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贝琳说道:“陛下之心,固然是好的,只是臣当心到时候没有人学啊。”
朱祁镇沉吟一会儿,说道:“朕明白,废除天世家不得参加科举,与钦天监官员不得外迁这两条,朕会慢慢的做的。”
“大明立国七十余年,而今天下太平,总不能一直用前朝的历法,虽然名为大统其中根底,有识之人,谁人不知?”
“故而,修历是朝廷大事。朕决议定然要修出一部远朝授时历的历法,而这一件事情,朕就交给你了。”
贝琳大喜过望,立即拜倒在地,语气之中带着哭声,说道:“臣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修成此历。”
对于一个研习天的人来说,最高成就是什么,是亲手创制历法。对贝琳来说也是如此。
但是修历之事,没有官方支持,大多都不成的,非但不成,反而有祸事。
此刻朱祁镇的承诺,却是给了贝琳这一把钥匙。
第九十二章 坚持不懈埋子
第九十二章 坚持不懈埋子
不提贝琳几乎痛哭流涕的感动。
朱祁镇让人打发贝琳走之后,看着眼前的奏折,久久没有下笔。
他在想一件事情,天世家不准科举这一条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朱祁镇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条。
因为总体来说大明对科举范围是扩大的,连军户弟子都能参加,为什么为朝廷服务的天世家就不行了。
而且古代任何一个大天家,一般情况下,也是一个大学问家。比如刘基刘伯温就是如此。
如果仅仅是为了保护天知识不外泄的话,这限制也太狠了一点。不许外迁,不许科举。
朱祁镇不由的想得深一点。
或许是科生对理科生的排挤,行政官僚对技术官僚的挤压。
说实话,朱祁镇不认为一个在天学数学上有造诣的人,在朝廷政务上会玩不转,最少以他们的数学能力,去户部整理账目,决计是没有问题的。
与天学的问题相比,户部的账目实在不是一个难度等级的。
朱祁镇心中暗道:“或许我想多了。不过总要试一试。”
朱祁镇让人传胡濙过来。
因为负责科举的就是礼部。而且礼部掌管的也不仅仅是礼法,用后世的话来说,其实意识形态的。
而天上很多事情,在儒家的解释之中与意识形态紧密相关。
朱祁镇总与胡濙想吹吹风。
朱祁镇先与胡濙说了他想修历的事情。皇帝既然已经表态了,胡濙自然也不会拦着,说道:“而今天下太平,正是修整历法之时,陛下之意,善之善矣,老臣回去之后,就广招天下天历法杰出之士。”
朱祁镇说道:“先生有所部知道,朕已经问过杨首辅了,朝廷禁习历法,天下历法的人才都在朝廷,但是却是难以大用的。”
“前番闹出的笑话,先生你也是知道的。”
“朕不想有第二次。”
胡濙说道:“如此,臣以为增加国子监天生。”
朱祁镇听了,说道:“国子监有教这个的?”
胡濙说道:“陛下说有就有,这一件事情是有先例的,开国之初,太祖皇帝觉得钦天监人手不够,就令国子监一些学子专研历法,到钦天监听用。这就是天生,只是后多不用,除非私习天的学子,都不划为天生。”
胡濙显然是春秋笔法,省掉了那杖责一百的话。朱祁镇心中一动,暗道:“或许,能以此为名目,将天学教育列入国子监之中。”国子监与水利学堂还是不一样的。
毕竟水利学堂虽然他所建的,培养治水人才的。但是不管在外人看,还是朱祁镇自己觉得,都差了国子监一头。
毕竟国子监乃是大明最高学府,甚至在大明前期,也就是现在,即便科举越来越兴旺发达的现在,还是有不少国子监监生出身的官员。
当然了,国子监的情况每况愈下便是了。
但是国子监监生的做官资格,却是谁也不可否认的,不过是规定有现实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而已。
朱祁镇说道:“即便如此,朕恐怕也招揽不到有志之士。先生恐怕也知道,钦天监之中不过一些尸餐素位之辈。谁肯愿意自己到钦天监不说,还将子孙后代都列入钦天监之中。”
胡濙说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祁镇说道:“朕想废除钦天监子弟不得科举,与钦天监官员不得外任两条规矩。”
胡濙说道:“陛下,此乃祖制。”
朱祁镇说道:“朝廷祖制还没有内阁的。因时而变吗!”
