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276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便是走去书架,拉出小衣柜翻了几件衣裳出来,选上一件穿上,跳上书桌脚,攀着桌沿悬空踢腾爬去上面拉来一本书,趴去上面,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哇呼~~~为师先开眠会儿。”

  陆良生笑了笑,打开门下去客栈大厅,叫了伙计点上三十多张饼,半桶稀粥,顿时把嘈杂的一楼各桌食客给惊到,鸦雀无声的看着你书生走回楼上,有人急忙拉住就要去后厨忙活的伙计,问清情况后,这才知晓还有八个壮汉,纷纷吐一口气来。

  “还以为,是这书生要吃这么多,吓死个人。”

  “可不,要是真他一个人,我二话不说立马就去报官,说不得就是一个妖怪。”

  “你怕是想逃饭钱吧.....”

  “哎哎,别那么大声,当心掌柜的听到。”

  楼下吃饭说话的嘈杂声里,陆良生上了二楼,另一间房的道人此时也出来,衣衫凌乱,道髻松垮垂在肩头,无精打采的冲书生抬了下手,大声招呼,跟在后面走进房里,一屁股坐在圆桌旁,倒了一碗隔夜茶,灌了下去。

  “老陆,你是不知道,昨晚你八个叔伯,可是被本道给彻底弄翻了,哼,跟我斗酒!”说着又是一碗茶水灌进肚里。

  窗边,陆良生拿了画卷在书桌铺开,将趴在书本上的师父,连身板带书一起挪去旁边。

  “又用了法术吧?算不得本事。”

  “法术是本道的,怎么就不算本事了。”

  道人转过身,随意拿了昨夜放那儿的一双筷子,夹着剩菜就往嘴里塞,看着那边忙碌的陆良生,问道:“大清早的,你又干嘛?那什么公的不是到皇帝那里推荐你当国师了吗?还杵这儿干嘛。”

  “哪里说让当就去当的。”

  陆良生抚过画卷,取出一个小墨块放去砚里轻磨:“......恐怕还需要朝议,然后门下省拟定圣旨、制袍、制印......就算一路畅通无阻,最快也要下午才会有消息,若是遇上阻力,那就更迟了。”

  说着,朝被子凌乱的床榻上,喊了声:“栖幽!”

  听朝政之上的事,比听书还难受,孙迎仙端着碗捏着筷子将脸偏去一边。

  “本道最受不了你们这般麻烦,昭告个天下不就完了么。”

  嚼着一根草叶吃进嘴里,面去那边的床榻上,交叠的被子间像是几根人参的须茎伸了出来,随后一根黑漆漆的木棍带着密密麻麻的树根蔓延到了床沿,隐约还有女声慵懒的呻吟。

  霎时,一跃而起,划过半空的轨迹中,密集的须茎纠结边做笔尖,身子也缩小几圈落到陆良生手里,化作笔杆。

  笔尖沾了沾墨汁,落去画卷上时,陆良生目光专注,看着青墨自手中勾勒,也在回道人的话。

  “就是这么麻烦,不过,眼下也有闲暇,正好再画上几张画,以备不时之需,我叫了饭菜,等会儿就送上来,你再坐回醒醒酒吧。”

  “由得你。”道人夹了一口菜,双手枕去后脑勺,趁着埋头画画的书生,又流去书架,蹲下来继续看着挂在架上的轩辕剑。

  同样挂在一旁的月胧,抖动两下,抽出一截寒光,普渡慈航的嗓音从剑面轻响。

  “小道士,本法丈有一门重塑面相的法术要不要学?只需磕个头就行。”

  “哼哼,本道再丑,也有人要。”

  道人呸了它一口,闲得无聊,走去床榻,仰头倒了上去,听着窗外长街的热闹人声,以及书桌上,笔尖飞快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响。

  阳光照进窗棂,变得微热,蛤蟆道人挪着四肢调转了一个方向,豆大的蟾眼半阖,一边享受这片晨阳的舒坦,一边看着徒弟。

  “良生啊,你这准备画个什么出来?”

  那画上青墨勾出阴云延绵,而一边又有日轮浮在云后,照拂大地,崎岖山岩林木丛生,与蜿蜒盘在独峰上的长影,犹如杂草般渺小。

  “烛九阴。”

  陆良生回答了师父一句,手中的栖幽不断在纸上游移,点缀出陡峭山峰怪树孤立,笔尖一转,落去那条蜿蜒长影,描出一片片墨鳞覆盖粗长身躯,呈出阴阳。

  “......山海凶兽各异,当中这只远超我常识,但若是可以借用其神通,只要半柱香,或许都能扭转大势!”

  蛤蟆道人忍不住站起来,负着双蹼走去边上,探头朝画上瞥了一眼:“很难画成?”

  “嗯。”

  画卷上握笔的手臂加快,陆良生盯着密密麻麻的龙鳞延伸去往颈脖,再到头颅时,已是满脸汗渍,一来他要驾驭栖幽的千年道行均匀布去画卷各处,二来,专注书画,也极费精气神,一只异兽如何,全看头部是否栩栩如生,否则以幻术招出,却是一颗让人啼笑皆非的面容,岂不是让对手笑掉大牙?

