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徐春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咳嗽两声,说道:“布乃是百姓所需,太祖高皇帝对这些百姓所需之物,都不允许征高税,想来朝廷也不会多征税的。”
“而且王铁面也是爱民如子,只要我们一起好好说项一番,想来他是能了解我们的苦衷的,不过朝廷用度毕竟艰难了,还是要我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徐春申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自然让很多人不大满意。毕竟徐春申家大业大,而今虽然情况不大好,但是还能撑得住。
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未必了。
只是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最大的好处,就是虽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这些布商们,虽然满心怨言,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朝廷大政出言不逊的。不管多少牢骚,都只能压在肚子里面。
徐春申有要筹集一笔钱来,等王恕到了为朝廷捐输之用。众人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咬牙为之。
第九章 布坊
第九章布坊
一场会议,让很多人的心思沉重起来。
徐申春将所有人打发走了之后,又写了几十封书信,让下面的人送出去,这些书信是遍布整个大明的,有往苏州的,有往南京的,有往北京的,又往广东的。
这就是徐申春的关系网。
徐申春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虽然心事重重的,但是并不妨碍他按照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那就是去布坊看看。
徐申春带着一队家丁,出了府邸,就上了轿子,行不了几步。徐申春只感到了脚下一顿,就知道到了。
徐申春的布坊就在松江府城外不远地方。
轿帘子一打开,徐申春就出来了。
熟悉的景色就映入眼帘之中,首先听见各种咔咔的声音,这种身体尖锐而短暂,就是织布机的声音。
但是无数这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就成为了噪音,让人非常难以接受。
不过,徐申春很熟悉这个声音了。
“见过老爷。”十几个站岗的家丁立即行礼,说道。
徐申春一摆手,说道:“开门吧。”
立即有几个人将高高的大门打开了。
这个院子,别的地方没有看出来,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个地方的围墙足够的高,而门也足够的大。
围墙高,却是防止里面的人逃出来。但是门大却是运输货物方便。
在建筑审美之上,看上去笨拙之极,与大明传统的建筑风格有些不一样。
徐申春一进来,就有几个老婆子来行礼。
徐申春微微点头一下,就不理会这些人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这里来工作的大多都是女工。所以男性打手都在外面,里面的管理人员都是女的。
根本不允许男人进来的。
但是徐申春根本就不是一般的人。
徐申春背着手,走在高大的厂房之中。
其实所谓的厂房,也不过是一个大棚子而已。都是有木头支撑起来的草席顶,上面有一些茅草什么的。
不过地方上倒是铺了三合土。
这也不是为了员工什么的,而是为了运货方便。
徐申春捏着自己的胡须,眼睛之中就慢慢有了迷离目光,他看见一个个女工,在一台台织布机面前,不停的工作。
似乎看见的就是一锭锭的银子。
其实,这一点也不算错。
因为棉布在这个时代,很多的地方,都可以当做硬通货存在。
在中国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布匹是可以用来当
钱用的。
而今的行情虽然有些不好,但是徐申春却毫不怀疑,布业的前景。
从很多因素上来说,棉布的产业前景,可以是要比铁业要强大太多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铁器,很多百姓要用很多年的,甚至父子相传,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都是自己敲敲打打就修好了。
但是衣服即便是修修补补的,也不可能用上好多年。
徐申春有时候甚至得意,即便是少府又怎么样了,他徐家的产业就比少府差了吗?
