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不是别人,正是朱见濬。
朱见濬抬头看着熟悉的城门,说道:“我回来了。”
细细算起来,他离家已经有两年了,也算是归心似箭了。
只是他并没有打出太子的仪仗,故而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进城。
他对身边的人说道:“廷勉,今天人真多啊?”
张懋落后一步,说道:“公子,应该是快过年了。”
朱见濬目光扫了一圈,却见无数百姓熙熙攘攘的,带着各种东西,进出城门,看管城门的老军,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收检各种货物。
朱见濬眼睛微微一愣,说道:“而今不收城门税了?”
城门税一直是顺天府的一项收入,数额还是相当大的,毕竟在清代九门关税已经成为一个大项了。
当初于谦改革吏治,将胥吏世袭的制度废除之后,雇佣了很多吏员,这些吏员并不是贱民,但是却要开工钱的。
于是当时顺天府开支大增,当时就有了城门税。
而今朱见濬看城门老军,仅仅翻查货物,却不收银子,自然感到奇怪。
张懋立即让人去问了。
不过片刻之后,就有人回道:“传言是新科状元刘大夏,担任大兴县令,他上奏顺天府以府库充足,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免除了正阳门关税。”
朱见濬听了,对身边的人说道:“去查查顺天府账目,看看是不是如刘大夏所言。”
朱见濬虽然如此说,但是对刘大夏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这种明显的让利于民,是很符合儒家价值观的。
朱见濬虽然排队,但是城门的老军却不敢有一点怠慢,无他,看大门的老军,别的或许不行,但是一双招子毒的很。
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价如何。
而他分明看见了这位爷身上穿的衣服,样子简单之极,看似就是普通读书人青衫,但是衣服料子,还有缝纫的手法,都是宫里的手艺。
最少是皇亲国戚,正岂敢怠慢了?
朱见濬进入北京城之中,更是觉得人多,大街之上人最外面走的是人,中间走的是马车,与马匹。
朱见濬骑在高头大马上,四处张望,远处红色宫墙若隐若现。那就是宫城的方向。
就在这里,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上,却是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叫卖的,各种商户大声吆喝,甚至有一些卖艺的从城外的天桥都蔓延到了城里来了。只是比起天桥上各种花样都有,这里却是简单多了。
还有几个老军,四处奔走,不住训斥着什么,却是有人忘记给马拉粪兜,拉在大街上了。
却是要罚款的。
这也是朱祁镇特别要求的。
无他,朱祁镇怕了瘟疫。
虽然这些年也唯有江南有过两次瘟疫,或者说一种瘟疫的两次反复而已。朱祁镇却担心传到北京来了。
一旦传到北京来,即便是宫墙也挡不住传染病的传播的。
所以,他对北京城之中卫所特别讲究。但是即便讲究又能如何?
漠南有大量的马匹牲口从北方南下,到了北京。
北京就是整个北方最大的牲口散集地。
虽然马市都安排在城外了,但是民间马匹增多,使得更多人骑马,或者用马拉车。
当车辆多了,城市里面自然会弥漫着汽油味。
而城中牲口多了,城市之中自然会弥漫着牲口的粪便味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能管住人的随地大小便已经不错,又怎么能管住牲口,单单是管住人的随地大小便,都花了历代顺天府好多精力了。
即便牲口有粪兜,但是粪兜之中的东西,依然是臭的。
朱见濬此刻甚至有一种以臭为香了。
无他,朱祁镇虽然很少有时间配朱见濬,但是却给了朱见濬很大的自由,在很小的时候,就出来逛过北京城。
这种熟悉的马粪味道,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在外一两年之后,才恍惚的觉得,这种马粪味道是多么的难的。无他,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农村都是臭气熏天的。
对也不对。
种粮食总是要施肥的,所以味道并不是太好闻,但是同时农民的肥料总是不够的,真正在大街上,即便是一块马粪也要捡回去。
如此一来,反而不会有味道,有味道都是在田里,而一风干,也没有什么味道了,除非你在追肥的季节来,一般也不会如此聚集的马粪味。
唯有在北京城中,很多人并不以为种田为生。这马粪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而今也算是有当初从京营退下的老军扫大街。在之前,这些马粪都会被一层层的菜进地里面,泥土都会有一种马粪的味道。
朱见濬闻多了,见多了,熟悉的让他有时间将这种马粪的味道与家乡联系到了一起。
一路走来,朱见濬得出一个结论,说道:“京师又大了不少。”
的确,朱见濬从城南而来,一路上来没有进入京师,就先进入市井街道之中,特别是从正阳门到卢沟河边的水利学院,军械作坊,已经形成一道长街,两次热闹不亚于城内,甚至比城内更热闹一些。
毕竟北京城门晚上是要关的,但是城外却没有这个拘束了。
有些人完全可以通宵达旦的玩。
一些声色犬马之事,放在城内,未必不将都察院放在眼里。
毕竟这个时候,大明官场整体的风气还算是不错的,对官员来说,嫖娼还是犯罪,而不是一件雅事。
他们自然愿意偏远一点了。
而朱祁镇对河北京师倾斜的总战略,也使得北京城比历史更迅速膨胀起来。
