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380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龙王可认得此物?”

  对面,微微抬起的龙目收缩了一下,迟疑的微微点了点头:“认得,两年前,此物从天而降,落入我湖底龙宫,我好收集珍宝,便带了回去,谁想居然能让我道行大涨,随性日夜陪伴,慢慢的那碎片融入体内.......嘶......眼下想来,我这两年多来,性情浮躁,容易狂怒,原来与它有关。”

  片刻,话语停下来,老龙升起一阵烟雾,化作老人的模样,捂着受伤的肩颈,伸手揽过挡在前面的女儿。

  “云霞,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就到这里吧,不要做无谓的事。”

  “父亲!”

  不顾女子的阻拦,老人走到前面,看着陆良生,须髯间露出笑容:“国师,你动手吧,我愿意受罚!”

  这时,去往远处的道人、宇文成都已经回来,疾驰的马蹄声来到这边,数个骑兵扬手,将三个东西扔到了地上,翻滚几圈停下,竟是一条大蟒、一匹青马、一只黄犬。

  众人纷纷下马,单膝跪地,拱起手齐声大喝:“启禀国师,在孙道长协助下,这三妖已被我等射杀!”

  “嗯。”

  陆良生俯身探指在三妖尸首上检查一番,护着老人的女子紧张的捏紧衣角,看着地上的尸体,下意识的想要将父亲遮去身后,被老人摇头制止。

  “云霞,不可。”

  这时,陆良生直起身看过去,目光落在这对父女身上,神情冷淡的开口。

  “身为金湖龙王享受香庙祭祀,本该履行职责护佑此方百姓免受妖邪侵害,可你收拢妖邪,纵容立庙愚弄乡民,让这些魑魅魍魉淫邪妇人,大有过失,但念你在此间千年修行,不曾加害于人,善性未泯,本国师决意收你龙筋,困湖底五百年刑罚,待期满,再来寻我,赎回龙筋,可伏罪?!”

  龙筋,云霞脸色惨白,回头间,一旁的老人已走去前面,面朝书生跪去了地上。

  “金湖龙王,愿伏罪!”

  跪伏的身形顿时泛起光芒,背脊处,一条长影飞离体内,陆良生一抖宽袖,将其收入袖子里,目光从虚弱到不停发颤的老龙身上移开,握剑负起身后,转去方向,大步走向画架那边。

  声音也在传来。

  “霞姑,你乃金湖龙王家眷,你父之罪不该你受罚,但亦有牵连,你父受罚期间,便此地代替你父亲,行善积德,护佑乡民,不得擅离。”

  女子搀扶着父亲起身时,听到传来的话语,反应过来,眼里泛起水渍,搀着老人,就那么跪了下去,看着带着一众人远去的那道身影,轻轻磕下头。

  “云霞,谢先生法外开恩!”

第六百一十八章 留去一梦染红尘

  夜风吹过驿馆,檐下灯笼吱吱的摇晃,庭院中架起两堆篝火,剥了皮的黄狗、大蟒串在长枪上翻滚着灼烤,油脂嗤嗤的冒起泡,滴进通红的火炭,轰的窜起火焰。

  “快好了,上次那只肥猪,吃的过瘾,什么妖怪,最后还不是落进我们兄弟们肚子里!”

  “......哈哈,那还是要托国师的福,不然就是我们被吃了。”

  “真要说起来,这妖怪的肉质当真鲜嫩,爽的很呐!”

  “来来先喝口酒,润润五脏庙,待会儿多吃一些。”

  “我们这般吃法,会不会有些不好?毕竟是妖怪!”

  “什么好不好的,正所谓从人间得来的什么什么,重新回到人肚子里,这叫天理循环!”

  “......要是说起来,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龙啊,娘的也,那么大一条,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再见到了,回去必须跟其他兄弟好好吹嘘一番。”

  “那可不见得,往后要是还有机会跟国师出一趟远门,说不得传闻里的凤凰都能见着......”

