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多陪几日也是好的。’
天雷越来越密集,电蛇探下云层狂舞,站在下方街道一群江湖人捂着脑袋,捏紧兵器惶恐的看着天上异常的情况。
“怎么回事?光打雷不下雨的。”“这雷打的太他娘吓人!”
“不会是老天爷发怒了吧?”
“诸位弟兄,干脆进屋躲躲啊,让那书生自个儿站在房顶等着被雷劈吧。”
夏侯绥左右看看,若是人都散了,他还怎么挽回颜面,提剑猛地一踏冲去檐下房柱,翻身而上,就要第二下借力跃上房顶。
下方,左正阳比他还快,冲过来独臂一探,抓住他肩膀如同提拎小鸡似得,拉回到下方,朝他怒吼。
“你不要命了啊!”
轰!
一道电蛇噼啪打了下来,劈断武场那边一颗大树,燃起大火。
房顶上,衣袍猎猎抚响的书生睁开眼睛,手臂陡然抬起一挥,画卷哗的一声抛飞,悬在风里招展。
“天公不管人间恶,我陆良生管!!!”
洒开的袍袖间,手并出剑指一扬。
“天地玄清,人道至上,乾坤借法——”
一指挥去阴云,法力激荡扩散,沉甸甸的阴云游走,里面无数电光闪烁,城池中风声凄厉呼啸,吹的街道旗幡坠地,摊贩锅碗陶盆哗啦啦洒落一地,汤水都在半空飞旋,淋了二楼仓皇下楼躲避的食客一身。
呼呼呼——
风声呼啸,陆良生盯着远方的府衙,发丝、衣袍风里在风里翻卷飞扬,双唇微启。
“靛雷涤荡人间恶!”
半空悬浮的画卷法光一闪而过,直接燃起火焰,化为灰烬。
.....
远方府衙,捂着帽子的差役,躲避檐下探头探脑的看着这怪异的天气,府中那位府尊仅看了一眼,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天上长了眼睛,直直盯着他。
捏着之前老先生画给他的符纸搂着官袍跑回后院大厅,叫来府中所有丫鬟仆人围在身边,双脚不停的在袍摆下抖动,盯着堂中摆放的发妻灵位。
“这么多人在,本府就不信还有厉鬼敢来!”
“就算天雷,我也不怕!”
轰隆隆!
又是一声炸雷在房顶上方打出巨响,知府手中茶盏‘咔咔’的抖响,水渍都洒了出来,嘴里嘟囔“不怕!”“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天公不可能让其他人也陪本府死的吧。”
喋喋不休的呢喃里,雷声刚过,就感觉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雷声过去,他听到的是另一声,仿如天道喧威。
“靛雷涤荡人间恶!”
轰!
阴云惊出天威。
城中百姓目光之中、府衙差役视线之内,一道电光刺破云层,急速落下,府衙后院房顶轰然炸开,瓦片破裂飞溅,打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雷打到府尊后院去了!”“府尊!!!”
“快救人啊!”
府衙的差役呐喊着,召集人手冲去后院,跑出廊檐冲到院中,就见里面丫鬟、仆人惊恐哭喊的跑了出来。
厅门大开,知府坐在首位大椅上,全身焦黑保持惊恐的表情早已没了气息,周围座椅、灵位都没有一丝损伤。
大着胆子进去的衙役抬头看去穹顶破洞,阴云渐渐离散,电光收敛,有人想探知府鼻息,一触,整个身子连带手中捏着的符纸一起化作灰烬落成一堆。
“府尊死了!!”
“被雷劈死了,快通报刺史啊——”
顷刻,府衙里呈出一片混乱。
......