  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其瞑乃晦,其视乃明......烛龙最难画之处就是那对眼睛。

  不过眼下,还是先将其余之处细节勾画一番。

  过得一阵,店家伙计端来的饭食,依次给三间房送了去,蛤蟆道人看了会儿,让老孙将他放去桌上喝粥吃饼,慢慢等徒弟画完。

  不久,陆盼八人也都过来,房里更加吵吵闹闹,蛤蟆撑着脑袋侧躺木枕,架着小短腿哼着红怜那学来的小曲。

  道人蹲在书架跟月胧剑骂骂咧咧,陆盼八人闲的无聊,将圆桌、板凳拎在手里抛来抛去,引得听到动静的伙计跑来,哭喊求他们放下。

  实在太过吵闹,陆良生干脆给了道人一些碎银,带诸位叔伯去外面逛逛,房里这清静许多。

  时间快至晌午,去外面闲逛的道人他们还没回来,陆良生这边也终于点缀完画幅细节,看着龙头人面的烛龙,悬停的笔尖犹豫了一下,然后,驭着法力、栖幽的妖力,缓缓点去几乎站满画幅的长影,在龙头人面眼眶正中,点出半轮弦月,另一只眼点上日轮。

  开睛!!

  顷刻,握在手中的栖幽陡然丢去桌面,洒出一片墨汁,陆良生身子绷直,整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背脊正中,好似有烧红的铁针一直点到尾椎骨。

  “老妖!!”

  一团黑烟从桌面落到地上,化作人形跑来搀扶,哼着小曲儿的蛤蟆道人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急忙掉下床沿,啪的摔在地上,然后,又爬起来,撒开脚蹼跑到徒弟小腿边,仰起脑袋。

  “良生?!”

  “师父,我没事。”

  好半响,陆良生缓过气来,背后的灼痛稍减,他摆了摆手,撑去桌沿,目光紧紧盯着画幅上的那条烛九阴,睁着的眼帘,慢慢阖上。

  下一刻。

  还在说话的栖幽、蛤蟆视野忽然阴了阴,“怎么回事?”下意识的偏头望去窗棂,洒进房间的阳光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般,而热闹的长街也在此时爆发出惊慌嘶喊。

  “天怎么黑了?!”

  “天狗食日啦——”

  “屁的天狗,天上刚才就那么一丝云,连黑点都没。”

  “......不会是太阳掉下来了吧?”

  过往的行人站在街上,仓惶的望着天空,原本碧天白云、灿烂阳光以急快的速度漆黑下来,一行从皇宫奔驰而来的马队,为首一人背着红漆烫金的木匣,‘吁’的一声勒停战马,望着头顶黑暗犹如潮汐涌了过来也是吓得不轻,身下的马匹惊恐的扬着蹄子,不管骑士如何催促,一动不敢动的在原地不安嘶鸣。

  皇城之中,一直都点有灯火的大殿,杨坚领着杨素,一干文武大步出殿,看着漆黑不见五指的夜空,面上也有些许惊恐,饶是身经百战,尸山血海杀出来,可这种异象属实没见过。

  “越国公,你可知发生了何事?”伍建章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刀挡在皇帝身前,偏头看去紧抿双唇的杨素,后者眉头紧皱,宽袖下,手指飞快的掐动。

  “奇怪,这天象本该无异才对......”

  呢喃间,忽然有人开口惊呼:“陛下快看,天又亮了。”

  果然,众人,乃至巨大的城池之中,无数人的视野间,黑暗退去,阳光又照进人的眼帘,照亮一切。

  城中某栋客栈二楼,陆良生睁开眼睛,阳光重新洒进房间的刹那,书生口鼻一点一点的殷红滴落袍领,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后退出两步,啪叽的一声,踩过软绵绵的东西,脚步依旧不停向后倒退,直到撞在圆桌上,震的上面杯盏茶壶叮当几声翻倒,书生方才停下来。

  呼呼呼......

  陆良生几乎意识模糊,靠着桌沿坐去了地上,看着地上大喇喇趴地上,舌头歪斜一边的师父,也有些无动于衷。

  这改变天时的神通......恐怖如斯~~

  好在栖幽过来,靠在他身上滋养精气神,意识才回转些许。

第四百三十二章 无趣之人

  “老妖老妖,好受些了吗?”

  女声温婉,传入耳中,陆良生呼出一口浊气,模糊的意识回拢,变得清晰,撑着栖幽的手从地上起来,“没事了。”

  轻声说着,将地上的师父捡起放到一旁,目光重新落到画卷。

  ‘那神通.....仅仅笼罩长安,差点把自己给弄死,若是整个天地都笼罩进去,以我目前的修为,怕是用一次就整个人血肉、法力枯竭而亡。’

  想着,迅速翻出一张白纸,将刚才的那番感受用笔记下,还没动笔,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明媚阳光,看来时没有劫雷聚集。

  唔.....这么说,这个法术看似改变天时,其实只是借用烛九阴的神通,将这方阳光暂时遮蔽而已,说是障眼法,显然并不准确,那是实实在在的将阳光遮掩,却又没有改变正常天时。

  要是本尊施展的话,不仅不惧怕雷劫.....等等,这天地昼夜好像烛九阴在布施,那我岂不是插手他司职?

