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抉望
自家孩子自打跑到渭水后,就跟丢了一样,根本就不愿意回家,什么时候回来请安过?
不过既然太子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了,得了吧,就当有这么回事好了!
一杯酒喝完,宴会才步入了佳境。
文臣们对太子的一番说辞很是欣赏,所以不时有官员出来赞叹万民书之珍贵,太子之仁厚。
所以中秋的宴会,堪称喜气洋洋。
喝着葡萄酒,李承乾微笑不已。
还是拿那个倒霉站长说事儿,作为上位者,是不需要所谓功绩的,就算有,也是手下人的功绩。作为太子,他不可能把镇压蝗灾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真正需要它的,是官员。
至于东宫的收获,应该是官员们的夸赞,百姓们的万民书。
“有这两样东西,你的太子之位,就是铁打的了!”
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李纲微笑着继续闭目养神。
自从元年中秋宴会上何畅宗被太子打脸后,就不再有人企图通过拍马屁获得幸进的机会了,所以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人出来吟吟诗什么的。
贞观前期,文采风流还没有盛行,都在勒紧裤腰带努力工作,哪有人闲着没事儿作诗。
可是没人作诗也不成,因为喝多了的皇帝觉得中秋佳节没有诗句应和,就没意思,还把作诗的重担扔到了刚刚获得万民书的太子身上。
今天虽只是中秋佳节,可蝗灾的过去,再加上大功劳被太子又踹回了文官集团,所以很多人都喝醉了。如果是平时,只到皇帝感慨今年没诗的时候,就有自负风流的人站出来作诗了。
李纲睁开眼睛,很是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散养的时间长了,他这才发现竟然没有教导弟子作诗。
李承乾也愁眉苦脸的站了起来,作诗没难度,反正唐诗宋词几百几百首,一般都是贞观时期以后的,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进行剽窃。可是,中秋的诗,不外乎思乡,自己倒是挺怀念自己的小电驴、银行卡的。可是住在长安的太子,有个锤子的思乡情感啊!
不能乱作诗,如果心境跟本人不符,可就闹大笑话了。
情急之下就口无遮拦,他的一句“我有个锤子的思乡情感”一出,李世民乐不可支,大臣们也瞠目结舌。
见太子站起来后先是一言不发,随即口出惊人之言,房玄龄虽然也喝醉了,但还能勉强站起来,劝道:“殿下莫急,您如今年幼,做什么诗都可以,就算不合辙押韵也好。”
好在自己脑子里的豆腐脑还有一点能力,也有了醉意的李承乾没多久就找到了合适的诗句。
就在皇帝大笑中准备结束儿子尴尬的时候,李承乾却开口了:
“中庭地白树银桠,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念完,李承乾就一屁股坐了回去,太难了,搜肠刮肚之下才找到了一首在记忆角落里的诗,还脑筋急转弯般的把“中庭地白树栖鸦”这一句给改了。
皇宫里就没有乌鸦,因为乌鸦不详的原因,虽然长安周边不缺这玩意儿,可经过侍卫的猎杀,根本没有敢往皇宫这边飞的。
把乌鸦换成银色的枝桠就成了,月色如霜嘛,这么改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朝中酒量好的不是一个两个,听清楚太子的诗词后,一个个的摇头晃脑,本想硬着头皮夸赞几句,可是脑海中整首诗成型后,反而觉得出人意料的好。
“中庭地白树银桠”,“地白”和“银桠”,都说明了今晚月色的皎洁,“冷露无声湿桂花”。不仅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还加入了桂花,让念到这一句的人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桂花的香气。
至于“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这一句,正应和了太子的那一句“我有个锤子的思乡情感”,没错,太子确实没有,可这佳节之际,太子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啊。虽然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可思乡之情也切切实实的在诗句中表达出来了。
国子博士,也就是国子监的扛把子孔颖达站了出来,大声叫好后说:“太子这一首诗,有见有感有嗅,读起来令人身临其境,更难的的是没有借鉴,完全是凭借自己想法所写。就老臣看来,无论是从遣词酌句还是从纪实的角度来看,太子此诗都是绝顶的好诗。今日中秋得此妙诗,老臣真是如饮琼浆啊!”
