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224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呵呵,诸位可知,这骊山与不同的地方很多,可见此处不仅青龙白虎,也有天蟾为雕......”

  听到这话,走出几步的书生陡然停下,侧过脸看去那说话的庙祝,倾听下一半句。

  “......总所周知骊山乃女娲娘娘坐骑所化,咱们以前啊,这里的先民不仅崇鸟纹、鹿纹,还有一个你们想都想不到的,那就是蟾纹,当年啊,我还小的时候就听过我爷爷讲过,他小的时候,听说这老母庙里,还有尊蟾雕呢,听说是始皇帝请走了,再后来秦没了,那蟾雕又不知流落哪里,若是放到现在,说不得也能请去另一座庙里受人供奉。”

  蟾雕.....

  陆良生听了一阵,走去外面,猪刚鬣牵着老驴早等候在哪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舔着,一旁货郎眼巴巴的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书生掏出两文付给货郎,从猪妖手里牵过缰绳,皱起眉头,看去书架小门。

  对一旁絮絮叨叨在说:“你见老母时,可是美丽妇人?”“她平时啊,就是一副老妇人模样,别被骗了。”“......你是不知道,老母她,可是极美的......”

  陆良生一字也没听进去,脑中忆起的是,当初河谷郡的周瑱说的那番话。

  老人的话语浮了上来。

  ‘......数十年前,皇宫里啊,也有大蟾,不过却是一尊望月金蟾雕塑,可惜后来被人盗走了,那可是昔日咱陈朝开国皇帝年少时,无意得来的。’

  师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说,他其实出自骊山?

  想到这个可能,陆良生把自己都惊到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媒

  陆良生很快从刚才的想法里回过神来,骊山故事里,那是与女娲娘娘有联系的,近到面前的老母这里,也是远古神祇了。

  自己刚才那一番想法,明显将师父代入了那庙祝的女娲娘娘坐骑上,可转念一想,丢的只是石雕,就算师父是从这骊山出来的,也只是当年附近先民雕琢的蟾雕刻罢了。

  算不得与女娲娘娘、骊山老母靠的太近。

  想通这点,陆良生嘴角笑笑,牵着缰绳回头望去后面摇摇晃晃的书架。

  “师父,老母殿里,我听庙祝在讲,庙里曾有一尊大蟾石雕,后来被始皇帝得去,秦灭之后,就不知所踪,后来我听周大学士讲南陈皇宫里也有一尊望月金蟾,是开国皇帝陈霸先青年时无意得到,后来也被人所盗。”

  微开的隔间小门里,蛤蟆道人正从小衣柜里翻看衣裳,头也不回的开口。

  “跟为师有什么关系?”

  “.....可我发现师父虽是蟾,却不会游泳,猜测师父会不会是那尊望月金蟾,长年累月吸收日月山川精华所化。”

  蛤蟆道人换上一件花格短袖的衣裳,翻了翻蟾眼,摸了下腰间的绳子,侧躺下去。

  “为师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侧卧撑着下巴,扇了扇蛙蹼:“为师为有灵智前,是什么,怎么可能知道,良生啊,还是别乱猜了,说得为师感觉自己真就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赶紧赶路,回到长安,让为师先吃顿好的。”

  “石头蹦出来有什么稀罕。”一旁,化作黑毛大汉的猪刚鬣舔了舔几颗糖葫芦,哼哼两声:“俺老猪就知道一个。”

  陆良生眉角一挑,来了兴趣:“是谁?”

  山石成精倒是能理解,直接从山石中蹦出来,就未听说过,免不了有些好奇,跟在侧面的猪刚鬣见已经下了山,这才说道:“到了两界山你就知晓了,一只死猴子。”

  猴子?

  就是临走前,骊山老母所言的山下神猴?

  ‘看来应下这趟差事倒是有些意思。’

  远去长城东门的官道上,过往的行人商旅看着一袭白袍的书生拉着老驴轻笑走去城中,天光倾斜,照过百官府舍的长街上,从繁华喧闹的街头过来的书生,牵着老驴带着黑汉停在闵府院门前。

  猪刚鬣掏了掏鼻孔,望着漆红大门:“凡间高官,也不过如此。”

  “呵呵.....”

  陆良生轻笑走上石阶,扣向门上兽头铜环,片刻,吱嘎轻响,打开的门缝,露出门房半张老脸,见门外站着的书生,立马将门扇全打开,退到一旁。

  “哎哟,陆公子回来了,快请进,老朽这就去通报小姐。”

  “不用麻烦,对了,之前随我来的老人,现在可还在府中?”

