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管事的连连点头,拱手道:“谢当家的提点。”
“你先去做事吧,那些巧技物件,你可得细细的把关。”
“明白。”
正当管事的要走的时候,叶当家喊住了他:“那小子真的说让我不得吃肉?”
“说了三次。”
“唉……”叶当家无奈的长叹一声:“真是要命。”
“他还说,若是你再不肯吃素,怕是以后都走不得路了。”
“罢了罢了……”叶当家挥挥手:“去吧去吧。对了,再帮那县令把丘神医给请过去,去南京城请,他接骨是一把手。”
“小的明白。”
很快,县令公子的腿被打断的事传遍了周围四里八乡,而即便是被阿俏关起来读书的宋北云也从庄子上的买卖人那边听到了消息。
他笑呵呵的把手上的毛笔一扔,两只脚架在书桌上,笑盈盈的哼起了歌,不过没哼多久,就被从后头走来的玉生哥打了一下腿。
“这桌上可是做圣贤文章的地方,可不能佮手佮脚。而且这读书人啊,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能在人前失了礼。”
“知道啦……”宋北云万般无奈的放下脚:“玉生哥,你知道打你那县令家的公子被他爹打断了腿么?”
玉生愣了片刻,转过头看着宋北云:“你做的?”
“我哪有那能耐,可能就是平时作恶多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宋北云连连摇头到:“玉生哥,我想出去玩。”
“不许。”玉生摇头道:“今日必读四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
“啊……”宋北云挠着头发:“玉生哥!”
“说不许就不许。”玉生摇头道:“饶是你天资聪慧,但这些东西却是不可有一丝懈怠,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些诗文也好、经意也好,那都是万顷大厦之基、千亩良田之土,基不稳大厦将倾、土不肥万物不长,你……”
“啊啊啊啊……好好好好,我读书我读书便是了。”
宋北云最怕这玉生了,他唠叨起来简直就是像一万只苍蝇在耳朵边嗡嗡的绕着圈,听的人脑壳生疼。
有一说一,这不是大宋的大宋啊,不像明朝那样有童生、秀才这样一级一级的考试,这里其实只要是个人就能参加州府一级的考试——解试,虽然宋北云习惯叫它乡试乡试,但正儿八经的名字其实是解试。这里所有没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可以称一声秀才,如果通过了考试拿到了功名,那就是举子或者贡生了。
等到之后,下一级考试,就是来年春天,到京城参加省试,这个级别么其实就已经是很牛逼的考试了,相当于考大学了,考上了就是等于是进士。
最后就是殿试,殿试就有点那种考研的味道了,只不过殿试更加难,而且好坏全凭皇帝一言堂,皇帝说人行,不行也行,说人不行,行也不行。
“啊……”要死的宋北云趴趁着玉生哥出门时从楼上探头,刚好看到阿俏在天井里洗着衣裳,他团了个纸条扔了下去:“阿俏阿俏。”
阿俏仰起头:“不好好读书,又闹甚幺蛾子。”
“来来来,过来跟你说些好玩的。”
“你不许乱来,不然我才不上去。”
“不乱来不乱来,那个余家少爷的事。”
一听有八卦,阿俏连忙放下衣裳,匆匆上了二楼,但刚一上二楼就被宋北云从后头抱住了腰。
“你可说了不作怪的!”
“抱抱我家俏宝贝怎么算作怪嘛。”
阿俏虽然哼哼了两声,但身子倒是也没挣扎:“你要跟我说何事啊?”
宋北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县令的儿子的腿被打断了。”
“真的?”阿俏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你是怎的办到的?说来与我听听。”
“想听啊?”
“嗯!”
宋北云嘿嘿一笑,挑起阿俏的下巴:“晚上去我屋里,我细细讲给你听。”
“不听了!”阿俏哼了一声,挣脱开宋北云快步跑走:“还不知道你那小心思?不听了不听了。”
第12章、3月22日,雨,新茶可采
到底阿俏还是没有在晚上去宋北云那边,也许是小动物的危险直觉,或者说宋北云脑门子上天生就顶了个“危”字,又或者是因为女孩子脸皮薄,总之她是没有去。
不过一大早被好奇心憋得半宿睡不着的阿俏就拎着炊饼和一些肉酱跑来将宋北云从温暖的床上拽了起来。
其实这种行为跟送羊入虎口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宋北云也不需要分个什么白天黑夜的,他这人挺不讲究的。
可是他不讲究,有人还比他不讲究,当宋北云的手都从阿悄领口快要探进去的时候,他屋子的木门就被一把推开,接着露出羊妞儿那张死相。
“哥哥!听嫂子说你要读书,我给你准备了条上好的羊腿,还有两只下蛋的鸡,你可好好补补。”
羊妞儿的大嗓门震天响,恨不得能让房梁上落下灰来,他才不在乎现在宋北云跟阿俏是个什么姿态,走进屋子往他这宋哥哥面前一坐,油纸包好的羊腿就这么往地上一扔,拿起炊饼挑起肉酱就往嘴里塞。
“我先走了,你们聊着。”
阿俏红着脸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嫂嫂,别走,你们摸你们的,我就来看看我哥。”
这混人……说真的,这是真把宋北云给逗乐了,他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可是他不害臊,阿俏可就顶不住了,愤恨的踢了一下宋北云,捂着脸夺门而出。
宋北云无奈的长叹一声,拿起水杯在水缸中接了点水,就蹲在门口开始刷牙漱口,而在他洗漱的时候,羊妞儿在屋里就嚷嚷起来了:“叶大当家让我明日去他那当个护院,我琢磨着这倒也是个好差事,不过还是得听听哥哥的说法。”
“哦?”宋北云抹了把脸站起身:“叶当家跟你说的?”
