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3章

作者:名剑山庄

想用孙家的家兵却是不行了。

朱祁镇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就是历史上夺门之变,就是历史上的他纠结了将门的家兵所为。

故而他知道,京师之中,除却管理驻军的五军都督府之外,还有一些私兵,虽然每一家人数都不多,但是聚集起来,却也有几千人。

有时候政变,几千人就足够成事了。就如同夺门之变了。只是看来会昌伯连当时勋贵的基本线都没有达到。

这个时代的勋贵,大部分还都是能打的。

朱祁镇本来是微微失望,而今却是失望透顶了,说道:“不用了,你回去之后,为孤做一件事情。”

“殿下请讲。”孙愚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说道。

“为孤盯紧彭城伯家。”朱祁镇说道:“有什么异动,孤都要知道。”

孙愚咬着牙说道:“臣明白。”

他知道这一件事情,他没有推托的可能了。如果连这一件事情都做不好,恐怕要大大得罪这个外孙了。

虽然外面传闻纷纷扬扬的,但是孙愚依然觉得他这个外孙恐怕会成为大明帝国的主人,原因很简单,襄王不在京师,而消息已经泄露了。

宣宗皇帝毕竟做了十年皇帝,于天下还是有些恩德的,不管是军中还是六部,都有旧部。如果张太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事情办成了,谁也没有办法。

但是事情还没有做,先走漏了风声。这事情多半是做不成了。最起码内阁之中,杨荣是拼死也要保宣宗皇帝的子嗣的。

因为他不仅仅五大辅政大臣,也是五大辅政大臣之中,与宣宗关系最好,最得宣宗皇帝信重的大臣。

辅政五大臣,张辅,杨士奇,杨溥,杨荣,胡濙,虽然都是老臣,但是与宣宗皇帝关系最亲密的莫过杨荣。如果不是太子登基,其他人尚好,但是杨荣恐怕求一告老而不可得。

第四章 太后

第四章 太后

大行皇帝尚且停灵于乾清宫。作为太子,朱祁镇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王振虽然在宫中有些影响力,但也不可能遮挡多长时间。

朱祁镇与会昌伯话没有说几句,就传来王振的敲门之声。

朱祁镇知道,不能不走了。

随即朱祁镇留一下句:“卿当好自为之。”

随即就回到了乾清宫之中。

在梓宫之前,听着正月里的寒风吹动白皤,让人感觉有一阵阴气扑面而来,朱祁钰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所以靠朱祁镇,靠得很近。

朱祁镇只能拍拍朱祁钰的手,说道:“放心,有哥在。”

安慰了朱祁钰之后,朱祁镇陷入沉思,他对会昌伯并没有保有太大的期望,只是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昌伯一脉连百十个能打的人都找不出来。

近乎是废物。

在宫外找不到,只能在宫中找了。

朱祁镇想起王振对他说过的话。

在宫中的太监,总体来说可以分为两脉,一脉就是南京来的,一路是行在本来就有的。

这个时候的北京还没有正式确定是大明的京师,不过以行在称之。

这两脉太监,就要说太宗皇帝与仁宗皇帝之间的各种恩怨情仇了。

太宗皇帝长期住在北京,甚至在当时太宗皇帝就将北京称为京师了。只是太宗皇帝一去,仁宗皇帝继位之后,他就觉得北京不好。

因为仁宗皇帝一直在南京监国。他觉得北京不适合当都城,北京作为都城,所需要的东西都要通过运河转运过来,劳民伤财。

于是乎,他登基之后,没有几个月,就将北京改为行在,并准备迁都回南京,并令宣宗皇帝去南京祭祀孝陵。主持迁都之前的准备。

恰恰是这个时候,仁宗皇帝驾崩了,宣宗皇帝北上接位,他常年在北京跟随太宗皇帝,不想迁都,迁都之事,就不了了之,但是北京依旧称行在,不能称京师。

这两拨太监,就是指太宗皇帝原来身边的太监,与跟随仁宗皇帝从南京带过来的太监。

在汉王起兵的时候,北京这一拨太监中,有人响应,被诛杀不少。

但是总不能将这些太监都杀了吧。

只是这些太监就沉沦下僚了,只能给南京那一拨太监打下手了。

也是而今不过宣德十年,距离永乐年间不过十年出头,如果再多几年,北京这一脉太监,老得老,死的死,也就形不成什么势力了。

而王振恰恰是永乐年间进宫,常年在北京,他属于哪个派系就不用说了。而太后从南京而来,一直主持后宫,她身边的太监,是那个派系的,也不用说了。

朱祁镇心中暗道:“希望永乐年间这些太监,还有一点实力。”

永乐皇帝是一个相当重用太监的皇帝,大名鼎鼎的郑和,就是他手下的太监。而且在他手下,也有不少太监,甚至能上阵打仗。

只是不知道而今,剩下了多少。

也怪不得皇帝喜欢用外戚与宦官,因为在关键时刻,能与皇帝一荣具荣,一损具损的,也就是他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振悄悄来到了朱祁镇身边,在朱祁镇耳边轻声说道:“会昌伯被太后叫走了。”

朱祁镇目光一闪,死死盯着王振。

王振跪在朱祁镇身前,低声说道:“奴婢该死。”

王振事前说过,朱祁镇与会昌伯见面,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弄成这个摸样。

朱祁镇此刻杀了王振的心思都有了。

王振从小陪伴在朱祁镇身边,如果说朱祁镇与王振没有感情,却也不是,只是他而今难免掺杂后世对王振的一些看法。

只是他知道,而今他真正能用的人,也就王振一个。

朱祁镇深吸几口气,平息了一下心绪。说道:“带路吧。”

王振说道:“小爷去哪?”

