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人影的话语还未说完,那边纪信的声音将其打断,指尖翻过书册,看着上面的内容,随后抬起目光,轻声道:“不管是托塔天王,还是陈塘关的总兵,纪某都速来敬仰,以身份而言,你们高高在上,统管天上各路星宿,威风凛凛......但是,你们已经封神天上,何苦还要下界,地上之事,妖魔鬼怪自有我人间城隍、泰山阴府管辖,插上一手?”
纪信将手中书册内容记在脑海,转身走去外面,房门无声自开,他又说道。
“皇天后土,两者并无高低,天王当神仙太久了,就觉得我等人间城隍、阴府就得听你们的?再说.....做城隍之前,纪某也是人,岂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在人间乱来!”
“纪信!!小小城隍,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你敢窥视大计,必会遭到天谴!”
打开的房门袅绕阴气嘭的一声碰上,将人影歇斯底里的嘶吼隔绝,纪信背对那间幽室,仰脸叹了口气:“这人间.....真的要乱了。”
他法力不算低微,当在这些神仙面前,终究不够看,花了整整三日,才从对方法相里,窥得他们托身降世之人,原本只是保特怀疑的态度,可看完里面内容,让纪信心都提了起来。
叹息了一声,手中的城隍法侧也不由捏紧了些许,正要飘飞飘出去,只听前方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城隍庙的幽静。
纪信心中顿时升起警惕,驾起阴风循着发出惨叫的公堂冲去,嘶喊、惨叫、打斗的声响远远传来,穿过通往公堂的那扇门,一道幽影从他视线里划过,撞去殿柱狰狞鬼头,来不及一声惨叫,身形顿地一瞬,烟消云散。
犹如雪融的幽影,正是庙中赏善司的主簿。
“你们——”
纪信咬牙挤出声音,抬起视线扫去公堂,映入眸底的数道身影,绽放神光偏头看来,威严的声音的响彻堂内。
“小小城隍,敢囚天王!”
神光大盛,照去城隍,溢出正殿门窗,檐角的风里狂摇,清脆的铃声传去外面,铅青的雨幕里,此时一道矮小的身影背着包袱,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从长安出来,走去东南的官道。
“......走南闯北小道童......想呀想娘亲......奉了师命,把路.......”
哼着的小曲儿陡然停下,蹦跳的小身形停下脚步,在雨帘里转过脖子,看去官道分出的一条小道延伸过去的小丘,他知道那里是纪城隍的庙。
“刚才......那是神力?”
一闪而逝的神力让道童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好奇驱使下,朝那边小跑过去,若是没什么事,讨几个果子就当路上吃了。
踏上庙前石阶,远远听到风铃摇摆,胡乱的轻响,诡异的气氛让他感觉有些毛孔悚然,里面也没见庙祝,四周殿门也都一一紧闭。
“难道还有人敢在城隍庙行凶?”
跨进庙门,小心谨慎的靠近正殿,轻轻推开殿门,只见原本矗立神台上的彩绘泥塑碎裂一地,两侧的各司主簿神像也都缺胳膊断腿,急忙祭出法力汇聚双眼,周遭顿时一变,一股浩荡神威迎面扑来,原本狼藉的主殿内,画面顷刻变化了模样,几道金光四溢的神人站在里间,身披甲胄,仙带漂浮,其中一神手中正握着道童口中的城隍纪信。
后者香火神力正从七窍溢出,挣扎里看到门口睁大眼睛的童子,挤开嘴唇张合,“走!拿去给陆良生——”
手中死死护着的书册,陡然一扔,落去明月怀里,童子愣一下,里面的神人瞬间偏过头来,看到了门口的孩子。
然而,没等明月反应,只觉眼前一花,整个身子轰然撞飞出去,划过长长的轨迹,狠狠砸在殿外炉鼎上,响起‘咚’的一声闷响,大鼎在声音里硬生生挪出半寸,令得在房里休息的庙祝打开门探出脑袋看了看空荡荡的庭院,又疑惑的缩回去,关上房门。
常人无法看见的画面里,身披甲胄的身形仙带飘飘,头顶羊角,手特一根铁鞭跨出正殿,看了眼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小人儿,哼了声。
“这就死了?下界的一只半妖。”
后方正殿里,有声音响起:“鬼金羊,莫要磨蹭,速速将城隍封册取回。”
“嗯。”
鬼金羊并非姓名,乃是二十八宿中的一个,原本也是有姓有名,叫赵白高,只是已经很少被称呼了,下界后,托身附近一个军中将领,感知到天王被囚,联系了附近同样托身的天上神仙过来,可惜并非二十八宿,而是众星当中的丧门星张桂芳、地煞里的地短星蔡公......
听到催促,不免有些不爽的伸手拿过半妖童子怀里的书册,转过身翻看了一下时,手里的书册陡然消失。
“幻术?!”