咕~~
街道站着的江湖人看着房顶上那施法的书生,忍不住吞咽下口水。
刚才那一道冲下天际的电光,令他们头皮为之发麻,在场的大部分江湖人绿林客,穷其一生,也难以理解这力量。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他有拆庙之权
刺破人眼帘的电光渐渐消退,雷声余威尚在,城中楼舍房屋窗棂门扇都还嗡嗡轻声作响。
邻近燃烧的火树附近,站在街上的百余个江湖人一个个紧紧闭着嘴,大气都不敢出,电光从视线内完全褪去,雷声滚动窜去远方。
片刻,才有声音在里面小声道:“那个.....那个书生.....刚才.....招雷了?”
“娘咧,老子刚.....啊呸,我刚才还骂他呢,会不会被雷劈?”
“被劈都还是小事,怕是神仙了,到时候连你魂儿都灭了,来世连畜生都做不了,那才惨。”
“.....你见过?”
“没.....就听过评书,汉末张角不就会么。”
“他只会招雷吧,哪来的灭人魂魄,不然哪里会被官兵打的那么惨。”
“.....可能人家没机会使出来。”
......
惊雷余威散去,城外东郊二十里城隍庙里,建筑檐角铃铛叮叮当当摇晃个不停。
惶惶不安焚香礼拜的香客跪在炉鼎祈福,烟气缭绕的对面大殿之中,几尊泥像闪出凡人无法看见的神光,一道人影身着官袍走出城隍泥像,望去西面城池。
“各司判官,速与我一起探查,何人在堰城驱使天雷!”
两侧四尊泥像各有身形走出,俱手持法器朝中间首位头戴玉冕的城隍躬身,顷刻,五道神光一闪,来到士卒慌张奔走的城墙上方,常人无法看见他们,但城隍与四位司主判官却能看清城中大小人物。
“官气消散,城中知府已经死了。”
一字排开最左罚恶司判官搜索不到此城官气最旺之人,不用想也知对方被刚才天雷一击给劈没了。
悬在正中的城隍,目光却是落在远方一处楼舍房顶的身影上,带着四司判官瞬间挪了过去,距离七八丈停下。
须髯抖开,城隍声音威严传出。
“你是何方修道之士,胆敢擅起雷霆,杀人间官吏!”
陆良生一身白袍负着手站在酒楼房顶,发丝袍摆被风吹的翻卷,感受到身后香火神力,以及神魂阴冷,大抵也猜到来的是谁。
风拂在脸上,发丝飞舞间,他转过身看去八丈外的半空漂浮的五道身影,拱起手行了一礼。
“栖霞山陆良生,见过此地城隍。”
下方街道上,一群江湖人陡然见书生转身拱手,像是跟人说话,可对面哪儿有人,尤其听到‘城隍’二字。
不少人使劲咽下口水,齐齐打了一个寒颤,饶是见惯了打打杀杀,心脏也都在狂跳,为人在世再怎么凶悍,死了也要归城隍管,那书生竟还和城隍说起话来了?
左正阳抓着同样不知所措的夏侯绥,他如今也算修道中人了,自然能看见那半空悬着的五道身影,他也是第一次见,免不了有些好奇,不过听到对方口中语气,看来有些不善啊。
那方各司判官面有怒容,看着拱手的书生确实有些不满,但也不急着动手,齐齐看向拿决定的城隍。
堰城城隍皱着眉头,呢喃:“陆良生?”陡然想起人间帝王那条敕令,抬手让各司判官放下法器。
随即,也拱手还礼,语气缓和下来。
“原来是荡妖灵显真人。”
看了眼下方人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真人移步,随我等去城隍庙说话。”
“请!”
陆良生自然知晓此处非说话的地方,伸手一摊,让对方先行,便是吹了声口哨,唤了老驴,还有王半瞎跟上。
“千卫,我先告辞。”
左正阳站在人群里,见到陆良生面朝过来,不免当着众人的面,挺高胸膛,大声回应,目送着书生骑着老驴带着老仆消失在长街尽头,转身回去将长刀捡起负在身后,朝夏侯绥冷哼了一声。
“现在可知左某为什么阻拦你了?”
