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鹰狐
虞翻缓步来到郭图身边,瞧着两天没洗脸的郭图,叹了口气,放下托盘,扶着郭图坐下,似是想说什么,却是再次化作叹息。
连续两声叹气将郭图的心里给搅得七上八下,再也不顾往日的名士风度,直接俯身对着虞翻一个大礼,哀求道:“仲翔贤弟,愚兄几次出使,每每都与贤弟交谈甚欢,早已将仲翔引为平生知己,今愚兄遭难,还请仲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命啊!”
说着,郭图就要再拜,虞翻赶忙拉住了郭图的手臂,面露不忍之色,但依旧是欲言又止,不说话。
看到虞翻这副墨迹模样,郭图急得浑身直冒火,但形势比人强,他不敢说难听话,只能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委屈,更真诚一些。
良久,眼看着郭图都快要掉眼泪了,虞翻这才有了动作,只见他慢慢的从托盘上取下一壶酒,一盘腌肉,道:“今次主公震怒,全军上下皆视袁公子入仇寇,而兄长又是袁家人,唉,若非军纪森严,怕是早就有人害了公则的性命啊。”
郭图脸色白了白,想起自己刚刚被抓起来时,满脑子问号,只能对天喊冤,岂料却招来了一大群军士,差点将他当场打杀的场景。
郭图的鼻子一阵发酸,他本以为自己在李易这边已经是熟门熟路,随便走个过场就可以了,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凶险,早知道这样,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接下这个任务的。
心中懊恼着,郭图再次恳求道:“还请仲翔救我性命!”
虞翻将吃食推到郭图面前,苦笑道:“我虽然也算是主公近臣,但这次的事情唉,关乎我主个人安危,我能为公则做的,只能有这么多了。”
说罢,虞翻又从怀里拿出一件披风,很贴心的给郭图披在身上,然后起身拱了拱手,就准备往外走,可郭图不但没有感觉到来自虞翻的温暖,反而便体生寒,心中一慌,一把拉住了虞翻的袖子,叫道:“仲翔不能见死不救啊!”
虞翻摊开手,苦着脸道:“公则与我方素来交好,我也相信公则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然而,如今众人都言此事乃是袁大公子指使,公则又是自河北而来,这如何能说没有关系?而且,我若是此时在主公面前为你开脱,无需主公动怒,军师等人就能叫我官位不保,所以,唉,翻今次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郭兄见谅!”
虞翻的拒绝几乎是不留余地,叫郭图紧张的整张脸都几乎开始扭曲。
郭图握紧了拳头,骨节嘎嘎作响,其实他知道,只要老实交代了袁谭那边的谋划布置,他肯定能够活命,甚至李易还会给他额外优待。
可郭图再怎么没出息,底线也还是有的,纵然性命被威胁,也做不出出卖袁绍根本利益的事情。
而且,一旦他那么做了,必然被世人唾弃。
虞翻瞧了一会,不见郭图说话,转身就要走,但刚刚动作脚下就是一沉,低头一看,就见郭图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不撒手。
虞翻无奈道:“郭兄,非是我不愿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说罢,虞翻轻轻挣了挣,见郭图还是不撒手,虞翻再次说道:“罢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公则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或者有什么话要告诉家人的,翻必定代为传到。”
郭图的胸膛剧烈起伏,此刻他脑子里只有生死,根本没有遗言,过了好一会,咬牙问道:“襄侯当真非杀我不可?”
虞翻摇摇头道:“不是我主非要杀公则,而是刺杀我主的刺客同谋,必须以死谢罪,否则不足以安军心呐!”
这回说罢,虞翻倒是不着急走了,就站在那里,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图,而郭图在短暂的绝望之后,眼神动了动,却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细细回想,郭图发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李易这边虽然有许多针对袁谭的声音,但是,无论李易自身还是其他高官,都从未有人公开指着过袁谭,说袁谭的基本都是下面的人。
甚至就连郭图被抓的时候,虽然理由是勾结刺客,却也没有提袁谭的名号,明显是故意不提的。
很快,郭图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脱口叫道:“公孙瓒!”
说罢,郭图看向虞翻,眼中似有兴奋之色,而虞翻也恰好看向他,不过虞翻却是面无表情,但即便如此,对郭图来说已经足够了。
郭图心中连连咒骂李易卑鄙,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他已经找到了另外一条生路,虽然这条路也不是完全安稳,但比较直接出卖袁绍无疑要好上许多。
虞翻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李易已经与他说了,郭图一定会“帮忙”。
果然,又过了一会,郭图深吸口气,主动说道:“图适才想起一事,与那些刺客有关,或许能帮助襄侯寻找幕后真凶!”
