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陛下能从师父体内苏醒,那我师父当会如何?”
那边,四魂落魄的短小身影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蠕着嘴喃喃自语,还沉浸在道人刚才的打击里没回过神来。
“怎么就亡了呢......怎么能亡呢。”
“师父,道人做了爆炒田鸡!”
陆良生陡然一声响起,那边呆坐的嬴政猛地抬起蟾脸,眨了眨豆大的眼睛。
“在哪儿?好吃吗?”
“哈哈哈,还说是皇帝,就这么喜欢吃?”道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倒去床榻,又坐起来,指着对方:“跟老蛤蟆一个德行。”
嬴政撑着膝盖起来,吧嗒吧嗒踩着桌面走到边沿,语气严肃:“此话有什么好笑,朕就不能有口腹之欲?罢了罢了,今日之话就谈到这里。”
他目光看去书生。
“陆良生,刚才朕之所言,不妨再仔细斟酌,希望朕下次再出来的时候,能有答复!”
说完,坐去书本上,浑身抖了一下,蟾脸飞快摆动,脑袋陡然一垂,便一动不动了,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这就走了?”
“......说的,你们可信?”“不怎么信,但好像说的似乎也有一番道理,没啥漏洞。”
交头接耳的声音里,道人伸手去戳垂头不动的蛤蟆,指头还未挨过去,那边矮小的身影动了一下,慢慢抬起脸来,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众人,眨了眨眼睛。
“你们为何这般看着老夫。”
陆盼、陆庆、道人、红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小声询问:“蛤蟆?”
“废话,岂能当着老夫面这般叫法!”蛤蟆道人瞪圆眼眶,嘴角两条鱼须都吹了起来:“当年老夫纵横山川大河,睥睨四方修道中人,也无人敢这般叫......”
声音里,陆良生忽然开口:“师父,你有什么觉得哪里不妥?”
蛤蟆道人愣了愣,摩挲了一下鱼须,眼睛上翻感受片刻,颇为严肃的点点头:“有一点,为师觉得有些饿了,梦里还梦到爆炒田鸡来着。”
“看来是老蛤蟆了,走了走了。”
道人打了一个哈欠,起身朝其他人挥了下手:“夜色不早了,还是回房睡觉,没戏可看了。”
房里顿时一空,三三两两的出门回去自己房里,蛤蟆陡然坐在桌沿疑惑的看去徒弟,“良生,怎么回事?”
“明日再说吧,师父歇息了。”
经历一夜,陆良生也感觉到有些疲倦,一旦说起来,可能都到天明了,不如放到明日,自己也将事情前后理顺再讲也不迟。
脱去麒麟氅,也不吹灭油灯,招呼了红怜、栖幽一声,躺去了榻上,只剩下蛤蟆道人还坐在那边,看着睡去的徒弟,还有转去书架、画卷的二女,皱着额头,摩挲下巴。
老夫才睡醒,这会儿又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古里古怪的,倒是跟老夫讲清楚啊,这让我如何睡得着!!
第六百三十三章 决心
“为师体内竟还有一个叫‘嬴政’的魂魄?!”
枯黄的芦苇垂下水面,推起涟漪的河岸倒映着陆良生的身影走了过去,肩头的蛤蟆道人瞪大了眼睛,一下跳到地上,啪叽摔的趴在地上,片刻,嘭的升起烟雾,化作一个胖乎乎的白须老人,看着缓缓扑来的一圈圈水浪,一掌扫过去,炸起一排水帘,惊得附近芦苇丛里,鸭声一片片惊叫,浮着水面惊慌飞扑出来。
昨日怎也睡不着,挨到天明一早,便叫上徒弟来芙蓉池边上讲清了原委,听到自己成妖之前,就有另外魂魄栖息,大为光火!
“岂有此理,老夫何等修为,竟与一凡人同用一个躯体!怎么不在当时,将他弄出来,也好让为师出口气!”
“是皇帝,差点成人皇。”陆良生回过头补充道。
“那又如何?!”蛤蟆道人吹胡子瞪眼,使劲跺了跺脚,瞥到水中一条长影被刚才动静引来,才堪堪冒出一对角尖,目光便瞪了过去。
“看什么看,没叫你!”
咕噜噜~~
一连串水泡在湖面浮起破灭,匍匐水下的长影扭动一下,摆着尾巴转身钻去水底,走在前面的书生,朝湖面拱了拱手,随后放下,继续往前走。
“师父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我试探几次,对方很有可能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强行将他从师父体内拔出,很有可能累及师父神魂受损。”
沿着河岸走过一阵,顺着两侧芦苇丛间的小路回到万寿观山门,士卒行礼中,走上观里,那边正训着一帮孩童的陆盼等人看见这边一人一蟾,快步过来,颇有礼貌的朝陆良生肩头的蛤蟆道人行礼。
蛤蟆道人挥了一下蛙蹼,“行什么礼,平日都未见你们这般客气。”说到这里,蟾脸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只见这八人嘿嘿直笑的道了声:“始皇陛下早。”
气得蛤蟆在徒弟肩头直跳。
“滚!”
