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都希望史可法能一锤定音,奔着自己的利益方向而努力,可却谁也不敢逼迫,陈子龙终究无奈的带头抱了抱拳头。
“属下告退!”
“下官告退!”
无可奈何的跟着,袁继咸也是站起了身来。
只不过这九江总督压根不敢回九江城了,跟着几个复社的小将军退出了中军,旋即他是厚着脸皮直接在附近占了个窝棚,就近住下,一但大军有个风吹草动,他也好就近想办法。
不过这些天的沉重的军事压力,也的确让这位九江总督乏了,回了帐篷,袁继咸也是直感觉两只眼皮在不断打架,实在有些撑不住,他又是无可奈何的吩咐仆从盯着点,自己先躺下了潮湿而又梆硬的行军床上,合上双眼眯了起来。
人类最大的谎言,莫过于我直眯五分钟了!眼睛闭上再睁开,似乎仅仅一小会儿,可是晃晃脑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猛地一个机灵,袁继咸急促的跑了出去,下一秒,他是彻底傻了眼。
带来两仆从趴在地上不知道生死,整个眼前喧闹的九江鄱阳湖大营却是彻底空了,晨雾中,一座座空空荡荡的军营棚子,朦胧的就像是鬼城那样,唯一剩下的个活人,一个穿着青色宫袍的公公也是傻眼的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一切,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这六十开外的老太监方才苦笑着回过身来,对着袁继咸重重报了抱拳。
“袁公醒了?”
“史公托咱家给袁公带个话!”
“史某回应天与诸公谈谈,袁大人不必挂心!”
时空荏苒,又转回到了几天之后的鄱阳湖西,北明大军大营,也就是毛珏派人去湖东谈判,旋即心惊胆战的袁继咸跟回来那一幕,跪在地上,就好像昨天才经历的那样,袁继咸是战战兢兢的叙述着监军太监田汾转告给他的话。
作为唯一的行军幕僚,宋献策的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惊喜,不仅仅他,一群辽东学院的毕业参谋官亦是欣喜的小声议论出声来,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句,宋献策又是猛地转过了身来,对着毛珏重重的一鞠躬。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东林与复社自相残杀起来,不论谁赢!江南士族实力必将大衰,正是我朝平定江南的好时机!无需大动干戈山河流血,这些酸腐书生自己就把江山”
“陛下?”
兴奋的说完了一多半,宋献策这才注意到,毛珏居然完全没有在听,甚至,他的脸都呆滞的凝结在了那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战战兢兢跪在脚下的袁继咸,错愕了下,宋献策这才猛地想起,刚刚袁继咸解释江东形式,东林党可是以通洛氏,阴谋造反的名义,斩杀了复社首领黄宗羲等诸多官员。
此时在应天的洛氏是谁?好像唯有前一阵子惹下大乱子出走的大掌柜洛宁了,那个传言中,北帝子的情人!
“陛下节哀!还望陛下以国事为重!”
宋献策的声音再次大了些,这声音也终于让毛珏缓过神来了,可他却是有些慌张,也有些错愕的摇着头。
“哀?寡人何哀?是那贱人咎由自取!是她!是她”
可是扶着桌子站起来,毛珏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低头看了一眼脑袋低的不敢抬起来的袁继咸,又看了看尽量抬着脑袋,担忧看着他的宋献策,一群不明所以的后辈参谋,新人将军们,毛珏忽然又是疲惫的挥了挥手。
“既然九江已下,宋卿带着诸卿,准备大军渡江,追击刘宗敏残军吧!朕,倦了,想要单独待一会!”
“臣,臣遵旨!”
艰难的鞠躬拜下,旋即宋献策急促的对着身后的参谋摆了摆手,两个亲卫还从一边拽住了袁继咸的肩膀,转眼间,偌大的皇帝中军,就又剩下了毛珏自己。
又是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行军地图,猛地,毛珏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暴躁的叫嚷起来。
“赛丽塔,给寡人出来!”
“来之前带的什么红酒白酒女儿红呢?都给朕拿出来!朕要饮酒!”
北明军永远是这个时代最具有效率的大军,哪怕是统帅不在状态,又参谋军官团组成的指挥部大脑依旧能好效率的执行着军事策略,仅仅准备了半个小时,大军强渡鄱阳湖的策略方案细节已经被拿出,得到命令的长江水师立马逆流而上,形式进鄱阳湖中,巨大的炮舰头连着尾,一座高大的陆桥已然搭建起来。
扛着刺刀步枪的京师步兵,推着沉重大炮的皇家炮团,还有骑着高大辽马的皇家骑士们器宇轩昂的从鄱阳湖这头踏上船桥,然后在另一头下桥,不管袁继咸多么不情愿了,强渡鄱阳湖的京师第五兵团还是强硬的闯进了九江城中,将赤红如火的南方朱明大旗解下,换上了玄黑烈烈的北方毛明大纛。
南明王朝在江南最后一道九江湖防重镇也落入了北方大军的手中,从这儿向东,再无险可守,就剩下一马平川了。
毛珏是个极其注重公事的皇帝,与历朝历代皇帝不同,在他这儿,更多将帝国皇帝当成一个工作,一个义务来做,而不像是其余的皇帝前辈,把天下当做家天下,公私不分,可今天,毛珏却是难得任性了一把,渡江来的如此急迫,可他却依旧任性的抽调了一条,泛舟长江之上。
船头,桌子上已经拜访了一大堆的空酒瓶子,红的,白的,中的,洋的,西班牙秘书赛丽塔是错愕的抱着一摞文书,待在那儿,这个状态的皇帝,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而摇晃着沉重的脑袋,对着奔流不息的长江,毛珏依旧沉重的喝着。
虽然最终没能走在一起,可是人孰无情,更何况还是他这个个穿越天子,没法如同这个时代人一样,将女人视做可有可无的生育用品!从北方直奔江南的时候,他的确是怒不可恕,可如今听到了她的死讯,毛珏却依旧感觉心头空落落的,堵的很难受。
最后一刻,她一定是那般恐惧,那般的无助吧!
