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381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算了,放在自己身上封印,万一哪天不可控,好歹还有师父帮衬。”

  甩开一路走来的思绪,收拾心情踏上返回长安的官道,用缩地成寸之术赶路,千里之遥不过旦夕之间,穿过怀义州,距离京畿之地也就不算太远了,一路穿行路过洛阳,转道向西,穿过一道道关隘,时而能见到山村乡镇。

  到的下午,西云露出一片烧红的颜色,过去长安的方向,已是能见骊山的山脉起伏,陆良生看了看时辰,牵着老驴跟身后的道人打了声招呼,过去路边的茶摊歇歇脚,喝口茶水解渴。

  晚霞染红山头,老鸦不详的啼鸣里,茶肆当中仍坐了许多三山五岳的旅人在这里歇息,说起来往各地的见闻,互相交换讯息。

  “......鹤宁州那边,布绸都涨价了,特意赶来这边,买些过去贩卖,长安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跟平日一样,不过倒是另外一条消息,关于西北打仗的。”

  “说来听听”

  “可不可靠?”

  “嗨,我也是从一个胡商嘴里听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谁说得清,又没亲眼见到。”

  “你倒是快说啊,你们别打岔了。”

  见有人打了招呼,茶肆里歇脚的商贩、绿林中人竖起了耳朵,顿时一片安静,之前说起西北战事那人,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他们,压低声音道:

  “听说前面几仗打的那叫威风,可到了后面,越打越吃力,一座城都攻不下来,死了咱们不少人呢。”

第六百二十章 最喜人间一幕幕

  秋风徐徐,吹摇光溜溜的枝丫,惊走了那只啼鸣的老鸦。

  不远的路边茶肆,响起那句‘攻不下一座城,死了不少大隋军卒。’时,顿时一片哗然。

  坐在其中一桌的陆良生微蹙起眉头,朝想要说话的道人微微摇了下头,端着茶碗抿了一口,一书生一道士的打扮,在走南闯北的人眼中算不得稀奇,喝茶歇脚的交谈声依旧喧闹持续。

  开了话头的那个商贩,搁下茶碗,大手拿起挥舞了一下。

  “哎哟,你们不信,我也不信,可那西域胡商真真切切这么说的,他常走的那条道就是要经过吐谷浑,眼下那边打仗,路都封了,半道又折回长安,把手里的货全都折价贩给我,拉去其他州贩卖。”

  这话不知真假,但从语气里倒是不像是假话,顿时让来往此间歇脚的商贩、绿林人纷纷皱眉,有脾气暴躁的,拍响桌面。

  “听说头几阵打的漂亮,怎么后面就成这般模样了?真是白让人高兴一场!”

  这茶肆里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学问不高,见识上还是有的,拉了一下那拍桌的江湖客,“兄台莫要这般气恼,胜败常有的事,哪有一直打胜仗的,吐谷浑怎的说也经营西北上百年,岂能轻易就被打下来,消消气,老哥哥陪你喝上一杯。”

  “这是茶,有什么好喝的!不喝了,听着就来气。”

  那江湖客掏了茶水钱,拍去桌上,抓过兵器气呼呼的大步离开,坐在门口那桌的陆良生看着那人出门上马远去,蹙着眉头就没舒展开,轻摇茶水荡出一圈圈涟漪。

  ‘杨广御驾亲征,多少也会激励前方将士士气,粮秣兵器补给更不会短缺,就算先帝杨坚留下的那批老将不用,以大隋的精兵强将也不至于连一座城池都攻不下来?’

  歇息了一阵,吃完手里的米饼,付了饭钱,便与道人一起离开茶肆,路过骊山时,朝着大山抬袖拜了拜,声音携裹法力询问袖袋里安静躺着的金黄毫毛。

  “大圣要不要去见见你义姐?”