  “哈哈哈——”

  火星升腾,弥漫院子,驿馆文吏远远的看着一帮京城来的军汉,卸了甲胄,亮着膀子端过酒碗与人拼酒,三三两两聚在火堆旁,喝酒烤肉,嘶喊笑骂,有拿了盘子的几个汉子,切了烤熟的肉,走去房檐,哈哈大笑着学丫鬟侍女的模样呈队列走进正厅。

  大圆桌,宇文成都端着酒水敬去一旁的道人,孙迎仙不停的夹菜,放下筷子,伸手又拿过大块大块的肉往嘴里塞,端了酒水随意与对方碰一下,灌进嘴里,和菜肴一起咀嚼咽进肚里。

  “孙道长,好酒量!”宇文成都尴尬的放下杯子,依照往日性子,这般礼貌,早就给对方打过去了,但面前这位不仅国师的好友,今日拆庙之时,也是见识到对方法术玄妙,眼下越是这般,越觉得该是如此。

  “孙道长,不知国师去了哪里?如此庆宴,怎的不来。”

  嘴里包着饭菜的道人侧过脸翻了一个白眼,鼓涨着两腮飞快咀嚼,捏着筷子指了指头顶,模模糊糊说道:“他才不会吃这些东西,你想讨好他,不如讨好本道,我可是他妹夫!!”

  “啊?那.....那道长多吃一些!”

  宇文成都连忙从麾下手里接过盘子,推去道人面前,甚至还准备叫人去外面青楼叫上两个妓子过来,孙迎仙下意识的看了眼穹顶上方,连连摆了下筷子,小声道:“使不得,本道改邪归正,不在外风流快活,此事作罢!”

  觥筹交错的席间的上方,吊着灯盏摇曳数只烛火,延伸而上的屋顶,走出夜云的皓月,洒下清辉照在房顶,以及一道身影坐在那。

  陆良生看着夜空的月色,目光有些出神,想起做国师的这几年来越发有些迷茫。

  尤其一手建立这个繁华盛世雏形的杨坚死后,越国公杨素想用逼迫的法子要让刚刚登基的天子成为另一个‘汉武’,好像每一个人在这时间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而自己四处奔波,查漏补缺,先是《山海图志》,后又是妖星降世,现在更要收拢散落九州的妖星碎片。

  可是到头来,没有一件事是完全做完的。

  当中,还有陆元牵涉的秘密......他用昆仑镜逆转时空,就真的是为了阻止妖星?

  “师父,你说别人修道,心无旁骛的将自己关在洞府好,还是像我这般穿梭这人世间,看不同的人间爱恨情仇好?”

  屋脊一侧,一蹼抓着树梢,垫着脚往下张望的蛤蟆道人,闻着传来的烤肉香味,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一坨外焦里嫩的烤肉送进人嘴里咀嚼,吸溜一下挂在嘴角的口水。

  “还不是你自己选的嘛......肯定很多油水,看起来就很好吃。”

  “路确实是我自己选的。”

  书生看着皓月飘过的一丝游云,随手捡起一片落在瓦片的枯叶,在手里转着。

  “......我还记得兰若寺时,恩师给我的那封血书,路要自己走......我也从未后悔过选择的这条路,就是有时候,走的越发迷茫吃力,师父是过来人,有什么好的指引?”

  站在房檐上的蛤蟆道人,看着下方篝火,有人将整只灼烤的黄犬取下,切下的一块硕大的肉,吞了吞口水。

  “吃?自然是要先把筋剔干净,分开了一个一个的吃,洒上为师特制的调料,可香了,筋有嚼劲可当饭后零嘴,没事嚼上一根。”

  柔和的月色下,陆良生想着蛤蟆道人的比喻,心里渐渐有些明了,有人跟自己说这番话,是舒服的,清冷的月色照在他脸上,有着微笑。

  “师父说的是,做事确实要分的清楚,知晓自己先该做哪些,之前太多事堆在一起,一路过来,倒是显得明白,师父站在局外,这番比喻倒是点醒我了。”

  长出了一口气,陆良生神色变得认真:“妖星碎片的影响牵连太大,若非提前做了准备,说不得会折在金湖龙王手里,想想要是还有大妖也吸了妖星之气,酿成的祸事,恐怕我也非阻止了。”

  心里明确了目的,陆良生收拾刚才心情,起身朝那边的蛤蟆道人拱手说了一声。

  “谢师父开导教诲,我先下去了。”

  “嗯,去吧去吧。”

  扒着树枝的蛤蟆点点头,说完‘去吧’二字,满是疑惑的偏过脸来:“老夫何时开导教诲了?”

