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自然是走了!”
四人当中,王风叫住他们,皱起眉头,目光露出少有的严肃:“我等文人,岂能没了骨气,像墙头草那般四处乱摇,越国公待我们不薄,怎能弃他而去!!”
剩下马流、张倜、赵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随后望去兄长:
“王兄,说的没错,你说该如何行事?!”
王风看着帮人快至前院,眯了眯眼睛,两腮都鼓了起来,咬着牙关挤出一声:“我等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什么......”
陡然出了藏身的拐角,朝那边过来的宫中宦官、士卒冲了过去,脸上瞬间挤出谄笑,双手一拱,躬身就拜。
“公公是找寻越国公的吧,在下王风,为你带路,这府中我熟悉的很!”
那边三个书生听到这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跟着出来,脸上立刻笑的露出牙齿,躬下身:“我们都来带路!”
为首的宦官表情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堆起笑容,看着四人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翘起兰花指。
“那四位才俊,就给咱家带路吧,偌大的国公府邸,省得咱家迷路。”
四人互相看看,跟着笑起来,连忙走去前面两侧,轰走护院还有赶来的管事,朝那宦官做了一个请字,兴奋的领着他们穿过前院,径直去往中庭,这个时辰,他们知晓越国公应该在那边吃早饭,看会儿书籍。
“对了,这位公公,你们寻越国公何事啊?”
那宦官斜眼瞥了瞥跟在一侧的侍卫手中锦盒:“陛下见越国公久不出府,特地让咱家带了些宫里补品,上好的汤药过来探望。”
等等!探望?
四人表情凝住,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啊,顿时齐齐吞了口口水,厚实的衣袍内,多了许多汗水。
马流、张倜、赵傥齐齐看向王风,眼神似乎传达某种意思。
‘王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后者瞥去一个眼神。
‘为兄他娘的怎得知晓,现在怪我啰?’
四人又齐齐咽下一口唾沫,双腿都打起摆子,走的哆哆嗦嗦比谁都慢。
这他娘叫什么事儿啊!!
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中庭,心里悲戚的呐喊。
第六百三十五章 寻死之心
冬日大雪渐渐停下,国公府邸中庭,已一片银装素裹,落满积雪的树枝沉甸甸的在风里微微摇晃,偶尔响起几声‘簌簌’的雪落声。
对面微开的窗棂,书房里,须发花白的老人捧着书册走去书案,神采奕奕的拍拍上面灰尘,笑呵呵的坐去桌后,拿过一旁袅绕热气的清茶抿上一口,翻开书本时,微微抬了下视线,望去窗外,随即重新看去书上内容。
“......陛下,倒是雷厉风行啊。”
外面脚步声过来,门扇嘭嘭敲响,府中门客的话语结结巴巴的响起。
“越国公......陛下.....派了位公公过来。”
站在门外的王风垂下手,附耳倾听了一下里面动静,回头朝笑眯眯的宦官轻声道:“国公可能不在,公公要不下回再来?”
“放肆!”
那笑眯眯的宦官,脸色陡然一变,笑容收敛,竖眉冷目的瞥了一眼房门,微微昂起下巴,“咱家过来,是奉了皇诏,陛下听说越国公不出府邸,以为年事高了,身体抱恙,特地嘱咐咱家带宫里上好补药探望,岂能就这么带着原来的东西回去。”
这话哪里是给带路的四个书生说的,尤其‘原来的东西回去’几个字,里面可是意有所指,令得王风、马流四人听的心惊肉跳,眼下走也不是,留下不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这时,里面响起一声:“尔等,进来吧。”
近前紧闭的门扇‘吱’的一声向内打开,露出一条缝隙,见过几次精怪的四书生,对这画面尤为害怕,连忙闪到一旁,哆哆嗦嗦的挤成团。
正对房门的宦官、宫中侍卫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在宫里也是见过法术,镇静下来,也是敢进去的。
“越国公,奴婢进来了。”
为首的宦官轻言细语的告罪一声,捧着圣旨带着两个侍卫走进房里,来到木雕缕空的帘门前,看去帘后坐伏案的老人,拱手躬身一拜。
“宫中奴婢,见过越国公。”
老人抬了抬脸,轻声说了句:“陛下让你们来,就为了探望老夫?”继续翻看书本,显然外面几人说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还是说看看老夫有没有卧病不起,好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回复陛下?”
