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思文学
徐梓琳道“有关系,但是和你我的关系并不大,只是这段时间,我要你说话时多注意一些自己的言行。”
“我懂。”韩烽示意徐梓琳宽心。
至于更深入的话题,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避开不谈。
次日,让韩烽颇感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军区医院田雨的信。
看到寄信人的署名时,韩烽就有些发愣起来,字体秀气工整,严谨细腻,着墨均匀,娟娟而行,一个姑娘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来,也是少见的了。
徐梓琳的字倒是也好,只是少了一分秀气,多了几分洒脱和豪迈,再刻意多上些宁折不屈的刚硬笔锋,便真像是个男人写的字了。
只是以田雨的性子,柔中带刚,多半是江南姑娘的那种温柔似水,含蓄多娇,怎么想起来主动给自己写信呢?
韩烽疑惑之众将信封拆开,在一张有一些发黄的纸张上,端秀清新的字体将内容呈现
救命恩人、人生知己韩烽同志,你好
这封信是不是来得有些意外?又岂止是你意外,我亦意外,从《狂人日记》卷起风潮开始,我便深感为然,觉得白话文当真是个好东西,那我在这里便也用白话文与你倾心吧
今人有名姓,古人也有名姓,又不止有名,亦有字和号,称呼时多提字号,才显亲近之意。
我想了想,也给你起个字吧
韩烽,字四十先生,号韩疯子。
何谓之“四十”,“韓”字有四十,岂不是四十先生矣?
那就这么定了吧
四十先生,看到这里,你肯定还是不知道我写这封信的缘由。
实在是近日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心中烦闷难以排解,家里是偷跑出来了,早已断绝了音讯,自然不能倾诉,大学时倒有两位挚友,可惜相隔甚远,也无法联系。
思来想去,唯一可倾诉者,只剩四十先生也。
先生是我恩人,又是知己,作为倾诉之人,最合适也。
至于倾诉为何?请知己四十先生听我娓娓而言……
509 回信
许久没有收到田雨的消息,虽然早已经理清了心中对于田雨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韩烽的嘴角还是露出了一抹笑,他看着信中田雨在此处留下的小小悬念,继续向下阅读
“四十先生,最近闲暇之余看了很多书,周边也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是我从离家出走投笔从戎,参军以来,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罗主任最近找我们这些女护士谈话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出于革命的需要,我们这些女同志身上同样肩负着不亚于男同志身上的重担。
我们在根据地的后方,军区医院里担负着护士的职责,同样是为抗战革命事业做自己的一份贡献,同样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这一点我当然赞同,同时觉得自己并没有罗主任说得那么伟大,我未能亲自奔赴前线,马革裹尸,私下里觉得,已经是一种懦弱和退缩了,又怎么谈得上是不可磨灭的功绩呢
可罗主任接着又说。
我们这些踏入革命的坚定者,一定要继续勇往直前,为了实现更大的革命目标,必须铁石心肠,个人问题并不值得考虑,相比于我们组织的利益和共同的利益,自身的丈夫儿女甚至都要靠后考虑。
我自然也并无反对,认为这是一种大无畏的为国牺牲精神。
可女干部,女革命,除了要像男同志一样投身于革命事业之外,还应该结婚生子,并持家,罗主任说,这也是为了革命事业做出的贡献。
这一点我却怎么也不敢苟同,个人的情感问题,怎么就跟革命也挂上钩了呢?
这样说我们女性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早已经说过,婚姻自由,难道现在入了组织,却要为了组织选择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过上一生吗?
不在家持家,做家庭妇女,继续革命工作,便被认为是对家庭不负责任,忽视了丈夫与孩子。
可若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女性啊,当真成了家庭妇人,马上又会被那些有心之人批判成革命的不积极者,落后者,届时所谓积极投身革命的丈夫又会与他们离婚。
天哪,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四十先生,你是否也觉得如此呢?
看来这世界天生是对我们女性不公平的,已经不公平了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也就算了,现在马上就要从黑暗中走出了,要见到光明了,那原本已经露出些许光明的小口却又被人突然无情的封死,这是怎样一种嘲讽啊
由此,我已经对婚姻有些产生恐惧了,正如徐政委送我的那本书上所讲
当女性得不到独立,得不到尊重,婚姻便是坟墓,我们不怕死,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同样可以爆发出不亚于一切男人的勇气和担当,我们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连死掉之后,还要和一个令自己觉得厌恶的男人埋葬在同一棺椁……
……最近罗主任找我谈话了,他说有一些师长看上了我,愿意讨我做老婆,我觉得他这是一种封建主义婚姻思想。
师长又怎么样,军长又怎么样,为什么他们看上了我,就要讨我做老婆?难道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随时可以被看上的货物吗?我连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思想都没有自主的权利吗?
天呢,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四十先生,我引你为知己,所以将这些与你倾诉。
你是一个战场的勇士,可以直面一切的不公与艰难,哪怕是面对生死,也绝不改色,或许你会有好的忠告或者建议呢
对不起,或许说这些打扰到你的生活了。
罗主任又来找我谈话了,你放心,我的心底坚固,我愿意为了革命事业奉献自己的生命,却绝不会通过践踏自己的尊严与自由的这种方式。
——你的知己,田雨”
韩烽放下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些崇尚追求新时代思想的自由女性,却活在旧时代与新时代的接壤之间,不断替换,期间的痛苦和矛盾可想而知。
这是一种大形势,韩烽无法逆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量圆润的方式去开导田雨的思想想,许久,韩烽定定地坐下,开始写回信。
徐梓琳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时候,韩烽刚好将最后一字落笔。
徐梓琳疑惑,她看到了木桌上被拆开的信封。
韩烽自然听见了团部外面的脚步声,却并没有什么隐藏。
“老韩,有人给你写信?”
“嗯,田雨写来的,你看看。”
最后三个字让徐梓琳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拿起田雨写给韩烽的信,仔细的看了一遍。
相比于韩烽这样具有后世思想之人,徐梓琳受到的冲击明显更大,也或许同样是女人,所以感同身受。
徐梓琳没有提出自己的什么意见,她只是问道“回信写好了?”
“嗯,写好了。”
“我帮你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