  等等!

  蛤蟆道人看着降下庭院,朝军汉拱拱手,走进正厅的徒弟,瞪圆了蟾眼。

  ‘也不说带为师一起下去......不妥,老夫已经恢复妖丹,岂连个房子都下不去,徒让人笑话。’

  顷刻,蛙蹼一挥,嘭的升起烟雾,化作须髯皆白的胖乎乎老头,一拂宽袖,颔首跨出一步。

  咔!

  瓦片在他脚下裂开,蛤蟆道人僵在原地,嘴角微微抽搐,骂了一声:“彼其娘之.....”的下一个刹那,嘭的一声,踩出窟窿,胖乎乎的身形掉了下去,消失在房顶。

  下方顿时响起道人“啊——”的惨叫,桌碗砸翻的一片嘈杂。

  月色沉寂如水渐渐隐去夜云。

  .......

  哦哦哦哦......喔哦喔~~~

  鸡鸣响亮。

  金色的秋日推开凌晨的青冥,驿馆庭院,青烟袅袅,热闹一夜的皇城禁骑打点行装,穿戴整齐牵着马匹来到长街,与送行的县令等人拱手告辞。

  “将军,那国师呢,在下还未见到过国师当面......”那县令拱着手,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也未看到当朝国师的身影,不免开口问道。

  宇文成都倒悬凤翅鎏金镗,兜转过马头笑道:“国师事物繁重,已经先行一步,我等也要回长安复命,告辞!”

  “那.....将军大人慢行!”

  “驾!”

  宇文成都点点头,一勒缰绳,脚跟点去马肋,暴喝一声,纵马狂奔而去,一众禁骑跟着暴喝出声,挥舞鞭子紧跟飞驰起来。

  没见到国师的县令三人看着对方渐行渐远,这才打道回府,坐去的马车过去的街道,看着帘子外,相错而过的一个书生,牵着老驴,叹了口气,没见到当朝国师,终究是遗憾的,随即放下车帘,乘坐马车穿过扰扰攘攘的长街离开。

  叮叮噹噹......

  老驴晃着铜铃声跟着书生手中缰绳走出城门,清晨的阳光里,路过金湖畔,远远的一个灰扑扑衣袍的书生,站在湖边,看着湖中一朵盛开的荷花,听到铜铃声响,抬起视线望过来,笑着朝这边抱拳躬身一拜。

  陆良生朝他笑笑,抬手相拱,牵去老驴,沐着这片晨阳渐渐化作一道模糊远去,铜铃声也跟着消失不见。

第六百一十九章 西北战事异闻

  “老陆!”

  “陆大书生!!”

  出淮陵地界百余里,秋意越发浓了,片片枯黄的叶子飘去泥路,买来蹄子踩去上面,老驴甩着舌头,摇晃着脖间的铜铃悠闲的走过,走在前面的陆良生听到身后传来道人的声音,缓了缓脚步。

  回头看去,道路烟尘飞卷,一个住着拐杖的身影,贴着神行符,一瘸一拐飞快跑来,追上前面的驴子,才缓下速度,跌跌撞撞的坐去路边石头,将腿上符箓扯下去来,丢去旁边。

  “也......也不说等等本道。”

  伸手接过书生丢来的水袋,灌了一口:“累死我了......”

  停下的驴背上,红怜轻飘飘飞出书架,落去附近树荫,蹲去地上采上两朵野菊,捏在手中闻了闻,探出手继续采另外几朵,老驴探来脑袋,一舌头将花卷进了嘴里,气得女子拿手拍它脑袋。

  陆良生笑着收拢缰绳从旁边过去,幻出一张椅子在道人旁边坐下来,“谁叫你跑了,不是让你在淮陵县多休息两日?”