  陆良生劝下他,问了王半瞎的情况,上次着急赶往北边救元凤,便没带他,眼下问起来,门房老头有些犹豫。

  “那个.....王老先生,他.....嗯,没住这里了?陆公子别动怒,不是老爷的意思,是王老先生自己的意思,他说京城繁华,要独自去看看,还说城中有个师弟,就不在这里打扰。”

  陆良生自然不会为这点事生气,听了缘由,笑道:“那闵侍郎可在家中?”

  “老爷还未回来,我家小姐倒是叮嘱老朽,若是回来要过去通报,老朽这就先去了啊。”

  不等书生回答,门房迈开腿飞奔去府里,只会了正给丫鬟训话的管事,后者就在丫鬟委屈的目光里,一个转身沿着长廊狂奔起来,迎面而来的丫鬟、侍卫急忙避开两侧,栅栏一撞,整个人噗通一声栽进水池里。

  一片鸡飞狗跳,惊呼声里,后院得到消息的闵月柔拉开门扇,提着裙摆跟在气喘吁吁的管事身后,小跑去府门,远远见到正与一个胖大的黑汉说话的熟悉侧影,连忙缓下脚步,轻柔慢走,一边飞快理了理发髻。

  那边说话的陆良生,余光看到有人过来,偏过脸看去,一身青衣白裙绣着花色的闵月柔交叠素手在腹,缓缓走来,亭亭玉立在不远,抿嘴含笑,轻柔福了一礼。

  “陆公子。”

  猪刚鬣眼睛瞪的大圆,连忙拿手肘顶了顶身旁的书生:“干啥呢,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你怎么反应,你不说话,俺老猪说了啊.....小美人儿.....”

  后面那四个字刚出口,膝盖窝就被人打了一下,猪刚鬣回头,一杆烟枪掉在地上,老驴后背书架上,微开的小门里,蛤蟆道人正拿眼瞪他。

  这边,陆良生走出檐下过去隔着了几寸虚扶女子,他又不是瞎子、石头心,怎么感受不到女子的意思,可这种美人恩,有些难消受啊.....

  无法修道,将来只会看着她一点点的变老,这对两个人来讲都是难以接受的痛苦。

  ‘还是找机会,直接挑明吧。’

  与闵月柔说了两句话,转开话头,说起身后膘肥的黑汉。

  “闵小姐,这是我途中结实的壮士,姓朱,名刚鬣,好爽汉子,今日可能要在别院借宿一晚。”

  “不碍事,只要陆公子在,住多久都没关系。”

  女子抿嘴笑了笑,走在陆良生身边,她也是跟老驴比较熟悉了,不时还伸手在驴鬃上轻抚,过去那处之前住过的侧院,跟着帮忙将书架,一些衣物取出放去柜子。

  “公子的那位徒弟,去了宇文府,要我遣下人去将他招来吗?”

  “嗯,把他叫来吧。”

  师父见徒弟是情理之中的事,陆良生拿出几本书,拍了拍上面灰尘放去床头,顺道将被褥整理一下,侧过脸,叫住到走去门口的女子。

  “不如也将宇文拓唤来。”

  闵月柔扶着门框眨着眼睛,安静的听着,却是没走的意思,好半响,陆良生才开口:“我说完了。”

  然后,女子才‘哦’了一声,不舍的离开,撅着嘴嘟嘟囔囔边走边说:“还以为会有话跟我说呢,气死我了。”

  走出月牙门,叫过外面等候的仆人吩咐过后,看着他们离开,拿手打去旁边一颗树垂下的树枝。

  “谁惹我女儿生气了?”

  枝叶摇晃间,一道中正威严的声音响起,闵月柔不看也知道是谁,那边连通前院的白岩小道上,闵常文一身官袍,正负手过来,想来才从衙门下差,听到门房说起陆良生回来,直接来了这边。

  “还能有谁,当然是.....”闵月柔翘起手指原本想指去侧院的,看到父亲,忽然又收回来,想到什么,脸颊泛起红晕,小步挪到父亲身侧。

  “爹啊,女儿有件事想跟你说.....”

  声音到了这里渐小,女子贴近过去,俯身在闵常文耳边轻声细说,越到后面,白皙的颈脖都红出一大片,一说完,颇为羞涩的跑开。

  “这孩子,没羞没臊的,竟然让我这做爹的去说这种事情!”

  闵常文面有怒色,好在女儿跑得快,说不得都要给她打过去。

  “老夫可是朝廷大员,去说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要是让人知晓,朝堂上如何说得起话来,哼!”

  一拂宽袖,走进院子里,樟树映着黄昏轻轻摇晃,一头老驴甩着尾巴从他面前悠闲的过去,不远的房舍里,敞开的窗户对面,书生站在书桌前,翻阅典籍,似乎读到趣处,笑得温和阳光。

  “贤婿.....呸。”

  闵常文唤了声,意识到被女儿带歪了,连忙改口:“贤侄!”走进房门,笑呵呵的拉过陆良生想要施礼的手,坐去椅上。

  “贤侄啊,你娶妻不娶?”

