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538章

作者:名剑山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西征之议

第一百二十九章 西征之议

朱祁镇听了这些内容。冷哼一声,说道:“群魔乱舞。你的意思是瓦刺大军进入藏地之后,或许不会遇到大规模抵抗。”

云雷说道:“臣不敢妄言,只是臣听说,瓦刺派去乌斯藏的,乃是和硕特部,这一支本蒙古嫡系,出自科尔沁,本来就就信奉喇嘛教。”

“故而,他们如果愿意与喇嘛教联合的话,恐怕有一部分人会投诚。”

朱祁镇只觉得头疼。问道:“你觉得,和硕特部会信奉那一派?”

云雷俯首说道:“臣不知道。实在是不清楚和硕特部信奉那一派。”

朱祁镇说道:“去查吧。”

云雷说道:“是。”

云雷退了出去之后,这一次议事才算是真正开始。

朱祁镇说道:“诸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贤刚刚开口说了自己的意见,朱祁镇有意无意的忽视了这一点,他们谁也不相信是朱祁镇老年痴呆犯了,记不起李贤刚刚所说的话了。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朱祁镇对李贤说法,并不是满意。

李贤的意见是从长计议,有很多事情,都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给没有了,这是太明显不过的遁词了。

杨洪只能开口了,说道:“陛下,今年委实不能动兵了。”

朱祁镇说道:“那么就明年动兵吧。”

罗通沉吟了好一阵子,说道:“陛下英明,藏地如果为瓦刺所有,则如当年吐蕃一般,四川西宁都会被兵,与其这般,不如进军,一举剿灭。”

“只是怎么用兵却要从不可轻举妄动。”

朱祁镇说道:“罗先生请讲。”

罗通说道:“征藏有三难,远途,从西宁道藏地数千里之地,了无人烟,大军行进困难之极,此其一也,气疾,昔日唐与吐蕃交战多次,但是在低地,唐胜多败少,在高地,唐败多胜少,就是因为中原士卒不适应藏地气候,普遍得气疾,不堪为战。此其二也。时间,藏地冬多夏少,一旦秋日,就大雪封山,不能行军,故而朝廷用兵的时间很少,只能夏季用兵。此其三也。”

“这还是臣在此遥想,一旦用兵,其艰难困苦,将百倍于臣所想。故而朝廷即便要动兵,也要择精锐,选良医,觅向导,审慎为之。”

朱祁镇听了。就知道罗通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动兵。

西藏高原之上,行军有多少艰难,朱祁镇也是知道的。即便是放在后世,尚且有数百里的无人区,更不要说在这个时间,更是大片大片的无人区。

这都是卫藏的天然屏障。

瓦刺一部有多少人,其实并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是如何将大军平平安安的从西宁带到藏地去。

只是朱祁镇并不觉得,就不能征服西藏。

如果单单说经济仗,这一战完全是一个赔本买卖。甚至即便算政治仗,也未必划算。

但是朱祁镇心中一直藏着的后世的中国地图,在他看来,这个版图是底线,只能多不能少。而今的大明版图,在很多地方已经超过了后世中国地图,比如漠北,也就是蒙古国东部大部分地区,外蒙古地区,,安南,朝鲜。乃至南疆地区,如果说的少一点,麓川襄王所控制的地区,就是缅甸密支那地区,如果说多一点,那就是缅甸泰国连同南洋旧港等地区,都是藩属。

但是依旧缺了两大块,一大块自然是西域了。

一大块就是乌斯藏。

说起来,乌斯藏而今也算是大明的,虽然不是直接管理。

这种管控,朱祁镇都不是太满意的。更不要说而今这个名义都没有了。

即便不谈其他方面,单单说他心中股执念,这一战也是必打的。

朱祁镇说道:“于谦在西北也有很多年了,而今陕西一省人丁兴旺,各卫军战斗力都不错,正是用兵之时,而且贼可往,我亦可往,如果朝廷不能看护藩属,天下人如何看本朝。”

刘定之说道:“陛下,安南正在用兵,且从兵事来看,明年未必能够抵定,如果再开一处战场,恐怕朝廷国力吃不消。”

朱祁镇说道:“这一次征乌斯藏,自然是兵在精而不在多。传令命范广为征西将军,从西宁等地,招募不惧气疾的将士,令和勇招募漠南蒙古勇士前往西宁助战。”

“总兵力在万人上下,多备驮马。朕相信,万人足够破瓦刺数万大军了。”

杨洪沉吟了一会儿,行礼说道:“陛下英明,臣等叹服。”