几乎同时,他身后躺在血泊里的明月忽然睁开眼,双手一撑,翻身跃起,护着怀里那本书册,飞快蹿了出去,双手双脚并用,像只狂奔的狐狸,嘴角含着血,冲出庙门,直奔远处的长安。
“鬼金羊,这是你的失误,你去料理了。”
里间几人提着手中虚弱的城隍,一掀披风大步走去内堂,殿外的赵白高望着跑出庙门的身影,顿时化作一道神光紧跟而上。
妖风卷地,金光蔓延,一前一后延伸去的方向,此刻长安城里,爆出热烈的喝彩,义宁坊间,人山人海的当中的木台上,一棍熟铜棍横扫,连人带兵器,将上来挑战的第七个绿林侠客打下擂台,手臂断裂被人抬走。
名叫熊阔海的壮汉呯的将铜棍拄去台面,目光扫过台下,又望去身后的阁楼,挑衅的目光里,浓须张开,声音雄壮豪迈响起在雨帘里。
“还有谁!!”
对面的二楼上,李元霸瞪着眼眶,指着下面叫嚷的壮汉,按着栅栏就要翻身跳下去,被陆良生不动声色的挥了一下袖口,隔空拉了回来。
“元霸不急,下方还有人会上去。”
就在宇文拓附和点头的同时,陆良生说完话,眉心处陡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皱起雪白得眉毛,目光从下方擂台抬起望去了南面。
下一刻,下方这时也有声音响了起来,“伏魔山陈仇请赐教!”
一个背负长剑的青年,越过身旁的女伴,缓缓走上擂台,朝对面的壮汉拱了下手,也朝去阁楼,拱了一下。
目光紧紧的盯着那老人身旁的当今东宫太师,收回的视线,顺道扫过靠在栅栏的一柄满是雕纹的兵器。
......轩辕剑。
第七百二十一章 战书
‘哈哈——’
绵绵细雨落去高台,陡然的豪迈大笑,令得那边望着酒楼的青年偏头看去对面络腮大胡的壮汉。
“阁下何事发笑?”
“哈哈......我笑你这瘦个瘦腿的,受不了我这铜棍,哈哈哈.....哈哈哈——”
熊阔海拄着熟铜棍,笑声震的台前一圈的江湖绿林人耳膜嗡嗡作响,片刻,笑声一收,冷下双目,一脚踢去地上的棍棒,铜棍‘嗡’的划过空气,在他手里一推,脚下压得擂台木板吱吱乱响,犹如一辆战车向对面横冲过去。
“小子,给我下去!”
锵~~
呯!
两种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剑身出鞘的轻吟鸣啭的刹那,稳稳抵住棍首,巨大的力道下,陈靖双手握着剑柄向后平移半丈,脚下木板传出扭曲的呻吟时,陈靖身子陡然偏斜,磕在棍首的剑身贴着棍身怒斩而出,擦出一片片火花飞溅开来。
棍身另一端,熊阔海急忙松手,壮硕的身形柔韧的向后一仰,划拉而来剑锋贴着他鼻尖过去。
一瞬,身子直起,手肘一架,将靠近的青年手臂夹住,另只手握拳怒挥打出,然而,随后的交手,台下的绿林豪客、外围的百姓几乎都没看清。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
好似老熊的壮汉跌跌撞撞后退,衣袍抚开荡出一圈涟漪,下一刻,后背的布帛嘶拉碎裂,犹如蝴蝶纷纷扬扬飞洒开来,庞大的身躯一屁股坐去地上,仍旧余力不息的向后平滑,撞去台角的木桩。
噼咔~~
木桩同样受到巨力般,呈出裂纹,拦腰断开倒去台下,令得下方那片江湖武人急忙躲避,回过神来,面前的擂台都还在微微摇晃。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随后‘哗’的沸腾起来。
“这位侠士居然身怀这般内力......”“怕是没人敢上去了吧。”
“刚刚发生了什么?根本没看清啊。”
“肯定坐不了假,那熊阔海都吐血了。”
“这下谁还敢上去?”
擂台上,靠着半截木桩的熊阔海摇摇晃晃爬起来,捂着胸口脸色有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明明自己那一拳也打在对方身上,为何那人没事,自己受的这一下,却是好像被一堵墙壁迎面撞过来一样。
下方起伏的窃窃私语里,他几乎快要转不动的思绪里,呢喃了几声,蹒跚走出半步,直接扑了下去,主特的老人上来,探查了一下脉息,只是重伤昏厥,便着人将壮汉抬去下方安置。
“还有哪位英雄上来与这位陈少侠过招?”
老人拱手一圈喊道的同时,身后的酒楼里,李元霸急的来回走动,又唤了声:“师父!”可陆良生没理他,浑浊的目光望着城池的南面,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刚才台上的一幕,旁人或许看不清,但感知里,是知道那青年换拳的刹那,用上了法力,陆良生熟悉天干地支的用法,双方换拳时,明显察觉到了地支换位,青年受拳而不倒,全部的力道都被灌去了壮汉身上,甚至力道加大了许多。
“陈靖这些年......长进不少啊。”
不过眼下,陆良生注意力并未在擂台上。
下方擂台的老人又喊了一声,周围仍旧没有人上来,正要开口喊第三声时,一旁伸来手横在他前面,陈靖轻声说了句:“请让在下来下战书!”
