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89章

作者:名剑山庄

同时也能在南征大军之中,挑选精兵强将。将来挑选出他的三护卫。

有军功之王爷,与没有军功的王爷,是两样的。

说曹操,曹操到。

太皇太后刚刚说朱祁镇,朱祁镇这就到了。

朱祁镇一进来,先给太皇太后行礼,襄王也向朱祁镇行礼,随即朱祁镇再向襄王行礼。

襄王向朱祁镇行礼,乃是君臣之礼,而朱祁镇向襄王行礼,却是叔侄之礼。

这也是太祖皇帝留下的礼法,亲王见皇帝,先叙国礼,任何再行家人礼。

太皇太后说道:“皇帝来的正好,你王叔愿意镇守麓川。只是麓川之地,孤悬南方,我担心他不适应,想让他提前去军中,以亲王之尊总领云南兵马,你放心,不过是担个虚名而已。”

朱祁镇听了,心中微微犹豫。

这与襄王镇守麓川不一样。

镇守麓川,朱祁镇最多给襄王留下几万兵马,然后让各地土司隶属于襄王,背后有云南的支撑,襄王守有余而攻不足,攻缅甸大抵还能得到土司的支持。

但是反攻云南,真当沐家都是傻子。

只是如果让襄王担任南征大军却不一样了。

云南本来就有不少军队,再加上援军有十五万之多。算算云南的总兵力,在二十万以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说襄王在云南不过挂名的。

但是挂名也是名,襄王未必不能将这种名声,变成实质。毕竟北京对云南,实在是鞭长莫及。

这样做,是要承担风险的。

太皇太后见朱祁镇犹豫了,说道:“既然你不肯,那么就不要襄王去麓川了。以你的想法,襄王此早要独立领兵的。你今日容不得他在云南领兵,将来就能容他在麓川建立基业?”

朱祁镇听了,明知道太皇太后有以进为退的想法。但是朱祁镇却也知道,太皇太后所说的对。

襄王在麓川立基,有大明在背后支持,如果襄王一脉数代都是明君的话,很可能在百年之后,襄国的国都,就不在麓川了,而是在仰光。

朱祁镇如果容不下将来的襄国,与其将来再大大出手,而今就不要让襄王去麓川。

但是朱祁镇心中暗道:“大明兵力,都是九边,京营。这数十万大军根本没有动,而在云南领兵的,孟瑛,沐昂等人,也都是功勋世家,只要朕平心待之,决计不会倒向襄王。如果朕有这么大的优势,还被襄王打败,那就干脆让路吧。”

“而且云南毕竟不是河北,沐家在云南历代镇守,与藩王有什么区别吗?不,区别在于沐家在云南的权力,比寻常藩王的权力更大,但是沐家到了最后都没有反叛大明。”

“固然有沐家对北京忠心耿耿,但是也有云南实在支撑不起大军。需要中央支持,只需派一员良将镇守贵州,云南即便有三十万大军,也不战自溃。因为无粮。”

朱祁镇说道:“娘娘说的是,这一件事情朕准了,只是这件事情,朕即便准了,恐怕朝廷上却不容易过去。”

太皇太后听了,终于明白朱祁镇的心思。

这也是张忠当初的计策。

张忠很明白,以皇帝的权威,还不足以在朝廷之上强行推行这个政策。甚至可以说大明国策的转向。

除非朱祁镇将朝廷六部内阁全部换一遍。

但是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说道:“这是张忠那孩子的办法吧,是一个聪明孩子,实在可惜了,本宫准了。”

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娘娘多留王叔几日吧,过几日,王叔就要快马加鞭去云南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张郎遗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张郎遗策

