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第221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那倒是不是……我在这可都听过哥哥的消息,可是威风。”

宋北云摆摆手:“你他娘的少恭维我,带我去见那个刘同。”

“来,哥哥这边走。”羊妞儿立刻殷勤的带着宋北云往大堂那边走去:“哥哥走慢些,小心摔着。”

宋北云懒得搭理他,这厮在官场上混了些日子,的确是变得油滑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倒是颇有几分老油条的气质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堂前,羊妞儿一到那里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老刘儿,赶紧滚出来,你可是瞧瞧谁来了!”

不多一会儿,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文士走了出来,他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看就是那种精明的模样。

他走出来打量了一番宋北云,看到他那身飞鱼尨蟒服,即便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宋北云也知道这是京官,不光是京官还是那种殿前能带刀的级别。

这种级别的都是大佬,他二话不说一躬到了底:“下官不知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倒是个有眼力的。”羊妞儿笑道:“这边是我哥哥,我与你提过的那个。”

刘同一听,心里当时就是一哆嗦,羊妞儿可不是提到那么简单,而是三天两头就挂在嘴巴上说呢,也正是因为这个“哥哥”,他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才能在锦衣卫里如鱼得水,即便是刺史大人也不愿去搀和他的事,久而久之他虽然职位比不上这自己,但大家伙都心里头明白这羊妞儿的靠山可是那个圣恩正隆的大魔王宋北云。

如今这传说中的大魔王居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刘同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般,他连忙再次鞠躬:“原来是宋大人,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宋大人勿要怪罪。”

“无妨。”宋北云走到主位上坐下:“此次前来,是奉命彻查一件二十年前的案子,还望刘大人能予以配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宋大人若是有何需要,吩咐便好。”

宋北云轻轻敲打着桌子,眼神在羊妞儿身上转了一圈,但羊妞儿却浑然没有察觉,反倒是那刘同连忙走过去将门关了起来,压低声音:“宋大人请吩咐。”

宋北云一见,气不打一处的踹了羊妞儿一脚:“你这狗东西是真的没用!”

羊妞儿极委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我需要复盘一番二十年前的一桩案子。”宋北云说道:“庐州孙家。”

刘同眉头紧蹙,因为这一上来就查二十年前的旧案,这时过境迁的,实在不太好办。

但再不好办他也不能推辞,先不说来的是人是个上官,光是宋北云这个名头就由不得他拒绝,因为这个大魔头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还没查就说查不到,那他仕途到此为止了。

当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对吧,若是这件案子能办成办好,不敢说平步青云,但至少是有机会被提拔到金陵城去,一个地方官若是有机会去了京城,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下官这便去查。”

刘同转身就出了门,点了些人匆忙的走了,而羊妞儿却坐在那剥手指,浑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你啊你!”宋北云起身恨铁不成钢的又踢了他一脚:“你简直就是个混账。”

“哥哥,怎的了?”羊妞儿一脸茫然:“我又怎的了?”

“老子是想带你都带不动。”宋北云叹了口气:“你给我记住,天下之事没有捷径,你要懒惰便得有能耐,若是没能耐就要勤快,给老子记住!”

“啊?哦……我明白了。”

他明白个屁!宋北云看到这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福王说自己是个方轮子,踢一下走一下,而这羊妞就是他娘个大石块,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罢了,我说话你也总是当耳旁风。”宋北云叹气道:“我会让人盯着你的,你好日子到头了。”

正说话间,那刘同又匆匆赶了回来,躬身问道:“下官方才忘问了,宋大人是要活证还是死证?”

人才啊!刚被羊妞儿气半死的宋北云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这一句活证死证就证明他是个通透人,至于这二证有何区别,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死无对证罢了,宋北云点了点头,笑道:“活证。”

第395章、二年9月6日 晴 中原有此好风光

在宋北云开始查起这陈年旧案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辽国,佛宝奴亲自与工部尚书在城外开始选择辽国工坊的地址。

傍水是必须的,因为大宋的工坊就是那样布置的,因为要有水才能让那水车运转起来。

宋国的工坊有多大,辽国就要比它更大!佛宝奴甚至连大宋的研发中心都照搬了过来,手中拿着匠造图正与工部尚书细致的说着自己在宋国的所见所闻。

“殿下,臣不甚明白,这……研发中心是何物?”

