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145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有什么好说的。”

  陆良生走回来,将慢慢的酒水一饮而尽:“水到渠成就是了。”

  双袖抚动,捧着酒杯与两人轻碰。

  “满饮!”

  天色渐渐降下来,篱笆小院里,浑身衣物破烂的少年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眼麻木的盯着房顶。

  李随安拧干了毛巾走进来,给满脸乌黑的宇文拓擦了擦脸,嬉笑声几句,拿手拍他被电的蓬松的头发。

  “师公,当初我可是在客栈里见过的,你怎么能去踢他呢,现在好了,惹祸了吧,还想跑,好好修道,不行吗?!”

  一番数落,李随安起身准备出去清洗毛巾,回头压低嗓音。

  “我当多年的伙计经验来看,师公属于心眼小的,往后你要当心了!”

  床榻上,待李随安出去,宇文拓眨了眨眼,唰的从床上翻下来,指尖撩开帘子,瞄去远处的驴棚,看到那老驴卧在食槽,那只蛤蟆正与一只花白母鸡打的难舍难分,转身爬上床,将另一扇窗户轻轻推开,翻了出去!

  夜色浸了下来,远方的山麓呈出阴森的轮廓。

  沙沙的脚步声里,狼狈的少年飞迈着脚跨过一道道田坎,终于翻上了泥道。

  ‘这回总不会想到,我被抓回去后,又紧跟偷跑吧?!’

  夜风扑在脸色,宇文拓乌黑的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下一秒,有‘哈’的齐响,在前方道路炸开。

  那是数人暴喝才有的齐响

  “我……”

  少年停下脚步,那边,有火把光亮起,摇曳的火光范围之中,八道身形彪壮的大汉,一字排开,袒露的胸肌一阵一阵抖动。

  “少年人,你跑不了——”

  宇文拓的眸底,八人犹如战车般推了过来!

  “啊啊——”

  尖叫在黑夜中清晰而响亮,还在坐在村口的一行人听到这声复杂的惨叫不久,有八个壮汉扛着一个少年,从他们一旁过去。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第两百零九章 师之礼

  哦哦哦…..喔哦昂——

  雄鸡伸长脖子高亢啼鸣,秋日的晨光从东面山头推开黑暗,将山村包裹进去,篱笆小院老树叶子枯黄,铺满整个院子。

  陆良生从屋里出来,走去水井边洗漱,院中拿着扫帚的李随安、屈元凤躬身行礼,道了一声:“师父。”

  拜师礼还未行,不过收徒一事已经定下,他们这样喊也不算唐突,两人后面,靠近院门,宇文拓鼻青脸肿,头发乱糟糟的蓬松,看到井边漱口的陆先生,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喊出来,低下头继续扫着落叶。

  低垂的视线里,穿着短褂的蛤蟆,负着双蹼打着哈欠,慢慢悠悠走他面前走过,蟾眼划过眼角冷冷瞥来,随后,就那么走去菜圃。

  宇文拓定在原地,忍不住抖了一下,这才开口喊了声:“师父!”

  水井边,晾去毛巾的陆良生笑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几日的观察,对这三个少年有了一定了解。

  宇文拓或许北周皇族的身份,性子孤傲,加上神器转世,先天就有灵气,与寻常人家孩子就肯定不同,想要以理服人,根本行不通,这样的孩子不仅聪明,自我的意识非常强烈,所以必须先用其他方法压一压气焰。

  不然,往后的教导,是根本听不进去的,这才有了拜托师父来收拾,反正师父也想出一口气。

  嗯,两全其美。

  至于李随安,陆良生之前在怀义州他家中客栈,就有了接触,从小当客栈伙计,见过各类的人,性格机灵果断,不容易吃亏,这几日里,抽空考验曾经教给对方的驭剑术,没有更多的指点下,居然能让木剑像鲤鱼在地上弹跳数下。

  天资算得上乘,能从怀义州沿途寻来栖霞山,可见聪明、吃苦、胆识一一都有,难得还是诚心过来拜师。

  这点上,陆良生是最为满意的。

  最后一个少年,听法净和尚讲,原先家里也是书香门第,识字有礼貌,所以才有屈元凤文绉绉的名字,家中大人估计也是期望少年能凤鸣站榜,登上朝堂。

  不过,家中十几口人在那场大旱里罹难,他也就被胖和尚收留,一路与宇文拓作伴,性格老实,也有勇气担当,通过几日观察,可惜修道的天资上,稍差前面两个少年一截,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不是很懂的变通。

