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贪狼独坐
从此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这霸州缉盗名正言顺的一名衙差。
然而背地里他却实际上是这霸州绿林道上,最大的一号坐地虎!
由此而延伸出去的八十余寨,拢共不下六万人几乎全数在他的控制之下。
平日里意气风发、绿林道上人号“通天彻地鬼神惊肝胆相照活孟尝”的张茂,如今却坐立不安。
在他面前的四梁八柱,也跟着脸色阴郁。
旁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却是知道的。
自家大哥能够横行霸州,唯一的原因就是背后的那位镇守太监。
甭管他们做下了多少造孽的事儿,只要塞足了金银宝贝那位就能够给他们保住。
可这样的好日子在调查局成立之后,就彻底的一去不复返了。
厂卫被重新整合,张诚这个老东西一心想着名流千古。
下面的番子们更是经过重新筛选、整训,出来后都担心被告发不敢吊歪。
最让张茂等人头疼的,是货殖会的成立。
诸家货殖会背后站的不是皇家,那就是勋贵。
要么直接就是户部,跟着刑部等诸部。
特么哪个,都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啊!
劫他们?!不敢。
收他们过路费?!
特么回头作为缉盗的,还有霸州州府就得全倒霉。
劫户部的产业,你真当户部的老爷们吃素的啊?!
勋贵们的货殖会那更加劫不得啊,不说人家车队里不少可是将门家丁家将。
真惹急了人家参上一本,带着人过来一顿剿匪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这原本日子难熬也就算了,可调查局这边现在逐渐要挖到张忠这条线了。
连带着张茂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张忠倒了他张茂也必然活不下来。
“大哥!这事儿咱们可得想好了,若是事发……”
眼见手下的一汉子焦急的站起来,大声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其余几人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家出来干买卖的,这买卖得划算才能干啊。
可这尼玛帮别人家做皇帝,回头自己指不定要被卸磨杀驴呢。
更别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打得过,都不好说。
杀头的买卖啊,还极度不划算。
“哼~!你们以为某就愿意了?!这不是逼得没辙了么!”
张茂其实生的并不凶恶,相反的看着却极为瘦弱。
身材单薄的紧,整个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走出去若是不认识他的,说他是江洋大盗人家都笑。
然而知道张茂身份的,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能够吓瘫了。
当年张茂还是刚入伙的把崽子,竟然就敢在宰肥羊的时候生生把人片了数十刀。
逼得肥羊的家里不得不给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这才把肥羊放了回去。
此举直接奠定了张茂的威名,从此没人敢在张茂跟前得瑟。
“咱们跟张公公的关系,旁人不知道你们能不知道?!”
张茂冷哼一声,下面的四梁八柱全都不敢吱声了。
“你们失风多少回了?!若不是张公公出手,那脑袋早挂霸州城门口去了!”
这倒是实话,若不是张忠张公公庇护他们早死逑了。
《明史·卷187》有载曰:
“茂后数为河间参将袁彪所败。茂窘,求救于忠。
忠置酒私第,招茂、彪东西坐。
酒酣,举觞属彪字茂曰:‘彦实吾弟也,自今毋相厄。’
又举觞属茂曰:‘袁公善尔,尔慎毋犯河间。’彪畏忠,唯唯而已。”
这里说的是张茂被河间参将袁彪多次击败追捕,实在没招求救张忠。
张忠就在家里设了酒宴让他们俩来,给袁彪说张茂是我弟弟别跟他为难。
又给张茂说,袁公是好人呐!你以后别来河间闹事儿。
袁彪一看是张忠在居中说和,自然不敢说其他的。只能是唯唯诺诺。
不过说起这个实话,张茂下面的四梁八柱就咬牙切齿。
眼见一汉子呼啦站起来,瞪着眼珠子道:“大哥!既然要动,那咱们先宰了刘家兄弟去!”
提起刘家兄弟,张茂亦是眉头一皱沉吟不语。
霸州文安刘家,老六刘宠、老七刘宸。
此兄弟二人均“胆力弓矢绝伦、骁勇善骑射”,乃专事缉拿盗匪事宜。
与这张茂一系自然没少结仇,若是真要反了……先杀他刘家倒是没错!
第七百八十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贰)
然而这刘家兄弟可不好对付啊!
不说他们自身本事不差,又是出身弓马之家。
且自从应召做了司盗后又召集了一批人马,麾下一时间竟聚数百人之多。
其中不乏些许好手,真要跟他们硬碰硬张茂琢磨未必能拿下来啊!
