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别楼
顿时纷纷拍手大喝道:“武侯大才!!此番言论,闻所未闻,老朽等如饮甘泉。”
熊完哈哈哈大笑,“这等言论,真乃醒目震耳,白鹭立雪,愚人看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不输圣贤啊,寡人当真心服口服,好,说的好啊!来,众位于寡人一同敬武侯一樽!你等三十位美人也要敬武侯。”
第四百二十二章 苏武侯舌战诸子百家(上)
苏劫的白鹭立雪之言,别说是楚王,就是各国的使臣也如春雷震耳,翻遍了脑海里的经典,都是半点无所印象。
由此可见,这是苏劫自身之言。
一个个面露苦色,原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苏劫先下一层,没想到,却被反过来说的平阳君无言以对,还被讽刺为愚者。
因此,让苏劫一举拔了楚王欢心。
当真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妙啊。”
使臣纷纷暗中相互看去。
而此时,楚国群臣在及三十余位美人纷纷举起酒樽和苏劫共饮。
列国虽心有怨气,但不能不给楚王面子,一时间用衣袖遮面一饮而尽。
苏劫笑道:“大王谬赞,外臣以此酒恭祝秦楚二国永结邦谊之好,再祝楚王福寿康宁。”
熊完大笑道:“秦国何其有幸,能够拥有像武侯这样的大才,只有像武侯这样的大才,才能说出这等圣贤之言啊!”
顿时昭因说道:“大王,只要秦楚联姻,武侯虽是秦人,但也犹如楚臣,秦有圣贤,自然也代表这楚有圣贤。”
熊完抚须大笑。
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魏国使臣的身后传来,道:“秦国武侯时才的白鹭立雪之言,确实发人深省,但若是要说是圣贤之言,老朽到是有所疑惑。”
熊完问道:“哦?汝乃何人?”
老者走了出来道:“老朽儒家韩夫!”
苏劫也顿时眯眼看去喃喃道:“儒家!?”
楚国群臣面面而视,纷纷看向韩夫,看看这老者有何高论。
韩夫对着苏劫道:“圣人出,则天下大治,而秦国以法治治国,讲究以法御人,而非以人御法,实行起来多有苦役徭民,武侯身为秦国重臣,当知此理,既是以法御人,法凌驾于圣贤之上,那秦国的圣贤恐怕也太容易了些,只要遵循法律,人人都是圣贤,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劫笑了笑道:“自然如此。”
韩夫冷笑道:“那如此说来,在武侯眼中,秦国因人人皆尊法,所以人人皆圣贤,才得以让秦国强盛,武侯是想秦楚联姻之后,让此法实行与楚国吗?”
熊完等人顿时浑身一震。
苏劫笑道:“儒家巧伪之言,假托之言,今日本侯也算是领教了。”
韩夫道:“列国皆知,秦国以恶法治国,法既然是恶,恶法必然可以毁掉一个国家,而在你口中,却还大言圣贤,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儒家巧伪呢?”
顿时,大殿之中气氛辗转急下。
苏劫愣了愣道:“法虽恶,犹愈于无法,在我秦国,若是分发粮食,一人分十斤粟米,因为没有衡量,百姓们乱哄哄,我等只能拿手去掂量,乱子自然也就出来了,民,也就有了争心,既然如此,我秦国就先行解决没有法的问题,在解决善恶的问题,这是一个过程,而足下今日所言,只看恶法,不看善法,不是巧伪是什么?”
