的视线都受到影响,这几乎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可以确认,前面这地方,通向的大概率是这座山里的意识的地盘。
秦以川:“你看见的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李桃夭迅速画出来一串的小人。
这次不是火柴人,而是一个一个纯粹的黑影,中间都被铅笔涂实,虽然大体形状是人,但整体是比例失调的,显得十分扭曲。
这不太像人,反而像各种鬼。
洛棠:“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看见的,和桃夭看见的,到底哪个是真实的?”
秦以川:“表现形态不一样,并不代表有一方一定是假的。人死后变成鬼,鬼重生会变成人,本来就没有那么泾渭分明。不管里面是什么,既然打开了,就进去看看。”
从外面看这里又黑又深,鬼影幢幢,可任谁都没有想到,踏入之后,短暂的黑暗的尽头,前方竟然是一座宅子。
他们在没有任何感觉之间,已经踏进另一个模样的空间。
身后是看不透的黑暗,眼前却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这里应当刚下过了雨,铺着石头的地上还留着潮湿的水痕,正对着他们的那家宅子大门半开不开,门上挂着大红花的绸子,显然是有嫁娶喜事。
红花绸子都是新的,可是这家人实在太安静了,根本看不见有任何喜气。
殷红羽:“又是办喜事。看来我们又进那个嫁衣女鬼的梦里来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秦老板还会不会被拉过去拜堂。”
面对这种安静到诡异的场景,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不仅没有担惊受怕,反而话里话外都毫不遮掩看热闹的调侃。
秦以川开始认真思考,什么时候也能弄到一个把成亲当执念的男鬼过来,专门让殷红羽去当一次鬼新娘。
以他们站着的位置为核心,除了前面的这个宅子,其他地方都是浓郁的黑。秦以川试探着往身后的黑暗中走了走,发现那里都是样式古怪的石像,即便他确认自己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用不了几十秒就会绕回原地。这里有个纯天然的鬼打墙,却没有鬼。
这里是另一个被规则特别制作出来的梦境,他们眼下还无法突破规则的力量,只能用最初的那个方法,想办法触发让厉鬼杀他们的条件,然后杀掉鬼魂,梦境便可破除。
秦以川将本就虚掩的门推开,院子里分明一个人都没有,可是李桃夭却像走在很拥挤的人群中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些看不见的障碍。
这个院子果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干净。在他们的可视范围之外,一定还存在看不见的东西。
洛棠:“这里的东西,是那些黑色的影子?”
李桃夭点头,好不容易找出来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方,在纸上写:但都死了。
满院子都是死了的影子,偏偏他们还一个都看不见,也碰不着。
虽然感觉不到影子的存在,但是秦以川、殷红羽和洛棠都不自主地提高了些警惕。
院子并不大,但是布置得还算风雅,这家人应该不算什么富贵人家,很多东西都已经上了年头,只不过保护得挺好,不见损坏的痕迹。
第403章 长相美艳的男人
这院子近似回字形,一共有两排厢房,都住着人,里头的被褥铺盖都是普普通通的成色,不过收拾得整整齐齐。厢房的设置是大通铺,从叠起来的被子上看,一个房间大概能住三四个人。有几件衣裳被放在床边的一角,秦以川扫了一眼,发现都是男人的长衫。
这梦境的时间,起码得往后倒推到民国前后,才有人还穿这种样式的长衫。
比起前院的拥挤,后院就宽松得多,房间仍旧是那么多房间,但是并没有住满,只有位置最好的那三间里住着大概五个人, 比起前院的大通铺,这里无论是房间布置,还是被褥衣物的材质,都要好上许多,被子都是丝织的,这种丝虽说现在看来质地一般,但放在民国的时候,也得是小富之家才穿得起。右侧的屋子里头甚至还有一个刺绣的山水屏风,屏风上搭着两条裙子,秦以川在踏进门的瞬间,听见了微弱的水声。
他的脚步本能放轻,身后的殷红羽和洛棠察觉有变,也立刻戒备起来。
随即就见屏风之后蓦地站起一个人来,十二洲的反应甚至比秦以川他们几个人都快,剑身一转已经用力抵在那人的脖子上。
隔着屏风,那人与秦以川四目相对,肤色极白,容貌艳丽中带着一丝清冷,眼尾有一颗浅红色的小痣,看上去又格外显得妩媚。长发和睫毛上都带着未干的水,顺着脖子缓缓落到脖子,锁骨,再往下便是……
被水打湿的屏风。
那人与秦以川之间不过两米的距离,秦以川的目光顺着他的脸一路下移,在屏风之上的位置停顿片刻。
秦以川皱着眉问:“男人?”