帘子外的那个宦官眼珠转了转,笑眯眯的开口,正要说话,被老人打断,杨素放下手中书本,忽然呵呵轻笑出声。
“把药拿过来。”
“啊?”宦官愣了一下,片刻,连忙从侍卫手里提过锦盒,小心揭开黄绸,打开盒盖,捧了盒里盛着的一枚红彤彤的丹药恭敬的走进帘子。
哗啦啦的珠帘擦碰声响之中,放去书案:“越国公,这是陛下让奴婢送来的,滋补身体,延年益寿啊。”
杨素看也没看面前这张涂抹粉底的老脸,手指从盒里夹起丹药放在眼前看了看,轻笑出声:“老夫领略之丹药不知几凡,宫里那些个御医都是老夫带进去的,几斤几两岂能不知,还是说,这小小药丸另有所图?”
老人目光偏去那宦官,后者心里咯噔猛跳,连忙跪去地上,要知晓,越国公杨素可是名震天下的名将不说,武艺肯定是了得,何况传闻还会道法,比之国师都不逞多让。
“越国公,陛下没有其他所图......”
“无妨!就算有老夫也接着!”
杨素看着指尖的药丸,忽然丢进嘴里,咬的稀碎,伸手端过茶水抿了一口,和着粉末一起吞进肚里,这把外面的宫中侍卫,还有跪去地上的宦官看傻了。
“国公.....你......”
“滚出去!”
那边,吞下丹药的老人挥了下袍子,直接掀出一道风将地上的宦官吹的连滚带爬到帘门外面。
“回去告诉杨广,他想挖凿大运河可以,不过那要十年,十年后,老夫就不阻碍他!”
老人的声音震的窗棂都在嗡嗡颤动,冲出书房的宦官敢也不敢停留,带着侍卫一路狂奔出府,只留下四个书生两股战战的在外面吹着冷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片刻,有人小声道:“我们也走吧?”
另外三个凑近些。
“怕是不好走了。”“再等会儿,说不定越国公发完脾气,把咱们四个给忘了。”
“......我等从狐妖、鬼怪都过来了,还有何事可怕,大不了......给越国公磕头赔罪!”
“还要奉茶!”
“对,咱们一起,显得有诚意!”
四人嘀嘀咕咕的在外面说起,书房里,原本发怒的老人却是一脸平静,哪里有刚才的怒容,看着空荡荡的锦盒,起身从椅上起来,走去纸窗望着庭院的雪景,叹了口气,白雾自口中飘出,弥漫散开。
“兄长......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百官府舍长街,跌跌撞撞夺门而出的一行人出了府邸,那宦官回头朝写有‘越国公’金字的门匾呸了一口,“等死吧!”
骂骂咧咧叫嚷几句,爬上马车仓惶远离了这边,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回到皇城,一下了车辇,提着袍摆飞快跑去大兴宫。
“陛下!陛下!”
“反了!”
冲进书房,宦官跌跌撞撞的迈进门槛,一个不稳扑去地上,狼狈的跪行两步,就朝那边龙案后的身影喊了两句,意识到喊错了话,连忙扇了自己的一巴掌,又是作揖又是磕头。
“陛下赎罪,奴婢怒火攻心,又是急迫,才说错了话。”
杨广没理他,批阅完一封奏折后,放下毛笔才让他起来说话。
“越国公如何了?”
“陛下,他好得很!”宦官从地上起来,揉了揉被摔疼的膝盖,呲牙咧嘴的指着外面:“奴婢把陛下送的药带去了,越国公就看了一眼,就丢进嘴里吞下,眼睛都不眨一下。”
杨广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那丹药并非什么毒药,只是药房中随意取了一颗,不过试探罢了,若是不吃下去,才会让他动了其他心思,既然吃了,那就说明越国公还是......
“陛下!”
脑中思绪还在想时,被那边的宦官打断:“越国公吃了丹药后,还把奴婢撵了出来,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杨广皱起眉头。
“他还说,陛下将来想要大运河,要再等十年,就不阻碍陛下,否则就从他身上踩过去!”
想起国公府邸里被狼狈撵出来,那宦官照着原本的话,在后面添油加醋的多说了半句,话语刚一落下,那边龙案嘭的一声拍响。
上方的皇帝目光冷厉,手中握着的毛笔都啪的掰断扔去地上,溅出几道墨汁。
“老匹夫!当朕不敢杀你!!”
咬牙切齿的挤出话语,想起自己这位族叔,可是有道法在身,还有尸傀为卒,回头看向这个近侍:“国师可在万寿观?”
“回陛下,应该还未回来。”
“你先派人过去看看,另外传朕手谕,责令城外驻军不得朕信物,不得出营!”
“是!”
