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贪狼独坐
两人不服气的互相瞪着,都在等待着这位蟒袍胖子的决定。
“孤亦不瞒二位了!”
这胖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眼见他站住了脚步。
缓缓的转过身来望着二人,沉声道:“孤这宁王一系,想必两位都清楚的……”
“当年永乐帝说好,与我宁王一系共天下的!结果,却是他燕王一系坐天下去了!”
这胖子,赫然便是如今的宁王朱宸濠!
那老鼠须者则是他的谋士,赣州举人刘养正。
而清瘦老者则是他的女儿亲家,成化二年进士、前金陵都察院事李士实!
朱宸濠双目闪烁着愤恨的光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且还削我宁王护卫,当真不为人子!”
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表示燕王一系如何欺压他宁王一系。
而且不讲道义,他宁王一系造反有理!
“伪帝如今便如幼度先生所言,早已经是天怒人怨了!”
宁王的双眸中闪烁着一股狠辣的味道,嘿嘿的笑着道:“此番他祭天求雨,却身中风寒!”
“恐是命不久矣!”
那若虚公见状便要开口再言,风寒之症说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何况皇室自有太医院属,有如此多御医在侧、弘治皇帝又正值壮年怎会出事儿?!
但随即看着这宁王朱宸濠的目光,若虚公悚然一惊顿时不敢再言。
倒是那老鼠须有些忧心忡忡:“殿下,只是风寒……恐怕不能取命啊!”
“哼哼哼!朱祐樘……孤说他死定了,他就死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宁王朱宸濠似乎极为得意,哇哈哈哈的张狂大笑。
那老鼠须刘幼度则是欲言又止,朱宸濠见状犹豫了一下。
摆手让二人靠近,这才低声道:“朝中自有人联络本王,孤敢说此言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刘幼度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
他可不敢相信,还有谁敢在朝中谋害皇帝。
“司设监太监张瑜、掌管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和御医高廷和……”
朱宸濠见状不由得急了,却见他一下子就念出了好几个名字。
边上的李士实满脸惊恐,低声喝道:“噤声!慎言!!”
朱宸濠这才一惊赶紧住口,随后死死的盯着刘养正。
后者浑身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人家这二人是女儿亲家啊!
他刘养正说白了就是个谋士,宰了他保住秘密可不是什么大事儿。
“扑通~”一声刘养正就跪下了:“殿下!幼度为人,殿下如何能不知?!”
“若说最为期盼殿下荣登大宝者,幼度自问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了!”
“幼度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还请殿下明鉴!”
这番话一说,朱宸濠的脸色倒是好看多了。
想来也确实如此,刘养正自负一身匡扶社稷的本事。
无奈只是考上了举人,却迄今未中进士。
导致的是他无法出仕,又不屑以举人之身再考其他诸部。
从宁王一系,扶持一个从龙之功便成为了刘养正的期盼。
他说自己最盼着朱宸濠荣登大宝,倒也不能算是虚言。
“幼度先生忠心,孤自是信之的!还请先生起来说话,与孤好好合计合计……”
想到刚才这刘养正不顾一切的跟自己争执,李士实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没有获得这些讯息之前,刘养正就如此坚定的支持朱宸濠造反。
那还真就从侧面上说明,这刘养正也是个忠诚之人。
“既是说开了,孤亦不瞒着两位了!”
朱宸濠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封密函交给了刘养正、李士实二人。
这二人接过密函拆开来一看,先是一惊随即便是心潮澎湃。
为何?!
这几封密函有来自于镇守太监张忠的,他麾下养着京畿侧地大盗张茂。
自从调查局开始接手查探后,不少曾经张茂的手下陷落。
这使得张忠心惊胆战,要知道如果张茂也被逮了……
他张忠收了好处、养着贼寇,四处打劫的事情可就要曝光了啊!
到时候弘治皇帝岂能容得他继续活着?!
张茂虽然是张忠的狗腿子,可他也不是不怕死的。
这件事情追查下来迟早得查到他头上,此举岂能不死?!
散了调查局,抑或是让调查局查不下去就成为了他们活命的唯一道路。
平日里他们决计不敢轻举妄动,而如今……却有了最好的机会。
张茂手下有着好些大寨,拢共下来能聚起数万人之多!
