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这八个字非俗套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之类,而是让店家将来多注重待客之道,不要店大欺人的劝善之言。
掌柜捧起纸张,看着上面八个字,脸上是兴奋的通红,连连弯腰点头。、
“谢先生提点,谢先生劝言,我这就让人裱糊起来,挂在堂中最显眼的位置!”
送到门外,又是一揖后,连忙叫来伙计去找城里最好的裱糊匠过来,随后进了客栈,四处张望看挂去那里最为合适。
......
长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还在谈论刚才所发生的事,陆良生从陆盼手里牵过老驴与那几个侍卫走出不远,已有马车等候多时。
“陆先生,请上马车吧。”
“不用,身后九人随我同来,岂能独自乘车先行。”
婉拒了乘坐马车,就那么牵着老驴走去前面,陆盼嘿笑两声,拍拍那侍卫首领的肩膀,挎着包袱快步跟上大侄子。
老孙自然也在后面紧跟,朝那侍卫招招手:“别看了,赶紧带路吧,你口中的陆先生就是这个德行,无趣之人。”
嘴上是这么说,可与陆良生相识许多年而不走,也是因为陆大书生这套让他心服,换做旁人,怕是早就逍遥世外去了。
侍卫首领叹口气,也不上马,叫上一起来的麾下,还有那边的马车,一起跟在后方穿过热闹喧嚣的一条条长街去往皇宫。
阳光倾斜,微红的余晖从西面照来古老的城墙。
呜——
不久,庄严雄浑的号角声,响彻皇城四角,回荡日暮上空。
第四百三十三章 玉印
红墙黄瓦的宫墙延伸,一座座皇城大殿鳞次栉比展开,染红的天云游走,这片‘霞衣’里,归巢的鸟儿落去檐角,触动悬挂的风铃。
旌旗卷动,值岗屹立的皇宫侍卫视线之中,宣旨的宦官迈着小步跨出含元殿,站在门殿一侧,引劲朝外高喧。
“有请栖霞山荡妖灵显真人——”
白岩铺砌的广场上,陆良生拍拍焦躁的老驴,让它不要乱跑,回头叮嘱陆盼、老孙等人就在这里等候,然后,就这么一身青衫白袍,沐着夕阳照来的余晖,一步步走上石阶,两侧屹立的大隋将士知晓对方是谁,却对对方年龄感到诧异,不免微微斜视望去走动的书生。
到了殿门,恭候的两个小黄门上来想要搜身,就听里面响起皇帝的声音。
“不得无礼!”
便迅速躬身退到一侧,这是他们职责所在,陆良生笑着冲两人点点头,掀了掀袍摆,跨进大殿。
含元大殿之中安静的能听到人的呼吸,站列两侧的文武百官中,不少人将视线投去进殿走来中间的书生,他们当中大多数只听过名字,甚至还有人刚刚才知晓,一见才发现双十有余,青衫白袍,显得太过年轻。
陆良生自然能察觉到两侧投来的目光,如今什么场面没见过,脚步不急不慢,面容平静走到相隔御阶七八步下站定,望去上方龙庭端坐的皇帝,洒开双袖拱起手来。
“栖霞山陆良生,见过大隋皇帝!”
“先生不必拜,朕之前有言在先,入对不称臣,登殿赐高座。”杨坚抬了抬手,一旁有侍卫取来一张大椅放去龙庭右侧下方。
“陆先生请!”
皇帝伸手摊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屹立庭下的书生,拱了拱手,看了眼那张大椅,转身走去杨素另一边站定。
这令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也有人抚须点头,颇为赞赏。
龙庭之上,杨坚微蹙眉头:“先生,你这是何故?”
“陛下!”
站去武将前方的陆良生,拱起手说道:“在下不止修道,也修儒,陛下乃圣明之君,岂能当殿与陛下同坐。”
陆良生这‘梯子’让杨坚下的舒服,不过,他降生般若寺,被尼姑抚养长大,加上皇后崇尚佛学,知晓沙门那套拜释迦,不跪王者的论调,当初还未成事,便不觉得什么,如今贵为天子,那又是另一种看法了。
“哈哈,朕倒是忘了,真人也是通读圣人典籍的读书人。”
笑声豪迈,也就不再在坐不坐的问题纠缠下去,杨坚走下龙椅,御阶下的宦官会意的朝侧面招来招手,四个侍卫端着御盘过来,一字排开,盘上盖有黄绸,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其中一块显出方方正正的轮廓,想来也是玉印一类。
殿前宦官小心翼翼上前,双手托呈,将上面黄绸揭开,露出一顶束发冠,后面还有折叠整齐的黑紫金边衣袍。
“......通天冠一顶,乌缕烫金水纹袍一件,紫金祥云履一双。”
报名持续,到了最后一件,宦官从黄绸下捧出一个红木铜扣盒,佝偻着身子转过来,杨坚从庭上下来,伸手摸过木盒,“陆先生,这是才朕要交托给你的。”
木盒缓缓打开,皇帝从里面捧出一只碧玉青葱的玉印,上端玉雕细琢出麟兽昂首扬蹄,一侧还有只玉蟾盘伏,精致严谨,刀工该是皇宫刻印大师手笔。
“.....朕常观先生携一只大蟾,身边还有麟兽相随,便让人雕琢上去。”杨坚取过玉印,翻过下方露出底部,上面刻‘隋国师印’四个字,郑重的将玉印托在手中,递了过去:“陆先生,我大隋苍生福祉,托付给你!”