眼前这人性格却甚是古怪,沐浴之时院子里闯进陌生人来,却不声不响不问,一张脸不仅粉黛不施,甚至连任何额外的表情都没有。
直到秦以川开口,他像是没有看见脖子上的十二州一样,抬手去拿屏风上的衣服。虽说是个男人,但十指纤纤,指甲上还染着鲜红的蔻丹,看得殷红羽和洛棠甚至李桃夭,都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然后多少有那么点自愧不如。
秦以川见他换衣,却并未将目光挪开。
秦以川又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那人连眼都没抬。
男人:“大人分明都已经摸进万芳园的院子后头了,又何必再这么装模作样,问我是谁?”
这人语气疏离,但声音里每个字都带着格外的韵味,与他的长相一样,既是冷傲,又有妩媚,两相掺杂但绝对显脂粉气,极为特殊。
秦以川:“万芳园?戏班子?”
殷红羽:“男生女相,又扮作女装,你是戏班子里唱旦角的?”
听他们如此问,眼前这人也大概明白,他们大概并未专门为自己而来,脸上冷漠的神情稍缓,不过说话的姿态仍冷冷淡淡的。
男人:“你们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怎么进来的?”
秦以川:“大门开着,我们便进来了。只不过我们进来的院门可不像一个戏班子,上头也没挂着什么万芳园的牌匾,只挂着好些大红的花和缎子,像有喜事,却偏偏一个人都没有。”
听见“喜事”这两个字,男人的神情瞬间冷却下来。
男人冷笑一声:“不是给人办的喜事,自然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几个既然是误闯,就趁早赶紧滚出去,免得一会儿想逃,也只能逃进黄泉路里去。”
洛棠:“话虽然不算恶意,但这个语气,实在让人听着不怎么舒服。”
殷红羽:“我们这些人吧,就天生反骨,越有人吓唬我们呢,我们还就越不走。再说了,黄泉路这我们秦老板最熟了,整个地府他都是头一份的正式股东,谁送谁去还不一定呢。”
男人被洛棠和殷红羽噎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的人。
男人垂下眼,只当作房间里没有人,将身上的衣裙穿好,随意擦了擦头发,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对着镜子上妆。
作为活过了唐宋元明清以及现当代的人,殷红羽和秦以川曾经也是听过不少戏的,这些靠唱戏讨生活的人,除了现代,无论是哪朝哪代,论其身份都是下等,倘若有几个姿容出色,身段好唱腔也出了名,生活倒的确能好上许多,但也大概率会引来些有权有势之人的觊觎。
眼前这个唱旦角的男人,从刚才的反应来看,大概率也是遇上了类似的麻烦。
秦以川透过镜子,去看男人化完妆之后的脸,虽然的确姿容绝色,可是无论他怎么看,和在外面遇见的那个嫁衣女鬼,都毫无一点相似之处。
同一个人的梦境,不会有两个主体。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他是要和嫁衣女鬼私奔的那个男人?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立刻被秦以川给否定了。
根据在梦境中,嫁衣女鬼绑架的男方的父母来看,那个男人家里就算不是有权有势,也起码是个富庶的商贾,他们的儿子几乎不可能会在一个戏班子里靠唱戏为生。
男人察觉到秦以川带着审视的目光,将手里画眉的螺子黛一放。
男人:“你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秦以川:“找人。”
男人:“找谁?”
秦以川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秦以川反问:“戏班子里,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呢?”
男人:“走了。”
秦以川:“去了哪里?”
男人:“戏班子出门,自然是唱戏。”
秦以川:“去哪里?给什么人唱戏?”
男人:“阁下又不是官差,凭什么来此审问于我?”
秦以川:“凭我能救你。”
男人拿起胭脂的手一顿,随即冷笑一声。
男人冷笑道:“你拿什么救?”
秦以川:“红红,去衣柜里,寻一件他的衣裳换上。”
殷红羽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毫不客气地将房间里侧的衣柜打开,里头除了几件不怎么值钱的戏服之外,就都是些女装,有长裙罩衫,也有些裁剪得当的旗袍。颜色大多艳丽得很,很衬男人的容貌。
殷红羽挑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裙。她平日里本就喜欢红色,此刻再换这样的裙子,于秦以川洛棠几个人看来并不算多新奇,但是落在梳妆镜前那人的眼中,却的的确确称得上一句惊艳。
殷红羽看了看那人脸上的妆,只是简单描了眉毛,又用了一点胭脂,比起现代动辄换头的化妆技法实在简单得多,殷红羽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的妆学得七七八八。但即便是相同的妆容,两人看起来仍是截然不同的,殷红羽的长相比他更多了一些凌厉感,平时因为性情懒散爱笑,这股凌厉感便被冲淡了许多,此刻因妆容一衬,她整个人的气势便显露无遗。
梳妆台前的男人缓缓站起来。他比殷红羽要高上五六厘米,但是在看殷红羽的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无形之中便矮上许多。
男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殷红羽:“我们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坏人,这得取决于你的阵营。你叫什么名字?等的人是什么身份?”
