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这种三请三让,纯粹是礼仪上了,下面百官
以勋贵大臣,武百官,宗室外戚,分别向太子劝进。
这三批人都要选出代表来,到奉天城楼下面高声宣读:国家不幸,天下无主,你应该继承你祖宗基业登基为帝。
然后要有翰林院的人出面,宣读太子旨意,以不孝了,不能承担大任,来推托。
这依旧是高度仪式化的行为了,就好像是演戏一样。
不过杨士奇考虑到了朱祁镇的身体。就将这一件事情简化了,朱祁镇根本不用出面,只要坐在城楼之中,让翰林院宣读圣旨即可。
走个流程而已。
三请之后,就有王振等人上奉天楼,每一个都捧着一个红木漆盘。上面有冕冠,衮服,玉带,等等。
王振上前,为朱祁镇除却孝衣,穿上衮服。
这衮服,就是所谓的龙袍,为赭黄色。胸前为团龙图案,上臂与其他地方也是有团龙图案,然后有十二章纹。
所谓十二章纹,就是日月星辰等十二种不同的东西。
其中日月星辰都在肩部,就是所谓的肩抗日月之意。
这一套衣服,是一个整体。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缝合的痕迹,就在织机之上,直接织出来的,所谓之天衣无缝,就是说这个。
而且上面金龙都是金线织成。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游动一般。漂亮之极。每织成一件龙袍,必须要用专门的织机,必须用一年多的时间。
可以寸尺寸金。
王振与另外一个太监,将龙袍左右拉开,朱祁镇从后面穿了上去,只是双臂张开,下面的太监们,就将朱祁镇浑身上下料理的舒舒服服。
等朱祁镇一切料理好了。
下面鼓乐齐鸣。各种钟鼎都响起来了。
虽然朱元璋建立朝廷,要收集雅乐,但是时代久远,雅乐早已失传了,最后弄出来宫廷音乐虽然宏大肃穆,但是与古代宫廷雅乐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只是这些差别,朱祁镇是听不出来的。
他只是跟着钟鼎声,一步步的走下奉天城楼,向下一看。
却见武百官在奉天门内部的广场之中,分为武各司其位,站得整整齐齐的,锦衣卫御前司大汉将军,一个个打扮得威武不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根根身穿盔甲,手持各种武器。
这些武器更多都是礼仪性的,实战性的不多,比如陌刀,比如金瓜。
每一个官员都是正装,庄严肃穆之极,整个广场之中,除却雅乐之声,根本没有一丝别的杂音。
看到这个样子,朱祁镇一时间愣住了。
王振在朱祁镇身边低声说道:“陛下,吉时已到。”
朱祁镇说道:“走吧。”
朱祁镇身穿一身正装龙袍,头戴冕冠,从奉天门上下来,走在正中的御道之上,王振躬着身子,虚扶朱祁镇一只手为前导,只是朱祁镇才九岁身体还没有长开,故而王振的姿势难受之极,但是再难受,他也不敢多少一个字。
能让他出现在这样大典之上,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两侧的武百官一个个跪在地面之上,头也不敢抬,只有威严的宫廷音乐缓缓的奏响,整个广场都回荡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
朱祁镇缓步走向太和殿方向。
本来他应该坐在太和殿的御座之上,接受百官朝贺,就算是成为一国之君了。
只是在永乐年间三大殿在刚刚修建之后,就烧成一片白地了。而今还没有重新修建起来, 朱祁镇在乾清宫接受朝贺。
朱祁镇走过长长的御道,正坐在乾清门下的御座之上。
这御座,本来乃是交椅,不过装饰以金银而已。只是太祖皇帝之后,皇室的生活也越发奢华了。
而今的御座,已经变成了类似床榻的御座。
御座横起来坐上三个人都有余,后面三张靠背,中间那一片高,两边低,类似于山型。两边的扶手却有两条游龙,扶手尽头是龙首含珠状。
只是朱祁镇身体太小,坐上去,四边不靠,空荡荡的,王振之前也考虑过了,为朱祁镇左右增加了两个迎手。
所谓迎手,就是类似两个小枕头。让朱祁镇将双手放下,不那么孤单。
当朱祁镇在雅乐之声中坐定。后面有太监用两柄孔雀羽毛扇子遮住后面。
王振前出几步,站乾清门屋檐下面,对广场之上的武百官,大声宣读道:“仰惟祖宗肇造之功,收成之道,规模宏远,光照万世,我皇考皇帝以至仁大德统承之率循宪章。恢弘政化。方期国家永底雍熙,不幸遐弃。肆予眇躬,袛承遗命,于宣德十年正月九日即皇帝位”
长篇大论洋洋洒洒,朱祁镇没有细听,但想来数百字估计下不来。乃是出自翰林院之手,不过其中的内涵也就那么一点,首先,改元之事,就是今日为正德十年,明年为正统元年。
其次就是各种升格,皇后孙氏变成了皇太后。而皇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还有几个公主。升格为长公主。
这里就不一一说明了。
其中也有一些政治意味的事情,但是全部是内阁的意思。朱祁镇没有掌控的能力,大抵就是继承宣德年间的政策,一切照旧。安成例来办。
登基诏书宣读完之后,下面武百官都山呼万岁。随即武百官都上前朝见朱祁镇。
