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爱睡觉
司空碎和澹台芳土正不知道该怎么回避刚才的话题,只能拿起茶碗,装模作样的喝了几口。
裴元不着急,抓了一把瓜子放在面前,慢条斯理的剥着。
司空碎和澹台芳土对视一眼,有些被架的难受。
他们带人过来,总得说出个缘由来吧?
而且那么多手下还在外面等着呢,对面出招却不接,损害的是他们的威信。
两人这会儿都看出来,眼前这家伙真不是个容易拿捏的主儿。
司空碎笑着说道,“韩千户接到你的信,让我们两个,带人过来增援。”
韩千户让他们听从裴元的安排,这件事可以写出来,可以传出来,就是不能从他们口里说出来。
不然的话,在接下来的交锋中,他们就会全面陷入被动。
如果是他们亲口所说,要听从裴元的安排,接下来又有什么立场,反对裴元的决策呢?
那之后,是不是要全面落入下风,只能对这个嘴上没毛的家伙言听计从?
甚至以后共事了也要被他压一头?
裴元哦了一声,不解的问道,“我只是向千户说,我们几个运气不好,夜里淋了冻雨,染上了风寒,需要在溧阳修养几日。千户是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司空碎听到这里,知道不好回避了,沉吟了一会儿,只得无奈的说道,“大人让我们来寻裴千户,说是这边的事情……,听从裴千户安排。”
裴元听到这里,立刻不动声色的追问道,“那这件事,底下的弟兄们清楚吗?”
澹台芳土闻言,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赶路急,哪有时间计较这些。现在人都在这里了,裴千户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听听就是了。“
裴元见澹台芳土这般,直接懒得理会,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扮好人的司空碎,开口慢慢道。
“我很小的时候,家父就教导我。锦衣卫是军户,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就是服从军令。我打算把韩千户的军令传达下去,你们反对吗?”
司空碎脸色变了变。
他已经完全被裴元用话堵的死死的。
澹台芳土见状,依旧倚老卖老的冷笑道,“何必那么多事?怎么,难道你还想夺了我们的兵权不成?韩千户让我们两个过来听从调遣,可没说让手下人也都听伱的。”
裴元不急,很平静的对两人笑了笑,“请回。”
说着,将茶饮尽,转身就走。
第98章 独走的千户所
你摸鱼我摸鱼,千户宝马变青桔。
耗就是了。
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迫使韩千户进一步的明确指示,反倒比现在更加有利。
司空碎见状,目光微凝。
等到裴元都要进屋了,才轻咳一声,在后笑道,“裴千户何必这么大火气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
裴元也不着恼,转身一脸轻松的说道,“这和本官商量不着啊,你们瞒下的是韩千户的军令,要商量你们也是去找韩千户商量。”
裴元作为这道命令的受益人,竟是直接撂挑子了。
而且裴元之前便刻意点明锦衣卫军人的身份,把韩千户的吩咐往军令上靠,就是为了挤压这两个家伙的谈判空间。
这两个人再怎么仰仗资历,也不敢隐瞒军令啊。
他们之前除了不忿韩千户找来个外人压在他们头上,想要拿捏这小子一番,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让裴元拿到那些锦衣卫的直接指挥权。
没想到裴元三言两语,就让他们失去了可以依仗的模糊地带。
只要这两人把韩千户的命令下达到每一个人,那裴元完全可以跳过他们,发号施令了。
那他们两个岂不是成了摆设。
他们没想到,这裴元看着年轻,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只是他们又能怎样?
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然后告诉韩千户,是因为两人想瞒下她的命令,所以裴元不肯接收?
司空碎想了想,对澹台芳土道,“裴千户说的也是正理,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嫌麻烦了,就把人叫进来,通知大家一声吧。”
澹台芳土闷闷的哼了一声,也不接话。
司空碎随即笑着的看向陈头铁,“那就劳烦这位总旗官,出去将他们叫进来,认认裴千户吧。”
陈头铁看了裴元一眼,见裴元微微点头,这才向院外走去。
裴元见司空碎服软,也不好僵持着,仍旧回了那石桌前坐了。
澹台芳土冷着脸,压根都没有抬眼看裴元的意思。
裴元也不在乎。
过了片刻,陈头铁脸色难看的匆匆进来。
裴元看着那模样,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目光不经意的扫了司空碎一眼。
陈头铁上前就要附耳说什么。
裴元摆摆手,“不必了,伱退下吧。”
陈头铁“嗯”了一声,脸色不快的回了房间。
裴元回头瞅了瞅把守在远近的程雷响和宋春娘,轻喝道,“都好利索了?养病!”
两人这才施礼,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元等他们退下,这才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随意的对司空碎说道,“都病了。我给千户提过。”
司空碎笑笑,“也好,底下人不在,咱们也好交心谈谈。”
裴元无声的轻笑了一下,慢慢的吃着瓜子。
司空碎也不在意,对裴元认真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千户之前是从北边过来的,可能对南京锦衣卫的情况不太了解。”
“底下人呢,知道了也难免会有些抵触,上上下下的不是一条心,事情就容易办不好。”
他瞧着裴元,也从桌上桌了一把瓜子,一边剥着,一边扫了澹台芳土一眼,“千户的意思,是让我和澹台帮衬你,不过呢,底下人的情绪,咱们也得照顾到。”
“这次押送税银的事情干系很大,你可能只是一知半解。朝廷的钱……”
司空碎顿了一下,又笑道,“朝廷的钱,就是朝廷的钱。咱们的兄弟要是死多了,天下间这么多宫观寺庙,怕是就要尾大不掉了。”
裴元之前只是敷衍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司空碎说到这里,才觉出了点意思。
他本不想理会,这会儿也忍不住追问道,“那朝廷的差事呢?”