有孔颖达打头,官员们自然一片恭维太子的声音。就算一些不懂诗句的武将,都不再吝啬自己的喝彩声。
孔颖达堪称又臭又硬,连这家伙都站出来赞叹太子的诗了,那就是真的很好。
御座上的李世民也很惊讶,挥挥手示意张赟把酒送到太子面前,好诗出世,天子赐酒是惯例。
只是他自认文采风流,搜肠刮肚之下也没能凑出好诗装....咳咳,来庆祝佳节,没成想太子竟然吟咏出绝佳的诗篇了。
接过张赟送来的酒,李承乾更愁眉苦脸了。他就不喜欢喝白酒,只有葡萄酒能享受一下,这么一大杯下去,他明天早晨就别想着能起来练武了。
可是不喝也不成,天子赐酒,不喝就是不敬,就是打脸,上次惹了他都差点被打板子,这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是在中秋大宴上,下场堪虞啊!
咬着牙把酒灌进嘴里,强忍着从嘴到胃里的一路火烧,总算是没有出丑。
现在他已经后悔早早的把高度酒弄出来了。
也不知道宴会之后是什么情况,醉倒的李承乾,是被抬着回东宫的。
蝗灾已经过去,梁师都也在大唐铁骑下化为飞灰。
草原的颉利和突利还在打架,高丽虽有异动,可是被张俭一顿猛揍后,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
吐蕃人听说也在内战,暂时没有对大唐动手的欲望。
贞观二年秋,天下一片祥和。
老先生想要文院开学的想法到底放弃了,虽然急切的希望看到教化天下迈出第一步的情景,可是学院的取暖问题,还是大问题。
入秋天气渐凉,关中各地汇聚到长安的游民,在工地上最后一次结算工钱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长安,在各自州府官员的带领下,开始回家。
各安本寨,这就是户部下的命令。
灾年留在本地没吃的,百姓离开家园四处求生这没什么,但灾难过去后还留在长安,就不行了。
茫茫的大地上,人类的足迹还没有征服自然。只有把百姓分散开,才能更好的垦荒。只有把百姓分散开,才能让均田制更好的实施。
第一百八十章 地皮
均田制和府兵制,是初唐的两种制度。
官府明确规定,妇女一般情况下不授田,奴婢及丁牛不再受田。因授田面积不足,在需要依耕的狭乡地区也不再加倍授田。
持此以外,只要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都能受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老男、残疾受口分田四十亩,寡妻妾受口分田三十亩;这些人如果为户主,每人受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三十亩。杂户受田如百姓。工商业者、官户受田减百姓之半。道士、和尚给田三十亩,尼姑、女冠给田二十亩。此外,一般妇女、部曲、奴婢都不受田。
而有爵位的贵族从亲王到公侯伯子男,受永业田一百顷递降至五顷。职事官从一品到八、九品,受永业田六十顷递降至二顷。散官五品以上受永业田同职事官。勋官从上柱国到云骑、武骑尉,受永业田三十顷递降至六十亩。此外,各级官僚和官府,还分别领有多少不等的职分田和公廨田,职分田的地租作为官僚俸禄的补充,公廨田的地租作官署的费用。这两种土地的所有权归国家。
均田制虽然能够很好的刺激荒地开辟,能够让百姓吃喝有所倚仗,可也给土地兼并留下了祸根。
唐朝律文规定,土地不得私自买卖,只有贵族官僚的永业田和赐田,可以自由出卖。百姓迁移和无力丧葬的,准许出卖永业田。迁往人少地多的宽乡和卖充住宅、邸店的,并准许卖口分田。
看起来很严格,但实际上也很宽松。中国人,特别是地主老财和贵族,自古以来就对土地有一股子浓浓的占有欲,没有人嫌自己的田地少,能够趁着老百姓家里揭不开锅,或者老夫老母需要用药,却掏不起钱的时候,总会有好心人过来接手他们的田地。地方县令如果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多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土地里刨食吃的人,钱别说够花了,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手机端../
农民们手里是没有余富钱的,有钱的是那些贵族、商人,把控着百姓的软肋,他们才能肆无忌惮的对广袤的田地露出饥渴的獠牙。
现在,黑炭头就露出自己的獠牙,狠狠的恐吓着自己面前的大胖子,因为这家伙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自己的主人诉苦着。
“好我的太子啊,您是储君,怎么能进平康坊这样的地方?要是陛下或者娘娘知道微臣把场子包给您了,虽说不至于被砍头,可一顿板子肯定是逃不了的啊!”