一边是亲人长辈,一边是师父,陆良生装作没看见,憋着笑,朝那边向他打招呼的孩子们挥了下手,借着机会笑的灿烂。
檐下那边,帮助老猪的孙迎仙摆好了早饭,叫过书生吃饭,正要向陆良生肩头的短小身形说笑几句,手还没拱起来,就被探来的一条长舌打在眉心,疼的道人使劲揉搓,翻出降妖镜看着眉心正中一团红印。
回头大叫:“老蛤蟆,本道什么都没说啊!”然后,嘀嘀咕咕一句:“一大早,真他娘倒霉......”跟在后面走了进去,端了碗筷偏去一边。
外面那帮孩子,还有陆盼八人早就用过饭了,此时正厅里显得宽敞,摆齐了碗筷,红怜、猪刚鬣、明月、栖幽一起过来坐下。
他们刚才也看到了被打了一个舌头的老孙,瞅着盯着红公鸡小碗的蛤蟆道人闷闷不说话,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或吃或闻碗里的饭菜,筷子唰唰的几个起落,只剩空盘噹噹的在桌上打转。
“你们.....”
听到动静的孙迎仙回过头,瞪了瞪眼,连忙将盘子端到面前,将里面残汤倒进碗里,使劲多刨两口,端着蹲去屋檐下。
一旁,夹菜早就练出来的陆良生放下空碗,看着吃瘪的道人笑了一下,垂下视线,就见师父还抱着小碗看着空荡荡的几个餐盘一动不动。
“师父?”
小声提醒一下,蛤蟆道人这才回过神,连忙伸蹼去夹菜,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愣了一下。
“菜呢?”
“师父,刚才其实你在想那嬴政一事吧?”
陆良生打断蛤蟆道人的话语,其实书生昨夜就想过当中细节,若是真按那位始皇帝所说,以及自己所知晓的,结合起来,不难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一盘棋,既然棋已经开始下了,说明不会那么快结束,何况下棋之人也是棋子,甚至已经死了,拔出那位始皇帝的魂魄,极有可能会伤到蛤蟆。
眼下,书生也只得说些宽慰的话。
“.......这件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待那个嬴政做下他想做的事,自然会离开师父体内,强来,终究是两败俱伤。”
蛤蟆道人哼了声,将脸转开:“你当为师三岁稚童?”
起来,跳去桌下,吧嗒吧嗒的踩着地面,拖过放在门后的小躺椅,翻到外面在升上云间的秋日里,搭好盘坐上去,气鼓鼓的眯起眼睛。
‘老夫真是越来越懒散了......连个小小人间帝王魂魄都弄不好,岂配的上老夫身份。’
‘堂堂妖王啊......’
秋日阳光蔓延推来屋檐,环抱双蹼盘坐的蛤蟆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热。
‘这样日头好舒坦.....’想着,连忙晃了一下脑袋,半阖眼睛,透出一抹煞气:“老夫岂能如此颓废下去。”
远处一片枯叶飘落,划过半眯的眼帘飘落檐外的地上,忍不住懒散的打了一个哈欠。
“以老夫修为.....不急,先打个盹儿。”
眼帘一耷,躺了下去,舒服的扭了一个姿势,片刻间便响起轻微鼾声。
呼.....
呼呼......
鼾声传进厅里,陆良生原本还准备了许多安慰的说辞,眼下看来是用不上了,帮着红怜收拾了碗筷,回到楼上,坐在窗棂外照进的阳光里翻起书本,一边看着上面内容,一边想着,还有没有对蛤蟆讲起的另一件事。
......陆元的秘密基本全部知晓了。
那么.....妖星,以始皇帝意有所指的讲述,恐怕真和天上帮神仙有关,嬴政当年手下的徐福后继之人传承到秦续家,再到陆元,《山海无垠》便出自他们几代人通过《山海图志》修著而成,同样也是为了封天绝地,将神仙隔绝天之外。
......若是按嬴政所讲,这些神仙千方百计的想要下界,那么妖星会不会也是一种利用的媒介......
想到这里,陆良生手里的书本悄然阖上,眉头都皱了起来,目光投去一直放在其他书册最下面的那本图册——《山海无垠》。
“先不管始皇帝有多大的野心,只要他的话是真的,那就有必要先将万灵阵重新修缮才行......”