司空碎似乎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讲。
澹台芳土懒懒道,“说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司空碎被澹台芳土一抢白,便上前凑了凑说道,“这种给人挡刀的活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了。”
裴元思索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八个字,把司空碎想说,又没直接开口的意思点了出来,“你们的意思是,要做样子给朝廷看,若是遇到麻烦,就以保税银为主?”
司空碎补充道,“若是前路麻烦太多,也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咱们只要能把银子护送回提督苏杭织造衙门,也是一桩苦劳。”
裴元彻底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想摆烂,已经很离谱了。
没想到镇邪千户所的主流,竟然也是想要摆烂!
他们摆烂的理由,不在朝廷和地方的争斗,完全是为了自保。
而他们的借口也确实冠冕堂皇,一旦镇邪千户所遭受重创,那些被压制的江湖门派,势必会迅速的膨胀起来,在江湖中掀起波浪。
而且少死底下人的说辞,也很容易得到拥护。
如果用一个比喻来形容的话。
那么锦衣卫就相当于皇帝的宝刀。
而现在这个宝刀有了器灵,产生了自己的想法,已经不那么想听执刀人的话了。
司空碎见裴元若有所思,继续道,“我看,以后就不妨像是今日这样,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把底下人支开,好好商量一番。”
司空碎拍了拍澹台芳土的肩膀,对裴元笑呵呵的道,“我们两个虽说不如裴千户位高,但是多少有些经验,或许也能帮裴千户查缺补漏。”
裴元听的点头,也笑着向司空碎问道,“那这些事情,咱们需要和韩千户商量吗?”
司空碎的脸上僵了僵,很快恢复笑意,“裴千户不必多想,咱们都是锦衣卫的弟兄,彼此交交心而已。韩千户毕竟是上官,有些话,咱们得先斟酌斟酌。”
裴元点头表示明白,“也就是说,韩千户之前的军令,暂时是没办法和她商量的?”
司空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
裴元目光来回看着两人,毫不犹豫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站在韩千户这边,而且我相信韩千户也一定能理解兄弟们的意思。关于税银的事情,韩千户也一定会做出最有力的决断。”
第99章 天子的猫
见裴元回答的坚决,司空碎的眼神一紧,笑着自嘲道,“倒是我枉做小人了,原来裴千户是这般大公无私之人。”
司空碎不敢说的太深,顺势改口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按裴千户说的来,要是后续裴千户改变了主意,咱们再慢慢商量。”
改变主意是不可能改变主意了。
相比起私下串联,准备逼迫他妥协的两个百户,裴元更愿意相信已经在草丛蹲好的老六。
他这会儿才大彻大悟,明白自己天真在哪儿了。
如果大明朝廷成了烂摊子,大明边军成了烂摊子,大明卫所也成了烂摊子。
那锦衣卫凭什么不烂?
任何人都有一个常识性的判断,如果某个地方忽然老鼠很多,那一定是猫出了问题。
——厂卫不就是天子养的猫吗?
等想明白这些事情,裴元对这些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系列事情,都找到了解释。
韩六的心思,也被他一下通透了。
因为他有历史上的答案可循。
想想当今天子面对“京营废柴,边军难测”的局面,是怎么解决权力失控的?
若是依靠京营,那么早已盘根错节的势力,会让天子成为勋贵的傀儡。
若是依靠边军,大庆法王就得掂量掂量朱祁镇是怎么没的。
那朱厚照操作呢?
他十分大胆的把京营和边军对调,然后抓住了这个“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短暂时机,用义子们重新搭起一套班子。
接着,他开了个小号,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的名义,直接将那些兵马牢牢攥在手里。
所以韩六莫非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说起来,裴元之前就觉得很违和。
他自己的档案空悬,连哪个衙门给自己发俸禄都不知道,反倒是手下清一色的镇邪千户所总旗。
甚至连新来的宋春娘,组织关系也是从经历司直接划进了千户所的。
只有他一直两边不靠。
这次要出任务,韩千户直接把剩下的四个百户,划拨了一半给自己,段敏还在大量征募投靠朝廷的江湖人士,随时会前来支援。
如果不算千户所正在出任务的那些人,说是镇邪千户所总动员了也不为过。
裴元设想了一下,如果他的位置缺位的话,这个位置会由谁来坐。
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韩千户本人。
韩千户每每用“君可自取”来内涵自己,但是自己实质上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补位她的空缺。
这样反常的情况,再类比一下朱厚照的操作,韩千户的打算已经昭然若揭。
她先将裴元的档案空悬,让裴元成为她的影子千户。
然后利用裴元的缜密思维和组织能力搭建班底,最后等裴元把里里外外的事情收拾好,她直接来吃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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