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他其实也有心与大明和解,就是基于现实情况,仇恨固然重要,但是仇恨不能当饭吃。
但双方如此深仇大恨,不说内部反对和解的人,单单是建立互信都不可能。
而今这位,能做到这一点吗?
侯大苟也不知道。
第二十六章 谁对谁错
第二十六章谁对谁错?
韩雍的准备很充分。
经过两个多月的五路入山清剿,非常顺利。
就好像是果熟蒂落一般。
五路共计斩首一万三千多级,俘获瑶民十三万老弱妇孺,自然好有不少瑶民散落在大藤峡群山之中,大抵会有不少人饥饿之中死去。
但是更会有人如侯大苟一般,抱着仇恨。如野兽一般生存下去,等大藤峡山中瑶民再一次繁衍出足够的人口,就会再一次出山,是生存所迫,也是报仇雪恨。
这是让朱见濬一想明白,就昼夜不安的。
或许不管是官武将都不会在乎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就好像是顾兴祖一般,如果没有猫儿庄之战顾兴祖的所做所为。难道真因为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来除服这一员老将不成?
而今他们也是一样。
只要而今功劳有了。将来的事情,又关他们什么事情。
只是朱见濬却不一样,他是太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就是大明未来的皇帝。这些隐忧,别人不管,他是要管的。
故而当几路人马重新汇集在浔州的时候。
朱见濬就问起了善后事宜。
叶盛说道:“殿下,我等准备,将这些瑶民全部流放海西。封山锁路,严禁百姓出入大藤峡。并在大藤峡附近,建立十七了百户所,二十三个巡检司,并准备建立一两个县治,将内地迁两个卫所在这一带,如此就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纵然他日大藤峡中瑶民再次做乱,也无妨大局。”
朱见濬听了,微微皱眉。
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是治标不治本。
其实一直到了清代广西的地方的土客仇杀,都是非常严重的,甚至到了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被杀绝户了。
而今大明国力强盛,朱祁镇有意改土归流,所以是大规模将内地卫所迁徙到广西,压制大藤峡瑶民。
但是历史韩雍的办法却是以夷治夷,用桂西土司来压制大藤峡瑶民。
自然也是治标不治本。
大藤峡瑶民之乱,一直持续到了王阳明的时代,王阳明临终之前一段时间,就是在广西平地土司之乱,同时也准备着手再次平定大藤峡。
所以,治标不治本。
朱见濬说道:“叶巡抚,以你之见,这大藤峡多少年之后,还会再次乱起?”
叶盛听朱见濬这样问,眼睛之中闪过一丝佩服,说道:“不过三十年间而已。”
朱见濬说道:“可有治本之策。”
叶盛说道:“没有。”
朱见濬说道:“岂能没有治本之策?”
朱见濬或许还年轻,有太多理想主义了。所以在他想来,有治标之策,就有治本之策。但是很抱歉,在这个世界之上,很多时候,都是没有治本之策的。
每一个问题都会因为时间因素的转变而转变,衍生出更多的问题来。
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根本是不大可能的。
叶盛说道:“臣无能,不能解殿下之忧。”说着就要下跪行礼。
朱见濬说道:“叶巡抚请起。”
叶盛这才就势起身。朱见濬说道:“叶巡抚,瑶民也是朝廷赤子,如此对待,恐怕有伤朝廷之德,而今朝廷也不少那么多米粮盐钱,何不招抚他们,在山中设土司,为朝廷守大藤峡,如此一来,朝廷也得安堵,瑶民也得安居,岂不是一举而两得?”