安康县伯陈三,是于泰找到的场子幕后真正的主人。
平康坊作为长安的红灯区,里面的产业自然不缺股东。陈三,就是其中之一。
别的青楼都是在姐儿身上下手,唯有这家伙是在装饰上下手。明明是皮肉交易为先,风花雪月为后的场地,硬是被他给改成了诗词歌赋为先的要地,搞得好多自认文采风流两样都齐全的人,削尖了头的想要到这里来。
青楼的名声怎么样,李承乾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陈三的曲艺阁内部的装修,很适合鼓捣成拍卖场。
一边是交流诗词,随便挥墨的雅间,另外一边是剧场一般的层层阶梯设计。前者勾引了大批文采风流之士,后者得到了很多老人,比如萧瑀这样的喜爱。
只要把格局调整一下,将单间都改成包厢,戏台子给弄成拍卖台,呵呵,不就是一个妥妥的拍卖场嘛!
伸手把黑炭头抱起来,李承乾很自然的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很随意的动作,但是在很会察言观色的陈三眼中,却好像平白无故的多了一点压力感,让他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去了。
“行了,别在这诉苦了。孤就问你,你到底给不给孤这个面子?孤不是在砸你的场子,而是看中了你的地皮,你把内部人员都迁移到另外一处,曲艺阁不还是能开下去嘛!”
听到这句,陈三偷偷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子不是要涉足红粉买卖就好。至于看上了地皮,好说!以前就觉得这个曲艺阁地方太小了,想往大了扩展一下都费劲,这次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便宜一下太子。
“殿下,既然您看中了地皮,早说啊!一万贯,不,五千贯微臣就卖给您,地契什么的,都会给您交割清楚。用不着您亲自交易,只要遣一宦官跟着微臣同去就好。”
李承乾点了点头,看样子陈三很是识趣。平康坊的地皮,一般都要两万贯以上,大的卖到五万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混蛋的地盘也不小,五千贯卖掉,纯粹是想要巴结一下太子。
至于到长安县衙办理交接,堂堂太子亲自去不够丢人钱。
揉揉狗头,李承乾指了指方胜。陈三立刻笑嘻嘻的跟着方胜一起出去了。
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着的双龙尊琉璃杯,李承乾不由得感慨阎立本的坚持。
自八月以来,这家伙除了升爵宴和买府邸的时候在长安小住了一段时间外,余下都一头扎在自己的火窑里,潜心研究琉璃怎么烧制。
本以为他能拿出石灰厂焦子那样的琉璃,再改变造型就不错了,谁曾想这家伙竟然把琉璃的成品研究到了半透明的地步。
半透明的玻璃,在李承乾的眼中依旧是垃圾,可在这个时代可是绝品。
皇帝的立政殿里有一个琉璃杯,晶莹剔透的,摆放在书架上等闲不给人看一眼。
能翻动皇帝书架的人很少,李承乾恰好就是其中一个。在不小心把那个琉璃杯打碎了以后,李承乾眼睁睁的看到后爹拎起了桌案,要跟自己玩命。要不是出了月子的皇后老娘拼命拦着,自己又发誓赌咒的给他弄一个更好的,恐怕半条命就要没了。
将作监的巧手啊!不用塑形,就是用模具,加以打磨,他们就搞出了这样气派的东西。
两条龙在杯子上游走,看起来格外的气派。当然,龙的爪子是五根的,能够拿来显摆的,只有皇帝才行。
第一百八十一章 鲤鱼
“哼,朕来收账了,太子,你答应还给朕更大更好的琉璃杯在哪儿?”
听到这个声音,李承乾把黑炭头放到地上,赶紧站起来准备迎接。
用不着迎接了,李世民从来都没有当皇帝或者当老子的自觉,每次到东宫来都偷偷摸摸的,宛如贼偷。
不过今天这位却不是以贼偷的身份进东宫的,而是讨债者。
已经开始入冬的天气,李世民却还是轻衣薄带。虽然孩子都一大堆了,但他火气反而跟年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刚一进书房,无视了行礼的儿子,再随便一脚把扑上来要动嘴的黑炭头踢到一边,李世民的视界完全被书桌上那个双龙尊琉璃杯给吸引住了。
“这....”
情不自禁的大踏步上前,却小心翼翼的拿起琉璃杯,李世民的眼睛都红了。这杯子晶莹剔透,对着张赟甚至能隐约看到人影,门外透进来的一丝阳光照射下,杯子更是晶莹剔透,怎么看怎么价值连城。
“你从哪儿买来的!”