佛宝奴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研发中心到底是干什么的,她只不过是听那宋狗提到过,语气中大概是个极重要的地方,虽是不知究竟有何作用,但盖起来就完事了。

“你照做便是了。”佛宝奴在匠造图上点了点,愤愤地说道:“若是能将那只狗抓来就好了……”

工部尚书不敢接话,默默退下,而佛宝奴则留在了原地,她怔怔站在山头看着下面一片广袤的荒原,眼前渐渐出现了一派热火朝天的场景,而站在烈焰之上的就是那个赤裸着上身浑身是汗的宋北云。

佛宝奴心中焦急,只因那人虽是个混账,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得了此人若是使用得当,那便是一个可辅佐天下的将相良才,辽国何愁不兴?

“殿下。”

身旁一个声音传来,佛宝奴转过头,发现正是马明远,他仍然是那一副谦逊模样,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书卷秀气。

“明远啊,若是无人时,你便无需如此客气了。”佛宝奴笑道:“今日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协助工部尚书将这工坊建起来,你意下如何?”

那马明远面露难色:“臣不懂,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臣当真是不知。”

佛宝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多么希望面前这个人能跟那个混账一样,露出睥睨天下的眼神,指着下头那片荒地对自己说“给我半年”。

“试着干吧。”佛宝奴声音变得冷淡了一些:“莫要让我失望。”

马明远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臣领命。”

佛宝奴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不好了起来,她不想再多说话,只是拂袖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马明远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下面的荒地,手足无措。

而在回宫的路上,佛宝奴不断的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得开心,甚至开始迁怒于马明远,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能耐吗?可是为何还会生气?

仔细想来,大概就是因为不服气吧,她想让马明远成为辽国的宋北云,越是希望就越是心急,越是心急自己的行为话语就越是难以自控,思绪也开始变得纷杂,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但如今若是再不逼他一把,辽国或许永远都无法跟上宋国的脚步了,除非能把那宋狗给捆来辽国。

可那厮……当真是如泥鳅一般滑溜,根本就无法抓到他的命脉。

每每想到这里,佛宝奴就愈发的暴躁,她有时候会想到一些让人不齿的招数,但这些事情很快就被她驱赶出脑子,有些太下作而有些则太羞耻……

可若是不下作也不羞耻,又怎么才能将那宋北云弄来呢?

在当她回到皇宫之时,她脑子里突然闪出灵光一现,冒出了一个非常不道德,但异常好用的点子。

在思索片刻之后,她带着笑容召唤来了属于大辽的“皇城司”使,两人在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当日晚些时候数匹快马便离开了大辽都城,直奔宋国而去。

而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宋北云正坐在福王府中听着福王给他讲述关于从泰王那听来的消息。

“泰王的意思是……他也并不知道赵橙究竟是谁的女儿,但因为是故交的孩子,所以他便收养了?”宋北云总结一番之后,摇头道:“泰王说谎了。”

“本王知道。”福王叹气道:“我只是不愿相信王兄真的会骗我。”

“王爷,天下哪有不骗人的人呢,若是天底下的人都说真话,天下是要大乱的。”宋北云笑道:“等我查出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当真能查出来?”

“孙家消散不过二十年,又不是两百年,当年亲历者如今大多还活在世上,我们只需要查到当时孙家百多人流放之地,自然便能找到其根源,说不定那位孙小姐还活着呢。”

福王沉默许久:“但愿如此。”

宋北云看出了福王爷窘迫,他笑着说道:“王爷莫慌,男人嘛……年轻时候犯点错也不算什么大事。”

“混账东西!”福王伸手过来就是一个脑瓜崩:“怎可如此与长辈说话。”

宋北云捂着脑壳:“反正这几日便会出结果,王爷莫慌。不过……”

“不过什么?”

宋北云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若是坐实她是您亲生女儿,她谋反之事就再也瞒不住了。这事有得有失,王爷可有后手?天下与您为敌者数不胜数,此事他们定然不会放过,王爷您说呢?”