当然了,朱祁镇不用说话,坐着就行。下面的官员一个接着一个行礼过后,王振代朱祁镇应答。算是定下了君臣名分。
而今说起来容易。但是一套流程下来,从早上直接忙活到下午时分。才算是正式为帝。
从此之后,虽然年号还是宣德十年,但是大明皇帝变成了年近九岁的朱祁镇。
朱祁镇虽然正位皇帝,但是他自己知道,真正距离他君临天下,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第九章 蹇公
第九章 蹇公
国丧百日,天子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日。纵然朱祁镇已经是皇帝了,他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处理政事,而是尽儿子的孝心,在梓宫之前与朱祁钰一起,守上这二十七天。
当然了,并不是每一天都是必须守孝。
一般情况之下,朱祁镇就跟在太后,不,而今的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耳提心授各种处理政事心得。
朱祁镇小手扶着太皇太后的手,王振与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跟在后面,在慈宁宫的花园之中缓缓的散步。
太皇太后说道:“山陵的事情,太仓促了一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能想到这么急,不过也要吩咐下去,不要着急。仁宗皇帝与大行皇帝都是爱民如子,宁可时间长一点,也不能让下面赶出事来。如是伤了大行皇帝爱民之心,哀家不知道如何见仁宗皇帝于地下。”
王振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知道。内阁的意思是多征民夫,以丰城侯李贤,太监沐敬,工部尚书吴中,侍郎蔡信督工十万人。想来几个月之内,就能建成。”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对朱祁镇说道:“这些体面事也不得不为,太劳民伤财了,这一件事情你要记住,将来要早些准备着,否则太伤民力了。”
“孙儿知道了。”朱祁镇说道。
而今朝廷的大事,就是国丧,而国丧之中,又以山陵之事最为繁重。朱祁镇也看过,呈上了的山陵图。
朱祁镇估算过,这工程量就等于在天寿山之中重新修建一座紫禁城。如果平时的话,动用万余人,修建数年,或者数十年就行了。这样动静小。
但是这工程要在数月之间完成,却要拼命赶工了,以这年头的施工技术,填进去几条人命,也是非常正常的。
只是不管是作为太皇太后,还是作为一个母亲,都不能容忍自己儿子一直停灵,不能入土为安。
太皇太后继续问王振说道:“内阁还有什么事情吗?”
在而今的体系之中,王振的权力得到最大的强化。
太皇太后没有临朝称制之心,就不能频繁的接见大臣,所有朝政都以奏折的形式由内阁整理,并附有处理意见,交给宫中。
王振将这些奏折再处理一遍,大事自然要报给太皇太后知道,但是一些小事,或者先例的事情,王振就可以径直批了。
毕竟如果说,太皇太后正要将所有奏折处理一遍,她恐怕要与朱元璋一样了。
如此一来,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权力在王振手中,那就是上报事情的顺序,还有决定这一件事情,是大事还是小事。
不要觉得这是小事。
太皇太后毕竟是太皇太后,风风雨雨的走过来,见多识广,并且外面的三杨,张辅等大臣都有尊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虽然不是处置所有奏折,但是真要是有大事,却是瞒不过她的。
但是换了别的皇帝却未必了。
太监想让皇帝知道什么,不想让皇帝知道什么,都是可以操作的。
这就是大臣最痛恨的事情,蒙蔽圣聪。
而今王振却没有这个想法,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隐瞒。立即说道:“太医院上报,太子少师吏部尚书,蹇公已经不成了。”
正在缓缓行走的太皇太后浑然停下来了,说道:“蹇义也老了。”
朱祁镇甚至能感受到太皇太后身上散发的悲伤之意。说道:“奶奶不用伤心,想来蹇公吉人自有天相。”
太皇太后说道:“岁数到了,神仙难救。你去探望一下蹇公吧。他辅佐你祖父父亲两代,劳苦功高,又与皇家有亲,向来是忠厚长者。总要给他一个体面。”
这也是一个潜规则,皇帝不能轻易探望臣子,一般探望臣子,就是知道这个臣子已经不行了。否则就是催他去死。
“孙儿遵命。”朱祁镇说道。
太皇太后说道:“有些话,你也可以问问他,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孙儿明白。”朱祁镇说道
皇帝出宫从来不是一件小事。特别是朱祁镇。毕竟他年纪尚小,在很多人看来都是需要保护的。
故而他一出宫,动用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乃至护军仪仗,大抵有千人之多。
