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好啊,你要接得住,就随你看。”
熟悉这副表情的李世民哪里还不知道自家三弟的脾性,连忙喊道:“药师别接——”
话语出口的刹那,李玄霸挥开了手臂,金瓜唰的脱手而出,在空气里卷起呼啸,天光下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李靖。
那边,李世民的声音还在响起,李靖以为这孩子比寻常军中将领力气还要大一些罢了,然而,手掌触及金瓜捶得一瞬间,心头顿时泛起三字。
“大意了......”
咣!
铁锤抵开手掌,直接砸在李靖额头,荡出一圈波纹,发髻都在震荡里四散飞洒,整个身子从马背上倒飞出去,就在众人视线里,好像看到一道虚影从李靖身体里飞出,直直的冲天而起,越过了城墙,落去外面。
李玄霸呆呆的看着坠到地上不知身死的身影,低头使劲搓了下手,呢喃。
“原来捶人这么爽。”
......
陆良生站在一处高阁楼顶,风吹来,袍袂翻飞,泛起法光的眸子看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虚影划过城池。
脚下一点,朝对方追了上去,跃上城墙,在旗杆上借力,身子轻飘飘降去半空,看着稍远翻滚地上人的虚影,也有声音从上面空灵传来。
像是怒不可遏。
“陆良生!!”
半空,陆良生不答,身披的麒麟氅两侧,宽袖无风自抚,卷起了狂风,城外林野、稻田疯狂摇摆。
——袖里乾坤。
第七百零八章 剥神
呼呼~~~
风声呼啸,四周林野朝着漂浮半空的陆良生抚动的袖口倒伏,地面的泥土碎石随着风势吹飞、晃动,趴在地上的金色光影扭曲挣扎,隐隐看出一点人的轮廓,一缕缕发丝像是金线在风里散乱飞舞。
“陆良生!!”
扭动的人影金光四泄,似乎抬起了脸,向着上方漂浮的老人嘶吼:“万灵阵已经破损,天上各路星宿均已下凡降世,你不是黄帝,你阻止不了!”
那光影忽然抬手,掌中升起金光化作宝塔的轮廓,向上一抛,遇风长大,眨眼间化作一座宝塔,轰然落去地上,呼啸的风声、泥尘顿时都在瞬间静止。
疯狂摇摆的树枝渐渐停下,陆良生降下地面,掐着指决演算天干地支,发现这座宝塔竟除了能困住神仙妖魔,还能镇住天干地支的变化,强行将袖里乾坤威力消减到最小。
“本国师还以为你们只会在庙里心安理得享受供奉,看来还是有些本事。”
对付有神职果位的正神,人间术法基本没用,陆良生也就不用费心思想弯弯道道的各种术法来用,按下两侧印有阴阳的乾坤袖,单手一摊,显出一尊印玺,望着那方起身的人影,指决点去上面。
声音犹如雷声滚滚而去。
“托塔天王李靖!”
崆峒印泛起神光,随着陆良生的话语射去前方人影,将其笼罩,“身为正神,私自携法宝投下法相下凡,欲念不达,意图祸乱人间,削你在凡间高上神霄托塔天王之神位,不受庙观香火之力!”
指尖划过五方天帝,往前一引,天空轰然响起巨雷,令得不远的城墙上,一个个士兵抬头望着飞速聚集的阴云面面相觑。
“打雷,要下雨了?”
“今日天气怎么了?刚才起大风,这会儿又是打雷,怕不是等会儿要下暴雨了吧。”
“初夏嘛,暴雨也是常态,莫慌莫慌,继续巡视。”
轰!
又是一记雷声落下,被神光笼罩的人影驱使落在远处的宝塔,却是发现只能驱使分毫,在地上晃了晃便没了动静,与之前返回天上的魔家四将所描述一般无二,难怪昊天不让封神之权再次落入凡间帝王手里,否则依靠香火祭祀成神的前人恐怕都要听对方所用。
‘可恨,要是某真身能下界,岂会落到如此狼狈。’
金色人影咬牙,双手撑着神光向外一震,身形猛然间拔高,冲去云霄返回天庭,然而,那边,陆良生指决牵引着崆峒神力点去眉心,双唇轻启,轻喝:“剥!”
飞去半空的人影身形一滞,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嘭的闷响,摔在地上,除去神位的神力,封神之前的托塔天王,依旧有在昆仑学过五行之法,法力尚存,虽说是法相降世,多少还是有法力的,神力一失,运转法力顿时沉去地下。
“想跑!”
这时,蛤蟆道人跳下徒弟肩头,“当老夫不存在?”