男人这次没有过多迟疑:“在下罗沈君。几位在门口瞧见的红绸子,都是为了赵江乾准备的。”
秦以川:“赵江乾?官员还是经商的?”
罗沈君:“你们是外地来的?”
秦以川:“是。”
他们不仅是外地来的,甚至从时间到空间,都是从外来的。
第404章 地头蛇赵江乾
罗沈君:“那便怪不得在这个时候,还敢闯万芳园的门。赵江乾既算官,也算商。在前清时,赵家世代为官,他原本只是一个私生子,赵老爷子死后,趁着时局正乱,他把赵家活着的都杀了个干净,占了赵家的家产,开始与洋人做生意。之后满清覆灭,他虽说没了官职,但是有没有皇上,地方里说得上话的,能管事的人,其实也仍旧是那些世家大族,赵江乾在巡捕房里头挂了个职。眼下的申城,即便是洋人,许多事情也得看赵江乾的眼色。”
只不过赵江乾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要一个唱戏的伶人,竟然还得亲自上门,而不是直接让手底下的人将他直接绑了去,也挺有意思。
秦以川的心思完全没藏着,罗沈君自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罗沈君冷笑道:“他现在还不敢明面上在万芳园撒野,是因为这戏园子,曾是他师父一手带出来的。申城很少有人不知道,救过他赵江乾一家男女老少的郑老爷子,就是万芳园的上一辈的班主。只可惜现在老先生驾鹤西去,万芳园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难逃他赵江乾的毒手。”
殷红羽:“老班主死了,他就会对戏园子里的所有人下手,这句话听起来信息量不小,怎么,你们这个园子,和他结仇了?”
罗沈君:“赵江乾曾有一个女儿,早年走失,被卖到了戏班子,之后出了些意外。赵江乾碍于郑老,无法对万芳园下手。郑老一死,他一定会报仇。”
罗沈君这话说得十分含糊,但秦以川本能觉得,赵江乾的这个女儿,和刚才出现的嫁衣女鬼,以及现在出现的罗沈君之间,必然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联系。
他刚想问,就听见一片寂静的外面,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罗沈君的嘴唇抿紧,本能地紧张起来。
洛棠:“去把脸洗了,再换身男装,总之与你平日里的模样差别越大的越好。”
罗沈君匆匆洗了把脸,又换了一件前院里男人穿的灰色裤子和短衫,头发随手一扎收在衣服里,想带着他们往偏院里躲,但已经晚了。
“哐——”
大门被哐一脚踢开,七八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面的是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神态平静,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杀机。
这应该就是罗沈君说的那个赵江乾。
一打照面,秦以川就知道这人手上绝对是沾过不少人命的,身上那股子从底层冲杀上来的狠辣劲儿想藏都藏不住。
外面只有换了罗沈君衣服的殷红羽,在镜子前梳妆,秦以川他们四个就藏在卧房的纱帐之后,洛棠给每个人的脑门上都贴了一张小纸人,这纸人能够隐藏人的气息,只要他们不轻举妄动,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屋子里的采光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外面是才下过雨的傍晚,不点灯,以普通人的目力很难看清几步之外的人长什么样子。再加上进来的这几个人,大概率并没有见过罗沈君到底长什么模样,见着镜子前坐着的殷红羽,竟然并没有认出来人都已经换过了。
赵江乾:“身为万芳园的第一花旦,罗先生姿容出色,果然名不虚传。”
黑衣人将门窗都不动声色地挡住,赵江乾走到殷红羽的身边,虽然话是夸奖的,可神态语气无一不是带着几分冰冷,他伸手想去捏殷红羽的下巴,但是手还没等碰到殷红羽的脸,就被一根簪子不轻不重地抵住手心。
殷红羽没有说话,微微扬着脸,与赵江乾对视。
片刻之后,赵江乾竟然笑了一下。
赵江乾:“你倒是比你那个师兄有点意思。可惜你没有看见,你师兄在看见我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扑通一声跪下求饶了,好好的一张脸,哭起来却不是梨花带雨,而是眼泪鼻涕横流,实在是丑不可言。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太软的骨头,更不喜欢哭得丑的人。你师兄偏偏把这两样都占了,我只好一枪崩了他。不过你们班主还算有眼色,知道把你送出来赎罪。”
殷红羽深深看了赵江乾两眼。
殷红羽:“赵先生,我有一句话,应当讲给你听。”
赵江乾对殷红羽的反应很意外,同时也提起了几丝兴趣。
赵江乾:“你说。”
殷红羽:“心理有问题最好趁早就医,你们这上海滩如果没有合适的心理医生,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姓杨的,保证药到病除。”
赵江乾的脸阴沉了一瞬,一双野狼似的眼睛盯着殷红羽看了好一会儿。
赵江乾:“你不是万芳园的人。连我看中的人都能做手脚,有意思。你是谁派过来的?”
殷红羽:“其实我只是无意间碰上的。但如果你一定要说是谁派我来的,那大概,就是天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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