忽然间,又是满满的倒了一杯酒,这次,毛珏却是没有昂头灌下,在赛丽塔的惊叫中,他却是弯出船头半个身子,哗啦啦的将晶莹剔透的酒水浇撒在了江中,多愁的长吟起来。
“敬那羽扇遮面!敬那白衣似仙!”
一面督军东进,宋献策等臣属一面还担忧的张望着江中,然而大醉一场,第二天,黑了一双眼圈儿,头上缠着解头疼的绷带,毛珏依旧出现在了军中,一夜时间,京师军团也仅仅完成了三个兵团的渡江任务,可毛珏却是一天都没有等待,率领上这前三个兵团,甩开大队伍,也是轻兵猛进,直奔着应天城这个天下漩涡而来。
整条大道似乎都是莎莎莎莎的整齐脚步声,马蹄子紧密的跟在一旁,手中牵着缰绳,披风在背后被江风卷起,眺望着远方,许多年没有出现了的冷峻,凝重的浮现在毛珏的脸上。
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第八百五十章.大愚
公元一六五零年的江南大地上,足足有三支大军在争分夺秒的在这片热土上奔腾着,他们的目标,都是虎踞龙盘金陵城,逐鹿中原般的气势在这儿铺天盖地那样的展开。
只不过毛珏还是慢了一步,他轻兵突进的时候,史可法的九江军已经是步入了冲刺的最后一程。
四米多的长矛挂着一只只明字大旗徐徐向前,庞大的军队就像两条长龙那样,向左右展开,紧接着端着燧发枪的步兵急促而潇洒的大步跑上来,一声大喝,数以万计的刺刀猛地向前一摆,一个个整齐的鱼鳞阵就此出现在应天城下。
两年多商业补充军队不是白补的,迎着上午十点的太阳,九江明军擦拭的锃亮一身身铁甲还有一柄柄杀气鄙人的刺刀倒映着炽热的阳光,就宛若无数面明晃晃的镜子那样,把南京东城城关晃得白汪汪一片。
城墙下,南京禁军也出城列阵了,被这镜子阵晃在脸上,许多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要说东林首脑也真是一群书生,南京禁军十四万,两倍于九江军,装备吃着国家主要财政,阵容也不算太差,可得知九江反了的消息,哪怕脾气最暴的吕大器都没那气魄叫嚷着出兵平叛,一群诗书礼仪争吵中,眼睁睁的看着史可法率军逼到了南京城门口。
如果要是个聪明些的野心家,这场仗都不用打了,分守四门,将都城困住,然后派人去挨个地方招降,把什么郡兵县兵全都裹挟过来,把大家伙都裹挟到造反贼船上,到时候天下都不为东林所统帅了,怎么玩都是赢。
可惜,率领这支部队的却是个笨家伙。
尽管哗啦哗啦的盔甲撞击声中,雄浑的军阵被摆了出来,可实际上,前排那些本来应该是最坚定,最强悍的甲士,此时都是身躯微微的颤抖着,眼神中带着惊慌,毕竟这是造反!
后世而来的人,难以理解当时人对朝廷,对于造反所带来的罪状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而且史可法行军的太冲忙,一路上也没有一息时间停下来对整个大军进行动员,这些列兵只知道前一刻,自己还在面对鄱阳湖对面,几十万的闯军与凶名在外十几万的北明野战军,可一回头,却是砍了钦差,马不停蹄的直奔向了南京,如今竟然要向自己的国都发起进攻!
不紧张,不恐慌,那就不是正常人类了!
“督师,要不要说些什么?”
麾下的这种状态,作为将领,首脑人物,陈子龙又何尝不知,耳边,面对着的应天城下南京禁军开始擂鼓了,同样厚实的步兵方阵随着鼓声大吼,沉重的向前压来,青天白日下,就犹如一块巨大的乌云那样铺天盖地,随着鼓声吼声,自己的军镇前排,居然都微微动荡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满是惊骇,陈子龙短暂而急促的在史可法身边抱拳请着。
都说权利是青春的不老药,可权利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这在史可法身上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了,似乎他还有点迟钝,没有到古书上说言那一夜愁白了头的程度,然而行军几天时间,他本来微霜的头发也完全变成了霜如雪那样,脸上皱纹衰老的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就连耳朵似乎都不太好使了,说了一遍没反应,直到陈子龙叫喊了第三遍,他方才终于回过神那样,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哦。”
紧接着,在陈子龙侯朝宗等复社官员们担忧的目光中,踢着马肚子,史可法又是慢悠悠的走到了他的大军前列。
在他手中,薄弱的九江军击退了绝对数量优势的闯军,而且史可法严于律己,却待人宽厚,他几乎参与了建设九江军大大小小每一个瞬间,他的出现,也让本来畏惧迟疑的前线步兵,刷的一下子将视线汇聚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