  好一阵,里面传来猴子细微的回应,就简单两字:“不见。”

  这臭脾气,陆良生拍拍袖子,等到道人跟上,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匆匆进了城里。

  天还未黑尽,街边商铺已挂上了灯笼,摆设摊位的小贩高声吆喝,热情的请着过往的行人来摊上尝尝自家的味道;得闲的汉子举着女儿坐在肩头,伸手去勾高高挂的红灯笼,逗的孩子哈哈大笑,路过的摊位,闻着香气,寻了座坐下来,让小贩给女儿先端来一碗。自己在旁边舔了舔嘴,看着女儿吃。

  这一幕幕与往日并无两样,大抵前线战事不利的消息没有传播开来,或者就是那商贩吹牛说谎罢了,陆良生掏出几文铜子放去小贩灶头,朝对方示意了一下给那边看着女儿的大汉盛上一碗,便转去别处。

  逛了一阵,看过街边琳琅满目的字画、瓷器、绸缎,这才舒服的回到芙蓉池。

  不久,两人一驴驮着书架走到山门,值守的士卒急忙迎上来,抱拳施礼。

  “启禀国师,昨日宇文太师来过万寿观,见国师还未回来,就离开了。”

  道人跟在一旁,靠近一些,摸着须尖转了转眼珠,“你那徒弟跑来,说不得就是告诉你西北战事的。”

  陆良生嗯了一声,心里大抵也是有这样的猜测,走上笔直的石阶,传来一阵阵“呼!哈!”的稚嫩的童声,最后一抹霞光里,一个个小人儿光着膀子,蹲出马步的姿态,照着前方陆庆的动作,小脸通红,满是汗水,挥着胳膊一下一下的打出拳头。

  “还挺勤奋。”道人抱着胳膊顶了顶书生,陆良生笑了笑,将老驴的缰绳解下,提过书架后,让它自个儿去林子里玩。

  “老妖!!”

  落下书架,陆良生还未说话,一道香风扑鼻,穿着黑裙的女子一下扑到怀里,双手双腿大喇喇的缠去书生,才不顾忌一旁的道人,高盘的发髻抵着温热的胸膛,亲昵的上面蹭了蹭去。

  “住手!放下你的脚!”

  广场顿时掀起一阵阴风,吹的那边打拳的一群孩子顿时抱着胳膊打抖,红怜从书架里飘出来,硬生生将挂在书生身上的栖幽拉回到地上,四目对上,中间空气‘噼啪’几下弹跳起电弧。

  “别添乱!”

  陆良生伸手打了一下老驴,二女之间的那几道电弧这才散去,甩着舌头哼哧哼哧的跑去了林子里。

  书生嗅了嗅鼻子,“好香,栖幽你去街上买了胭脂水粉?”

  那边,栖幽朝红怜皱起鼻翼哼了一声,抬起覆有薄纱的手臂,递去书生,“老妖,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啊?我自个儿挑的,闻了好久,才选的这个。”

  道人凑过来,栖幽连忙将手藏回去,不让他闻,老孙挑挑眉角,摩挲唇上那对八字胡,“肯定不是你自己选的。”

  栖幽看到陆良生疑惑的目光,背着手脚尖在地上一拧一扭的,撅着嘴,声如细蚊,“是.....是.....那头大黑猪......他说他最懂这个。”

  众人站在阁楼前说笑一阵,正厅门口,猪刚鬣系着围裙拿着一只长勺出来,在门匾敲了几下,扯开嗓子喊了声:“开饭了!”

  广场上,停歇下来的一群孩子欢呼雀跃的奔来。

  这边,放在地上的书架摇晃,小门嘭的踢开,蛤蟆道人顶着头上绷带系着的蝴蝶结,双蹼捧了红公鸡小碗,兴奋的甩着舌头冲出,飞奔去厅门,然后,噼里啪啦一阵孩童的脚步声席卷而来.......

  红怜、栖幽一鬼一妖相互瞪着,齐齐走去厅门,推搡几下,谁也不让谁,嘭的将门框都卸了下来,吓得站在门边的几个孩子哇哇大叫,跑去找陆盼。

  厅里,朱二娘四条快速爬动,上面人的两手舀好饭食,另外两对长足勾着碗边递给旁边颤颤兢兢的孩童,趁门口的黑猪不注意便多舀了一些。

  猪刚鬣垂着脸看着还没他肚皮高的道人过来,面无表情的大圆脸瞥了瞥周围,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册塞给对方,后者面色肃穆的点头,一大一小两只拳头默契的碰了一下。

  陆良生捡起地上耷拉舌头的师父,看着阁楼里的热闹。

  “虽然比不得家里,还是挺舒服的,是吧师父?”