韩夫也是微微愣神。
想不到这苏劫还真的道出个一二来。
苏劫继续道:“你儒家言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但不见不闻却又忍食其肉,此难道非巧伪也?一边说农乃国之根本,一边又轻贱农事,称非士所为,还将我秦国历代实行的耕战,说成徭役苦民,在本侯看来,当真百无一用。”
苏劫一个巧伪和善恶之法,便让韩夫的脸都殷红了几分。
楚国等人更是闭口不言。
他们谁不知,这是列国在故意危难秦国。
都知苏劫善辩,这是把百家中人请来了。
但是作为熊完来说,乐于其见。
否则,此前也不会刻意的大说圣贤。
列国针对秦国,在楚国来说,是好事,但是列国能做到什么地步,这就无法知道了。
韩夫收拾了一下心情,不想在和苏劫在巧伪上去继续说下去。
转而言道:“我儒家思想博大精深,乃是治国至理,武侯不知其深,自然言无其深,我儒家主张人能弘道,而非道能宏人,秦法倒行逆施,法制之下虽看似强大,但已然留下了无数的隐患,但若现在开始实行人治,放得对社稷有益啊。”
苏劫笑道:“在下确实对儒家不通,既然足下如此自信,那敢问足下,何人你口中的人治呢。”
韩夫正色道:“仁者,人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乃是仁者爱人的表现,秦法之下是爱人的表现,还是御人的表现呢?若是御人,难道人就没有反抗之心吗?天下人就甘愿受你秦国的恶法吗?还请武侯三思,仁的方面乃是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恕,只有我儒家的恕,才能解你秦国的恶法。”
一时间。
各国使臣纷纷拍手道:“夫子妙语,儒学精深啊。”
苏劫听到这里,也是暗探,这儒家能传承千年,精髓便在这一个恕上。
苏劫笑道:“夫子此言大谬。”
韩夫冷笑道:“愿闻高论?”
苏劫这才道:“儒家希望人人都能成为尧舜,尧舜以来,天下便大治,可是,众观我华夏数千里以来,儒家盼望的尧舜之君真的会时时存在吗?桀纣一来,天下不仅没有大治,反而大乱了,为什么?”
苏劫环顾而视。
各个都看着他。
赵幽更是两眼放光。
苏劫笑道:“因为,儒家所谓的圣人之治第一个问题,就是‘遭愚则乱’,也反应了你儒家奉行的人治是根本上的错误,至于‘遇贤也未必治’,历朝历代这般景象还有少见吗?”
“这!!……”
熊完若有所思,问道:“为何儒家‘遭愚则乱’,‘遇贤君也未必治’呢?”
苏劫提出的观点让熊完都大生兴趣。
整个楚国朝堂都是议论纷纷。
苏劫道:“大王,外臣以为,儒家之所以不可行,便是因为在儒家的眼中,永远存在一个‘我’的关联,而且还以五伦为层次。”
熊完问道:“何为五伦?”
苏劫道:“儒家认为,隔壁邻居不如祖父亲,祖父不如爹亲,始终有一个差别在里面,有差别就有了分歧,有了分歧就有了争端,等到有一天,祖父和爹有了利益冲突,他只好去帮助爹,爹和自己有了利益冲突,他只好先照应自己,此为五伦,那谁是祖父,谁是爹,谁是自己呢?”
整个大殿都炸了。
韩夫指着苏劫,胡子都翘了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苏劫这句话等于抽了他儒家的老底。
虽是祖父,自然是王,虽是爹,自然是实行儒家的诸侯,至于自己,也就是儒家。
可以用在国家,也可以用在法制。
不管如何,国家可以灭,儒家不能亡。
别看儒家现在说的头头是道,等到了某一日,他就抛弃你。
韩夫浑身发颤,指着苏劫道:“五伦乃是你一人之说,岂可盖论我儒家,我儒家何事这般划分?岂有此理!血口喷人。”
苏劫笑道:“学问岂有一家之说?皆是先贤所传,典籍所载,你若不信,我可以于你详说。”
不等韩夫继续说话。
苏劫这才转身,看着满堂显贵。
悠然说道:“此前,我曾说过,先解决法律的问题,才能解决律法善恶的问题,法有益自然有害,有害,难道就是恶法吗?实则不然,在本侯来看,人治在儒家口中,乃是选拨圣贤的法制,难道,他就没有害处吗?有,但是害从何来,也自然就是五伦而来。”
顿时,一个老者说道:“老夫愿闻高见。”
苏劫看了看一身黑服的老者。
苏劫道:“人治之害,便同墨家尚贤之说一般道理。尚贤和人治不但无益,反而有害,皆是以自己的能力凌驾于律法之上,以自己的见识选拨贤能,儒家的圣贤,和墨家的尚贤有何同理之处?皆是以自身作则以御万民,听起来固然不错,但何为儒家之贤,何为墨家之贤?难道这就是真正的贤人吗?所以,只能以法作则,而不是以贤作则,此即贤人破坏法制。”