北京城中似乎一夜之间,有一篇章,传遍了所有人,不管是勋贵,还是官。

引起了极大的政治地震,甚至连正在进行的南征麓川,即将进行卢沟河的修缮工程。等等大事都退而其次了。

因为这一篇章,看似为狂生所为,但是直击,大明而今的国策。而且采飞扬,对很多分析,入木三分。

更更重要的是,这是英国世子张忠的遗作。

一石击起千层浪。

各方反应各有不同。

英国公张辅站在张忠的牌位之前。

按理说,张忠无子。不应该进祠堂的,但是张辅爱子之心,在英国公之中谁能挡得住。

他手中捏着张忠封建策的抄本。

张辅头发全白,仰面流泪,说道:“这就是你这几年心血所寄。是我害了你,我放不下安南之事,却劳你费心如此。”

不同的人,看这一篇章。有不同的感觉,但是张辅此刻看来,却是爱子一片孝心。

张玉死的早,张辅支撑门户,从来谨小慎微。但是只有一件事情之上,与满朝武作对,也没有改变心意。

这就是弃安南之事。

可以说是耿耿于怀。

张辅看来,张忠这一篇章,就是一心转变大明国策,将大明国策从洪熙年来,一直处于战略收缩之中转变出来。

而且张辅看来,这么多年来,休养生息,大明朝也积攒一些家底。是时候改变仁宣以来,对漠北,南洋等地完全放任不管的战略。

张辅自然知道,会有很多人反对。

但是不管这一篇章,乃是亡子心血所寄,单单他代表的武勋集团的利益。他就决计不能后退半步。

“须知,我张辅还没有死。”张辅须发皆张,双目如电,简直就好像是一头老虎爆发出来。

寻常时间,在内阁之中,循规蹈矩,唯唯诺诺,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张辅,似乎不是真正的张辅。而这个时候的张辅,才是真正的张辅。

张辅走出祠堂,立即让仆役给成国公府,定国公府,北京城中所有勋贵递了帖子。

张辅不敢说,从来不与勋贵交往,但是大规模宴请京中勋贵,却也是少有的。

张辅这样的举动,似乎没有隐瞒。

杨士奇立即知道这一件事情了。

杨士奇思量之后,先派人将于谦叫过来,问道:“这一件事情,你知道吗?”

于谦当然看过这一篇章,但是说道:“学生不知道。”杨士奇并不奇怪,说道:“但是这是陛下的意思?对吧。”

于谦沉吟一会儿,说道:“陛下常有开疆扩土之志,老师也是知道的,只是如此分封藩王于朝廷鞭长莫及之地,恐怕未必是陛下本意。毕竟靖难之事。总就是避不开的。”

杨士奇当然知道了。

靖难之事,是大明的禁忌。不能说完全不能提。但是在靖难之后,削藩早就成为不能说的政治正确。

杨士奇叹息一声,说道:“你还是没有看清楚,这焉知不是陛下欲削藩之策?”

于谦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想明白了。

在明朝人的眼中,大明是天下之间最好的地方了,远离大明的地方,都是蛮荒之地。将各地藩王分封在远离大明的地方,最少而今的两京十三省,却是不会封王了。

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现的削藩?

不是谁都能在各地站稳脚跟的。甚至并非谁都有襄王那种胆气的。

于谦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的意思是?”

于谦已经适应了他在朝中的政治地位。

于谦乃是皇帝与杨士奇之间的连通通道。

很多事情,都是朱祁镇都是通过于谦与杨士奇沟通。

杨士奇说道:“此事万万不成。虽然这里面有些东西不错,比如藩王之事。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按照而今藩王各支子孙繁衍下去,会让朝廷不堪重负。”

“我准备,拟定宗藩条例,从此朝廷只负责各藩王的年俸,而各藩王的族人,由他们自己负责,也酌情让宗人出仕。但是永乐年间,朝廷消耗太多,纵然从洪熙以后,休养生息,但是其实屡次战争都没有断过了。”

“宣德年间,平汉庶人之战,征兀良哈,松潘,安南覆师,正统以后,又有西北之战,而今又有麓川之征。”

“朝廷兵锋未熄,不过是大打,还是小打而已。”

