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通幽神通与斩虚境看破虚妄有着相同之处,又大有不同,修行一阵后,元神、意识齐齐收拢回识海,这种神通再多练习几次后,差不多也就能用上了。
“国师!”
还未睁开眼,下方远远有士卒的声音传来,睁开眼睛,山门延伸而来的石阶上,守卫山门的士卒飞奔,甲胄都在抖动里咵咵震响,见到不远的树荫下坐着的身影,急忙上前拱手单膝跪下。
“拜见国师!”
微摇的树枝响着蝉声,浸在树荫里的陆良生将书本放去袖里,看着他虚托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
“回禀国师,是宇文太师那边遣人过来,说是那日抓捕的要犯,说想见国师。”
陈靖?
陆良生直起身喝了一口茶水,走去树旁,雪白的胡须在颔下被风轻轻吹拂,望着远方粼粼湖水,蹙起眉头,这段时日忙着通幽神通之事,倒是把他给忘记了,既然要见,就见一面吧。
想了想,与出来的红怜打声招呼,也不打扰躺在小躺椅上睡着午觉的师父,随那个士卒下去山门,乘上观里常备的一辆马车,驶去喧闹的集市。
穿过行人过往的长街,长安府衙大狱那边,宇文拓已经等在家里,陪同的还有宇文化及,如今国师已回来,还有二叔这层关系,何必还要费劲心思去钻营?
捏着拳头来回走动的宇文化及听到车源声响,见到驶来的马车,忍不住喊了声:“二叔,国师来了。”急急忙忙就迎了上去,马车一停下,恭敬的候在边上,亲手去搀扶出来的陆良生。
“国师,您慢点。”
另一边,宇文拓腰悬轩辕,也上前来见礼:“弟子拜见师父。”
大狱相隔数丈,便是府衙大门,值守那边的衙役见到这边情景,交头接耳起来。
“这就是国师?传闻不是一个年轻书生模样吗?怎么变老了。”
“国师会仙法,说不得年轻书生只是变出来的,这才本来的样貌,啧啧.....这才像得道高人嘛。”
那边,陆良生走下车撵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拐角角落有个女子身影,察觉到看来的视线,受惊的小兔般躲进巷子里。
陆良生只是看了眼,便不在理会,应该是那日陈靖身边的女伴。
一旁,宇文化及想起来的目的,当先走去前面引路,殷勤的挥手扫开跟随的侍卫,高大的身躯微躬着回头。
“国师,这边请。”
长安牢狱终究也是监牢,阴暗潮湿,血腥味、霉味、屎尿味混杂,偶尔响起几声凄厉惨叫。
墙上火把明明灭灭,带路牢头待惯了这里到不觉得什么,不时回看身后的大人物,尤其是当朝太师,皇城司右卫统领,这可都是皇帝身边近臣,牢头担心这里环境扰了大人们心思。
“两位大人,这里就是这般差……”
“把脸转过去,不要多话、看。”宇文化及扇了扇口鼻间徘徊的作呕气味,严厉的语气把那牢头吓得不轻,转回脸时,昏黄火光间才发现两人身后还有一个老人,眼睛不敢乱瞟,大气也不敢出。
……想必太师和统领是陪这位老先生来的,哎哟,这才是大人物。
胡思乱想一阵,走过潮湿的过道,到了最里面一间,这里有几个经验老道的捕快看守,刀柄系了墨线,四周栅栏木柱都布置了铁网,还挂上了沾染血垢的刀剑。
见到过来的一行人,退去两侧。
“见过宇文太师,右统领大人。”
“他没事吧?”
宇文拓看去栅栏后的阴影,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形缩在角落,叮铃咣啷开锁的声音里,一个捕快回道:“回太师,要犯这几日要么呆坐,要么隔着小窗望天,我们几个都小心看顾,不会让他走脱。”
“如此便好。”
宇文拓点头侧身推到一侧,看去身后过来的老人,“师父。”
“都下去吧。”
走近火把光芒范围,露出老人的面容,摆了摆手,将徒弟还有宇文化及挥退,那牢头识趣的朝几个捕快递去眼色,迅速退去远处。
吱嘎——
栅栏牢门推开,角落蜷缩的身影之前早已听到外面动静,可惜被抓进来时,修为法力被宇文拓封的七七八八,感觉不到来人是谁。
抬起的视线望去,火光明灭,遮掩一道佝偻的身影进来,看不清容貌,但从轮廓还是认识的。
“陆先生……”
叮啉咣当一阵铁链晃响,陈靖扶着墙缓缓起身,看着老人的身影,眼眶有了湿润的水渍。
阳光从高高的墙壁小窗照下一缕金色,光尘舞动。
陆良生看着蓬头垢面,一身囚服的青年抿了抿双唇,多年过去,唯一还有得印象,是停留在当年天治城门口分别的一幕。
阖了阖眼,原本来之前准备的冷漠,缓和下来。
“陈靖,有何事要见我?”