一时间。
黑衣老者都面目狂变。
韩夫已然噤若寒蝉。
苏劫道:“大王,至于五伦有何害,儒家的思想在于人和仁,在古老的部落年代,人和仁便已出现,那时候,部落以血缘维系,便是五伦,在这样的部落中,自然尊崇自己的父辈,也就有了儒家的伦治之说。”
“随着部落的扩大,不同血缘五伦的部落相互碰撞,最后,贤者胜出,因此举圣贤而废伦纲。”
“随后,举圣贤不治,而王者出,便是如大王这般的君主,才有了后来的诸侯。”
“而儒家之徒四处游说列国,在如今这个尊君主,尊官吏的时代,告诉君主选拔官吏依旧还要崇尚部落之时的伦纲和举贤,此乃流毒遗存,今日要以贤举官,明日是不是还要以贤去取代君王呢?儒家之心,其心可诛啊。”
韩夫气得浑身巨抖。
心血上涌。
指着苏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大殿中,都被苏劫弄得哑口无声。
连熊完听完,都对儒家没有了半点好感。
黄歇本就是善辩之人,现在听到苏劫口里的儒家,顿生自叹不如啊。
苏劫道:“大王,所以本侯以为不以人选贤而以法选贤,不以人废官,而以法废官!苏某浅见,还请诸位品鉴。”
第四百二十三章 苏武侯舌战诸子百家(下)
韩夫一口血直接喷到了殿堂之中。
让人魏国使臣顿时惊呼三声,跑了上来,顿时让人将韩夫拖了下去。
此时,他看向苏劫的目光都变了神色。
以有心算无心,都被此人弄得是半句话都反驳不了,连自己都在想,魏国选儒家是不是选错了。
熊完听完。
也不由面色凝重了起来。
秦国强,真的是有他道理的。
他看了看满堂的楚臣,最终将目光看向了黄歇,依然从黄歇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列国使臣顿时面色不自然了起来。
那黑衣老者正要上前说话。
却被赵国使臣后面的一个老者抢先走了出来,老者面露淡然,朝着熊完拱手一礼道:“老朽道家毕曲,见过楚王。”
熊完一愣,喃喃道:“想不到,连道家都有人来了,今日百家争鸣,我楚国到还是第一次,以往只听说在西河学堂和稷下学宫才有这般盛况,想必先生也有高论?”
毕曲道:“高论不敢,只是时才听闻儒家和武侯的辩说,心有所感,故想请教一下武侯,秦国法制是令人目眩,但在于剑走偏锋,秦人好利,好战,功利之心尤胜列国,好利则令人蒙智,蒙治则自取灭亡。”
秦国军功爵。
好利,历来被人所诟病。
道家抓住这一点,要抨击秦国,让人顿时生起了看好戏的念头。
苏劫道:“那先生以为,我秦国应该无为还是无欲呢。”
道家,讲究的就是无为而治。
毕曲笑道:“天地尚有自然之说,何况一国一人?武侯言说儒家巧伪,我道家也已为然,人要顺其自然的本性,但我道家认为,无欲便可息争,而秦国法制令人炫目,剑走偏锋,因为极端片面到极处,所以吸引人到极处,所以因为利而四处征战,致使民不聊生,这就是因为秦国只看到功利之法,却看不到无为之治,若是秦使道家之治,便可让万民宛如婴童,回到赤子之心,便等于救秦民于水火,止天下之兵戈,武侯以为,可是这番道理?”
苏劫大笑。
拍手道:“你道家学说,说人的自然本性,乃是无欲无求,这点,在本侯看来,就是狗屁不通。”
毕曲顿时面色一变。
道:“武侯无故出言相辱,这是对我道家先贤的不敬啊。”
苏劫冷笑一声到:“不敬?本侯为何要敬?”
不等毕曲继续说,苏劫说道:“你说无欲可以息争,但无欲岂是人人都可以做到?你既说婴童,想必意思是婴童便是无欲无求的典范,但你却不知即便是婴童,也是需要奶水喂养,从婴儿到成人,身体长大,即便是最原始的食欲,也在不断膨胀,难道,你道家是想让天下万民到了一把年纪还靠吃人奶过活?这才是违背人的自然人性吧。”
毕曲顿时寒声道:“武侯击不喜儒家巧伪之言,为何现在又行此巧伪之说呢?”
苏劫道:“巧伪?在本侯来看,你道家学说,处处自相矛盾,比之巧伪更加拙劣,一会说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爽口,一会又说甘其食美其服,你道家到底是想说哪个对,哪个错?”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