“虽然瓦刺坐大,但是十年生聚,十年休息,才有兴兵,即便陛下有兴兵之意,我也要劝谏陛下,十年之内,无言兵事。”

杨士奇看这一篇章,根本不在乎什么藩王外镇,直接点明了皇帝的意图。

所谓功夫在诗外。

这章固然是好章,张忠呕心沥血所为,几乎一字不可易。但是杨士奇更想看出来,这一篇章幕后的意图。

那就是朱祁镇对改变大明鲜有国策的企图。

太皇太后在地震之后,已经不过问政事。杨士奇决计不愿意让朝廷陷于征伐之中。十年,杨士奇自己未必能在中枢十年。

所以他说出这番话。固然认为朝廷积蓄不足,不足以大做征伐。但是杨士奇未必没有一点私心。

这一点私心,就是杨士奇固然知道,他拦不住皇帝。

毕竟在古代皇帝真要一心做什么事情,很难有人能真拦住。

但是杨士奇却不想。为皇帝收拾一个烂摊子。

人老了就想求一个身后名,朱祁镇固然是皇帝,但是朱祁镇却不是太宗皇帝,杨士奇也是跟随太宗皇帝打过仗的。

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兵危战急。

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了。

杨士奇转过头来,对于谦说道:“将这一番话,转告陛下。”

于谦微微吃了一惊,之前杨士奇其实也能猜到,杨士奇告诉于谦的话,于谦都从各种角度告诉了朱祁镇。

而朱祁镇告诉于谦的话,未必不是想让于谦转告给杨士奇的。

但是杨士奇这样挑明了,却是第一次。

他越发明白今日之事,分要重要。

如果一个处理不好,从宣德十年一直延续到正统四年平稳的政局,在今日就要打破了。

于谦入宫,将这些话告诉朱祁镇。

朱祁镇听了,说道:“朕知道了。”

于谦说道:“陛下,杨首辅的意思,也是为朝廷着想,请陛下甚思之。”

朱祁镇听了于谦的话,一瞬间有些生气。朱祁镇将于谦当成心腹,但是于谦却没有完全服从自己。但是随即朱祁镇也就释然了。

毕竟能留名青史的名臣,都是人才,而不是奴才。

奴才是可以完全服从,但是真正能成大事,都是人才。

只是即便如此,朱祁镇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笑道:“杨首辅多虑了。朕不过是念及而今麓川之战,而并非真要大举兴兵,杨首辅十年生聚的道理,朕岂能不明白。朕向杨首辅保证,麓川战事平定之前,决计不挑起另外的战事。”

于谦也知道,朱祁镇的保证有些不老实。这话里有很多活扣。但是于谦总算是能与杨士奇交代了。

于谦又劝了朱祁镇几句,大意就是说,朱祁镇富有春秋,这个时候正应该戒急用忍,不可操之过急。

朱祁镇一一答应下来,这才送于谦出去。

朱祁镇目送于谦离开之后,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道:“我如此,大抵能让杨士奇不出面与我硬顶。但是满朝武的反对之声,决计不会轻易过去的。”

“好在有张辅在,武将那边不用担心了。”

朱祁镇思来想后,还是不大放心。于是起身,命人摆架慈宁宫。

第一百四十章 天下藩王

第一百四十章 天下藩王

朱祁镇来到慈宁宫的时候。

襄王已经不在了。

襄王毕竟已经成年了,在皇宫之中过夜,也是犯忌讳的。

太皇太后看过朱祁镇交过来的各种书。

这就是各个大臣的反应,正面的侧面的,锦衣卫与东厂这几日灯火通明,其中甚至有张辅与各家勋贵在筵席上所说的话。

这些资料看下来,虽然很多大臣的态度,还只能侧面去了解的。

但是大臣们的倾向性,已经在太皇太后心中了。

太皇太后看完,微微揉着眼角,觉得身心俱疲。心中暗道:“老了,老了。”在之前,太皇太后每天看过的奏疏,都比这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