  将来想要在修道上面有更大的作为,怕也难了。

  “呵……我考虑这么早做什么,往后他们什么造化,现在也是看不到的。”

  陆良生失笑一下,从院中三个少年身上收回视线,回到屋里,墙壁上,当着秋千的水墨女子,渐渐凝出颜色,从画里缓缓飘出,落到地上,过去帮忙将青墨磨开。

  目光投去窗外看了一眼,回头轻笑道:“那个宇文拓,被蛤蟆师父收拾的服服帖帖,公子你看他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师父收拾人可是有一套的,可不像往日那般迷糊。”

  秋风轻拂,老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飞下来,蹦蹦跳跳看着窗里的书生。

  陆良生取过纸页,在窗前书桌铺展开来,笔尖在墨砚里沾了沾,在纸张一笔一画书写出道道字迹。

  “公子,你写什么?”红怜站在后面瞧上一眼。

  “整理一些东西,怕忘记,先在纸上梳理一遍,这样容易记住。”

  纸页上写的内容,其实有关往后三个少年人的教导,既然为人师表,那就要尽心一些,不可能每个人都教一样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的因材施教。

  “宇文拓,修行的话,比其他两个少年要快上许多,未免太快而让李随安、屈元凤受到刺激,产生自卑感……嗯,他先从学业上入手,立身立言立德,正好也应了法净想要教化他的想法。”

  红怜细眉微皱,双手交叠轻轻贴书生收笔,脸靠上去,声音轻柔。

  “那会不会让宇文拓不满啊?”

  “不满?那就以理服人。”

  陆良生笑起来,令得红怜以为他想了什么坏主意,拿手轻捶了一下男人胸膛。

  “我说的是讲道理,你想什么呢,他也不算小了,该是会听懂的。”

  一人一鬼,相处许多年,陆良生从少年郎,到现在双十有余,两人之间的亲昵,显得自然,没有曾经那种羞涩的感觉。

  不过,唯独有一件事,一直在陆良生心里困扰,红怜该是去转世为人,还是就这么当一缕孤魂,哪怕踏上修行,成为鬼修,也是阴邪灵体……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往后再谈吧。先把这三个小家伙的路找好,人到我手里,总不能让他们荒废了资质。’

  陆良生会的法术倒是挺多,可都是《青怀补梦》《南水拾遗》中零零散散不成套的道法,只有近段时间,才摸索一些属于自己成套的东西。

  唔…..

  ‘宇文拓暂时不用先教,李随安继续修行驭剑术,至于屈元凤…..他性子古板,但为人稳重…..伤脑筋啊,不如到时候问问他们的志向,再做决定。’

  一旁,红怜见书生陷入思考,怕打扰到他,跑到隔壁陆小纤那里,摆弄明月那个小娃娃去了。

  日上三竿,隔壁红怜、小纤笑声里,道人,还有胖和尚从外面回来。

  “老陆,时辰到了。”

  孙迎仙朝那边树下的三个少年挥挥袍袖:“你们也是,那边拜师仪式都准备好了,跟着过去。”

  半开的窗棂,陆良生搁下笔,看过上面的内容,记在脑中,随后,擦了擦手,走出房门,便是一道出去。

  此时村中的晒坝围满了村民,听说陆郎要收徒,熟悉这边的商人停下脚程,专门进村来看看,就连北村的人赶来凑这个热闹。

  “一次收三个啊?”“哎哎,那岂不是,往后咱们栖霞山这边又多了会道法仙术的人。”

  “唉,我倒是先拜,可惜年龄大了,辈分还高。”

  “怕什么,学王半瞎啊。”“屁,我学不来他那种没脸没皮的本事。”

  ……

  “哎,村口外面的那群人干什么的?”

  “谁知道,一大清早就见他们在那里。”“好像也是找良生的,不过良生不愿见他们。”

  “你这么一说,最近怎么那么多人找良生?”

  “嘿,你不知道吧,刚听外面路过的商贩说,皇帝死了,还有妖怪出现,前段时间,良生不是去了一趟京城……”

  “哎呦,这么说来,良生是去除妖,威名远播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里,不知谁喊了一声:“良生过来了!”“快看,那三个少年郎跟在后面!”