刚刚还在迷醉,下一瞬李世民就开始咬牙切齿。
这样杯子的价值不可估量,他难以想象太子究竟是怎么弄来的。
不管是花大价钱还是以势欺人,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他虽然也喜欢显摆,但是见自己的儿子花大钱显摆却会来气。
伸手从不情愿的皇帝手里要过杯子,李承乾掂着杯子问道:“父皇,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如果儿臣说这玩意儿是五万贯买来的,您信不?”
李世民摇了摇头:“五万贯?这样的杯子没有十万贯都不要张嘴。而且还得是主人家舍得卖的前提下,要知道琉璃球什么的,市面上很多胡人的豪商都在卖,但是极品一直是有价无市。朕当初为了那个酒杯,差点跟元吉当场打起来。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会那么生气?”
反问完毕,李世民才觉得话题扯远了:“少叉开话题,朕问你这琉璃杯你是哪里来的。如果是刚刚出去的安康县伯刘三,哼哼。”
五爪龙的装饰品,普通人拥有最多挨一顿板子,勋贵要是拥有很长时间而不献给皇帝,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刘三本是晋阳的一个富商,借着出资帮助太上皇起兵的功劳,才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获得了爵位。这样的人,一般都在百福殿后殿墙壁的下段,是皇帝随时准备清除的对象。
李承乾可不想坑了刘三,所以就把手里的双龙尊琉璃杯随手丢了出去。
李世民大骇,张赟想要出手的时候却被黑炭头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杯子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父皇,这东西没您想象中那么值钱。琉璃?天地生成?都是扯淡,是胡子用来骗人的说辞。其实它跟瓷器一样,都是用沙子烧出来的。”
“沙子烧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才松开了紧攥的拳头,要是李承乾说的再慢一点,他这个拳头就要锤到李承乾....对面张赟的脸上了。
没办法,亲眼看到一个至宝碎在眼前,哪怕他是皇帝都需要散发一下心里的惋惜。亲儿子揍不得,这一拳下去容易打死,拿张赟开刀是他的权力。
从书桌的抽屉里又拿出一个盒子,李承乾递给李世民后说:“双龙尊制作出来的时候,儿臣就准备把它砸了,您是九五之尊,只有两条龙在杯子上挂着算怎么回事。所以,儿臣就让工匠又制作了九条龙的杯子,这才符合您的地位嘛!”
打开锦盒,看到了里面的九龙至尊杯,特别是看到杯子旁边摆着的一块砂石烧出来的四不像,李世民顿时再也不觉得眼红了。
沙子烧出来的破东西而已。
把锦盒放到桌子上,李世民坐在李承乾的椅子上,同样翘起二郎腿问:“朕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安康县伯陈三,他把所有的事儿都跟朕说了。臭小子,你要买青楼干什么!信不信宗正府知道后会直接把你叫去惩戒?”
堂堂太子开青楼,丢的可是皇室乃至于整个大唐的脸,所以这事儿,宗正府真的不会留情。
李承乾倒了一杯茶递给李世民,才说:“儿臣准备宰一宰那些胡商,还有高丽的商队。之前因为蝗灾的事情,他们被扣押在长安,之后虽然禁令解除,可为了避开路途中寒冷的季节,只能继续留下来。看看他们住的地方,都是朝廷大官或者豪族的别院,有钱人啊!儿臣要盖学院,以后还会需要很多钱,所以就准备狠狠捞一笔。”手机端../
“用琉璃?”
李世民玩味的戳了戳琉璃杯,又摇了摇盖着围裙的狼尾巴:“来,跟朕说说你的计划,小小年纪做事情总是会出疏漏,朕来给你参详参详。”
皇帝老爹的参与,让李承乾惊喜莫名,这一位堪称史上排名前列的谋算大师,这样的好助力不要白不要。
搬个小板凳坐到对面,李承乾嘿嘿一笑:“儿臣是这么想的....”
张赟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和小主子在一起激烈的讨论,说到阴险之处,俩人还拿着葡萄酒对着干一壶。因为现在站在一起勉强面无表情的,又多了一个方胜。
把计划完美的过了一遍后,李世民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理所当然道:“这么晚了,朕回去估计也只能吃凉饭,就在你东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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