郭图的声音比较平和,但仔细一听,不难发现其中隐隐的咬牙切齿的味道。
虞翻故作惊喜道:“此事当真?”
郭图瞪着虞翻,慢慢的吐出四个字:“自是当真!”
虞翻一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公则即能洗清污名,我主亦可惩戒真凶,可谓两全其美。”
郭图心中大骂,屁的两全其美,李易完全就是在把他当枪使。
但如今性命被他人掌握,郭图纵有再多不忿,也不敢发作,强忍怒意说道:“早在数月之前,公孙瓒就在幽州招揽猛士,美人,似有不轨之举,然后”
“公则此言差矣,白马将军非是小人,如此刺杀行径,必然与公孙将军无关,公则以为然否?”
不等郭图说完,虞翻就直接出言打断了他。
郭图心中郁闷,他原本想着既然要被李易当枪使,干脆顺势把公孙瓒给拉下水,彻底坏了李易与公孙瓒之间的关系,不想虞翻却是如此狡猾,他只是刚刚开口,虞翻立刻就把这件事与公孙瓒撇清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郭图改口道:“仲翔提醒的是,是郭某记错了,当时是田楷大肆招揽死士与美人,并让其在土鼓县潜伏,当时袁公以为田楷此举是针对河北,一直对其小心提防,不料田楷其实意在襄侯,未能提前示警,是郭某疏忽了。”
“好一个田楷,竟然如此奸诈!”
虞翻骂了一声,然后一脸亲热的拉住郭图的手臂,说道:“郭兄这说的是哪里话,此事怪得不郭兄,谁能想到我主与那田楷无冤无仇,他却要对我主下杀手,唉,实在是人心险恶!”
郭图没有接话,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真要说人心险恶,还有谁能比得过李易?
虞翻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主初到青州,虽然已经知道此事是田楷所谓,但苦于没有凭证,也奈何他不得,所以,咳咳,不如请郭兄手书一封,指正田楷恶行,如何?事若成,我主必有重谢!”
郭图呼吸一窒,脸上出现挣扎之色。
郭图已然明白,李易根本就不在乎刺客是袁谭指使,亦或者是田楷安排的,反正李易就是要往田楷身上引,因为这样对李易最为有利。
郭图不怕得罪田楷或者公孙瓒,只是如今青州的局势实在太紧张,也太复杂了,袁谭、李易、田楷,三方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都想着至对方于死地,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可能成为牵一发动全身的关,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某些事情嘴上说说也就算了,一旦留下笔墨,之后袁谭若是失利,他肯定是头一号的替罪羊。
见郭图犹豫不定,虞翻微微蹙眉,语气不满的问道:“难道郭兄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郭图心中一颤,如果是关系袁绍的生死大事,他能硬气到底,可这种赌运气的事情,郭图真的没勇气舍了性命。
片刻后,郭图苦叹道:“劳烦准备笔墨。”
第712章 袁谭
东平陵,将军行辕。
袁谭正与左右武议论面前形势,不料前方忽然传回消息,原本身陷敌营,似乎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的郭图,居然重新成为李易的上宾,并公然宣称前几日对李易的那场刺杀,田楷乃是背后主使,与袁谭没有半点关系。
这番话正常来说基本没人会相信,因为之前占据土鼓的是袁谭,没有袁谭的准许,来莺儿一行人根本没可能在土鼓进行种种布置,这也是为何事发后,袁谭被当做主使的重要原因。
但奇怪的是,李易真就信了郭图的说法,闭口不提袁谭,只是叫人质问田楷,让田楷给他一个说法,而且李易还故意大肆宣扬此事,生怕有人不知道。
这突来的情况变化让袁谭很是不适应,就像是走路好好的,忽然连着扭了两下,虽然没摔,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那里下脚了。
其实,在刺杀事件发生之后,袁谭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忙碌的很,既要全力提防李易趁机发难,同时还要想办法营救郭图。
郭图不管是立场,还是私交,都是站在袁谭那边,袁谭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郭图,为此,袁谭甚至叫手下人去民间搜罗貌美女子,准备私下与李易交易,好将郭图换回。
但袁谭怎么都没想到,郭图忽然来了这一手,让他有点发懵。
只是发懵,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欢喜,因为如同郭图本人一样,袁谭短时间内也说不准郭图的这一手乱入,会对今后的青州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就本心而言,袁谭是不希望看到这种变化的,因为对任何掌握大权的人而言,都不喜欢看到无法预判的变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