落地的蟾身膨胀数圈,脑袋像是充气般,瞬间变得巨大,张开蟾嘴,整个身子都向后仰了仰,猛地一吸。
荒草、泥土一块块剥离,倒卷飞离地面,形成漏斗般的形状飞去蛤蟆口中,地下的那抹黯淡的人影也被硬生生扒了出来,卷去半空随着周遭剥离的一切,一起落进张开的蟾口之中。
蛤蟆道人当即闭上嘴,身形回到原来大小,倒吸的风声戛然而止,泥尘跟着重新落回地面。
嗝儿!
感受到嘴里的异样,蛤蟆打了一个饱嗝儿,朝地上连连呸了几口,吐出些许青草、细石,这才摸了下肚子。
“师父?”陆良生抬手击散那边的玲珑宝塔,偏过头来。
看到徒弟投来目光,蛤蟆道人摆了下手:“知道了,为师从未吃过神仙,先感受一下。”
说着,阖上豆大的蟾眼,慢慢磨着嘴,像是在细细品味什么,片刻,颇为不舍的张开嘴,朝陆良生脚下吐了一声。
“嗬忒!”
之前吞进去的人影落到地上翻滚,陆良生抖开宽袖,将地上的法相吸进袖里,结出法印点在袖上的阴阳转了一圈,那上面的阴阳图案也跟着转动起来,将里面的托塔天王封印困住。
做完这一切,这才看去蛤蟆道人。
“师父,你可有获取什么讯息?”
“嗯。”蛤蟆道人再次闭上眼,坐去地上,像是将刚刚得来的东西,在脑中重合,过得一阵,缓缓睁开眼,声音比刚才严肃了许多。
“良生,看来比你曾经猜测的要严重的多。”
阴云散去,柔和的阳光照过满头银发,陆良生拖着微微佝偻的身子也跟着坐下,苍白的眉毛皱起。
“师父看到了什么?”
“漫天诸星、诸神都来了,他们好像穿过天上一个窟窿全都托身降世来到了人间,数量太多,为师看不过来......”
睁着眼睛的蛤蟆道人,好像看到了陆良生看不到的画面,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眼珠子好像跟着某个画面不停的左右晃动,然后,陡然哆嗦一下,浑身湿漉漉,瘫软下去,喘着粗气,抬了抬蛙蹼,让陆良生不要碰他。
“先让为师休息会儿.....呼呼.....”
白花花的肚皮上下起伏,几息之后,蛤蟆道人这才重新开口:“良生,那个窟窿.....是当年妖星撞出来的,为师刚刚看到了,看到它从更远的虚无里飞来,不知怎的偏来了这边,为师怀疑,它是被那帮神仙故意引来的。”
“唉,为师真是老了......光看一下当时的场景,就感觉快喘不过气来.....要知道,为师当年何等威风......”
蛤蟆的话语声里,一旁的陆良生缓缓仰起脸,看去天上白云如絮飘过,吹来的风,犹如焚火有些灼痛他皮肤。
“陆元当初没能阻止妖星降世,世间混乱不堪,结果他不知道,妖星其实天上那帮神仙弄下来的......现在妖星没有了,混乱没有如约而来,那帮神仙坐不住,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下凡,要不是还有万灵阵挡着......”
陆良生紧咬着牙关,阖了阖眼,从地上起身,将还在地上比划蛙蹼的师父放去肩头,转过身走去前方城墙。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了,但总归还是有办法。’
穿过厚实的城墙,回到人声喧哗,却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的城中百姓里,过去此时正在争吵的李府。
书房。
盛满茶水的杯盏呯的摔去跪在地上的身影旁边,李渊气得说不出话来,负着手来回走动,有时停下,指去跪着的李玄霸,几欲开口,又咽了回去,继续走动。
捏着绢帕得窦氏想说什么,此刻也不敢随意插口,毕竟自己这儿子又闯祸了,伸手过去捏住他耳朵。
“玄霸,你怎么.....唉.....你出手怎能不知轻重啊,那是韩柱国的外甥,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爹往后怎么跟人家交代?”
耳朵上的疼,李玄霸根本不当一回事,仍有母亲捏着,不过听到‘玄霸’二字,忍不住提醒道:“娘,别叫玄霸,我改名字了,叫元霸!”
“好啊!你还改名,长能耐了!”
李渊气得就要跑去扭开密室暗门,过得片刻,提了那把虎头剑怒气冲冲过来,就被迎来的窦氏拉住,指着那边打开的暗门,吼道:“什么时候开的?你给我说清楚!”
房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看的李世民、李建成目瞪口呆。
第七百零九章 好父亲!
“让开!”
“不让,给我说清楚那门怎么回事!”