那边沉默了片刻,陈靖抬起手,躬身一拜,犹豫了一下,很快将湿痕收敛,低声问道:
“先生……靖寻先生,想问……想问当年我师父是如何死的,他真的变成了尸妖?”
“你真想知道?”
陆良生幻出桌椅,过去坐下时,杯具升起,倒了两杯茶水,其中一杯自行滑去对面边沿。
看着杯口袅绕升起的热气,陈靖过去对面坐下,拿过茶杯一口饮尽。
重重点下头,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老人:“我想知道。”
“你师父,我杀的。”
六字轻轻落下,对面的青年手一紧,捏碎茶杯。
第七百三十章 烽烟前兆
监牢阴暗潮湿,许多声音在暗处哭喊,燃烧的火把明暗摇晃,最靠里面的那间牢房,有着压抑的沉默,捏碎了的酒杯自青年手里化为星点消散,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双唇微微发抖。
幻出的石桌凭空又出现一杯,陆良生将茶杯推过去:“当年你师父中我一剑,那般伤势必死无疑,化为尸妖多半是他心中执念太深,跑来长安大肆屠杀,将城中上万百姓感染为尸鬼,我身为朝廷国师,不能坐视不理,灭他乃职责所在,可惜交手后才发现,你师父非寻常尸妖,而是被妖星附身,道行大涨,不得不让此地城隍羁他魂魄受审,送去阴府受审。”
杯口茶香袅绕,蒙蒙热气迷幻般在陈靖眼前升腾扭曲,紧握的双手压在膝上,动了一下,嚅动双唇,挤出声音。
“我师父为复故国,执念一直都很深......可他不该有这样的下场.....他心其实不坏......”
愣愣出神的眼睛缓缓抬起,青年深吸了口气,挤出一点笑容。
“其实,当年先生收我为徒,就没有今日这般......若当年我父皇没有当朝说出那番话.....呵呵呵.....真是印了那句‘命运无常’着实难料。”
陆良生没有接这句,面容温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像是陷入回忆的陈靖,轻声开口说起其他。
“这次你来长安,抢夺轩辕剑,是为了杀杨广?”
这番话的语气没有太多的语调起伏,就像与人寻常说着闲话,那边陈靖抿着嘴唇,也不回答,只是点了下头。
“师父死了,故国也不在了,身为曾经的皇帝,总是要为他们做些事。”
“做些事?杀了皇帝好让天下大乱?”
陆良生脸上的温和好像渐渐剥离,茶杯轻轻的放下,“......站在你角度,为陈国、陈辅报仇没有错,但你曾身为皇帝,眼界不该跟那些江湖人一样才对,何况江湖中人里都还有为国为民,若让你逞一时痛快,杀了皇帝,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又重复三百多年黑暗时日,一己私仇,无数百姓为此罹难,等你泄恨之后,再看眼前,心里可会愧疚?”
对面,陈靖张口就要说话,陆良生摆了摆手,继续道:“你会愧疚,可那时,愧疚可挽回那些将来,或即将死去的人的性命?本国师不是在劝你,也不想劝说你,只是告诉我的偏重,天下九州不能乱,就这么简单。”
陈靖慢慢闭上嘴,将原本心里还要反驳的话吞回肚里,是啊,陆先生并非劝自己放下仇恨,而是告诉我,他站的位置。
呵呵.....那我永远也报不了仇了。
牢里安静了一阵,陆良生看着他低下头,语气放缓,记忆里还有一个与青年一起的妇人,不由轻声问道:“你来长安报仇,你母亲可知晓?”
“我娘......”陈靖呢喃半声,看着桌上袅绕热气的茶杯,摇了摇头。
“我娘她......去年已经走了。”
这个‘走’字的含义,陆良生明白是什么意思,以那个女人见识,若还活着,应该会劝阻自己儿子出来报仇。
想起当初当年妇人抱着还小的陈靖,被曹守仁护着躲避追杀,在岩洞里的相遇画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孩童长大成人,却沦为阶下囚坐在了对面,曹守仁犯上作乱被砍下了首级挂在旗杆,当初化名何静秋的张丽华,郁郁而终,都一一不在了。
唉~
幽暗的监牢里,陆良生靠去椅背,心情有些复杂,若有若无的叹出一息,外面长长牢房过道上,一名宫中侍卫衣着的身影从外面进来,飞快寻到这边,在宇文化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一旁的宇文拓见他脸色变幻,微微蹙眉。
“出了何事?”
“二叔。”
宇文化及将侍卫打发走,靠近过去,压低了嗓音:“陛下遣人传来的消息,外面有人造反了,这还是距离长安最近的一处......”
