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430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日头正盛,风里抚动的杨柳飘下叶子,随风落去酒肆二楼,嘈杂喧哗,人的笑骂、大喊大叫,豪迈、粗大或矮小敏捷的身影带着门中弟子上来二楼,向人抱拳,不时响起“久仰”“幸会”字眼。

  也有沉默寡言的侠客缩在角落,眼神倨傲而冷漠,或与认识的人端酒豪言,言语间多是谈论这场比武的事。

  “......未来长安之前,都未曾听说过什么宇文太师,很厉害?”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宇文太师武艺了得,传闻当年他一人杀入草原,宰了不少突厥人,不多不少刚好八万!”

  有豪迈之士,起身拍手叫了声:“杀得好!”

  附近也有声音质疑,一个背刀的汉子端着酒碗转过头来。

  “八万?吹吧,朝廷不是说了嘛,乃是北边军队杀的,一个人能杀八万?八万头羊杀起来,也能累死个人。”

  这二楼上,多是江湖绿林中的汉子,当中也有少许老人女子,这类人看似平平无奇,但能在江湖中行走,比寻常绿林人更加难以招惹,眼里多有倨傲的神色,听到所谓一人杀八万,多是嗤之以鼻哼了哼,继续说话喝茶。

  刚才称赞宇文太师的那个江湖人见他们一副不信的表情,端起碗起身走在几桌过道间,比划了一下手,朝周围压低了声音。

  “就知道你们不信,可你们知道么,这宇文太师可不是凡人,不仅身怀绝世武功,还有高深玄法,又有神兵利器傍身,杀那八万突厥兵有什么稀罕的?我有一个拜把子的兄弟,当年就是弃了绿林,投身军伍,恰好就亲眼目睹了,那剑通天彻地,从天而降,还未落下来,那地上的八万突厥人就像燃起来的稻草,那是一片片的起火化为飞灰飘散。”

  一个女中豪杰抬起脸来。

  “你那兄弟呢?今日可有来?”

  “死了。”那人耸耸肩膀,“前几年打吐谷浑的时候战死了。”

  周围,顿时一片嘘声,继续各说各的去了,然而那人也不耐,笑呵呵的喝了一口酒水,继续走动,手指敲响身边一桌。

  “你们别嘘,我可告诉你们,这宇文太师没有这般厉害,岂能被宇文少卿请来坐镇?还有,要知道宇文太师可不是一个人,传闻他还有师兄弟呢,上面的大师兄听说是个七八十岁的老翁,双眼看不清,可你们想想宇文太师都这般厉害了,能做他的师兄,怕是只强不弱。”

  习武之人本就桀骜不驯,岂是那般容易服人,当下一个系纶巾的书生,端杯轻笑:“说得如此清楚,怕是故意编造,乱我等心境。”

  众人知道这书生名头,乃是‘四象剑’黄守一,也不知是不是真名,所练四象剑法与名字一合,正好应上‘四象归一’的意思,在绿林里少有的新起之秀。

  眼下听到他这番话,倒是觉得有理,也就不将那汉子刚才的话当真,后者看了看周围,识趣的丢下酒碗坐回去。

  “老子不过好好说道罢了,怎么就乱你们心境了,本就事实如此,那宇文太师,可是当朝国师的徒弟,你们爱信不信。”

  周围绿林侠客,已经没人理他。

  毕竟此次来长安,都是奔着这场天下第一的名头去的,对方不过是坐镇,又不会轻易下场,关心这么一个人做什么,此时聚集京城,上了那比武擂台不说能夺得第一,至少也能打响名声,说不得还能混个武官来当当,再不济有了些许名声,还能回到地方开设武馆,赚些营生。

  坐在屏风那边的雅席上的男女听着这些绿林言论,摇摇头继续吃饭,男子对面的少女有些担心。

  “靖哥,还是不要上去了,你刚刚听那人说没有,宇文拓那么厉害,怎么能从他手中抢过轩辕剑?”