不久,皇城令骑四出,奔驰专门的驿道上,或去城外,或往芙蓉池方向快马加鞭,然而此时,皇帝口中的国师,眼下正过长安南门,牵着一头老驴,与孙迎仙走在街市上,买些年货。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不后悔
过明德门,积雪沿着鳞次栉比的屋顶延伸,橘猫跳过檐角爬去树枝,俯瞰着下方热闹的街道。
入冬第一场大雪已停下,年节的气氛临近,忙碌一年的百姓放下满身的疲惫,带着老婆孩子趁着空闲来往街头,看着街边喜气的摊位挑选年货,或割上一两斤肉,选上几段布绸,放去身边驴背,骑在上面的孩子眼馋的看着过去的糖葫芦。
扰扰攘攘长街上,人群拥挤,围着各处摊位挑挑拣拣,也有小贩高声吆喝,吸引更多的客人。
“瞧一瞧看一看,刚点的豆腐,白白嫩嫩,耐戳又夹不烂!!”
“写对联......五文钱一对。”
“给俺来一对,要春意十足的!”
“爹爹.....快看那边有猴戏。”
......
叮铃咣当的铜铃声夹杂喧闹的长街里。
由明德门过来通善坊,行人商贩间,一身干净衣袍的青年书生,牵着四处张望的老驴挤过人群。
书架在起伏的驴背上吱嘎吱嘎的摇晃,上面还放有收起的画轴,看上去就像贩卖字画的穷书生,朴素的衣着下,腰间一个拇指大小的剑鞘,倒是显得格外小巧玲珑,甚至还有人问书生是否愿意卖。
书生不远,还有一个道人,上唇八字胡,下巴留有短须,慵懒的哈了一口热气,看到那边有热闹,飞快闪了过去,垫起脚尖朝里张望。
陆良生牵着老驴过来,透过里里外外的人隙看去里面,一个老人敲着铜锣,吆喝着一只猴子朝众人作揖行礼,随后跳去立在地上的木棒,叽叽喳喳的大吼大叫,接过老汉丢来的小枪挥动起来,惹得看戏的百姓拍掌叫好。
“回去倒是带师父过来看看热闹,就是不知能不能醒过来。”
入冬后,蛤蟆道人裹了被子缩去床榻不愿起来,这一连两月出行在外,都不愿出被窝,睡的昏沉,若是不知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至于始皇帝,自从那次后,便没再出来过,陆良生倒也觉得不错,快到节气,省得闹心。
“老孙,走了。”
想着,书生朝那边还看猴戏的孙迎仙打了一记响指,“回去先洗漱一番,换身行头,晚上的时候再出来,逛逛夜市。”
那边,孙迎仙脚步轻快赶上来,走在老驴旁边。
“我说,咱们辛辛苦苦到底为的什么?风餐露宿,也没吃上一顿好的,今晚你得请客,让老猪掌厨。”
“好,我请客,只要你吃的下。”
陆良生笑了笑,这两月就中途回来过两次,其余时候基本都在荒山野岭,偶尔遇上山中人家也是能吃上一两顿热饭,至于道人所说的为什么这般辛苦,书生不好回答,默默看着这片热闹繁华的长街,看着每一个从面前走过的生命,想来,也用不着回答。
得来道法修为,总要做一些事,对得起这片天地生灵。
穿过几座热闹的坊间,刚回到芙蓉池,几匹快马正好从山门那边过来,看到书生、道人、老驴,直接‘吁’了一声,缓下马速跳下来,正是得了皇令的宇文成都,拖着甲叶‘哗哗’的摩擦声快步过来,双手一拱,单膝半跪下去。
“启禀国师,末将正寻您呢。”
陆良生与道人对视一眼,先让对方回去,便抬了下手,“起来吧,你来万寿观寻我何事?”
和陆国师有过一次出门,宇文成都觉得自己也算跟国师走得近了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来,走到一侧,笑着说道:“国师不知,是陛下让末将来的,也不知何事,就是通传一声,若是国师回来,入宫一趟。”
说着,看了看左右,又挨近一些,低声补充了一句:“末将出来的时候,令骑四出,听说陛下身边的那宦官说,陛下好像发火了。”
“发火?”
陆良生皱起眉头,眼下年关将至,加上秋日那场大胜,皇帝怎的也不会发怒才对,眼下令骑出皇城,而不走门下、中书两省,看来问题还有些严重。
难道......是为越国公?
想起那日宴会后,杨广醉酒说的那些话,陆良生目光凝实,连忙看去对面的宇文成都,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