在别人看来,辛辛苦苦巡视布坊,巡视一道道工序,是一个苦差事,但是对于徐申春本人来说,却是无上的享受。
只是这种无上享受,却被人打断了。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跪在徐申春身前,说道:“老爷,放过我的孩子吧,放过我的孩子吧。”
徐申春先是皱眉,然后双眉散开,让身边的人让开,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徐申春表面上和颜悦色,但是心中已经是怒极。
徐申春这么大的产业,甚至可以说是江南第一大商人了。但是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即便每年讨出几乎一半的净收入,却到处送礼,但已经没有太大的安全感。
而且也承受很多方面的责难。
在布坊之中,最令他头疼的事情,就是用人问题。
江南女子,心灵手巧,作为纺织工人是最合适不过了,但是聚集了大量纺织女工人之后,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风化问题。
因为这是被士大夫责难的主要理由。
所以,徐申春做过很多准备。
他招收的工人,第一大来源,乃是在北方灾荒之地买来的女人。
虽然大明赈灾还算得力。
但是朝廷之力,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自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虽然朝廷已经下令禁止奴婢,却并没有明令禁止的买卖人口。
朱祁镇也想过,但是最后也只能默认这个事实。
处于朝廷既没有规定合法,也没有规定不合法的空白区域。
朱祁镇当初大赦,就废除了奴隶制度,最少将奴隶用于生产领域是完全废除了,至于那些家养的从事家庭服务的人,虽然免去了奴婢的身份,但是这种强依附关系还在的。
很多事情,在另外一个时代,就是惨绝人寰的事情,比如买卖人口,但是在大明而今的生产关系之中,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很多普通百姓在受灾之后,之所以卖儿卖女,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另一个方面也是让
孩子活下去。
如果不卖的话,孩子只能与他们一并死罢了。
卖出去之后,纵然为人奴婢也好,进入青楼也好,虽然悲惨一生,但还是能活下去的。
在活着本身就是一个竭尽全力才能完成的任务的时候。很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朱祁镇即便禁止买卖人口,就能出口成宪,让人不敢违背吗?即便如此,也断了百姓最后一条生路。
但是朱祁镇自然也不愿意在这方面以大明律的形式背书,而是之前规定人口买卖的律法都删除了。
禁止人口买卖,而今不适合,但是朱祁镇总有一要让他们适合。
当大明即便最贫穷的百姓,也不用卖儿卖女就能活下去的时候。
而这种人口买卖,就以契约为佣的形式签订,一般来说,就是双方签订一个书,某某为某某做工多少年。如是。
但是都是虚。
这还是有身份的。在朝廷黄册之中有登基的。这还要走一个形式,至于那些黑户,连一个形式都不用走了。
但是仅仅是这样也是不够的。
远途人口贩卖也是要成本的。毕竟大明胥吏改革之后,管理都变得严苛起来,虽然比不上洪武时代。
但也不是之前连路引都能伪造了。
原因很简单,罚脏银是归为地方财政的。
县里上上下下,要过一个好年,都要看能罚出来多少了。一个吏员松松手,损失的是整个衙门的利益。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决计不能允许。
之前县太爷还能一手遮天,但是而今即便是一个小县之中,八品九品有官身的官员,加起来有十几个多。
县令的权力被这么多佐贰官分割了很多,虽为未必做不到一言九鼎,但是想要全部欺瞒下来却也不容易。
所以即便吏员买通了县令也不大好操作。
这是要犯众怒的事情,只要还想向上爬的人官员,就不会做的。
而贩卖人口,这种灰色地带的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了。
所以,徐申春女工第二大来源,就是附近贫困百姓的妻子或者女儿。
江南女子在家织布的并不少,但是小农经济,如果能比得上大规模工厂生产。在徐申春发家的时候,也应该看到很多地方,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模式被打破了。
徐申春就想尽办法,让这些女工进入工厂工作。
一般来说,都是与这些女工的父母,或者说丈夫签订了有年限的契约。而这些女工的年龄,也是在十三四岁到三十岁上下。
更老的就没有了。
第十章 女工之死
第十章女工之死
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就要关注名声了。
一旦某某布坊名声坏了,可就做不下去了。
这也是徐申春想尽办法要维持住名声的原因。
这才和颜悦色的对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一口江北的口音,甚至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丝河南话的声音,神色慌张,连连磕头说道:“老爷,俺什么也不求,只求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徐申春听了这一句话,心中更是怒极。
这个事情如果传出去了,可大大不妙了。
而且布坊之中,除却他之外,是禁止男人出入的,这个男人是谁?
他心中各种想法如走马灯一般的转,但是面上却是更加和煦,三言两语,让这个女子放松了神经,随即带到了他的值房之中。
他根本没有去问。
而是做在太师椅上,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官窑茶碗。
这是官窑精品,据说是只供大内的,看上却有底色洁白如玉,上面有雨过天晴之色,素雅极了。
在外都要数两银子一个。
而此刻,徐申春重重的将手中茶碗砸在地面之上,“啪”的一声,仿佛是房间之中凭空打了一道闪电。
所有管事的都打了一个寒战。
“我说的话,都当做耳边风是吧,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又是谁的。”徐申春的语气并不重,却有一种迫人的压力。
“老爷,”一个管事跪在地面之上,说道:“是我色迷心窍了。”
徐申春说道:“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这个管事说道:“我是负责从运输的,就就”
徐申春一摆手,不用他说下去了。男男女女那一点事情,徐申春这种见惯商场风云的大佬,根本不在乎。
甚至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什么事情。
无非是,女人觉得在布坊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想跳出来。而这个管事手中有一点点小权利,就被当成人中龙凤了。
这管事搞出人命之后,才知道出了大事,想起了徐申春的三令五申,想将女人的肚子给打掉,将这一件事情给按下去。
这女人却不知道其中关节,只以为闹大了才能得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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