朱祁镇出宫也不是从皇宫正门走 ,而是从东华门走,一路上锦衣卫封锁街道,拦住行人。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百姓纷纷回避。
如果一时间回避不及,就有百姓跪在地面之上,不敢抬头,等车队过去之后,才敢起身。
朱祁镇乘坐马车,但这马车并非玉辂。
玉辂只要在重大礼仪的时候才用,不过即便如此,朱祁镇所乘坐的马车也是相当精致。车里面就好像是一个小房间一般无二。不过,朱祁镇打开车窗之上的小帘子。看向外面。
只见外面尘土飞扬,有一种让朱祁镇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是大兴土木。
从永乐,洪熙,宣德三朝都没有修建完成的北京城大工程,还在继续之中。虽然在建筑方式之上与后世不能比的,但是这种感觉,似乎与后是八十年代到他穿越开始的大兴土木,带着几乎相同的感觉。
都是一个国家国力攀升而带来的。
朱祁镇能在这些人状态之中,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从皇宫到蹇公府上,并不是太远的。而且都是北京城的精华的地带,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蹇公府门前。
蹇公府不过是一个三进四合院而已。
正如太皇太后所言,蹇公乃是社稷之臣,忙于谋国,暇于谋身。与他的地位相比,这个院落太过简陋了。
门口却有几个人跪着迎接朱祁镇。这几个人都是蹇公的子孙。朱祁镇见状让他们平身,说道:“两家都是亲戚,朕今日以后辈子弟来探望蹇公。”
蹇公一子尚仁宗公主,说起来,是朱祁镇的姑父,只是天不佑善人,公主与驸马都已经去了。但是两家关系也算是非同寻常。朱祁镇与他们寒暄两句,就匆匆进入内院见蹇公。
进入内室之后,朱祁镇立即问道一股浓烈的药味,却见一个老人深陷入重重被褥之中,似乎看不出老人的身体轮廓,从老人的脸庞与手掌却也可以看出,枯瘦无比。
“油尽灯枯。”这四个字窜入朱祁镇的心中,他轻轻的靠上去,说道:“蹇公,蹇公,蹇公。”
老人听了朱祁镇的呼唤,轻轻的睁开眼睛,目光微微一转,转到了朱祁镇的脸上,猛地精神一震,强撑着要起来,用带着浓厚四川口音的官话,说道:“陛下。”
朱祁镇连忙按住蹇公,说道:“蹇公躺着吧,朕不过是来看看蹇公,朕年幼登基,四方无靠,能够依靠的就是蹇公这般老臣,蹇公要好起来,好好的辅佐朕。”
朱祁镇这话,其实是客气话。
但是听在蹇公耳朵之中,他却不这样想。
蹇公身历五朝,在洪武建朝并不在权力中心,但入永乐之后,为永乐所重,洪熙宣德父子相承,君臣关系极其和睦,乃至于幼子尚公主。绝非寻常情分,他看朱祁镇九岁小儿,新登大宝,国事尚在飘摇之中,正需要他这种社稷老臣的时候,他反而去了。
心中觉得自己死的太不是时候,那么拖上一年,那么一年,就能做好些事情了。
他强撑着让身边的儿孙退下去,说道:“陛下,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早已不成了。老臣这般年纪,即便是死了也不为夭折,只是放心不下陛下,还请陛下听我一言。”
第十章 蹇公去矣
第十章 蹇公去矣
朱祁镇对这一出早有预料,说道:“蹇公说便是了,朕听着。”
蹇公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握着了朱祁镇的手,这一只手,干瘪之极,骨节一根根的爆出,黑瘦之极,上面还有老人斑,与朱祁镇洁白的,粉嫩之极的小手相比,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老人的表情,似乎用足了所有的力量,但是朱祁镇却只感到轻轻的抓力,似乎只需一伸手就可以挣脱开来,他说道:“臣知太皇太后,乃女中豪杰,太皇太后的安排与苦衷,老臣知之一二,但太皇太后,绝非吕后之流,陛下登基之事,已经昭告天下,只要陛下正人正己,则天下人无人能够动摇陛下之位。亲近太皇太后,即便是彩衣娱亲,也在所不惜。只要两宫和睦,则天下大幸。”
朱祁镇见即便是这个时候,蹇公所想的依旧是国家大事,为自己着想,心中也明白,为什么祖父,父亲,为何这么看重蹇公了,他忍不住问道:“襄王之事,蹇公是怎么看的?”
这一件事情是朱祁镇与太皇太后的心结所在。
即便太皇太后说了,她取襄王金册不过想以襄王以亲王的身份监国,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朱祁镇就信了吗?
不管信不信,当前的局势他不得不信而已。
“有些事情,陛下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好。”蹇公猛地咳嗽了两声,说道:“陛下只要记住,而今陛下是皇帝。些许细务无须多想。”
朱祁镇虽然竭力维持脸部表情,但是还是是被蹇公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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