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鹰狐
沉吟良久,袁谭看向身侧。
左边,是特意从河北赶来辅佐他应对青州战事的田丰。
田丰是河北大才,袁谭对其非常敬重,一直执晚辈之礼,甚至田丰到来后,袁谭还让出自己的居所请田丰居住,极尽礼数,最后田丰再三回绝,袁谭方才作罢。
现在袁谭能稳坐东平陵与李易对峙,很大程度上也是田丰安了他的心。
在田丰之后,是华彦与孔顺,这两人追随袁谭许久,虽然名声不显,但办事能力很强,说话更是讨巧,故而被袁谭视作心腹,许多机要事情都是由两人为他去办。
比如这次袁谭想要搜罗民间女子,然后好向李易换回郭图,就是交代给了这两人。
视线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袁谭又看向了右边,
首先是一魁梧大汉,正是河北名将颜良,颜良是袁绍心腹,也是现今袁谭帐下的头号猛将,之前袁谭能在青州势如破竹,半是因为袁家的名声与谋划得当,剩下就是因为颜良的勇猛,前期的几次交战中,颜良领军与田楷对阵,田楷一方几无一合之敌,颜良功劳甚大,袁谭视其为柱石。
在颜良之后,是大将韩猛,韩猛作为军中副将,表现虽不及颜良,却也多有斩获,袁谭经常与其同席对饮,待之仿若兄弟,因为韩猛乃是河北名将韩琼之侄,而且这次青州战事如果能顺利结束,韩猛必有升迁。
最后剩下的一人乃是管统,负责管理袁谭后军以及诸多杂物。
管统此人不如郭图,武不及韩猛,更不如华彦孔顺那般会讨人欢心,但是,袁谭却从未对管统有分毫轻视,这不仅因为管统是个全才,更因为其为人忠义可靠,否则袁谭也不会将大军的后路交给管统来负责。
看着左右诸人,袁谭心中有些欢喜,甚至是踌躇满志,毕竟任谁掌握了这许多的人才,都难免会生出一些雄心壮志。
只是很快的,袁谭的眼神就暗淡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李易,李易那家伙聚拢的人才可比他身边这些要多得多,甚至比他父亲也丝毫不差了。
轻轻摇头,抛下心中杂念,袁谭对着田丰拱手一礼,问道:“此事先生如何看待,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袁谭虽然心中有事,但表面却是从容镇定,举手投足间已经颇有袁绍风采。
不过,田丰的脸色却是有些臭。
田丰先是还礼,然后板着脸说道:“郭图如此贪生怕死之举,属实可恨。”
袁谭不自然的笑了笑,虽然战事还不清楚郭图在李易那边到底经历了什么,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原因,但说郭图贪生怕是肯定不会错的。
只是袁谭却不想追究这个问题,因为郭图和他关系好,是他这一系的人,所以,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
袁谭权当没听到田丰的话,再次道:“这件事先生怎么看,与我等是利还是弊?”
见袁谭没有追究郭图的意思,华彦和孔顺都是暗暗松了口气,跟着微微一笑,他们与郭图是一路的人,自然不希望看到郭图出事。
颜良干脆什么表示都没有,现在的青州有点乱,他脑力有限,没空去想郭图的事情。
但是,田丰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兵法中临阵换将是大忌,这一点不仅适用于武将,对官同样适用。
郭图作为袁绍麾下重臣,虽然这次干的事情不咋地,但田丰也不会真的针对郭图发难,非要立刻将郭图如何如何,因为那样很容易动摇军心,不是智者所为。
而田丰之所以有那一说,只是想看看袁谭的态度。
田丰的要求其实很低,不用袁谭把郭图怎样,只要袁谭批评郭图一句,明确的定一下这件事情的对错,田丰就欣慰了。
但结果却叫他很失望,袁谭与袁绍是一类人,遇事先和稀泥,没个决断,盲目的用宽善手段笼络人心,殊不知一昧的宽容,却连基本的赏罚分明都忘记了,这样即便暂时笼络了人心,那人心也是散的。
暗叹了一声,田丰没有就此对袁谭说教,因为这已经成为袁家人的通病了,根本不是他短时间能够改变的。
定了定神,田丰道:“大公子莫急,此事还需从长道来。”
袁谭微微躬身,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田丰轻轻敲了敲手指,又环视其余众人,缓缓说道:“先说李易,就目前来看,李易显然是要借此事对田楷发难,为将来全面进攻青州寻找借口。”
袁谭点头,道:“不错,只是不知李易今后会如何用兵,是先寻找田楷,亦或是继续北上,若是他能够先行进攻田楷,我方当有机会截杀李易后路,将他留在青州,即便没有截杀机会,李易与田楷战后人困马乏,我军亦能有极大胜算。”
在座众人全都面露希冀之色,即便如颜良这样的猛将也不例外,毕竟能取巧得利的事情,傻子才会选择硬碰硬。
田丰却是直接摇头,否定道:“大公子此言差矣,田楷虽然只是一庸人,本身不足为虑,但他若是远遁东莱,战而胜之虽是必然,却也需要颇多时日,李易用兵又素来小心,且吝惜军力,所以,除非田楷主动上门求战,否则李易绝对不会先寻田楷决战。”
对面颜良忍不住问道:“照先生这么说,李易不打田楷是上策,但他却主动与田楷结仇,难道他就不怕今后被两面夹攻?”