扣上斗笠,身子一纵,跟着在楼舍街巷间消失,留下一群江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
阴云游散,阳光重新探出云隙,金色铺开大地,光斑随着风里树梢在地上摇晃,陆良生骑着老驴循着香火神力的方向,找到坐落东郊的城隍庙,青瓦土墙,门前一排柳树,柳枝飘荡抚过小河湍急水面。
门前能见香客往来,也算没有衰败。
陆良生下了老驴,过去石桥从外面摊贩手里买了三支香,让王半瞎在外面看顾老驴,后者有些担忧,他虽看不清,可也能感觉到那五道区别修道之人的气机。
“师父,真不需要承恩跟你进去?”
“你进去有屁用。”
他话刚落,书架里就传来蛤蟆道人的法音,“你进去给人算命啊?好好虽老夫在外面等着。”
“你在外面等着吧,里面之事不用担心,打不起来。”
那边走上石阶的陆良生回头笑了笑,转身走进庙门,抬手将三炷香点燃,吹了吹火星,插去庙中大院的香炉,给对方上香,算是携礼上门。
看了看鼎中的香没断,对方想来也是没生气,微撩袍摆跨步走进正中大殿一瞬,身形顿时消失在门口。
那是常人无法看到的另一番画面,犹如人间衙门,阴差走动忙碌,各司判官批阅文书,翻查赏罚此地缉回的阴魂。
见到陆良生进来,各司判官停了停公务,挥手让周围阴差下去,不多时,正中神像,城隍走了出来,面上带起笑容。
“真人请坐!”
一伸手,陆良生身后凭空多了一张椅子,又着人添了茶水,不过都是一些精气之物,喝到口中无实物,却能品出味道,也有茶水充实感。
“谢过城隍茶水,叫陆良生过来,该是询问为何降下天雷?”
“正是。”
一个本地城隍,一个人间皇帝亲自敕封真人,两方都没有可比性,但陆良生在城隍地头没事先打招呼,突降天雷,实属有些扫对方脸面。
不过眼下,堰城城隍也有顾虑。
“请真人过来,一是避开凡人,二是想问问,为何作法杀害人间官吏?”
陆良生看着他,倒是没有隐瞒始末,先从路过万和县遇上李益书鬼魂一事说起,论讲故事,他这些年书可不是白读的,说到堰城知府杀妻求荣,陷害李益书结束,令得那城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胡须怒张,他之前也知晓知府发妻枉死,可如何死并不知道,妇人阴魂也不知晓,稀里糊涂就来了城隍。
“真人稍待!”
城隍朝陆良生拱了拱手,挥袍招来两个阴差,“速将堰城知府陈秉元魂魄缉拿归来!”
两道阴测测的身影拖着铁链,撑起遮阴伞飘出大殿,驭出阴风飞去城中。
想来也要多一段时间,陆良生说起李益书之事。
“此人行医向善多年,无故横死,途径万和县时,正巧遇上城隍麾下阴差,便作保多求了几日,算算时辰,也该要回来复命了,不知城隍如何打算?”
堰城城隍沉吟片刻,一时间也不好回答。
眼前这位书生,给他印象极好,相比那些宗门大派出来的修道之人,多了许多知书达理的儒雅。
更重要的事,这人还是当今皇帝敕封,若是得罪.....让皇帝把我庙给拆了,那就不好办了。
怎么办?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事了抚衣去
‘怎么办......若是得罪此人,将来少不得将我城隍给拆了,也不对,这陆良生看去非量小之人。’
视线触及的四周,阴差、判官忙碌,不时也会看来几眼,城隍依托立庙、供奉香火而存,若无人拜祭,或庙被官府捣毁,也算是抹去了在人间的神位,时日一长,神魂俱消,或落入轮回。
所以,人间城隍、土地虽可小惩活人,但少有敢捉弄、宣威人间帝王。
沉吟了一阵,堰城城隍让左右离开,说起自己的难处。
“真人还请见谅,我贵为一地城隍,缉拿审讯阴魂职权,可也无权处置上了羁魂册的,那是勾连了泰山阴府,若是查起来,我一个小小城隍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