胡濙仅仅是提了一下,见朱祁镇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了,毕竟胡濙当初追杀建帝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废话。
什么祖制,最少在胡濙,杨士奇这帮人眼中,也不是什么金科玉律。他刚刚这么说,不过表明态度而已,就是我劝过了,但是皇帝他不听啊。
胡濙想了想说道:“如此一来,天之学流传在外,臣恐对朝廷不利。”胡濙这句话,就比刚刚说祖制,就诚恳多了。“各地白莲教死灰复燃,不知道何时复起?在禁习天上,朝廷还是要慎重。”
胡濙很清楚,这两条一废,想来朝廷禁习天的禁令,就彻彻底底的的成为一纸空了。
朱祁镇说道:“天命在本朝,区区小寇,又能如何,而今就白莲教之事,即便朕不禁习天,他们就不造反了吗?”
“愚夫愚妇以神佛为名,何以天象为名,有何差别?”
“而且朝廷的禁令,到底是什么样子,先生您不知道吗?那么为什么朕一说,缺少人手,先生就要从民间征召?”
“既然禁习天,这些人从哪里来的。”
朱祁镇这样一说,胡濙一时间有些尴尬。
大明在洪武之后,总体来说是向越来越宽松发展,在仁宗之后,更是如此。
禁习天之事,在太祖朝或许是真的禁令,但是到了而今,已经是民不举,官不究了。当然了,你要是自己大鸣大放的发表自己对天的看法,非要往枪口上撞,那也是没有办法了。
胡濙与杨士奇都很明白这种情况,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向民间征召在天历法上有特长的人。
因为,他们知道是有这些人。
朱祁镇甚至觉得,民间这种不应召,未必不是这种半黑不白的尴尬情况造成的。
朱祁镇笑道:“天下之事,堵不如疏,与其变成一纸空,不如将这禁令改掉。但是有一点却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天下精于天历法之士,应该在朝廷,不在民间,这一点万万不能混淆。”
“这是朕,为什么一定要放宽钦天监禁令的原因。就是为广纳天历法上有特长的人才。”
朱祁镇心中暗道:“然后试着让他冲击一下,儒家独尊的状态。”
朱祁镇已经规划出一条,入仕路线,那就是在国子监为天生,再进入钦天监,在钦天监发展顺利的话,可以从钦天监正这个位置上,调出钦天监。成为地方或者中枢官员。
这固然不是什么大路,充其量仅仅是一条羊肠小路而已。但是朱祁镇从来是相信中国人的,如果说有一条路能够当官,那么不管是什么路,走得人一定非常非常多。
而天学与数学作为敲门砖之一,自然会得到发扬。
反正朱祁镇秉承着对科举制度坚持不懈挖墙角的精神,水利学堂是一下,天生也是一下。朱祁镇相信自己春秋尚早,总有一天,会改变大明朝廷之上的官员结构。
倒是才是真正下手,对科举制度进行改革的时候。
而今不过是伏笔而已。
胡濙说道:“圣明不过陛下,只是这一件事情,臣以为当内阁会商,毕竟这一件事情,涉及吏部,钦天监,国子监,不能操之过急。”
朱祁镇也不知道是胡濙看出端倪,还是有意推托,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没有表现出来,胡濙虽然老奸巨猾,应该不可能猜到才是。
如此就不能表现出太热心,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就下内阁商议,到时候抵一个题本上来 ,让朕看看便是了。对了,还有各地修建天台测量一事,先生也一并带到内阁去,对内阁诸位先生好好说明朕意。”
“今年初一的事情,朕不想要第二次了。”朱祁镇声音严肃之极,似乎真得好像是被日食之事伤了面子的少年君王,至于其他想法,是统统没有的。
第九十三章 小夫妻
第九十三章 小夫妻
朱祁镇在乾清宫忙到了天色黝黑,灯火通明。
他忽然看见一封奏疏,却是山东胶州王邑上奏,却是请开胶东运河,以济海运。
朱祁镇心中暗道:“难道我的心思,谁都知道了。”
因为胶州王邑不过是一个知县而已,在朱祁镇将奏折分类之前,这样的奏折,是能到朱祁镇手中的。
但也仅仅是理论而已。
毕竟,朱祁镇有时候处理不来,自然要内阁与司礼监协助。
而朱祁镇明确规定之后,只有重,急之事,才能直接送乾清宫,但是这开运河之事,怎么看不能说是急,如果说是重。
朱祁镇一时间也没有想起,这山东半岛之上,哪里有什么运河。
他觉得更多是,王振揣摩他的心思,因为这一件事情,关系到水利,又关系到了海运,都是朱祁镇心心念念的事情。想来是调整了优先级。
朱祁镇顺手批阅道:“着将胶东运河因果上奏,再议。”
朱祁镇批阅了这最后的奏折。
正准备洗漱睡觉,却听见身边的小太监提醒道:“陛下,皇后那边?”