  陈靖沉默的扒着米饭,筷子不时夹过菜肴送去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包着饭食低声道:

  “总会有办法的。”

  他目光抬起扫过对面女子的面容,看去栅栏外的街道,以及远处空地正在搭建的擂台。

  “国仇家恨......不能不报,只有拿到轩辕剑,才能冲进皇宫,杀了皇帝。”

  “为什么一定要拿到轩辕剑?”

  听到女子的担忧,陈靖咽下口中的饭食,抹去嘴角一颗饭粒,回过头来:“因为皇帝身边,还有一位陆先生.....他是宇文拓的师父.....只要拿到轩辕剑,再加上我这许多年潜心修行的六丁六甲阴阳天通术,肯定杀得了这狗皇帝。”

  说着,放下筷子,握住女子的手,“雪,不用担心,等我完成心愿,让天下黎民百姓不再受皇帝奴役,我就和你一起归隐山林,不再问世事,你喜欢去塞北骑马牧牛羊,我们一起养上一大群。”

  感受到男人的温暖,女子脸红红的,点头轻‘嗯’了一声,感觉时间都变得漫长了。

  不久之后,日头落下,再到升起,五月十五这天,义宁坊变得热闹非常,里里外外站满了城中赶来的百姓,乌泱泱的望去全是一片攒动的人影看着中间硕大的台子指指点点。

  “好些时候就听说是有江湖中人比武,想不到是真的。”

  “这岂能有假,那可是宇文少卿举办的。”

  “这么说有好戏看了,不知道那些江湖中人跟茶肆说书人口中讲的那般,飞檐走壁,哼哼哈嘿的打斗。”

  “看了不就知道了?那帮绿林侠客就前面。”

  人群中有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张望,果然,靠近那方巨大台子四周,站满了数圈服饰各异,手持兵器的江湖中人,依次给画押的老头按下手印。

  更远一点的酒楼上,穿着官袍的宇文化及、武人打扮的宇文成都,随宇文拓落座,俯瞰下方的木台,随后宇文化及朝下面的官员点了下头。

  片刻,身着官服的一个老人走到中间,讲了一些旁人并不感兴趣的规则后,有人摁下红红的手印,提了棍棒纵身一跃落去台上。

  台下的老头将画押了的纸张举起来,转过四周:“生死状已签!”便没了下文,而台上的老者面去一个方向,高声叫喊:“可有挑战之人!!”

  “我来!”

  一个提刀的汉子摘下斗笠,手一撑台面,斜斜翻身而上,之后,便与对方战到了一起。

  乒乒乓乓的打声里。

  陈靖站在台下看着这一切,偶尔抬起头,远方的天空,隐隐有黑云笼罩,响起滚滚雷鸣,朝这方飘来。

  ........

  阳光遮去云后,芙蓉池万寿观里,陆良生带着一个瘦不拉几的少年,还有一个背着包袱得小童走出山门。

  天空雷声隐隐滚来,大抵以为有雨将要落下,陆良生施了避雨的法术罩在三人身上走上街道。

  “明月,就在这里分别,可小心别走错路了。”

  来到街上,陆良生朝身后跟着的童子叮嘱一句,后者点点头,抖了一下肩背斜跨的包袱,拱手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撒开双腿,兴奋的飞奔起来。

  看着小童消失在来往的人潮里,陆良生这才侧过脸来对瘦巴巴的少年轻声一句。

  “元霸,我们也走吧,看看那边比武如何了。”

  师徒俩转身去往义宁坊,不到片刻,蒙蒙细雨落在了城中。

第七百一十九章 阴云压长安,风铃起晚风

  蒙蒙细雨落在长街房舍阁楼,化作积水滴答滴答落下屋檐,一身青衣灰袍的陆良生,白发梳理的整齐,面容苍老而慈祥,给人一种衬出仙风道骨的感觉,令得过往行人百姓投来好奇的目光。

  走过湿漉的街道,脚步轻稳,身后还有个病怏怏的少年,在雨里不停张望两侧行人、商铺,走过数条街坊后,才到义宁坊,此时这边乌泱泱一片人,冒着细雨,没人愿意离开,也有闲钱的豪绅贵人、文人雅客早早去了附近的酒楼、茶楼占座,从高处看那边擂台,两个江湖武者打的拳拳打肉。

  “这些绿林人就像街边杂耍的猴子般供人看热闹,还这般认真,呵呵......”