看着递来面前的玉印,陆良生深吸了一口气,后退半步,躬身的同时,双手将它接过,指尖触及印身,一股温热顺着手掌流去全身,汇入灵识海,好似感受到有无数的声音在黑暗嗡嗡的诉说话语,片刻间又沉寂下去。
这些声音,难道是天下九州百姓心中的诉求?
“陆先生?”
杨坚的声音传入耳中,捧着玉印的陆良生陡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大殿之中,众文武目光都在望来这边。
看了眼玉印,陆良生笑着朝他们说道:“陛下所托太大,陆良生刚才有些失态,让陛下还有诸文武大臣见笑了。”
“哈哈哈——”
杨坚也跟着笑起来,国师玉印、衣袍都已交到陆先生手中,心情舒畅的走上龙庭。
“对了,朕决定在皇城里拨一座宫殿给先生当做祈福、法事的居所.....”
“陛下!”
下方,陆良生收起玉印,拱手开口将话语抢了过来:“拨宫殿一事,大可不必,在下逍遥惯了,在皇城中有些约束,我观长安东南芙蓉池尚佳,又与东北骊山相近,国师之所不如立在那边吧。”
周围,文武百官也没什么意见,芙蓉池本就是长安城东南角的一个缺口,平日也多是城中子弟踏青之所,相对居住皇城,要去了就要去了。
便一一拱手躬身:“臣等附议。”
“也罢,那处还靠近骊山,想来对先生修炼有极大的好处,朕就不勉强了。”
杨坚敲了敲指尖,看着一片躬身低伏的身影,哪里不知道这群朝臣的意思,一个年轻之辈居住皇宫,确实有些不妥,便点了点头,定下了这事。
说完话,这场朝议也算结束了,起身朝一帮文武挥了挥手:“走,随朕与国师一起芙蓉池看看,要建什么,都来说说,改日啊,总得上凑天听,大祭一番。”
“是!”
文武百官齐齐道了一声,告退出去,闵常文跟着人群出去,回头看一眼与皇帝、越国公走在一起的书生,轻笑两下,摇摇头,和同僚结伴离去。
陆良生与杨坚暂时作别,御辇是不可能乘坐的,出了含元殿,叫上道人牵着老驴,带陆盼八人先行过去,自己则要与越国公一道。
“道友,请!”
“越国公,请!”
两人乘上公府的马车,跟在群臣后面,去往东南的芙蓉池。
哐哐哐~~
车辕碾过长街,一两辆马车出了丹凤门,过永兴坊、东市,后面一辆马车,帘子放下来,杨素从街景收回视线,斟上酒水,递给对坐的陆良生。
“陆道友,可知道陛下为何要让文武百官陪同一路?”