颜良说罢,也不等田丰作答,他自己就眨了眨眼睛,很快的想到了什么,然后脸色讪讪。
田丰对颜良倒是客气,说道:“颜将军说的倒也不差,按照寻常来讲,似李易这般在战前肆意树敌,乃是取死之道,只是”
“唉!”
轻叹了一声,田丰看了袁谭一眼,道:“原本按照大公子所谋,与田楷配合,将李易引至土鼓,以美色秀之,然后伺机刺杀,此举虽然非是正道,但无论成与不成,都会有奇效,至少也能成为大公子真正联合田楷,共同对付李易的契机,可如今郭图公然指责田楷,不提大公子,只说刺杀一事是田楷所为,将一切过错推到田楷的身上,这叫田楷作何感想?”
袁谭嘴角抽了抽,心中也对郭图生出了一丝不满。
这次刺杀的真正发起人正是袁谭,理由很简单,袁谭感觉自己正面多半打不过李易,就想试试暗杀的招数,虽然成功率不高,可一旦奏效,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于是,这件事情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但是在施行的过沉中,袁谭又决定把田楷拉下水,因为只要李易身死,田楷也是受益的一方,而且,万一事情不成的话,也能多一个人与他共同面对李易的怒火。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他与田楷纵然有着再多的旧怨,但面对李易的强势,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会成为真正的盟友。
对于这个计策袁谭颇为自得,就连田丰虽然不喜刺杀的手段,但也肯定了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然而,李易先是过土鼓县而不入,让他们以为刺杀无望,跟着李易回马枪又把人带走,几次波折,直到现在,郭图又将所有的黑锅全都丢在了田楷的身上。
前面的事情没有按照原计划发展,袁谭虽然意外,但也能够接受,大不了就当没有这茬便是,可郭图做的事情,却是产生了不可控的变化,就像是田丰问的那样,田楷对这件事会怎么想,是否会认为他们的这场布局,原本就是在故意骗人家入瓮?
想到这里,袁谭表情无奈,说道:“事已至此,失了信任,田楷再难与我军结盟,只是李易毕竟是大敌,我以为,田楷即便不能相助于我,也不会在此时对我军不利。”
田丰则道:“的确,以李易对青州觊觎,田楷纵然怨怼,也不会在此时对大公子发难,可是,以田楷短视,更加不会相助大公子,但这些这对李易来说,其实就是帮助。”
悠悠叹息了一声,田丰继续说道:“这次李易北上,兵马实数大概在三万人,如果必要,李易随时能从后方继续调兵,但大公子只有两万兵马,动员民夫劳役,还能再添几千,但比较战力的话,大公子知道的,正面对上李易胜算真的不大。”
被田丰点出面前形势之艰难,袁谭有些丧气,问道:“我父亲那边是否有可能继续增兵?”
田丰缓缓摇头,道:“在主公看来,继续向青州增派兵马,与李易缠斗,胜则惨胜,败则一败涂地,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所以,很难有援军了。”
袁谭表情更为难看,受到袁谭影响,屋内的其他人也是心中戚戚,对将来的战事充满忐忑。
看到众人士气低落,颜良心中极为不痛快,皱皱眉,忽然朗声说道:“大公子无需忧虑,在颜某看来,直接战胜李易或许不易,但李易想顺利得胜,同样不易!”
颜良的声音洪亮威武,天生就带着强烈的自信,袁谭听了,也来了几分精神,急忙问道:“将军莫非是有退敌之策?”
颜良摇头道:“颜某虽然不惧李易,却也不能轻言退敌,末将的打算是,以疲兵之计,消耗李易兵马锐气,只要能挨到冬日落雪,东平陵不丢,届时李易纵然不败,也得退兵,我军则是不胜而胜。”
袁谭虽是世家贵公子,却也知晓军法,明白颜良说的有道理,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因为他也想过拖延,耗到李易打不下去,但问题是,袁谭感觉自己耗不住。
看到袁谭脸上的忧虑,颜良解释道:“待李易兵马到来之后,大公子以老卒新兵守城,我领精锐在城外设一偏营,李易若攻,我便迎头痛击,挫其锋芒,李易若守,我就主动叫阵,以我军百战精锐,三两千兵马正面列阵,李易绝非敌手,只要这般胜个几阵,李易锐气受挫,而我军士气渐渐高涨,何愁不能将他挡在城外?”
原本袁谭对颜良献计并不报太多希望,可当真听颜良说罢,发现其中没什么诡计奇谋,却极为实用,一时间很是意动。
“大公子,末将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