即便是硬吃他们这波人,损失多大可真不好说了。
“且先派人去联络一番,看看刘家兄弟是何说法。”
张茂脸色阴晴不定,刘家兄弟他若是硬吃下恐怕损失不小。
可若说要收服他们却也不易,人家刘家能玩弓马自然是不差钱儿的。
没来由一大家子要跟着他们一块儿,干这掉脑袋的活儿啊。
除非……是走投无路了!
“先摸摸刘家的意思,但别透底儿!老二,你且随某走一趟!”
张茂很快的心下有了定计,沉吟了会儿摆手道:“我要让刘家兄弟,心甘情愿的带着人马来!”
下面的四梁八柱听得这话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选择信服了。
因为张茂每次看似大言,却总能最终实现。
比如当年他们被追捕,那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张茂却能联系上了张忠,大家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缉盗。
如今他说要让刘家兄弟服服帖帖的带着人马来投靠,这四梁八柱首先就信了。
至于他如何能做到……没有人敢问,张茂也绝对不会说。
京师内,潮白河的河水日渐飞涨。
好在早几年为了河道运行,不仅拓宽而且挖深了。
前段儿又是大旱,上游多处水坝都在蓄水并保证下游船只往来便利。
随后豪雨淋落,各处水坝则是开始协调发挥防洪的作用。
之前为了供给京师周边农田所修造的引水渠、蓄水池,则是开始发挥作用了。
有了这些泄洪口,再配合各级水坝让京师洪涝下的伤害骤减。
然而京师周边之外却没有这等便利了,可怜白昂这老家伙七十多岁还得奔波在洪涝治理的路上。
好在这次他有了刘大夏做帮手,俩当年曾治理过水患也算是有经验的。
“东山公!水患如此下去,恐生民变啊!!”
白昂看着轰隆隆的河水不住的冲刷着堤坝,他的脸色渐渐的发白。
身后便是已经被泡烂的农田,这些时日的豪雨让各地河水暴涨。
好在他们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来了粮食。
夏收的粮食也足够这些百姓们吃饭,否则民变早就发生了。
“水患若是不制住,恐怕就不是一地民变了……”
刘大夏脸色铁青,他现在恼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支持张小公爷大力推广。
若是水坝能够建造到大明各处河畔,此番洪涝绝不至于如此凶猛。
附近庄子的无论贫户还是富户,全都在这大坝上呼喝着加固。
他们身后就是成片的农田,尽管粮食已经泡烂了。
可如果被大水漫入进来,那摧毁的可就不止是农田了。
“挡住!挡住啊!!”
富户们如今蓑衣也顾不上穿了,在泥水里疯狂的嚎叫着。
田被冲毁他们可以接受,然而粮仓怎么办?!
还有宅邸,宅子给冲毁那就这么的啥也没了啊!
“粮食……如今粮食便是命啊!”
刘大夏稍感欣慰的是国朝如今户部内储存了不少粮食,内库亦存粮不少。
这几年户部、内库都挣银子了,户部佀钟趁机吸纳了大量的粮食。
手里有粮心不慌,这位户部尚书疯狂的屯粮以至于京师多了百余座新造粮仓。
“东山公此言差矣!!”
白昂对于刘大夏的乐观痛心疾首,眼见他声音都在颤抖着。
“大涝之后必然大疫!而大涝之后道路不通,杏林之士如何来此?!岐黄又如何来此?!”
刘大夏听得这些话不由得悚然一惊,眼见他一个趔趄便差点儿摔到地上。
那堤坝上河水声轰鸣如雷,刘大夏与白昂两人脸色惨白……
京师内豪雨如柱,仿佛这老天感触到天时将变。
无数的官宦人家中却人来人往,只是白日里门可罗雀。
当夜幕降临时,后门处却人来人往。
只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穿着一身的蓑衣将自己藏在暗处。
陛下已经不能视事长达五日了,据说内阁李西涯前往探视出来后脸色极为难看。
而为陛下诊治的御医,悄然的换成了院判方叔和、医士徐昊等。
这已经透露出来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且宫内现在直接被严管了起来。
被认为是陛下最忠实也是最能打的军部总长英国公张懋,被专门召到宫内。
他出来后先匆匆回家准备了一番,随即带着亲卫与禁卫一并开始封锁宫门。
大内的一切消息全都传不出来,同时各部开始迁入新京师各部衙门内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