叶盛早就预料朱祁镇会这么样说道:“殿下英明,只是此事却要三思而后行,瑶民向来桀骜不驯,广西入本朝版图,近百年了,但是大藤峡却有百姓向来不从王化。视朝廷旨意,置若罔闻。”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过招抚瑶民,但是瑶民屡叛,当时主持招抚的官员,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今贼人势穷而投,如果不除恶务尽,恐怕此辈乃中山之狼,待日后复叛。到时候广西再兴刀兵,就不是殿下所想见到的。”
朱见濬听叶盛所言,与侯大苟所说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在侯大苟版本之中,乃是顾兴祖诱降而后杀之,才让瑶民一定要与官府对抗到底的。但是叶盛口中所言,却是瑶民屡降屡叛,才让广西地方官员对收降大藤峡瑶民失去了兴趣,这才下杀手。
甚至有主张招抚的官员,因此丢了官职。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提招降了,即便提招降,本身的诚意就没有多少。
而且招降叛逆,这是要承担责任的,如果你招降的人,降而复叛,这个招降的官员天然有担保的责任。
他们承受不起。
但是围剿不用,那么几十年后复起,也不过是有漏网之鱼,大方面却是没有问题的。
朱见濬心中恍惚闪过不知道多少念头。很快就想明白了,他暗道:“恐怕两方所说的都是真的,但却并不是全部是真的。”
首先都是真的。
只是因为角度不同。
或许在很多大明官员招降之后,如此双方就可以安享太平了,但是并不是这样的。
瑶民不是在山里没有事了,要杀出来抢劫的,而是他们在山中的生产生活结构,在人口增多的情况之下,他们是完全不能承担起这么多人口的。
也就是为了活下去,他们必须向山外发展,而向山外发展,被种种歧视之下,他们比如用武器来解决问题。
毕竟以他们瑶民的社会地位,他们是没有别的办法来解决问题的。
至于让官府解决瑶民的生活问题。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各级官府招抚瑶民的本质,就是怕瑶民作乱太麻烦。他们既然已经答应下来,那么双方相安无事就行了,至于更多的官府才不会办的。
不说官府有没有钱,即便是有钱,这钱是随随便便给瑶民的吗?
瑶民在大明的社会体系之中,就是蛮夷,连大明户口都没有,要官府补贴他们,可能吗?
但是瑶民这边,也是为了生活。
为了活下去,信用什么的,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而且大藤峡之中的瑶民,从来是以家族为基础,各自为战的,也是顾兴祖一次大屠杀,将他们逼迫的团结起来了。
也就是说,在官府看来,他们是一个整体,任何一部的背信弃义,就会被视为大藤峡瑶民的集体行为。
我大明官员,才没有心思分辨,这些人是蓝家寨,那一些人是黄家寨的。
这才有了双方都觉得对方不可信,既然没有了基础的信用,剩下的只有用杀戮来沟通了。
“不对。”朱见濬心中暗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细细品味一方,看着叶盛问道:“叶巡抚,如果这一件事情孤担着,你敢不敢招抚瑶民。”
朱见濬觉得不对,就是他刚刚品味出叶盛的弦外之音,那就是对这些事情,很多官员不敢承担的,但是这些对于朱见濬来说,却根本不是一回事。
无他,朱见濬是太子,是储君。
在大明的祖宗家法之中,太子副君的权力规定无疑。
正因为如此,太子这两个字就代表了极大的权威。
这也是为什么于谦遍选西北之精锐,为太子之护军,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对。因为在大明祖制之中,太子本身就有代表皇帝执行各种权力的职能。
太宗还给宣宗皇帝培养过幼军。所以太子有自己嫡系人马,是大明上下都视为很平常的事情,很正确的事情。
而今也是如此。
同样的事情,叶盛身为广西巡抚,代为主持两广总督府,也算是方面大员了,但是有些他不敢做的事情,太子做去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十七章 朱见濬的决断
第二十七章朱见濬的决断
圣明无过陛下。这一句话,是很多臣子的颂圣之词。
但也说明了一个政治事实。