  这时,村口外面等了一夜的陈靖和那帮侍卫也从地上起来,垫起脚尖,伸长脖子朝村里张望。

  一袭白袍发髻梳理整齐的身影走了过来,香炉、鸡羊猪三牲祭品摆放贡桌,陆良生走来,从村老手中接过香,指尖一划,焚香缭绕,惹得围观的村民一阵惊叹。

  陆良生站在村中,神色肃穆的朝天地、栖霞山拜了三拜,插进香炉,侧脸朝道人点点头:“开始吧。”

  说完,有人搬来大椅,放到贡桌前面,陆良生轻掀袍摆,坐到贡桌旁边的大椅上,目光直视前方。

  宇文拓、李随安、屈元凤从道人手里接过燃香,齐齐走上前,然后呯的跪下来,举香与鼻齐平。

  “上祭天公广德,下跪地母生我育我之恩,中拜四方鬼神以为见证,今日我李随安、宇文拓、屈元凤,拜入栖霞山陆良生门下,恪守规矩、不谤师誉、不辱师门、不行作奸犯科不义之事、不助不忠不孝之人!”

  三人起身,长香举过头顶,声音拔高。

  “谨以立誓,四方鬼神见证,若有违背,修行之路断绝,道法不灵,手中长香断裂——”

  一阵风吹来,拂的周围村民眯眼抬袖遮掩,周围山势环绕间,隐约轰隆隆的雷声滚过,过得片刻才消停。

  所有人目光再次看去,三个少年人手中长香仍燃着,道人一旁,偏头示意,李随安、宇文拓三人方才上前将香插入香炉,立在师父陆良生那柱香后面。

  旁边,有人端来三盏茶,仨少年一一端茶敬去,让师父品上一口,然后拱手下跪。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李随安…..”

  “宇文拓!”

  “屈元凤!”

  三人齐声落下最后一句:“一拜!!”

  后面,人群挤开,王半瞎抢出来,丢开拐杖,也在三个少年身后,朝椅上端坐的陆良生跪下,磕了一记响头。

  那边,陆良生品过茶水,将杯盏轻放去贡桌,目光扫过面前跪下的三个少年,以及后面须发斑白的老头儿,轻道一声:“师徒礼已成,都起来吧。”

  随后,他从椅上起身,将后面的王半瞎也招了过来,与宇文拓三人站在一起。

  “既从我为师,随我修道,往后不可随意在人前卖弄,不可欺负弱小孤寡,不可滥杀,不可与恶同流合污,可做得到?”

  “谨遵师父教诲!”

  三小一老拱手垂身应道。

  .......

  远处,蛤蟆道人站在老驴头上,负着双蹼看着这一幕,有大舌头舔来时,他挥蹼打开,看着那边满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老夫也是当师公的人了。”

第两百一十章 志向

  “这就成了啊?”“刚刚那声雷怎么回事?!”

  “可能是良生的道法吧…..”

  一片片小声嘀咕里,那边师徒礼已成,贡桌祭品随后也被村老派人撤去,均分给每家每户一点,分食中,那三小一老跟在陆良生后面,朝篱笆小院回去。

  踩过篱笆院墙下凋谢的牵牛花瓣,走进院门,陆良生立在老树下想了片刻,回过头来,看去身后跟来的四个弟子。

  “修道全凭心静而耐坐,既然入我门,拜我为师,就与其他门派略有不同。”

  宇文拓、李随安、屈元凤、王半瞎站在一起,望着对面的师父,有些紧张的捏紧衣角,就听师父的声音继续传来。

  “修道学艺,在为师这里不是什么厉害就学什么,而是凭志向来定,若习的不是你们喜欢的,将来也难有作为,平白浪费一生时间,到时还不如凡人生活,还能落个夫妻恩爱,子孙满堂,惬意过完这趟人世。”

  李随安站在中间,左右看了看屈元凤、宇文拓,还有王老头儿,性子跳脱,忍不住开口问道:

  “师父!那门里,可有什么名称?就像那些侠义志里,江湖门派都讲什么什么门派,我们也有吗?”

  “没有。”

  陆良生摆手笑了一下,他本就没打算开宗立派,更何况以现在的修为,开宗立派说出去也是徒增被人笑料。

  转身,伸手朝敞开的窗棂一招,狼毫笔凭空飞入手中,就在空气中轻轻画出几笔,对面四人身后浮现凳子。

  陆良生让他们坐下来。

  “学我道法,为师也想知晓你们心中志向,就从承恩开始吧。”

  他目光投去最右为首的王半瞎,三个少年偏头也跟着看去老头儿,后者挺了挺胸膛,双手压在膝上坐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