  瘫在徒弟掌上的蛤蟆道人,耷拉下眼帘,看着满屋来去的身影,无力的又闭了回去。

  彼其娘之.....呱。

第六百二十一章 古怪的梦

  夜深了下去,热闹的阁楼渐渐变得安静,朦胧的月色隐去云层之后,红彤彤的灯笼映着书生的影子拖在地上,楼外柏树在风里沙沙的摇摆枝叶,陆良生走过明月楼,感知着里面一个个小人儿睡的踏实,听到偶尔响起的呢喃梦呓,他脸上挂着微笑,提着灯笼返回另一栋阁楼。

  暖黄的房间,蛤蟆道人裹着小被子,呼呼大睡,露在外面的一只脚蹼蹭了蹭,感受到凉意缩了回去。

  陆良生将灯笼吹灭,递给咿咿唱曲儿的红怜,拿过一本书册翻看,身后绣鞋踢着裙摆轻柔走来,拨了拨灯芯,烛火窜起,更亮了些许。

  “公子,今日回来的时候,心里装有事的,若是想说,妾身愿意听的。”红怜蹲伏下身子,纤柔的双手交叠去书生的腿上,两人从十几岁认识,肢体上的触碰,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有一些事。”

  坐在桌前的书生翻过一页,有些心不在焉,怎的也看不进去,索性合上书放去一旁,偏头看了眼熟睡的蛤蟆道人,沉吟了片刻。

  “回来的途中,从金湖龙王身上吸来的妖星之气,与原本封存体内的另一股有了躁动,但师父他老人家却是没有一点反应,陆元......望月金蝉.....妖星......我感觉并不是简简单单串联起来的一件事。”

  说到这里,陆良生停了一下,目光从担忧的俏脸上挪开,投去床榻上肚皮顶被褥起伏的师父,有些话,他现在还不敢确定的讲出来,毕竟陆元逆转时空说是为了妖星,蛤蟆道人是想给他重新找一个师父。

  但.....为什么是蛤蟆道人,而不是其他?

  还有一个疑惑,麒麟氅当中的两件法宝,均是秦皇时期......陆元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藏着,跟妖星有关?

  出神的想了一阵,陆良生握去女子的手,“没事了,你也别多想,本国师可没那么容易倒下,还要等到红怜修出肉身呢,牵着你在栖霞山散步,一起游遍九州山水。”

  听着书生说起心里所想,红怜羞涩的低了低头,轻嗯了一声,一步两回头的走去墙上的画卷,化作青烟钻了进去,幽幽的传来一声:“公子早些歇息。”

  陆良生笑了笑,将烛火吹灭,脱去外罩的青衫,内里的白袍,躺去榻上,想着之前的猜测迷迷糊糊沉睡过去。

  过得许久,蜡烛还残有青烟袅绕,红怜探出脑袋,轻飘飘降到地上,走到床边,看着沉睡的脸庞,捏着手指担忧的坐去床沿,使出法力,指尖轻柔的按在书生头上,趁着天明之前,让他明日能舒缓一些。

  .......

  夜风吹进微开的窗棂,烛台上袅绕的青烟抚动,吹过坐在床沿的女子,落去陆良生脸上,轻柔的指尖揉捏间,闭着的眼皮下,眸子不自觉的转动起来。

  “哈哈哈——”

  陆良生陷入梦里,隐隐约约有豪迈的笑声在耳边回荡,猛地意识回拢,睁开眼睛,冷风扑在脸上,环顾左右,奇峰峻岭,孤松挺立,云海围绕一座山峰翻涌,无数黑色的旗帜沿着山道犹如一条长龙蜿蜒去往山下。

  那处山峰之上,一道身影手捧玉玺面向苍天。

  “泰山封皇......始皇帝?”

  轻声念出这话的瞬间,陆良生视野陡然旋转,待稳定下来,却是在一辆宽敞的马车内,矮几立有灯火,一个看上去模糊的身影坐在灯火前,持笔在竹简上书写什么。

  对方好像知晓陆良生站在角落,抬了抬脸,咳嗽两声。

  “......人皇之权,不能就此作罢,朕就算被降三灾六劫,天人五衰,也要夺回来!但朕之身体,已经熬不起了.....传朕旨意......”

  后面的变得朦朦胧胧难以听清,陆良生本能的想要听的清楚,迈出一步,视野之中,黑暗席卷而来,将他拥了进去。

  “始皇陛下!”