  “兄台不可这般说,没有他们,哪有我等在此间凑个热闹。”

  “哈哈,说的是说的是啊,就是不知这天下第一谁人能摘了去。”

  “江湖绿林中人,什么脏手段都有,说不得打不过也能使诈赢了擂台,哪像我等文人,比试文采,输了就是输了,大度谦和还能留下美名。”

  “是啊,当今陛下大力推行科举,让的不少苦无门路的文人也有了干劲儿,哪日也举行学问盛会,怕是不比这些武夫差。”

  “那自然,哈哈哈!”

  .......

  陆良生带着李元霸过来时,台上已经换了第三拨江湖人打擂,前方木台上呯呯几声硬碰硬的对撞,一个面容普通的女子身手敏捷,踏动木桩,一个借力翻跃对手肩头来到后面,单手一掌击在对方后背,震的衣袍嘶拉一声破碎,将人打飞落下擂台,引得下方冒雨观看的百姓传来喝彩声。

  “下一位,谁来挑战这位苍梧女侠!”

  “东岭神腿,梁令夫求赐教!”

  身形修长的男子纵身一跃,唰的冲上半空,脚尖一点台角木桩,轻飘飘的降去擂台正中,下一刻,双脚踢、扫、刺、挑,带出一片残影,罩去对面的女子全身命门,将对方卷入风暴当中。

  不远处的阁楼上,宇文化及看着台上两人腾挪打斗,相隔中间一人,偏头望去儿子。

  “此二人武功,可在成都之下?”

  “两人算上一块,我也懒得与他们斗的兴趣。”宇文成都看着下方爆发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之前那名女子被一脚扫中打下擂台,语气多是不屑。

  说话间,坐在父子二人中间的宇文拓压着膝盖忽然起身,宇文化及连忙跟着起来:“太师,你这是做什么?可有要事吩咐?我让下面去办。”

  “呵呵。”

  宇文拓向他笑笑,抓着椅靠向前挪了一下,面朝楼外,说了句:“我师亲来,做为弟子岂能居首座。”

  便拱起手,朝外面雨中黑压压一片人海躬身一礼,宇文化及微张着好半天没合上,宇文拓的师父,不就是国师吗?

  已经许久未听过这个称呼的宇文化及,从震撼里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开口:“国师回......长安了?”

  相对父亲的惊骇,宇文成都从椅上直接跳了起来,面露兴奋,激动的抓着椅背向外扫过几眼,完全没心思看下面的比武打斗了。

  “国师在何处?”

  视线扫过的人海当中,一道青衣灰袍的老者抬起脸来,耳中听到徒弟传来的话语,无奈笑了一下,原本过来这边不过看上几眼,让李元霸见见世面,没成想被徒弟先斩后奏了。

  “这个拓儿。”

  笑着,陆良生拍拍小徒弟的肩膀,挤过旁人几步间一晃便到了酒楼下,在守卫没有任何察觉下,径直上了二楼。

  “二叔,国师在何处?”宇文成都按着栅栏还在四下查看,中间位置上的宇文拓已经转过身,托袖拱手,朝着楼梯口躬身拜下。

  “弟子宇文拓,拜见师父。”

  听到这声的父子俩,急忙跟着转过身来,就见那边空气扭动,两人眼睛一花,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见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宇文化及刚想说:“你是何人......”陡然反应过来,眼眶顿时睁大,“国师?!”