反正该忙的事,也都差不多忙完,拿定主意后,陆良生便决定加快搜索万灵阵的另外法阵所在方位。
这样一连两月。
陆良生将自己关在万寿观,除了给孩子们上课,其余时间都在用法力灌注图册,驱使法线加快绘制,出现法阵图案后,便带上道人骑上老驴,以极快的速度赶去,将法阵激活,毕竟在法阵一道上,老孙要比陆良生强上些许。
不知不觉间,天气越发寒冷,第一场雪在长安降下的同时,也有突如其来的一件事,皇宫中的天子下了决心。
平静打破之前,天气陡然直转,飘起了大雪。
第六百三十四章 会错意的四人
长安皇城,白皑皑的积雪沿着城墙延伸,积攒积雪的宫宇穹顶,还有鹅毛般的雪花飘落。
巡逻而过的宫中士卒走过清扫的台阶,冻的满脸通红,缩着脖子的宦官守着书房门外,哈着一口白气,忍着微微发抖的身子。
紧闭的门扇之中,笔直拉伸的红毯呈放铜炉,烧红了炭火有着暖意,大殿之中,沙沙的笔尖抚过纸张的声响里,暖黄的灯火照着神情专注的侧脸。
杨广批阅过一封奏折,放去一旁,有近侍过来轻唤了声:“陛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嗯。”
燃烧的烛火间,皇帝似乎心情很好,难得应了一声,随手又拿过一封奏折翻阅,笑了一下:“再等会儿,今日之事不批阅完,留到明日又是一大摞,忙也不忙不过来,对了,最近宫外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西征吐谷浑杀死慕容伏允后,杨广如今在朝中威势比之以往更盛,令出宫门,无不执行,确信自己走对一步,心里自然满意,至于之前宫中出现妖孽一事,有国师在,根本不用担心。
这段时间,这位年轻的皇帝举手投足间,帝王之气越发威盛了。
话音落下,龙案一侧侍候的宦官躬着身迈着小碎步飞快站到桌角,做为皇帝的心腹人,自然明白那句宫外消息指的什么,尖细的嗓音回道:“陛下,奴婢遣去的密探回报,越国公最近很少出府。”
那边,批阅的笔尖写下字迹的一撇停了下来,烛火里,皇帝抬了抬头:“哦?”旋即,浓眉皱起,向后靠了靠,眯起眼睛。
“深居简出......莫不是想跟朕来一出,托病不出,暂避锋芒之计?”
戏谑的话声里,桌角宦官眼皮跳了跳,一旦被皇帝猜忌,将会是什么下场,宫里的阴暗,过来人岂会不明白。
此时,上面的皇帝不管说什么,这宦官只是低着头,不敢应一声。
过得一阵,皇帝重新伏案书写,沙沙的轻微声响里,杨广看着不知什么内容的奏折,一边批阅,一边张开双唇挤出声音。
“既然越国公病了,给他送点药去。”
那边的宦官微微颤了一下,连忙躬下身:“奴婢遵旨。”
不久,天微微发亮,两队骑卒跟着一辆马车出了皇宫,沿着一片白雪皑皑的长街,去往西面的百官府舍大街。
青冥的天色里,不少官员家中仆人已在街上扫着自家门前积雪,当中最为显赫的国公府邸之中,早起的家仆、护院忙碌起来,偌大的宅院,有着门客居住的偏院。
府中仆人送去早点,寒风随着门扇打开挤了进去,房里有着四个书生轻言细语,穿戴御寒的衣物,或打着哈欠走出卧房,也有站在窗棂前偶有灵感,即兴吟诗一首,送饭的仆人离开,分散四处的书生纷纷坐去桌边,拿过馒头就着稀粥填饱肚子,边吃边说起话。
“三位兄长,你们说咱四个是不是又投错人了,越国公当朝名将,为何西征都不被陛下带去?”
“......少言,此乃越国公府邸,当心被赶出门去.....咱们在京城可没宅子可住。”
“大兄,你就是太谨慎了,你看看咱们四个,满身才华,相貌也是上上之姿,不看说文武双全,可那也是经历颇丰啊,什么东西没见过?你们说是吧?”
“就是就是,当年南朝时,咱们打开过一个城门呢!”
.......
几句抱怨的话语之后,四人出了偏院,齐齐伸了一个懒腰,感受到雪天的凉意,缩紧脖子,双袖笼着手,期期艾艾的走去前院,梳理一些文书的活计。
穿过月牙门,长廊四下无人时,窃窃私语的又说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越国公始终是皇亲国戚,又是名满天下之人,咱们四个投在他门下,早晚也是会出人头地的。”
“兄长这话也是在理,真叫人难以取舍啊。”
拐去前院屋檐一角,还未过去正厅那边,陡然看到前方庭院,一队人马挎着刀剑从府门那边过来,为首那人黑袍红领,头上戴的帽子,四人是认识的。
“咦,好像是一个宦官。”
“......快看他手里,好像捧的是圣旨啊,说不得越国公又要高升了,咱们四个岂不是水涨船高?!”
“不对不对,这些士兵怎么看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满眼杀气?”
眼尖的张倜连忙拉住王风,连带另外两个书生一起退去拐角藏起来,只探出四颗脑袋,上下重叠张望过去。
“肯定不是好事。”
“嗯,我有种感觉,越国公可能要失势了,那些山野奇闻,江湖侠义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忠臣被皇帝猜忌,就是这般场景啊。”
“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