“不知?还请越国公解惑。”
“陛下叫上群臣,是希望等会儿,道友能拿出一些本事出来,让有异议的人闭上嘴。”
或许想到书生当年的遭遇,杨素忽然轻笑出声,放下酒杯,解释道:“道友莫要误会,非变戏法。”
听到老人的话,陆良生明白里面的意思,当年之事,其实已经并不那么放在心上,想了想,大抵是知道该怎么做。
袖中,一枚细鳞滑落掌心,然后捏紧传去法力。
马车哐哐的前行,陆良生收回那枚细鳞,不时也望去被风卷的帘子一角,隙外的霞光里,行人如梭,多年前的志愿,想不到会在这里实现。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大城街景,还是在天治的时候,那时,一心想要一番作为,不负恩师教诲。”
“呵呵。”杨素轻笑拂过斑白长须,看着望去街景的青年,嘴角露出笑容。
“俱是华夏,这里也是一样。”
第四百三十四章 冲天而降的紫山观
长安东南城角的芙蓉池足足有三四个坊间那般大,犹如残缺的宝瓶状,分出的几条水道又与渭水、泾河相连,水面平缓,青草连接,细石铺砌小路绕湖蜿蜒,岸边也有芦苇延生,鸟儿落在上面,轻轻晃荡。
天光倾斜,从远方城头照来一片残红。
嘎嘎嘎~~
霞光里,水面起伏映出波光粼粼,野鸭游荡,远处凉亭还有才子佳人相拥,低声诉说情话,然后.....几声儿吖昂哼的驴叫,打破了这方气氛,一头老驴驮着书架甩着秃尾巴欢快的沿着河岸蹦跳。
相拥的男女连忙分开,整了整衣袍出来,男子想要过去理论,身边的女子将他拉住,悄悄指去跟在老驴不远的一行九人。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赵郎,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走。”
那边,孙迎仙叼着草根看着凉亭那对男女仓惶离开,呸的吐出草根:“没眼力劲儿的。”
身后背着包袱,挎着刀枪的陆盼八人目光四处打量,有些结巴的指着这片夕阳下波光粼粼的芙蓉池,以及附近的土地。
“我的娘咧,这以后都是咱家良生的了?”
道人看着那对男女跑去一辆马车离开,哼了声蹲去地上,盯着湖面游过去的一群鸭子,手指虚点了几下,像是在数有几只。
“什么那是,只要皇帝不反悔,后辈几代都是,要是想,栖霞山都可以姓陆.....”
八人对视一眼,齐齐朝他吼了一嗓子。
“栖霞山本来就姓陆!!”
道人有些愣住,正要反驳,众多马蹄疾驰的声音轰隆隆的朝这边而来,彤红的霞光里,几队皇城骑卒冲来,握着兵器高喝:“此处百姓速速离散,不得靠近芙蓉池三百步!”
已有骑士驱散了附近游玩踏青的百姓,或官家子弟,布下一条安全的距离,不久,上百辆马车缓慢而有序的过来,兵卒指挥下,依次在附近停好。
片刻,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下了车撵,互相拱拱手说笑几番,一起走去空旷的地方,一边看这方景色,一边等待陛下过来。
“这地方,前几日还来过,算是城中风景尚好的一处。”
“可惜,蚊虫太多,不如阁楼听曲儿来得舒服......”
“对了,你们觉得这位国师如何?”
“当然是好的,没看陛下喜欢的紧。”
“.......可诸位大人,不觉得此人太过年轻了吗?”
“确实有些,听陛下说,此人会法术,可越国公也会啊,难不成还能比越国公还厉害不成?”
“那书生可是冲进南陈皇宫,砸了陈叔宝的金銮殿!越国公可比不了......”
“这倒是事实......哎,不对,就算越国公比得了,他也不敢啊。”
远处,蛤蟆道人悄悄打开小门,从书架滑下来,负着蛙蹼走到蹲着的道人旁边。
“那些个人都杵哪儿干嘛?”
“还能干嘛,等你宝贝徒弟。”道人捡起一块石子噗通丢进水里,荡开的涟漪里,那边聚拢说话的文武有声喊道:“越国公的车架来了,陛下估计也快到了。”
孙迎仙、蛤蟆、陆盼八人跟着偏过头,前方道路一辆马车驶来,车夫吁的声音里停去附近。
杨素抖了抖宽袖下来,与围来的百官随意见礼,抚动的车帘后面,陆良生跟着出来,站在车撵上,映入眼帘的波光粼粼湖面,野鸭成群。
‘是一个好地方。’
下了车撵,与过来的百官一一见了见礼,看到人群中的闵常文,笑了一下。
“闵大人,许久不见。”
在官言官,若是在私底下,陆良生叫他叔父也不为过,可眼下百官俱在,说这番话容易让朝中向来中立的闵常文难以说清楚。
老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笑着拱了拱手,与陆良生寒暄几句。
“那闵大人与同僚说话,我先离开一趟。”
说着又与见过一面的韩擒虎、史万岁等人拱手说笑两句,没有世外高人那种高冷,反倒像是随性适心的翩翩公子,朝湖边的道人、陆盼等人走去。
“师父,你们来了多久?”
“有一阵了,良生啊,为师觉得这方倒是不错,湖水、芦苇。”蛤蟆道人盯着从不远水面游过的几只灰扑扑的野鸭,“还......颇有野趣。”
蛙蹼示意的拍了拍旁边的道人,后者扯过道袍:“想吃,自己抓去,你不是道行恢复了吗?几只鸭子都抓不了?”
“老夫这是不想在城中使妖力,免得引来城隍,给良生添麻烦,自己抓就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