福王也变得深沉了起来,他之前也考虑过,但如今被宋北云拎到桌面上来说了,他就不得不去面对这件事了。

赵橙的谋反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不管她是谁,谋反就是谋反,泰王之前也说了,这个时间并不是认亲的好时机,因为赵橙的事情不可能压制太久,即便是宋北云用了非常手段,但就如他所说的那般,纸永远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被查出来。

到时若是福王不与赵橙认亲,顶多就牵连泰王一人,甚至可能都不会牵连到泰王,但若是福王与他认亲,那……

“王爷,您有何打算。”

“你呢。”福王看向宋北云:“你如何打算。”

“嫁她去辽国。”宋北云笑道:“咱们来一招快刀斩乱麻,要保她的命,这是唯一的法子。至于是不是为了保金铃儿,那自然也是。王爷,您知道我的,我能护住她的性命已是仁至义尽,可若要我在她与金铃儿之间取舍,用屁股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福王死死盯着宋北云,然后侧过了头,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早知你会如此,就如我所料,你绝非良善之辈。”

“王爷……您说,若我是个良善之人,我是不是已经死八十回了?”

福王爷没有否认,因为事实便是如此,若宋北云是个温如润玉的人儿,他走到如今早已是尸骨无存,更别提什么施展抱负了,天底下想要办掉自己这一脉的人太多太多,而自己能用的人又太少太少。

不够君子便不够君子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王爷。若是坐实她是您的亲女儿,那这件事就不由分说了,一个月之内必然要讲赵橙嫁走,以和亲之大义将她嫁去辽国,这样天下无人会说上半句话。”宋北云皱着眉头说道:“朝野之中通辽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不想也不敢得罪辽国。而辽国那头也自然不会轻易去动大宋嫁去的公主,也许赵橙不会如金铃儿那般顺风顺水,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福王不再辩驳,只是挥挥手让宋北云早些去休息,小宋也知道福王现在内心焦灼,毕竟老了老了有个亲女儿,这件事放谁身上都是舍不得的。

但偏偏这个亲女儿不争气啊……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破事吧,而且那日在房里福王跟赵橙聊了什么,赵橙又跟福王说了什么,宋北云即便是没有听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个女人可是邪教的铁杆粉丝,洗脑洗得极端彻底。除了在宋北云面前不敢说话之外,剩下可都是一口一个狗宋一口一个狗皇帝。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那还了得?福王都顶不住的。

看着福王回房,宋北云坐在那自斟自饮了起来,他知道福王难,但谁又不难呢,赵性难、赵相难、宋北云也难,天下都很难,若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左柔不难。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宋北云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坐在床边抿着水酒,细细琢磨未来,但未来这东西即便是穿越者也搞不定,他在一年前带着山里野孩子满地跑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在一年之后,他就已经走入了大宋权力游戏的核心圈子。

之后怎么样,他也只能但行无问,前路迷茫的很,可他现在却已经是避无可避了,因为有了孩子之后他就再也无法以穿越者自居。

他宋北云,从那天开始,就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宋土著,血脉被打上了钢印,再也无法更改。

在小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时,金陵城内正有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握着一把木棍:“既然你我都要去争着试,倒不如抓阄,抓到谁是谁,其他人不许再争。”

“我先来!”一个少年撩起袖子笑着说道:“载入史册之良机就在眼前!尔等只能仰望于我!”

他抽出来一根棍子,却发现并没有记号,这让他哀怨的叹了口气:“不是我,可惜了……”

第396章、二年9月9日 晴 江山代有才人出

“是我了。”

一个长相老成但实际不过二十一岁的青年拿着有记号的那根木棍,站在一众同窗之前,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诸位同窗,天命如此。”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南迁的琅琊王家之后,出身于高门大户人家,虽不是嫡子但却仍是那种锦衣玉食长大的少年郎。

他将抽签的结果放在桌上,转身取下一个玻璃瓶,看着里头乳黄色的粉末:“诸位,若是能成,我等足载清史,若是不成,还希望来年清明能为我烧些纸钱。”