第三百四十四章 西行

  老人直截了当一句话,陆良生立在原地都有懵了,刚刚想出小门的蛤蟆,抬起的脚蹼都放下来,忍不住侧过脑袋贴去门缝。

  小院老樟沙沙的传进安静的屋内,陆良生回过神来,干笑两声,连忙请了闵常文坐下,取过桌上清理过的茶具,掺水放去掌心,片刻间加热,端去老人面前。

  “侍郎大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对于婚事,陆良生颇觉得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在老人倒是不觉得什么,相反,颇为热情的让他坐下说话,咳了下喉咙,轻声说道:

  “先不说其他,贤侄啊,你恩师名义上是我幕僚,可知交相交多年,早就情同兄弟,你叫我一声叔父,也是情理之中。”

  陆良生点点头,在富水县时,便是与闵常文熟识,一路到京城,再到这长安,算是他长辈了。

  老人话都说到这里,若是还矫情,就显得做作,也不犹豫,起身施礼躬身。

  “叔父。”

  “哎。”闵常文笑着抚了抚须髯,伸手一摊,让陆良生坐下,继续说道:“既然是长辈,那老夫就要有话说了。”

  呃.....

  果然如陆良生所料,把关系先拉近,再说正事,当真当着面下套啊。

  “叔父请说。”

  老人看着端坐的书生微微垂脸,大抵以为他害羞起来,笑得更加还实,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那好,叔父就要说你不是了,如今良生也双十有余,像你这般年纪的男子,孩子怕都坐在私塾里朗朗读书了,而良生却还孑然一身,你虽修道修心,参悟神仙妙法,可那也是人啊,读那么多圣人言,也该知道人伦乃大事。”

  “叔父,不是良生不.....”

  陆良生想要插口,被老人摆手打断:“先听叔父说完。”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继续说道:

  “不娶妻生子,这是要绝你陆家先祖祭祀,到时修得长生又如何,会飞天遁地又如何,你没孩子!

  生你育你的二老往后没享过膝下天伦就去了.....唔.....老夫说话一向就这么直,当着皇帝的面也如此,良生别往心里去。

  ......而且往后二老坟前无人祭拜,孤零零的,到时你心里可难受?”

  老人拿‘孝’来做说客,却是让陆良生无法反驳,未修道前,家中贫寒,父母就已经在张罗娶妻的事情,如今家境殷实了许多,催他婚事也越发急迫,若非告诉母亲,红怜会修成肉身,怕是他现在连家都不敢回去。

  “良生?”

  见书生皱着眉头闭口不言,老人唤他一声,指尖敲了敲桌面:“良生啊,正好老夫替你物色好了,只要你点头,今晚就把婚事办了都成。”

  “别别,叔父这话就过了。”

  陆良生急忙摆手起来,换做旁人,转身就走都无所谓,可老人待他极好,又是阅人无数,不是随意说两句就能蒙混过去。

  想了想,还是干脆将事情挑明好一些。

  外面黄昏落下最后一抹光芒,天色暗下来,陆良生点亮灯火。

  “叔父所想,良生也想,可修道一途,寿数悠远,无法与常人白头偕老,共度余身.....”

  话语间,重新在对面坐下,给老人斟上茶水。

  “......就算留下子嗣,而妻子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变老,而我还如当初那般年轻,两人心里到时怕都不好受的,同来不同去,岂不悲伤?”

  那头,闵常文听完陆良生的顾虑,抿紧嘴唇点了点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将老人惊醒过来。

  ‘呼.....’

  闵常文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拱了拱手,走到门外看到是在府里住过几日的王半瞎,以及一身常服,垂着头发遮住脸的青年,大抵猜到是谁,回头对门口相送的书生,笑道:

  “良生之意,我明白了,唉,只是苦了我那痴儿了,叔父就不打扰,等会儿过来一起用饭吧。”

  “是。”

  陆良生拱着手,目送老人出了月牙门,这才转身走进屋里,身后换了身行头,着细绸衣袍的王半瞎连忙朝身后的青年招手。

  “二师弟,快进来拜见师父。”

  跟在后面的身影服饰普通,走进房中灯火,捋开遮掩面容的头发,正是宇文拓,他是前朝皇族,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出入南陈降臣府邸,所以才这身打扮。

  “拓拜见师父!”

  宇文拓拱起手又面向书架,推开小门出来伸懒腰的蛤蟆道人:“拜见师公。”

  “别多礼,随便坐。”

  蛤蟆道人挥了挥蹼,打了一个哈欠,张头望了望:“咦,那头猪妖呢?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进了小院就没见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