  陡然喊出一声,猛地睁开眼睛,金色的阳光照进房间,传来红怜在画卷里咿咿呀呀唱着小曲的声音,女子迈着舞步,指尖勾着气鼓鼓的栖幽,外面还有孩童们哼哈锻炼的喝声齐响。

  安静的书桌上,一小截蜡烛正燃烧,煮着一锅清茶,蛤蟆道人坐在一本书上,双蹼捧着小碗,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听到书生这声呐喊,疑惑的侧过身来。

  “良生,你在叫为师?”

  床榻上的书生揉着眉心坐起来,套上鞋子下到地上,挤出点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胡乱叫的。”

  “古里古怪。”蛤蟆道人捧着茶碗喝上一口,挥挥蛙蹼:“快些下去吃早饭吧,难得见你第一次起的这般晚。”

  陆良生穿好衣裳坐在床沿出了会儿神,这才过去洗漱,清水浇在脸上,想起昨晚做的梦,颇为疑惑的盯着铜盆里起伏的水面,难道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第二个画面,我从未见过。

  “公子?”一旁,红怜给他递来毛巾,陆良生伸手接过将脸上滚落的水渍擦去,紧锁着眉头下了阁楼,猪刚鬣早已换了身行头,准备出门,见书生下来,指了下灶房。

  “锅里给你留着一份,自己去吃,俺去城头酒楼帮厨去了,晌午再回来。”

  “多谢。”

  陆良生送他到门口,广场那边道人赶走陆盼,正搬了一张矮几放下,教这群孩童如何握笔摆好姿态,如何下笔画幅,见到站在檐下的书生,老抬手挥了挥打声招呼,继续教导起来。

  “这老孙,嘴上推三阻四,教的却还挺认真。”

  看了会儿后,陆良生回到楼里,从灶房端了米粥、馒头出来,坐在一张圆桌细嚼慢咽,也想着昨晚古怪的梦境。

  古怪?

  书生停下咀嚼的嘴,微微抬起脸看去楼上,皱起眉头,‘记得师父之前说过,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会不会与我一样?’

  “师父!”

  就在陆良生回想之前蛤蟆道人说过的梦境时,外面宇文拓从下方山门飞快上来,身后明月小脸涨红的奋力拉扯他衣角,“要讲规矩啊,先通报行不行?”

  想来有急事,青年懒得理会小人儿,与那边的陆盼八人、孙迎仙打过招呼,急匆匆的过来正厅,站在门外,拱起手。

  “宇文拓拜见师父!”

  陆良生放下粥碗,抬手让他进来在旁边坐下,“昨夜听守卫山门的士卒说,你来寻过我,今日一早又是这般着急,不像你性子,怎么了?”

  宇文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灌下,开口说起来意。

  “师父,西北出了些事,进取不利,陛下那边损兵折将严重......弟子有些担心师弟元凤,他如今只是普通人了,若是有什么不测.......”

  后面的话,青年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斗拔谷

  “.......陛下亲率大军西推吐谷浑四千里土地,覆他们都城伏俟城,那个被困在长安的慕容顺,其父慕容伏允就是步萨钵可汗,狼狈西逃,陛下乘胜追击,想一鼓作气打通南丝绸之路,令军中四将屯金山、祁连、琵琶峡、泥崚,四面合围,结果慕容伏允让人假冒他,趁机偷溜跑了,陛下大怒,令人追击,结果反被埋伏,又派了两军追击,在大斗拔谷被击的溃不成军,听传回的消息说,那边风霰晦冥,昼夜难辨,想必有通晓法术之人帮助慕容伏允,数次进攻,折损将领多达八人,士卒伤亡两万,师父,陛下这回可能急了.......”

  陆良生沉默的坐在那,碗中的米粥凉了也不知,轻声问了声:“元凤可有消息回来?”

  “暂时没有。”

  “没有消息......”陆良生重新将碗端起来,刨动筷子一口气吃完,然后,放去桌上:“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阳光照在厅里,推着家具陈设的阴影缓缓移动,木梯上,红怜、栖幽下来,感受到这气氛,抿了抿嘴唇不敢说话,又悄悄缩回了楼上。

  “元凤是你们四个师兄弟里最不爱说话的,但心思却是最多的,他太想出人头地,也敢拿命去拼......天道不允许修道中人用法术干涉人间朝廷兴衰更替,不然上次也不会落的差点身死的局面。”

  书生的声音沉稳而平静,但一旁的宇文拓随师父多年,岂能不知道这平静语气下蕴有怒气的,饶是冷静如他也不得小心翼翼开口。

  “......可若是元凤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