其他人都默默不做声,谁也没去阻拦,只因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这心思。

只见这青年从抽屉里取出一柄小刀,在火上灼烧一番之后,面带笑容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同伴:“同窗们,莫要哭丧着脸,之前不是已是十拿九稳的吗?这可是我捡了些便宜。”

说完,他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口子,然后将玻璃罐中的粉末倒在了伤口之上,再用布包裹了起来,坐在那喝了一口水并用毛巾擦了一把汗。

众人谁都没说话,每个人的心中都无比紧张,但他们始终坚信理论不会错,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在观察对比,那牧童的确几乎不染天花,进而去观察那些牛时发现,这牛却是会有感如天花一般的病症。

经过两个月上下的对比观察,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这牛也是会得天花,且这牛天花也会传播于人,但得了这牛天花着,最多也便是发两天热,如同伤寒一般,等痊愈之后终此一生不再感染天花。

这个发现让他们兴奋到无以复加,甚至不舍得告诉任何人,最终他们选择以自己来做这个实验,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件事要是让宋北云知道,他能冲过来把这帮混蛋给打到卧床不起,因为这可都是宝贝疙瘩,随便出点什么事,那损失都会大到让人承受不住。

但他们并没有告诉宋北云,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干了,就如所有少年干的事一样,只因心中有火,他们便能勇往直前。

天花的潜伏期大概是七到十日左右,他们都是知道的,而偏偏是这一段时间最是难熬,每日看到那活蹦乱跳的王家大哥,他们就会多一分担忧。

直到第三天,这王家大哥身上脸上开始出现了红色的疹子,但并不严重,病状也并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有些乏力、困倦,还有一点点发热,但都并不影响生活。

不过为保障安全,他们还是一同跟家中长辈扯了谎,说是要去庐山白鹿洞论学,但实际上这几天他们都在这独门独户的医学院内陪着这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给自己种天花的人,他们秉持着之前在上课时学过的隔离原则,即便是外头送饭来也只能够送到门口,便溺等污物也都被嘱咐填埋到石灰坑中,绝不可倾倒于河中。

而就在他们等待实验结果时,浑然不知情的宋北云正坐在庐州锦衣卫衙门中,身旁坐着的是那个看着就很精明的刘同,堂下则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小人父亲曾为孙家官家,后孙家落难,小人的父亲也便回到了家中,用孙家老爷给的盘缠开了家小店。之后小人父亲病故,店也是我给接下了,就在城东的萦街上。”

宋北云看了一眼刘同,然后问下头的人:“你确定这孙家就是那个太常寺丞的孙家?”

“那可还能有假?小人家中还有当年孙家老爷赏的东西呢,那时我二十岁上下,在孙老爷手底下当个小厮,孙老爷是个厚道人,可惜……唉……孙家小姐当年也对我多有照顾,当时……”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话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刘同:“刘大人……”

“说吧,无妨。”刘同点头道:“这位是京城来给孙家翻案的大人,你直说便是了。”

“那可是太好了,当时孙家大小姐未婚先孕,还没出月子这孙家就遭了难,一家老小发配的发配,收监的收监,大小姐也不能幸免于难,被发配去了泉州,临走时前一天夜里她带着孩子出去,回来时却是独自一人,草民不敢问……”

“泉州?”

宋北云眼珠子一转,这件事还真是有点蹊跷,因为按照大宋律法,不管多少年的案子都是需要留档的,但因为这些年多有变动,大宋经历了三次非常大的动荡,很多东西都查无可考,特别是有关于赵光义那一脉的所有讯息都消失无踪了。

这种操作很常见,但那孙家想来也是因此而几乎从人间被抹掉了去,幸好时间不长,否则恐怕真的是没人能知道其中的线索了。

那个时候福王还不是福王,他还在边疆跟大辽打生打死,这庐州的事他估计也是管不过来,而等他打了几年回来,泰王再那么一忽悠……

这一耽误恐怕就是二十多年哟。

“你确定是泉州?”宋北云再次发问:“可曾记错?”

“这等事怎可能记错,当时大小姐还特意吩咐我,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一概不知。如今既是翻案,草民想来也是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