  “这点小伤,算得什么,老蛤蟆更惨!”

  听到道人的声音,那边书架小门里,闷闷传出蛤蟆道人的一声:“彼其娘之,昨晚不知谁叫的那么大声!”

  “腿差点给本道压折了,能不叫吗?!”道人拿着拐杖砸了砸地,比划的指去头顶:“谁让你没事爬那么高作甚,本道正吃喝,哪里有个准备。”

  手跟着圈出一个大圆。

  “突然掉下那么大个人,曰尔老母的,直接坐本道怀里,小纤都没坐过!”

  那边书架隔间嘭的一声向外打开小门,蛤蟆道人脑袋包裹绷带顶着一个蝴蝶结,眯起豆大的蟾眼瞪着道人。

  半晌,憋出一句:“彼其娘之,呱。”

  “又想找骂是吧,老蛤蟆!”道人也不怯,拄着拐杖曲着一只脚,一蹦一跳的过去。

  “本道可不惧你!曰尔老母!”

  “彼其娘之!”

  一人一蛤蟆顿时对喷起来,令得一旁叉腰教训老驴的红怜都捂住耳朵,一副不听的架势钻去画轴里,系带都瞬间自个儿系紧。

  又来了。

  坐在路旁的陆良生看着他俩吵吵嚷嚷,摇摇头抬手准备收去座下的幻术,起身的刹那,脸上表情一僵,手下意识的摸去胸腹,封印的妖星之气陡然变得躁动,强行沉入小天地,只见一团团红芒围绕灵识海、漂浮的妖丹横冲乱撞。

  书生退出意识,衣袖下手指掐出法决,点去胸口,脸色发白泌出汗珠,脚步蹒跚走去书架,随意翻出一本书册,青筋鼓涨间,默念起上面圣人名言,平复心境的同时,激起的浩然气,将才躁意缓缓安抚下去。

  “陆大书生?”

  “良生?!”

  书架对喷的一人一蛤蟆齐齐偏过脸来,陆良生挤出一点笑:“没事,继续走吧,快些回长安,我担心盼叔他们吃不住那些小孩。”

  随口说了一句,陆良生吐出胸口淤积的浊气,重新恢复成之前的翩翩俊书生,从老驴颈脖取过缰绳,拉在手里,驴子迈开蹄子,抖了抖鬃毛,蛤蟆道人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门框,稳下身子。

  “你这头老驴,幸好老夫早有准备,差点又着了你道!”

  儿哼昂哼~~~

  老驴偏头像是不屑的打了一个喷嚏,转过去昂起脑袋,跟在主人身后,甩着尾巴走的轻快。

  “彼其娘之.....”

  蛤蟆道人拿这头老驴没辙,蟾脸鼓起两个大包,环抱蛙蹼气咻咻的靠去紫金葫芦,隔壁几个画卷中,红怜藏在里面轻笑出声,秋日照晃了一片片山麓,人声、驴声、道人的‘等本道!’话语里,走过满是枯叶的山中小道。

  过去前方几座逶迤山势,隐约看到山外田野延绵,村寨升起炊烟,飘来山里,陆良生走在老驴旁边,看着紧闭的隔间小门,皱眉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里有些疑惑。

  “师父,妖星之气在你体内也有两年之久,可从未见过你被侵染发作......”

  顺着不知名的山麓又走了一截,小门内传出蛤蟆道人闷闷的声音。

  “哼哼,为师何等修为,岂会栽在这上面,为师这肚量,再封存一些也不会有事,这个你可学不来,此乃为师天赋神通,好了好了,别在这上面磨蹭,要是你封存不了,就让为师来,抓紧时间赶路,为师开始想念那头老猪做的饭食了。”

  按师父的话分析,应该还是吃这种体积上,红芒妖星封存他体内,就如放进浩瀚无边的星空,正常来讲,陆良生该是将自身上的妖星之气也一起放到蛤蟆道人那里,但联想到师父的道行,万一哪天被妖星影响,怕是真正的劫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