与他宁王相互呼应,甚至威胁京畿之地。
密函中还有来自于翰林院的,里面甚至直接用上了私钤。
宁王所言的消息,便是来自于这上面……
第七百七十九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壹)
司设监太监张瑜收受了张忠不少好处,也因此为他遮掩了不少事情。
这些若是在平日里也就罢了,偏生现在蹦达出来一个调查局……
张瑜为求自保,也不得不加入其中。
刘文泰的问题就更大了,要知道这已经不是他初犯了。
这家伙资历很老,成化年间便担任右通政,同时负责管理太医院事务是正四品。
而此人……几乎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的判病经历,之前的履历也仅仅是就任通政。
直白的说他就是一个行政人员,却并非是真正的医生。
宪宗之死当时就跟这位刘文泰脱不开关系,大明一代凡是给皇帝进药都要留下底簿的。
这让事后群臣可以查阅,且这里有着严格的诊视、进药规则。
按照明律规定:
皇帝生病,太医院官诊视御脉、御医参看,一般需要至少两名御医轮流给皇帝诊脉。
然后太医院使、院判和御医一起会诊,会同管药太监在内局选药。
使用药剂要一起签名封存,以便于随时查验;诊治者要一起附奏疏,写明药性和诊治方法。
烹调御药时,需要太医院官员和太监一起监视。
烹调好了之后,药物被分为两份,一份御医、太医院院判和太监先尝。
尝过无事后,再将另一份进皇帝服用。
御药服用之后还要准备一份历簿、盖上内印,仔细记录用药年月和缘由以备考察。
可以说从诊视御脉到御药的烹调,都有着严格的程序和制度规定。
可惜的是这份制度似乎并没有被人所重视,更多的是让人钻空子!
作为曾经在刑部供职的李士实,看着密函上的记载不由得遍体生寒、浑身冷汗。
密函中清清楚楚的写着,作为司设监太监的张瑜只需要一道口令便将刘文泰招来了。
刘文泰或许出于避嫌又带上了心腹御医高廷和,三人就这么看了一圈就下药了!
这其中高廷和其实是懵懂的,因为就没有给他诊视的机会。
张瑜口述症状、刘文泰转述给高廷和听,高廷和根据他们的口述再开出药方。
而这个口述……实则是他们寻的杀人之法!
外传为风寒之言,实则为风热之症!
高廷和懵懂之下便是以风寒之言,开出了驱寒大热之药!
“……药效已显,数日不朝。当多做准备,以应天变!”
这句话说的已经是直接的不能再直接了,他们正在用药物药理明明白白的毒死皇帝!
而他们的作为分明就是内外勾结,甚至手眼通天到了皇帝身边。
直接绕过了规定,甚至不许御医诊视便逼着按照自己口述开药。
以药理的方式,活生生的、名正言顺的杀掉皇帝!
这种手法、这种方式,如何能不让李士实遍体生寒、心生恐惧?!
连皇帝都无法保证自己不被医家所杀,那么自己这等普通人……
“医家杀人,更甚贼寇啊!”
李士实不由得感叹,此时的他想到的宪宗的死。
宪宗大行之后,御史们查阅药方很快给刘文泰定下的罪名是“投剂乖方,致殒宪宗”。
所谓“投剂乖方”指的是用错药了!
然而这位刘文泰尽管医术未必很行,但其投机本事却不低。
他们居然能够疏通关碍,使得朝内重臣、内廷有人替他们说话求情。
弘治皇帝当时刚刚即位,亦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终给予刘文泰的只是贬斥,并非极为严重的处罚。
就是这个刘文泰,因其人品低劣而在往祭奠名相丘濬时被邱夫人直接轰出。
未曾想此人竟然能够在开错药方后,又勾搭上了司设监张瑜再次被起复。
“孤再与二位说句实话罢,翰林院诸贤德早已联络了不少忠良军将!”
眼见宁王朱宸濠双目精光闪烁,嘿嘿的笑着道:“只需我等大军发动,便配合拨乱!!”
李士实、刘养正二人闻言,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霸州,城外张家庄子内不断的有膘肥壮硕的汉子警惕的走过。
这里的本地人都知道,这张家庄子附近可是来不得的。
张家庄子出了两个人,而这毗邻而居的两个人如今势力庞大的吓人。
一者为镇守太监张忠,此人自小便割了入宫。
不知怎的混的发迹了起来,如今成了镇守太监豪横一方。
他的邻居发小张茂,开始落草为寇乃是被霸州所追捕的大盗。
张忠发迹后张茂便急忙派人带着重礼寻他,张忠倒也是没有客气。
发小是发小,银子是银子。
该收的他磕巴都没打就收下了,该办的倒也顺顺利利的给办了下来。
张茂和他手下的海捕文书全数撤下,而他居然混得了一个缉捕盗匪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