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138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师父,你身体如何了?”

  “没事了,没事了,为师比你还早起呢。”蛤蟆做完晨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是有些饿了……”

  虽然妖丹已损,原本必死之局,却是被徒弟用同命同归的法术,一人一妖的魂魄捆在了一起,只要其中一个不死,那另外一个也会永存。

  不过这种法术也有一个弊端,就是等于将施术者的寿命分了一半给对方。

  “你真是糊涂啊。”

  说起这件事,蛤蟆道人忍不住跳起来拿蛙蹼打了他膝盖,可看到笑吟吟的徒弟,无奈的转身坐去檐下的台阶上,撑着下巴。

  “你就算,没成真仙,寿命不过百年,救为师,你最多就只能再活二十几年……烂好人,为师怎么就收你这么徒弟。”

  其实蛤蟆的话语里并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起身背着蹼摇了摇脑袋,走回屋里,从书架隔间里翻出黑纹葫芦,抱在怀里遮住了视线,摇摇晃晃的过来,放到徒弟面前。

  “良生呐,这葫芦乃为师本命神通炼出的法宝,现在为师与你魂魄相通,你也就可以用了。”

  书生扬了扬眉角:“可吞天地万物?”

  蛤蟆道人颇为得意的拍响葫芦,微微颔首,望去晨阳:“哼哼,自然是了。”

  说到这里,咂了咂嘴,干咳一声:“不过暂时用不了,上次遭受雷击,还没修复……有空你把它修好就能用了。”

  呃……

  陆良生拿过葫芦手里把玩,敢情现在只能当做装丹药的东西,不过也好,反正也是法宝,收下就对了。

  至于寿命短多少,他不在意,修道这种事,讲的就是顺心而为,若是不救师父,留下遗憾,就算修得千年圣道,也是不开心的。

  二十几年,还可以做很多事,未必不能将缺少的寿命补回来。

  师徒两人坐在檐下沐浴阳光说了好一会儿话,那边熬好药的红怜让树上的道人,给另间屋里的浓须大汉端去。

  正是当日过来帮衬斩妖除魔的几人当中一个,陆良生跟在道人身后走进屋里,干草堆上,那汉子已经醒了过来,见到进来的两人。

  勉强撑起身子,拱手施礼。

  “燕赤霞,见过二位道友!”

  他之前被陆良生挥使法术卸了一些力道,伤势不算太重,喝下稳定内伤的汤药,休息了片刻,说起自己的来历。

  “师门只是小门小派,比不得那些大宗门,可恶那蜈蚣妖居然隐匿京城这般久,燕某数次过天治都未发觉。”

  道人吐出草根,嘿笑道:“早发现,你早死了。”

  对面,叫燕赤霞的汉子脸上一愣,随即点头笑道:“确实如此,我修为不深,碰上这般大妖,实属送死,可惜明白的太晚了,不然我几个同门也不至于死。”

  “嗯。”陆良生也不知该怎么宽慰他,将空碗接过来,“人已死,那就入土为安,或许这件事,也让你我往后更警惕,妖魔祸乱,从未停过,说不定往后除魔卫道,还能与燕兄见面,到时可要搭把手才是。”

  “哈哈,我非儿女情长之人,感叹一句就好。”

  燕赤霞倒也豁达,哈哈大笑里,站起来,取过一旁靠放的剑匣,负背后,朝陆良生和道人拱起手。

  “此间事已毕,我便回去寻了同门尸骨安葬,回禀师门。”

  书生担心他伤势,挽留多住几晚,可对方大抵是个坐不住的,只得送到他到外面,陆良生拱起手。

  “燕兄,往后有缘再见!”

  小院远去的道路上,燕赤霞背着剑匣大步而行,背对着身后两人,抬手挥了挥:“哈哈,天涯海角,有缘再见吧!”

  “对了,左正阳呢?”

  目送那汉子远去,身影消失在外面林野,陆良生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左正阳,至于闵常文、闵月柔父女两,估计这会儿正在城里焦头烂额,毕竟皇帝死了,官宦人家通常会把这种事放在第一要务。

  “被闵家父女带回去了。”道人双手枕在后脑,转过身踢起步子回走:“都是官家身份,死不了,不过不吃饭,咱们可要饿死了。”

  一侧,趴在驴头晒着太阳的蛤蟆道人睁开眼睑,淡淡说道:“你才知道?还不去煮饭,老夫想想吃什么……”

  阳光里一只蝴蝶飞过,一根粗大的舌头唰的将飞舞的蝴蝶粘住拉近嘴里。

  蛤蟆道人青筋鼓胀,猛地的站在起来,拿蛙蹼去打驴头。

  “彼其娘之,好的不学,偏学老夫伸舌头!!”