杨洪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朱祁镇的权威不可撼动。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朱祁镇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首先,短短一年,瓦刺人未必能够在乌斯藏站稳脚跟。

毕竟乌斯藏内乱,其实是多少年内部矛盾的一次爆发。纵然是让瓦刺人占据了西藏,他们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有支持者自然也会有合作者。

所以,明军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瓦刺和硕特部数万骑。

只是瓦刺骑兵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变强了,而是变弱了。

自从燕然大战,瓦刺败北之后。

瓦刺虽然恢复了元气,但是瓦刺精锐的战斗力,也比不上正统十四年南下的时候,但是明军精锐骑兵的战斗力却是比之前翻了数倍不止

即便不说,火器装备上的进步,也不说明军骑兵从瓦刺手中一次次大战磨砺出来,单单说,漠北漠南为大明所有,为大明提供了数以百万计的战马。

明军骑兵甚至可以做一人三马四马,如此一来机动能力,已经不下于瓦刺骑兵了。

白刃相接,明军骑兵从来不怕瓦刺骑兵。就是在机动力上一直是弱手。而今这一块补齐了,再加上明军各种装备优于瓦刺。

明军骑兵对瓦刺骑兵的压制不是一点半点。

更不要说,朱祁镇要加强了这万余骑兵。

想想就知道,这一支骑兵更是明军精锐的聚集,不,不仅仅是明军精锐的聚集,还有大量蒙古精锐的聚集。

如此一来。以一万破不隶属瓦刺本部的数万骑兵,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而且范广这个将领,杨洪也是知道的。

久经战争,又多在西北,也算是磨砺出来了。有他带兵,即便没有大胜,也不至于有大败。即便退一万步来说。

大明就是大明,且不说而今军强马盛,即便是正统十四年,一下子砸进去十万精锐,也没有见有什么大碍,而今不过万余骑兵,真折损进去,也没有什么。

大明损失的起。

而且这些人用度也是有限的,几十万两打发了,这一点钱,即便户部不开张,五军都督府与兵部,以及陕西三边总督等地方筹筹也能筹齐。

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情,与朱祁镇硬顶。

朱祁镇说道:“这一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我有一件事情,想与诸位商议一二,朕当初立罪己诏,尚在太庙之中,每一想到这里,就坐立难安,愧对列祖列宗。而瓦刺如果各守疆土,也就罢了。朕也不为己甚了,但是阿次帖木儿却大军入藏,犯我藩属,其心可诛。如此,就不要怪朕了,朕欲起兵西征,破瓦刺,收西域。”

朱祁镇一言即出,很多大臣内心中都有十万个曹尼玛。

罪己诏的事情,在大胜瓦刺之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奏请收回,是朱祁镇自己不批的,至于对瓦刺,瓦刺几乎每年都使臣来京师, 后来干脆不让他们入关了。

但是瓦刺使臣还是年年扣玉门关。分明是皇帝不容瓦刺。但是而今说起来,却是瓦刺罪大恶极了。

第一百三十章 死谏

第一百三十章死谏

不过,朱祁镇是皇帝,皇帝是圣明无过陛下。

即便朱祁镇将帽子都扣在对方头上,这些大学士也只能往棺材上敲钉,决计没有一个人敢为瓦刺叫屈的。

“陛下圣明。”杨洪第一个出列附和,说道:“太祖太宗之大患,北虏也。北虏先为伪元,后为鞑靼,再为瓦刺。而陛下击瓦刺西去,实在是上雪太祖太宗之恨,下解子孙后代之忧,然仍有不美之处,就是没有除恶务尽。”

“昔日,太宗之击马哈木于忽兰忽失温。马哈木北遁,为鞑靼所杀,脱欢带余部蛰伏西域,三十年间,后又杀出,报仇雪恨,以至于一统草原。”

“而今也先之子,阿次帖木儿颇有父祖之风,能礼贤下士,安抚各部,留其于西域不击,乃是姑息养奸。”

“老臣虽老,愿为陛下持缰引马,西征万里之外。”

杨洪身后是整个正统勋贵集团。

怎么说,军功集团就是一个怪兽。

张辅手中的时候,张辅一直是劝朱祁镇慎重,但是杨洪却好战的不得了。

其实这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区别。

而是朱祁镇军事改革直接成果。

张辅是真爱好和平吗?废话,张辅如果真是菩萨,他能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他每恨恨于安南,只是实力使然而已。