灯火照亮书房,两道人影拉扯剪在墙上来回晃动,身形撞去书架,竹简摔去地上,男人挣脱跑开,妇人抓过茶盏扔去,划过目瞪口呆的兄弟二人头顶,外面的老管事探头朝里瞅了一眼,茶盏飞来,呯的砸在门扇,碎了一地水渍、瓷片,吓得连忙躲回墙脚,赶紧朝过来的侍卫、仆人摆手。
相隔几间的厢房,听到动静的张初尘擦过床榻上昏厥的男子,看去一旁的虬须大汉,后者点下头,拉开门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就见老管事缩着脖子坐靠墙脚,不理会他,虬须客走到门扇正中,里面李世民、李建成分别拉着李渊、窦氏,那个李玄霸正拉着耳垂跪在书桌前,瞟来的眼神,甚是不屑。
“孽子啊,为父赐你的名哪里不好,非要改,你想气死我不成!”
李渊拿着剑柄就要敲去桌面,舍不得,改换了手掌在上面拍的呯呯直响,拉着他的李建成不停抚他胸膛顺气。
“父亲,三弟兴许只是心血来潮罢了,你是知道他性子的,兴奋劲儿一过,过两天就好了。”
“我才不是一时兴起!”
跪在那边的李玄霸抬脸叫了一声,气得李渊拿剑就要抽过去,嗯?!另外一边,窦氏眼睛瞪过来,门口又有外人在,终究还是将剑垂下,扶着桌角坐去椅上,缓和下语气。
“你说,好好的为什么改名?!”
“我师父让我改的。”李玄霸昂起下巴,拉着耳垂的手放下,指去外面:“你们吃饭的时候,我去拜了一个师父,他说我名里带玄又带霸,两者太刚易折,才把玄字改成元字。”
之前的事,李渊是知道的,第一反应就是国师陆良生。
“玄霸,你师父可是一个翩翩书生,身旁有一头老驴?”
“驴有啊。”
李玄霸微蹙眉头望去穹顶,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可不是一个书生,而是一个老头儿......呸,是个老先生,胡须有这么长!”
他在下巴比划了一下,拉出大概的距离。
“还有......眉毛、头发都是白的,脸上全是皱纹,看上去七老八十,不是年轻的书生。”
不是一个书生?
听到儿子的描述,跟脑中那位国师的样貌根本不一样,李渊看着手中的虎头宝剑微微发怔,难道是我搞错了?
......可按之前,老三复述对方的话,明显是就是送剑于我的国师才对,莫不是变化了模样,特意来太原,收我儿为徒?
书房里,李建成、李世民听得云里雾里,窦氏见夫君面色肃穆,没有说话,到底是夫妻,瞪去那边跪着的儿子,轻喝呵斥。
“玄霸,你名字时你父亲取得,哪能听信他人言语,随意更改,就算要改,也要.......”
“改得好!”
妇人话还没说,陡然听到这声,瞠目结舌的偏过头,那边书桌后面,李渊满面红光,连连拍响书桌,看的里间三个儿子,外面的虬须客都愣在当场,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玄.....元霸啊,为父觉得你师父改得妙,改得好!”
“夫君你......”窦氏迟疑了一声,那边李渊起身走出书桌,咧嘴笑起来,过去将儿子扶起,拍拍他袍摆上灰尘。
言语变得温和。
“只要不改姓就行,你跟你师父说,要还不满意,其他字也一同改了。”
此时屋里说着话,有身影从长廊那边跑来,跟缩在墙脚的老管事低声两句,后者连忙挤到虬须大汉身旁,朝里禀报。
“老爷,门外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
还迷糊在父亲话语里的李玄霸第一反应就感觉是陆良生,兴奋喊了声:“肯定是我师父来了!”挣开李渊的手,转身往外跑,李渊、李世民、李建成等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了出去,一路来到前院府门,远远听到几声驴叫。
门外檐下,悬挂的灯笼摇曳,天光里,一身灰扑衣袍老者牵着缰绳立在那里,须髯雪白显出一股仙风道骨,追上来的李渊,仔细端详面容,依稀看出似曾相识的样貌,顿时上前抖开双袖,抱拳拱手。
“太原李渊,拜见国师!”
身后众人一脸惊诧,反应过来,急忙跟着躬下身子施礼,李玄霸越过躬身下拜的父亲,踩过门槛一下跃到外面石阶下,站到陆良生旁边,火急火燎的拱了下手,说了声:“师父!”
嘿笑着转过身,又朝李渊、两位兄长那边挑了下下巴。
“如何,我可没撒谎,这就是我师父!”
刚说完,头顶就被拍了一下,回头就见陆良生目光严肃,抖动白须开口:“在父母兄弟面前,当要守礼!”
“哦。”
李玄霸还有些不服,毕竟性子历来就是如此,可也不敢在师父面前多说,一旁,陆良生摸了摸他脑袋,目光投去府门一众躬身下拜的身影,托袍抬手,让他们都起来。
“不用行这般大礼,过来,是为取回法宝。”
说着,抬起的手掌摊开,众人身后的府邸之中,就听‘哎哟’‘怎么回事?!’‘有东西飞起来了。’的一片惊呼话语声里,一道光芒从府中升起,飞过府门上方,落到陆良生掌心,正是之前打伤李靖的那柄金瓜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