听完汇报,宇文拓不做声色转过身,大步走进面前的监牢,陆良生目光偏转过来时,他上前附耳说了刚才的事。
那一瞬间,坐在对面的陈靖,看见向来温和的陆先生变得冷漠,宇文拓自然也感受到了,开口说了句:“师父。”
陆良生抬了抬手,让他不用说下去,起身的刹那,周围的桌椅消散化去,脸上没有一丝神色,举步走去牢门。
“陆先生!”陈靖拖着铁链追上两步,拱手道:“靖自知犯事,不敢奢望宽恕,还请陆先生出去后,若是碰到一个叫小雪的白头发姑娘,还请告诉她,不要等我。”
前方身影停了停,陆良生点下头,缓下的脚步加快,负着双手走过监牢过道一盏盏火把范围,身形时明时暗。
“派人先回去皇宫告知陛下,本国师马上就到宫里。”
一路出了府衙大牢,吩咐的话语声里,坐进马车,车夫抽响鞭子,吆喝两声,车辕缓缓滚动,压着石砖街道驶向皇城,跟着出来的宇文拓、宇文化及也知事情严重,翻身上马,招呼等候的皇城步卒跟上马车。
抵达宫门时,那边已有杨广身边的近侍等候,一见到陆良生所乘的马车过来,急忙挥退附近的守卫。
“都让开,快给国师让条道出来!”
等到马车驶到面前,那宦官凑上前,跟着车辕小跑一截,向着飘扬的帘角,朝里的身影喊道:“国师,一定帮帮陛下,陛下什么都没做错,就有人造反,那些黑心肝的哟!”
宦官跟在马车后面哭喊随着拉开距离,声音变得模糊,不久,驶出长长宫墙的马车听到文昭侧殿,陆良生走出车厢,站在车辇上远远能见远处敞开的文昭大殿里,皇帝坐在金殿上,与文武商议调兵遣将的事。
“可查清楚了?几股山贼就敢造反?”
“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这些贼寇如有神助,攻城拔寨往往不到半日就拿下,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一路向西过来,快马加急传来讯息,距离洛阳都不过三百余里。”
“可探出是何人带领?”
“目前所知,有李密、程咬金等有名有姓几人......”
陆良生听着正殿断断续续的朝议,负手走进侧殿坐下,宫女过来置上茶水,过得一阵,似乎朝议散去,侧殿门口有宦官先行过来撩开珠帘,杨广脚步飞快走进,见到坐在那边的陆良生,赶忙上前。
“国师,消息你都知晓了?可都是那些降世的神仙?”
杨广进来后,一改在朝中急迫的神色,沉稳了许多,坐去一旁时,陆良生点点头,“陛下心里不是已经有底了吗?不过陛下不用急,臣这次过来,是有办法,向一处借兵将。”
“何处?”
呵呵......
天光照着游云走过广场,陆良生抬手指了指脚下,笑眯眯的挤出两字:“阴曹。”
之后,他将自己下去幽冥地界的想法说给了皇帝听,其中可能会有的麻烦也一并说了,届时,这边各方城池,还需拖延一番,然后,战不过便投降,省得多伤人命。
“至少......尽量多拖延几日。”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入地
陆良生在侧殿与杨广商议了一阵,定下了一些计策后,走出皇宫,阳光已渐渐倾斜落去城头,皇城脚下兵马调集,开始频繁进出四门,不过他感受不到安宁。
霞光漫过城墙照来,陆良生眯了眯眼睛,目光环顾扰扰嚷嚷,热闹的长街,一条条街市日暮里挂上了灯火,展露出这人世间才有的繁华。
“樱桃毕罗~馅儿甜而不腻,正宗的西域口味咯!”
“胭脂水粉,还有上好的绸缎,那位客官!不买几匹回去给家里好看的妻女做几身新衣裙吗?”
人声鼎沸,百姓来往如梭。
“炊饼!炊饼!老先生,买一个尝尝吧。”
挑着担的粗矮汉子挤过人群,看到青衣灰袍的老者,殷勤的的揭开笼子,“家里婆娘亲手做的,要是吃不惯白味,这里还有芝麻带馅儿,哟,老先生你看起来有些面熟,像我认识的一位书生。”
“呵呵,好,给我拿一个吧。”
油纸包好递来,陆良生放去两文,看着汉子高兴的将铜子塞去腰间钱袋,听着里面哗啦啦的响动,拿过颈脖搭着的布绢擦了一下脸上汗渍,笑着点下头重新挑起担子,吆喝着远街尽头。
霞光照在脸上,陆良生看着手里还有热气透出油纸布的饼子,笑了一下,夕阳里,漫步走过这条长街。
保护他们,守住这片锦绣。
回到万寿观,观中一众孩童少有的不在广场上练习符箓,或打熬筋骨,远远的在清月楼里趴在窗棂向外张望,这边主楼前,红怜、孙迎仙站在那里,宇文拓也在,一旁还有陆盼八人穿着褂子落着胳膊叉腰横眉,想来已经从拓儿口中知道事情。
见到陆良生回来,性情急躁的八人将胸口砸的哐哐直响。
“良生,外面怎么回事,咱们八个也知道了,做为叔伯长辈怎么能缩在后面,干脆让我们去外面,跟那些神仙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