  呃哼昂啊~~

  老驴嘶鸣歪斜着舌头在院里又蹦又跳,想将头上的蛤蟆甩出去,蛤蟆道人紧紧抓着驴耳,一手还在落下!

  “有本事啊,昨晚没见你发飙啊?!”

  “叫你学老夫!叫你学老夫!!”

  蛙蹼一下一下的打,老驴却是亢奋的顶着蛤蟆道人四处乱跑起来。

  阳光照下来,陆良生平复心情,在台阶坐下,看着红怜跑去拉架,道人在一旁煮饭,小院依旧分外热闹,一切都未曾改变。

  ......

  “你们这儿可真热闹啊。”

  小院外的道路间,一匹浅青的马停下,闵月柔挽了挽秀发,露出微笑拉着缰绳,一人一马朝这边走来。

  “不过,京城可你们热闹多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遥想当年江东郎

  “京城有多热闹?”

  陆良生坐在台阶上,看着那边的女子将浅青马系去一边树躯,原本甩着蛤蟆道人玩耍的老驴,停下拱着口鼻过去,朝着那马哼叫,吓得浅青马绕着树小跑。

  “不用担心,不会伤你马的。”

  听到檐下的书生话语传来,闵月柔方才放心走过去,一旁的红怜哼了声,但也没做其他敌意的事,拂袖转身去了屋里。

  “看来,也有人不欢迎的。”女子看了眼那边红怜进去的房门,道人偏头望来一眼,嘿笑起来。

  “嘿,那又不是人…..”

  话还没说完,半开的房门,一根树枝砸他头上。

  闵月柔嘴角轻笑了一下,搂着裙摆在火堆旁蹲下,闻了闻锅里的一锅煮,说了句:“真香。”这才说起京城里的事。

  “原本我父亲要过来看看你们,可昨夜回到城里才知陛下宾天,而京城里…..唔,已经没有其他官员了,只能由我父亲出面,要从下面提拔官员上来稳住朝中无臣的尴尬局面,又要主持陛下的葬礼,还有新君登基一事。”

  陆良生过来,传了一根枯枝进火里,笑道:

  “情理之中的事,闵尚书现在是京城里最大的官了,该是他出面主持大局,不过新皇应该是陈靖继位吧?”

  女子挽过一缕青丝到耳际,这件事上,她知道的不清楚。

  “父亲入宫后,没时间回来,城里现在乱做一团,衙门又要稳住百姓,街上到处都是人,说起…..”

  她瞟了瞟书生的侧脸,对方看过来时,忙低下头,帮忙传去一根枯枝。

  “大家都在说起昨晚的事,又是妖怪,又是龙……好些人吓得不清。”

  旁边,蛤蟆道人负着双蹼从院坝中过来,‘啪嗒啪嗒’踩着脚蹼走过女子,垫着脚朝锅里望了一眼。

  “还有个老和尚是不是也在城里?”

  虽然之前听过这只蛤蟆说话,闵月柔还是有点害怕,小心的朝一侧挪了挪。

  一旁,陆良生看过来,笑道:“这是我师父?”

  女子想起那晚衣袍翻飞,持剑凌空的书生,又看去面前垫着脚蹼朝锅里的短小蛤蟆,微微张开嘴,难以合上。

  “怎么?蛤蟆就不能教徒弟啊?”

  蛤蟆道人蟾眼微斜划过眼角瞥来,女性天生就怕这种渗人的东西,何况还是会说话,穿衣服的,闵月柔浑身立马抖了一下,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那老和尚是不是城里?”

  女子小声回道:“是,那位大师在城里给人咏经帮忙安稳人心。”

  “在那里就好。”蛤蟆道人负起蹼看向身侧的徒弟,威严肃穆的开口:“良生,收拾行囊,我们赶快走,为师一见到他,就浑身不舒服!”

  陆良生愣了一下,以为师父有要事会说,等来的却是这番话,那边的道人转过脸来,手里还拿着木勺,瞪着眼睛在锅边敲响。

  “本道饭都煮好了,你们说要走?!”

  蛤蟆跟他对视一眼,片刻,大蹼一挥:“那就吃完饭再走!”