张懋说道:“这都是陛下英明,以我之见,北京要胜过南京了。”
朱见濬点点头,说道:“有一点,只是北京城墙却远远不如南京了。估计修建外城城墙要提上议程了。”
修建外城城墙这一件事情,自然是有了呼声了。
毕竟而今北京城城墙外面大多都是房屋,特别是城南,本来就有元大都留下的街道,而今更是围绕着几座学校与工厂发展起来了。
很多人都觉得这些地方在城外毫无保护,不太合适。
不过,随着瓦刺被打败,这一件事情呼声也弱了一些。
张懋说道:“公子,却是未必的,北京的城墙已经远在龙城,不会有宵小敢冒犯朝廷。”
“见过公子。”朱见濬与张懋正说着话,却见有一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躬身行礼说道。
朱见濬说道:“云大人。”
这个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云雷。他微微躬身说道:“老爷请公子回来就去见他。”
瓦刺战争的结束,一直活跃的锦衣卫也慢慢的变得沉寂起来,似乎变得悄然无声。但是朱见濬却不敢小看着位锦衣卫指挥使,毕竟他在广西的时候,广西锦衣卫千户,安南锦衣卫千户直接向他负责。
朱见濬这才见到了,锦衣卫这座深潭下面,到底有些什么。
纵然面对安南锦衣卫全力绞杀,也能保持情报传递顺畅。
你没有听错,是安南锦衣卫,安南后黎朝几乎是一个小版的大明朝,他们什么都学习大明,自然也要锦衣卫的编制,职责也是担任安南国主的护卫,私下里也是有情报任务的。
只是安南人的情报工作,要比大明锦衣卫差太多了,一方面是底蕴问题,毕竟大明锦衣卫所花的钱,是安南决计拿不出来的。另外就是朱祁镇对锦衣卫的改组与革命了。
虽然没有将锦衣卫转变成一个现代情报机构,但是比起其他情报机构,就强上很多了。
第七十章 父子
第七十章 父子
当朱见濬站在朱祁镇面前的时候。
朱祁镇忽然有一阵自己老了的感觉,他沉吟一会儿,说道:“你黑了,也瘦了,也长大了。你娘了见了,还不知道有多伤心。”
的确,朱见濬离开京师的时候,虽然也是浊世佳公子一般的人儿,毕竟大明皇室的相貌一直都不错了。
如果太祖长相太差,也不会能娶到马皇后,即便退一步说,太祖长相是差了一些,这几代下来,也纠正过来了。
朱祁镇本身也是相貌堂堂的。
而朱见濬却有几分秀气,甚至说是女相,放到后世,是能让女生尖叫的小哥哥,但是放在这个时代,未免胭脂味太重了一些。
太精致了。就好像是一块玉器一般。
而今在外两年,西北的风沙,西南的烈日,对朱见濬很多改变。
他本来轮廓并没有变,但是皮肤变得粗糙了,肤色变黑了不少,人也好像是抽苗一般,长高不少。
如果单单从颜值上来说,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分明是长残了。
但是在朱祁镇却看到了朱见濬气质上的变化。
已经有几分沉稳的气质,看上却是一个办事的人。而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
朱见濬说道:“父皇,母后才不会的。”
朱祁镇轻轻一笑,说道:“说说吧,这两年有什么感觉?”
朱见濬沉吟一会儿,说道:“百姓苦啊。”
朱见濬回想他见到一切,一辈子都洗一次澡的男人,无他,、缺水。从生下来,就要爱惜每一滴水。
因为每一滴水都是他们的性命。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在广西,每一个大藤峡的瑶人,为了活下去,就必须不停的厮杀,明知道打不过也要厮杀。
在南方赈灾赈灾的时候。
他亲眼看见,无数百姓被洪涛卷走了。
只有一两木桶浮在水面之上。里面有婴儿的哭声。
这个婴儿不仅仅是他父母的遗孤,也是整个村子的遗孤。
除却天灾之后,还有人祸。
为了一口粮食,无数无耻的事情在发生,这也是他暴怒之中,第一次亲手杀人。
因为有些人的作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但是那又如何?
活着两个字,有时候真的艰难无比。在生死边缘的人,根本不能论以道德,也根本不能用人来看。
无非野兽。而且是饥饿的野兽。
朱见濬之前的活动范围都是在京师。以及京师周围。
虽然京师周围也有一些村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顺天府周围或许比不上江南,但也是大明少有的富裕的地方了。
可以说是太平盛世了,不能说没有穷人,但是决计不会有这样的人伦惨事,即便是今年大灾,在李贤的管控之下,北京的粮价都没有怎么长。
很多百姓的生活都不受影响。
而那些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与北京城下的百姓相比,根本是两个天地。
就好像一线城市与大山深处,简直好像不在一个世界之中一般。
朱见濬真是亲眼目睹这些东西,心中经受了很大震撼,才有而今改变。
朱祁镇心中有些欣慰。
而今的朱见濬也算是亲眼目睹了大明的真实。
只有知道下层究竟是怎么样的,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
大明天下不仅仅写在锦衣卫东厂的折子里,也不仅仅写在大臣的奏疏之中,而就在天地之间。
今年的洪灾虽然大,但也不是最大的。
正统四年,北京城都差点被淹了。
朱祁镇记忆里,几乎每一年都会有灾情,而每一次灾情,未必比今日的灾情轻松多少。
只有知道大明底层到底是什么样子,才不会被一群歌功颂德的话语所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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