朱祁镇心中顿时一愣,他一忙起来,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妻子。如果别的时候,或许无所谓,毕竟帝后之间,本来就不是寻常夫妻。
既是夫妻,也是君臣。
他对皇后也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在他这个位置上,薄情寡义才是多江山社稷负责,真出一个情种,反而对大明天下是大大的坏事。
他虽然身体方才十几岁,但心理年纪早就三十有余,对那些情情爱爱早就看淡了。
所思所想不过是,不可冷落中宫,否则流言四起,让有些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反而让后宫上下失序,一团糟糕。
他当年看宫斗的时候,也是津津有味,但是如果将自己代入皇帝的角色,就一百万个受不了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按礼法来,表现出皇后的亲密,巩固皇后的位置,对他是最省心的办法。
当然了,朱祁镇也不讨厌钱婉儿。自然要给他脸面。
朱祁镇说道:“走吧。”
有人提着灯笼引路。朱祁镇不多时,就到了坤宁宫之中。却见钱婉儿早就盛装打扮,在坤宁宫之前等候了。
春天里的天气,还有一些冷。
朱祁镇看着她,不知道是脸上是灯光渲染,还是冻红了,都让朱祁镇心中生出一丝怜惜之心。朱祁镇说道:“进去吧,天不早了。在这里吹什么风啊。”
钱婉儿一手将一件披风给朱祁镇加上,说道:“这不是等到了吗?”
朱祁镇说道:“今后就不必等了,想见我,就来乾清宫便是了,我让下面人在乾清宫之中留一个暖阁。”
其实明代皇帝不是一直自称朕的。太祖太宗的圣旨之中,有不知道多少都自称俺。却是朱祁镇虽然从小登基,心中一直有一种危机感,所以他在任何场合都强调自己的皇帝身份。
这一点小小的心机,他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
而今太皇太后真还政了,他也大婚了,伐麓川建功,让他威望大涨,海内不再以幼主视之。
如此一来,朱祁镇心中一直绷紧的神经,这才算是松弛下来了。
所以他在后宫的时候,自觉不自觉的多用我,少用朕了。
钱婉儿迎着朱祁镇进了内室,就屏退左右,亲自为朱祁镇更衣。却是她早就打听清楚朱祁镇的习惯了,知道朱祁镇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自然将身边的侍女,全部敢出去了。让他们在外面伺候。
钱婉儿说道:“陛下,乾清宫乃朝廷重地,臣妾乃是后妃,是不能去的。”
朱祁镇张开双臂,让钱婉儿为他解开臂下结,说道:“你是后,不是妃。是国家副君,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懂的。”
钱婉儿大吃一惊,跪倒在地,说道:“祖宗成法,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万万不敢。”
朱祁镇见状,伸手将她拉起来,说道:“起来,我又没有让你干政,只是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却不能什么都不懂。万一,一旦有一个万一。这天下恐怕还要你撑着。”
钱婉儿更是惊恐说道:“陛下,何出此言?”
朱祁镇叹息一声,他虽然有后世的记忆,但是对宣宗皇帝的记忆也是深刻之极。自然对宣宗皇帝从生病到过世不超过十天时间,感到记忆尤深,可谓刻骨铭心。
更加知道,古代人生命的脆弱。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练习弓马骑射的原因所在,并非要在战场上杀敌,而是要保持好健康的身体。不希冀长命百岁,只求能天年而终。
只是太皇太后的心思,朱祁镇也能猜出一二。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对皇太后,朱祁镇也放弃了。
至于为什么朱祁镇这么相信钱婉儿,这才见了两面,就说这么深的话。
并不是朱祁镇相信钱婉儿对他用情多深,而是朱祁镇相信,没有人能比朱祁镇给钱婉儿更大的利益。
钱婉儿身为一国之母,今后子孙世世代代为大明天子。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好处吗?就是钱婉儿强如武则天,也必须对世界妥协。
谁都可能出卖朱祁镇,钱婉儿却是不会的。
朱祁镇见吓到了钱婉儿,心中暗道:“这话今后再说不迟。”他又拉了一把,说道:“总之,你是皇后,去乾清宫也没什么,记住今后就留宿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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