  原本说闹的三人这时忽然都停下声音,院中侧卧的老驴抖了抖耳朵,抬起驴头,檐下的两人一妖,就连屋里的聂红怜也走出房门。

  令得闵月柔心里陡然一紧,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怎么了?”

  话语刚落,忽地刮起一阵,原本晴朗的晨阳就在视线里阴了下来,女子属阴,直接干到一股阴寒袭遍全身,颤抖起来。

  她又问了一句“怎么了?”的时候,陆良生起身走出房檐,阴沉沉的天色里,像是有雨水落下来。

  院外杂草道路间,一道高瘦的身影拖着灰扑扑的袍子,头戴一顶尖尖高帽,撑开油纸伞站在那里,顷刻,像是在飘一般,朝这边过来。

  见到院中白衣青袍的陆良生,举伞微躬。

  “见过陆先生。”

  那人高帽下,一张黑色布帘将脸遮住,看不到面容,不过,观他一身阴气,隐隐的檀香味,陆良生大抵知道对方来历。

  “不知阁下是哪位司主判官麾下任职?”

  “速报司下辖速报使。”

  阴差是统称,就连日夜巡游、勾魂缚魄无常都可称为阴差,相当于阳间衙门捕头、捕快、衙役一类,面对曾有阳间功名在身,又是修道中人的陆良生,自然显得恭谨。

  那边屋檐下,见书生一个人站在院中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闵月柔脸色发白,纵然见过妖怪,可那是黑夜,多少看不太清楚,眼下看到空无一人地方,难免觉得更加渗人。

  “蛤蟆师父,陆公子在和谁说话啊?”

  “哼。”蛤蟆道人瞥了瞥院中,抱着小碗伸开两支小短腿,刨起饭食,“阴差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

  阴差?

  闵月柔瞬间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将头转回来不敢看,鬼类与妖怪又是不同的了,从小到大,妖怪的描述更多是书籍上见到,当故事来听,可鬼是从小被家中大人绘声绘色讲的故事留下不小阴影,有着莫大的忌讳。

  耳中,却还是听到书生的话语。

  “那不知到这里寻我何事?”

  遮阴伞下,高瘦的身影脚尖悬在地上,向后飘去一侧,沙哑的回道。

  “城隍想请先生,见上一面。”

  城隍分京城、州、县三级,这处城隍也就是昨夜见过的白衣身影,对方怎的也是神祇,不好拂了颜面。

  不过倒是以活人的身份见阴官,倒是头一次。

  陆良生拱手还去一礼:“那请稍待。”

  说着,回去檐下跟蛤蟆道人、孙迎仙说了情况,饭自然是吃不成了,让道人给他留一碗,回来再吃,随后又朝闵月柔告辞一番,也没带月胧剑,便是与院外等候的阴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久等了,我们走吧。”

  书生温和有礼,这让阴差大生好感,与对方走在一旁,都忍不住将伞挪去一点,给他遮挡,忽然觉得不对,又收了回来。

  呃…..给城隍撑伞撑习惯了的坏毛病。

  阴气在一人一鬼脚下弥漫,走过一处后面的阳光重新照射下来,恍如只有这方天地才是阴的,让陆良生感到新鲜,大抵是阴差这把伞的缘故。

  走过东郊,狼藉碎裂的道路,远远近近,已有不少民夫在监督下修缮道路,仿佛看不见陆良生,仍由他踩着一地泥沙碎石过去。

  官道向南有一条支道,城隍庙就在两里外,红墙黑瓦落了不少枯叶,长长的石阶长了青苔,进去时,黄纸香烛点燃,插进三脚青铜鼎,焚香缭绕,看上去又有了不少香火。

  十多道信男信女正在打扫,看到还有新进门的香客,自觉上前帮忙,指引上香的位置。

  陆良生在那阴差指引下,跨过门槛,走进城隍大殿,原本外面看到的泥塑、神坛,一进去,外面的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身穿官袍的阴差走动,各司长案齐举,七部判官只有五人在处理公务,偶尔瞥来一眼,继续做着各自的事,彷如阳世府衙办公一般繁忙。

  “哈哈,陆先生。”

  正首位,一尊泥塑神光闪耀,有身影笑着走了出来。

  那人面如玉,纶巾白袍,身姿修长,快步走到陆良生前面,拱起手来。

  “天治城隍,周瑜。”

  陆良生怔了一下,顿时联想到这个名字,袍袖抖开,也是拱手还礼。

  “栖霞山,陆良生,见过周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