那就是皇帝从来没有错的,如果有错就参照上一句。
这个政治传统,从汉代一直流传下来。
有这个政治传统,所以天子承认自己错了,就是所谓的罪己诏,才是那么石破天惊。一般来说,皇帝决计不会轻易发罪己诏,臣子也不会让皇帝发罪己诏的。
很多事情,那怕是皇帝的决定,但是如果引起了严重后果,有很多大臣都愿意主动为皇帝承担过错。
为皇帝背锅。当时或许有问题,但是只要不要一下子被黑锅压死了,一般都是有回报了。
而太子作为副君。
皇帝有的权力与规则,在太子身上也是有的。
所以,太子如果承担了这一件事情,即便是瑶民有谋反之心,广西地方也会想办法给安抚下来。
不能让太子的政绩受损。
即便是真出了问题,估计地方官员都会主动为太子背锅的。
一般情况下,太子是决计没有问题的,当然如果夺嫡惨烈的话,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叶盛见朱见濬如此问,立即说道:“殿下欲施恩德于瑶民,诚瑶民之福祉。”
朱见濬说道:“叶先生真是”朱见濬面对如此算计,心中也不是太满意的。
叶盛说道:“殿下,非臣惜身,实在是以臣之威望上不能压服众将,下不能取信于瑶民,殿下欲以臣行此策,是万万不行的。”
“如果韩大人在此,或许可行,但是可惜了。”
叶盛毕竟是一个替代人选,最少武将之中如毛胜这些人,都不是太服他的,诸将打了胜仗了,可是要奖赏的,恨不得将瑶民全部杀了,报首级功。
虽然在大明的评功之中,北虏的人头最值钱,南边的人头根本不值钱的,但量大也是管饱的。
不能将这些将领给压制下去,不能让瑶民信任他,这事情根本办不成。
朱见濬说道:“如果孤下令招抚,那么你准备怎么下手,或者说韩总督有何遗策?”
叶盛说道:“韩总督,有意在碧溪设州,选瑶民大姓为土司,并驻守一支兵马在此,第一保障黔江航道畅通,斩断大藤桥,将大藤峡分为南北两部。第二,就是令瑶民治瑶,让土司兵控制碧溪沿线三十多个庄子,并以此征兵,可得数千,这些士卒都是瑶民出身,熟悉大藤峡山中道路,纵然大藤峡之中,再有叛乱,以可以令此土司灭之。第三,就是大藤峡商道畅通,可以让碧溪成为黔江转运的一个重要节点。瑶民也可以因为黔江而活,转送山货,发卖广东。或者为狼兵,为朝廷所用。”
“如此一来,大藤峡瑶民,就有三层枷锁,第一道枷锁就是生计,生计为朝廷所制,第二道枷锁就是土司,碧溪土司为朝廷支撑,不可能不依靠朝廷,第三就是周围的卫所与巡检司,纵然土司谋乱,也不可能击破第三层枷锁。”
“如此数十年之后,汉民滋生,汉民多而瑶民少,大藤峡种种,就不足为惧了。”
韩雍在大藤峡这里磨蹭了三年,并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如果韩雍的母亲再能活上一两年,大藤峡必然在韩雍手中总结掉。
而今也只能说是可惜了。
韩雍的桃子,要被叶盛给摘了。
不过,朱见濬没有时间想韩雍可惜不可惜的。此刻他被叶盛说动,心中却涌出另外一层担心。
只是,这一层担心,却不是可以与叶盛商议的。
朱见濬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容我想想。”
叶盛很识趣的看出来朱见濬其实是有心思的,却不是他该问的,他自然是行礼告退了。
朱见濬召集了自己两个小伙伴。
一个是张懋,一个是于冕。
朱见濬将这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问他们两个人的意思。
于冕说道:“殿下三思,以臣之见,殿下应该将这一件事情上报陛下,以陛下之明,定然答应殿下的要求,如此一来,有圣命在手,广西上下,谁敢不服?”
“也不至于让陛下觉得殿下擅自行事。”
“君臣父子,君臣在前,父子在后。”
于冕很明显的说到了朱见濬心坎之中了。
太子是副君,但是太子毕竟是皇帝。所谓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天家父子本来就难以相处,如果是太子与皇帝之间,更是难以相处了。而今是一个壮年的皇帝,与一个已经成成年的太子之间,该如何相处,又是一个极大的学问。
朱见濬很明白,皇帝是让他来看的,并没有让他来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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