这话一出,周围更是一片安静,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青年缓缓转过身,面朝去酒楼二楼。
“这人不会要向宇文太师下战书吧?”
“有好戏看了。”
果然,印证了众人猜测,陈靖抬起双臂,朝那方重重抱拳,声音清澈响亮。
“席间已无可敌之手,在下胆敢请上面那位......”他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上面的几人,最后落在中间端坐不动的身影上,话语出口,响彻擂台。
“......老先生过过手。”
声音里,他只有他的思量,能让宇文拓让座的只有一个人,若他在,轩辕剑根本没有机会拿到手,只有对方亲自下场,再加上自己专门准备的法术,大抵是能拿到的。
“好胆!”
二楼上方,宇文成都一掌拍的栅栏晃荡,旁边的宇文拓也皱起眉头,伸手拉住已经准备跃起来的李元霸,硬生生将对方揣回来站定,师父没开口,他们就不能下去。
可中间大椅上,稳坐的老人目光依旧望着外面,下方声音过来时,按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浑浊的双目绽出一抹精光,仿佛穿透了连天的雨帘,这方人海、还不停涌来人群的大街小巷。
.......
远方城门,一阵大风吹来,城楼上的旗帜折断落下,卷起的泥尘拂去进出的商贩、百姓间,让人不得不抬手抬袖遮挡口鼻,身子东倒西歪坐去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旁掠了过去,冲进了城里。
妖风卷地,金光追袭。
喧嚣热闹的街道瞬间响起人的尖叫,街边小贩高声叫卖,下一刻,只剩揭开的蒸笼还在手里,身前的摊位眨眼间不见了。
蔓延而去的长街,一个个摊位掀飞,旗幡、桌椅、锅碗瓢盆四下挥洒开来,躲避的百姓抱着脑袋惊呼呐喊,随着一灰一金前后飞驰引来鸡飞狗跳。
.......
义宁坊。
擂台四周的绿林人,不管还未上去挑战的,还是战败落了伤势未走的,一个个抱着看戏的神色,看着那青年向二楼上的老人下战书。
江湖人本就对朝廷没有太多好感,见那边没人回应,有人叫了起来:“战书已下,又有现成的擂台,怎么不敢下来啊?!”
“就是,敢摆擂,却不敢应战,算得上啊,换做我早就灰溜溜的逃了,还有什么脸面坐在那里。”
应声说话得这人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侠客,初来长安,对赶来的江湖中人多有点评,不过多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惹了不少人。
“看这身派头,白须白发的,莫不是虚张声势?那个宇文少卿弄来当摆设,吓唬我......”
就在他最后一个‘们’字还未出口,二楼上,坐在椅上的陆良生轻弹下指头,那人话语陡然化作“啊八阿巴~~”的嘶喊,说不出一个字出来,吓得捂住脖子拉过旁人使劲比划,却是没人理他。
第七百二十二章 风起长安城,万兵裂神光
阴测测的天空下,坊间的风渐渐变大,人的嘈杂、起哄连成一片,显得杂乱。
“那位老先生,可敢应战?!”
带着雨线打现在身上,陈靖站在擂台中间,拱手再次发问,下方绿林侠客也跟着起哄。
“不敢应战,赶紧躲起来!”
“我看是怕了,这天下第一啊,看来是要落到那位少侠身上。”
“对,以我看,上面那些人不过披了身官袍,真要过手,怕都是昔日黄花。”
“什么意思啊?”
“谢了啊!”
顿时下一面明白过来的人,哄笑一片,然而,没人知道的后方,混乱街道间,拂来的妖风里,明月口鼻渗出血丝,几近力竭,眼皮虚弱耷拉快要阖上,口中轻念。
“先生......”
声音虚弱空灵自口中传出,远去数条街道的义宁坊间酒楼上,空气里,陆良生听到似有似无的声音徘徊耳边,然后.......在下方一片哄笑里,慢慢站起身来。
“动了!快看,上面那老头动了!”
“难道被我们气糊涂,要上擂台了?”
“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怕有什么闪失。”
台上的陈靖见到老人站起身来,连忙垂下手,警惕的握去剑柄刹那,长剑陡然嗡嗡作响,在手里抖动起来,不仅是他,周围的江湖人手里的各式兵器也都一一颤抖。
“怎么回事?”
“我没抖啊,刀怎么自个儿动了。”也有惊慌的声音跟着叫喊:“我的也是!”
嗡嗡......嗡嗡嗡......
擂台四周,全是兵器在鞘里、或人的手中嗡嗡作响的声音,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那边!”
酒楼二楼上,立在栅栏后的陆良生手抬了起来,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哗”的齐响,百余件兵器唰的从江湖人手里挣脱出来,飞去天空,顿时所有的嘈杂、哄笑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