  “嘿,你在这儿。”

  李元霸不理会旁人,朝师父拱了下手,一下蹿去宇文拓身边,仰起脸挑了下下巴:“师父说你很厉害,刚好外面有擂台,我要和你打。”

  “元霸。”

  陆良生轻唤了声,这才让少年撇嘴后退,在宇文化父子俩,还有徒弟相邀下坐去首位,下方比武的江湖绿林、较近观看比武的百姓大抵都看到了这方突然出现的老人,还坐去东宫太师的座位,顿时交头接耳,偷偷说起话来。

  “这老头是谁?”

  “莫不是宫里的大官儿?”“我看不像,没官老爷那种气势,何况谁还能让宇文太师在旁边站着?没看就连宇文少卿都在一旁陪衬?”

  “是啊,若说皇帝,也没这般老了才对。”

  “这老人一股出尘味,仙风道骨的,莫不是哪里出来的神仙吧。”

  窃窃私语的话音里,台下绿林人群里的陈靖也在看着那边,眸底也有着疑惑,就在这时,忽然台上响起一股惊雷般的嘶吼。

  “让我来领教领教!”

  顷刻,众人回转的视线里,一道黑影擦起嗡鸣,唰的飞去擂台,上方决出胜负的东岭神腿,一脚正中那黑影,整个人跌跌撞撞后退,重新站稳后,放下的脚掌不停在台上蹭动,磨去疼痛。

  而前方,黑影是一根熟铜棍,半空翻转落下的同时,被跃来的一道身影稳稳接住,落下的身形轰然降到台面,浓须紫面,身材魁梧壮硕,持棍缓缓起身时,擂台都还在刚才坠下的动静里微微颤抖。

  下方,有认识的人大喊起来。

  “是紫面天王,熊阔海!!”

  “他不是太行山的匪首吗?怎么敢来长安,也不怕被官府抓起来。”

  “要是赢了,官府还抓他做什么,到时那就是自己人!”

  “嘶~~~这比武倒是有些意思了,不知还有什么厉害人物来了。”

  “哎,这天怎么阴的这么厉害,都快看不清台上了。”

  哗然的惊呼传去酒楼二楼,陆良生端过茶杯与一旁谄媚的宇文化及说笑两句,抿了一口茶水,对于下方的江湖人比斗,没多少兴趣,对方打生打死用尽全力的搏斗,在他眼中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

  不过身旁的小徒弟,李元霸倒是来了兴致,搓着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终于有点像样的了,这么壮硕的身子,肯定能受我两拳。”

  这话引来的是,旁边宇文成都的白眼。

  蒙蒙细雨在风里斜斜摇曳落下,阴沉沉得天空,阴云变得更加浓郁,从天边缓缓推移过来。

  繁华热闹的长安城外,矗立一片水汽当中的城隍庙,悬在檐角的几串风铃,忽然动了一下,静谧的庙观,回响起一阵铃铛声。

  叮叮叮叮~~~

  风吹着雨线打在正殿门扇,空荡荡的庙门间,薄薄水雾翻涌,几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从远处飘来。

第七百二十章 星辰诸象,卷红尘

  淅淅沥沥细雨顺着屋檐挂起珠帘,风铃声回响安静的庙观。

  紧闭的城隍正殿大门内,阴沉、幽绿的公堂阴鬼哀嚎,延伸而去的神台后侧,深幽的走廊深处徘徊叮铃咣当的铁链声。

  “天王,纪某得罪了。”

  斑驳锈迹的栅栏牢间,铁片、油纸缝制的伞缓缓旋转罩着被两条铁链锁住的人影,盛放的神光探出体内,就被伞中一股幽绿弹压回去,铁链晃动间,那人影隐约能看出中正威严的面容,凶狠瞪着前方头戴城隍冠的纪信。

  “你乃一地城隍犯下囚我法相之罪,本王知晓并非你本意,乃是受制于那修道中人的敕令,待天地相通,世间就不会再有这般自私自利之徒,你也不用......”

  “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