朱祁镇说道:“慈宁宫。”

朱祁镇心中暗道:“会昌伯孙愚虽然不可靠,但是有一句话,却是没错的,而今之事,是万万绕不过太后的。”

“早晚都要面对。”

慈宁宫在乾清宫之西,从乾清宫走过去,也需要好一段路程。

王振为朱祁镇准备了步撵,就是一把交椅左右有两根长杆,有四个人抬着。紫禁城毕竟够大,如果走得话,相当耗时间。

只是朱祁镇而今哪里有心思想这个。

他心中存了侥幸之念,希望太后心中仅仅是犹豫,尚没有下定决心。但是如果太后心意已定,这一段路,大抵是他最后走的一段路了。

今后大抵要飞的了,何须走路,都魂飞渺渺了。

从养心殿后面长长的宫墙走过去,一路上只能看见身穿孝衣的太监宫女来去匆匆,见了朱祁镇纷纷磕头行礼。

朱祁镇也见了,有几个小太监匆匆的往慈宁宫方向而去。、

知道有人已经向太后禀报了。

一路走过来,朱祁镇反而镇定下来。

似乎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反而敢豁出去了。

在慈宁宫后门,却见几个四五十岁的女官等着,见了朱祁镇之后,纷纷行礼说道:“见过小爷。”

朱祁镇问道:“太后在吗?”

一个女官说道:“太后正等着小爷。”

朱祁镇脚步不停,说道:“带路吧。”

“是。”一个女官亦步亦趋的走在朱祁镇的前面。

不多时就来到了慈宁宫正殿之中。

却见一老夫人一身黑衣,跪在地面上,中堂之上,却有一副画像,画像上有一个人,看上体型颇重,满脸黑须,不是正坐,而是目光稍偏一点,一身龙袍,上有十二章,正是皇帝服饰。

朱祁镇立即明白,这是仁宗皇帝画像。

倒不是朱祁镇之前见过,是猜的。

太祖朱元璋画像,朱祁镇在后世见过,朱棣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想来朱棣敢深入大漠,身形定然矫健,而宣宗皇帝,就是他父亲,朝夕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大明只有这几个皇帝,其中一个以身体痴肥著称,还有谁?

自然是他爷爷,仁宗皇帝了。

“跪下。”太后手上按着念珠,根本没有回头。

朱祁镇听了,乖乖的跪在一边的蒲团之上。

太后说道:“知道,这是谁的画像吗?”

朱祁镇说道:“知道。是仁宗皇帝画像。”

太后依旧没有转过身来,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代的画像却是珍贵多了,即便是临摹也不会有几幅的,而朱祁镇出生的时候,仁宗皇帝已经去了。

朱祁镇自然不会说,是他猜出来。

他低声说道:“是父皇带我看的。”

提起宣宗皇帝,太后也是一阵沉默。

宣宗皇帝是太后的长子,对宣宗皇帝,太后也是最重视的。只是宣宗皇帝英年早逝,恐怕太后心中的痛楚远远在朱祁镇之上。

比起父母,子女都是不孝之人。

丧父丧母之痛,如何能比得上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特别是晚年丧子,更是悲痛莫名。

太后倒也没有怀疑朱祁镇说谎。盖因他那个儿子,善于书画,他也是知道的。对这个孙儿也是极其看重,带他去看列代先帝遗容,却也是可能的。

太后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低声问道:“你可知错?”

朱祁镇说道:“孙儿不知道所犯何错。”

太后说道:“你还嘴硬,襄王金册之事,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今日密集召见会昌伯,是想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是错吗?”

朱祁镇此刻知道,在宫中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太后。他也知道,他此刻与太后所言,关系到他的生死。

第五章 太后二

第五章 太后二

该怎么说服太后?

想要说服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对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前者。

说实话,朱祁镇对太后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倒不是朱祁镇不孝,而是太后与孙皇后之间的关系尴尬,朱祁镇少去慈宁宫。而且皇族亲情淡薄,倒不是皇家天然如此,而是形势使然。

不管太后,还是朱祁镇身边,都一帮人伺候着,双方宫殿理得也远,走一趟,都要好几里。

朱祁镇除却请安之外,很少见太后。

而感情这东西,从来是培养出来的。

即便是亲生母子,一直没有在一起生活,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但是朱祁镇却知道,太后定然对一个人有感情,就是宣宗皇帝。这就是他的切入点,朱祁镇伏地,语气之中带着哭腔说道:“孙儿,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

太后怒道:“谁敢杀你不成?”

朱祁镇说道:“如何不敢,太宗皇帝入南京,懿太子一脉是一个什么下场。吴庶人还在宫墙里面的。请太后念在父皇的面子上,在此赐死孙儿,不要让孙儿折辱太甚。”

太后终于转过头来说道:“何至于此?”

朱祁镇说道:“生为太子,如不为帝,自然是这个下场,孙儿又怎么能例外,只是孙儿死后,请太后,关照二弟,尽快封藩于偏远烟瘴之地,或可保全性命于万一。”

太后老了。

太后脸上的皱纹不多,但是头发却大多都花白了,但是打扮的却很是精致,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只是脸上毫无表情,双眼之中,却充满了血丝。

不知道是因为伤心宣宗皇帝之死,还是为眼前朱祁镇言语所动。

朱祁镇也不抬头,继续将头埋在地面之上,说道:“即便太后不念孙儿,也要念在父皇,不能让父皇断了香火。”

太后说道:“不要说了,你是大明的太子,谁也动不了你。起来。”

朱祁镇抬起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如果之前的话,还有一丝刻意的成分,但是之后,却是将心中的恐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