  没追究,说不定就没怪我。

  嗯嗯.....这要记下来,记下来。

  桌上,蛤蟆道人掰着脑袋使劲从桌面抬起来,鼓了鼓肚子将身子恢复原状。

  ‘枉费老夫关心,不是被压着就是被踩着......’

  气咻咻的滑下书桌,看了一眼执笔书写的徒弟背影,拂袖转身,微驼着背,负蹼走去书架。

  ‘......真当老夫没有脾气?想当初,敢于我动手的,哪个不是修为高......’

  嘀嘀咕咕挤出唇间,走去书架的一侧,房门吱嘎一声打开,负蹼低头前走的蛤蟆陡然停下声音,一偏头,眸底向内推开的门扇瞬间放大。

  嘭!

  房门与墙壁碰上,微微回弹,露出的间隙的里,趴在墙壁的一坨黑影挂着舌头,纸片般缓缓滑落到地上。

  敞开的门外,孙迎仙满头大汗的进来,后面还有陆盼八人,一人手里拿着不少吃食、绸缎。

  道人火急火燎的站在书生一旁,手都在胡乱比划。

  “老陆,刚刚那怎么回事?天一下就黑了,本道掐指.....”

  看到桌上摆放的画卷,一条长身龙头人面的异兽蜿蜒,顿时刹住后面的话,一转:“......哦,原来是你弄的,那就不稀奇了,这回又是什么?”

  写完最后一个字,将这份心得卷起来放好,正要给道人解释,外面客栈响起喧嚣。

  “店家,你这可有一个书生坐这里?”

  “叫陆良生的,你好生想想。”

  “有的有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几位军爷要找的,就在二楼,顺着楼梯上去正面第一间房就是。”

  木梯随后吱嘎吱嘎呻吟,响起人的脚步声,屋内的陆盼八人将阵势摆开,上来的几人,身着甲胄,挂着披风,想来并不是普通士兵那般简单,为首那人身后背负木匣,走到门口便松开腰间的刀兵停下来,目光打量几眼正放下笔的书生。

  拱起手问道:“阁下可是陆良生,陆先生?”

  “正是。”

  看他们打扮该是皇城禁卫,不难猜出过来是为何事,陆良生擦了擦手,信步过去拱手还礼。

  “正是在下,不知几位寻我何事?”

  “原来陆先生当面,卑职告罪!”那人这次拱着手,也躬下身子,重新见礼:“我等皇城军卒,拜见陆先生。”

  整个客栈吃饭、住店的客人站在楼下,或房门口看着那边,原以为是那书生,或手下那帮粗汉犯了事,过来的军卒是来拿人,没想到竟是皇城禁卫,还朝对方拱手施礼,顿时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不仅想看个究竟,还想听清楚。

  “陆先生,我等奉陛下、越国公之命前来,接先生入宫。”

  皇城里摸爬滚打的人哪里没有眼力劲,刚一说完,后面又接着补充道:“还有先生的随行,也一起随我们入宫。”

  说着,解下背后的木匣,小心翼翼捧出圣旨,当着客栈所有看热闹的客人面,高声宣读,随手折叠起来,呈在头顶躬身交给对面的书生。

  陆良生抚过圣旨的布绸,笑道:“有劳几位远来传讯,容我这边收拾行李,再随诸位一起过去。”

  “不用先生动手,我们来便可!”

  为首那人一挥手,不过却是被陆盼等人拦下,大汉挑了挑下巴:“你都说是随行了,我家良生的东西,自然由我们来挑,你们就在前面带路就行。”

  行礼其实也并不多,笔墨纸砚放入书架,嗯,还有门后面的蛤蟆道人一起塞进去,便由陆盼抗了起来,晃荡着两把兵器叮叮当当的下楼走去后院,安放老驴臀后。

  接着陆良生下楼结账,围拢一圈的客人波浪般向后散开,那掌柜的连连摆手,从柜台后面出来。

  “这位先生,钱就不收了,客栈出了你这么一个贵人,那可是蓬荜生辉啊。”

  “这如何使得,岂不是让你亏了本钱。”

  陆良生师从叔骅公之后,减去了当初少年人好胜的心性,就不再亏人买卖,可那边的掌柜也不收,僵持了一下,胖掌柜干脆叫伙计端来了笔墨宣纸。

  “公子,不妨给我这店,写上一幅字。”

  “也好。”

  见掌柜坚持,陆良生收了钱袋,从木盘里拿过毛笔,前者连忙拿了宣纸挥了挥,让挡路的几个客人让开。

  “麻烦让一下。”

  然后,桌上铺开退到一侧,蹑手蹑脚的在旁边,看着陆良生俯身挽袖,执笔在纸页上,缓缓写出几个大字。

  笔走龙蛇,却又有一股沉静闲适。

  “进门是客,童叟无欺!”

  挨最近会识字之人大声念出来,引得周围宾客纷纷拍掌大叫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