国力不足,军力不足,纵然张辅想,又能怎么样?他总要为大局着想。

而杨洪却不一样了。

正统勋贵虽然有很大一批是从原本的卫所军官之中提拔出来的,但是都敢战能战之辈,先是打瓦刺出了三个国公,今日灭安南,又要有好几个侯爵与伯爵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已经刺激着下面将领们嗷嗷直叫了。

杨洪刚刚支持打乌斯藏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当时他并不积极,原因很简单,他一早就知道,打乌斯藏军队规模大不了,而且乌斯藏是一个苦地方,没有几个人愿意吃这样的苦头。

但是而今打西域却不一样了。

因为打西域,这战事足够大。

就能够安排更多的人了。这符合整个正统勋贵的集体利益,说不定打下西域之后,还能出一个国公。

当然了,杨洪最后一句请战,却是虚的了。

他其实知道,朱祁镇不大可能派杨洪出战了,一来杨洪年纪大了,二来就是杨洪功劳足够大了。

即便是郭登在安南之战,就自觉的坐镇后方,让下面人去打了。就是为了避免功高震主。

当然了郭登与杨洪还不一样了,郭登漠北之战中,功劳并不算大,营国公有一点水分,所以谅山之战,算是正名了。

杨洪这样说,却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那就是狙击一个人。

石亨。

当征西域一事提出来之后,杨洪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石亨。

不管杨洪与石亨多不对付,也不得不承认,石亨是最合适领兵的人。

但这并不是杨洪所愿意见到的。

甚至可以说石亨在龙城种种被动,杨洪也不是没有插上一手的。杨洪对石亨或许没有置于死地的心思,但是如果石亨自己作死,杨洪并不介意挖坑埋土。

杨洪也想试探一下朱祁镇的心思,是不是要用石亨了。

朱祁镇轻轻一笑说道:“昌国公勇气可嘉,只是朕要昌国公坐镇京师,朕须臾也离不开卿。”

“陛下,过虽大好战必亡,自从正统二十年以来,几乎无岁不战,攻朝鲜,击瓦刺,兴凯湖之战,肇州之战,台州站之战,东胜卫之战,燕然之战,至于国内,则平瑶乱,凭祥,镇南关诸战,今日谅山之战,更是惊动南国,斩首三十万,本朝武功之盛,至于今日。”李贤说道熬。

“如此,百姓苦于转运,北地兴役于北,南国苦于征南。臣恐重蹈永乐年间覆辙。”

“请陛下暂息雷霆,此事当从长计议。”

朱祁镇没有正面回答李贤的话,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刘球说道:“臣正是此意,陛下亲政以来,水利兵役驰道水师,各兴大事,所耗不止千百万计,至于对民间百般收刮,盐税,茶税,海关税,钞关税,乃至而今清丈天下,徒以加税为能事。”

“至于府库重实,以之为家国之盛事。”

“臣以为,非盛事。治天下以礼,安天下以德,从来没有治天下以税,安百姓以钱。臣恐有一日,民见有云:‘大明万-税万-税万万-税。’”

“臣请陛下,念仁宗宣宗之德,太皇太后之遗命,罢天下大事,减赋税,省军事,使得天下百姓,安享太平之乐。”

“如此臣死而无憾。”

如果说李贤的话,还在朱祁镇的接受范围之内。刘球的话却让朱祁镇震怒非常。

因为刘球将朱祁镇所做过的所有事情都给否定了。

李贤的意思是,朝廷不堪重负,重视武功忽略文治是不行的,但是刘球就直接指着朱祁镇鼻子骂,你小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没事找事。这让朱祁镇既生气,又伤心,还难过。

生气自然是生气刘球所言,伤心与难过却是觉得这么多年,朱祁镇兢兢业业,几乎全年无休,娶妻当日还要批几个折子。

将大明天下治理到这个地步,朱祁镇不敢归天下之功为己有,但是如果说他自己一点功劳都没有,却也太过了一点。

是的,朱祁镇办了很多事情。他也明白,在古代这个社会之中,每一件所谓大事,都会深刻的影响到百姓的生活。

即便是一件好事也是一样的。

时代的车轮是会压死人的,纵然是在前进。

就好像河北水利工程,固然对整个河北都是大大的利好,就在朱祁镇完成河北水利工程之后,河北的地位一日日在上升。

虽然而今还不能与江西,浙江,福建,南直隶等科举大省相比,但是河北籍大员却一日多过一日。

河北作为整个北方的中心省份却已经奠定了基础。

当然了,即便有这么样的好处,恐怕也会有人因为河北水利工程而家破人亡。

即便这个工程是于谦主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