“昂,还给我送了只羊腿,说是西北鞑子那边弄来的黑羊,他不得吃了,就让我拿来给你。我琢磨着这一条羊腿也不够几日吃,就去寻觅了两只老鸡,鸡羊炖一锅,神仙都坐不住。”
宋北云站起身:“不行,你不能去他那讨日子。”
“怎的?”羊妞儿摸着头不明所以:“哥哥不也一口一个叶叔的叫着么?”
“我叫他叶叔不是代表他就是我叔,他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他们这一行靠山倒了就要被人连根拔起,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小厮逃了回来,那人不就是在北边给人当护院么,他家主子的靠山倒了,那一家上下八十口子人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连只狗都没放过,你去他那就算是刀头舔血,不合适。”
宋北云可是很认真的跟羊妞儿说的,虽然羊妞儿浑,但他在这个地方也没有几个正儿八经能聊得来的朋友,羊妞儿算是一个。这要真去了叶当家那边,按照现在朝堂这风云变化的速度,说不定哪天叶当家背后的柱子就倒了,到那一天这看似家大业大的叶当家就是他人案板上的肉,跑也跑不掉逃也逃不脱,积累的财富都得还上往日的债,墙倒众人推还不算,有些人甚至恨不得把祖坟都给他刨咯。
所以为了羊妞儿的周全,他去哪都不能让他去那个地方,不然就冲他这浑样,活不了多少时日的。
“行,那我就去跟那管事的打个招呼,回了他的好意。”
羊妞儿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宋北云的话,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脑子不甚灵光,所以听他宋哥哥的话没什么毛病。
“这样。”宋北云上下打量着羊妞儿:“你明日就启程去南京城,去陈家的药铺子,我跟他们当家是好友,你去给人当个学徒,多少也算是有一技傍身,哪怕世道再乱也不至于没了生计。”
“宋哥哥……这……我……”
羊妞儿眼眶一热,他知道宋北云是在给自己以后找条路,自从她娘死后就真没人再对他这样了。
“停停停。”宋北云一扬手:“你特么跟个熊一样的东西,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可吃不消这恶心。”
他说完,来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介绍信,吹干了墨水递给羊妞儿:“你寻过去找他们掌柜的就行,你可得记住,给人当学徒就得藏着窝着,要让我知道你在那闹事,可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伙计和学徒虽然干的事都差不多,但真的是有天差地别的,羊妞儿虽笨但记性好,不用别的,只要把那些药材药理和一些现成的方子记下,这辈子至少都得有一口饭吃,吃好吃坏先不说,反正饿不死是真的。
“娘的……炊饼给我留两个,上来没干什么呢,把我炊饼给干光了。”宋北云劈手夺下篮子:“没吃够去外头找阿俏,别吃我的。”
“好好好,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去找嫂嫂。”羊妞儿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封信,生怕被打湿了,甚至还扯下了些包羊肉的油纸又给包了一层才给放进怀里:“那……哥哥就好生读书,等哥哥考上状元,我请哥哥去逛窑子。”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宋北云叹了口气:“滚吧,我也该去书斋了,再不去玉生哥得提鞭子来了。”
羊妞儿憨憨的笑着离开了房间,而阿悄就在楼下候着,他一过来立刻揪住了他的领口:“羊妞儿过来。”
“啊?”羊妞儿被莫名其妙带到了厨房:“嫂嫂何事?”
“说,那县令的儿子怎的就被打断了腿。”
阿悄问话时,看着羊妞儿的眼神一直往旁边的炉灶上瞟着,她呵呵一乐,从笼屉里拿出了几个炊饼还有几个宋北云教她做的包子:“你老实说,我就给你吃。”
“谢谢嫂嫂谢谢嫂嫂。”
“别忙着吃,先跟我说说。”
问不到宋北云就问羊妞儿,阿俏哪能不知道这两个人干什么坏事都是狼狈为奸的,而且羊妞儿可没有宋北云那么尖滑,很容易就能让他开口。
果然,在“嫂嫂”的威压和包子的诱惑下,将那几日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给了阿俏,这一套下来阿俏听得是目不转睛,她都没想到在宋北云嘴里一句“县令公子的腿断了”轻飘飘的话居然有着堪比戏文的还要精彩。
“后来这叶大当家就找上门去,让县太爷还债,这自然是还不起的,所以县太爷就只好亲自打断了儿子的腿,听说两条腿都打断了,可惨了。”
羊妞儿说完之后,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恐怕得有一年不能出门了。”
阿俏满意的点头:“哼,叫他打我玉生哥,活该。你够不够?来,嫂嫂再给你拿几个。”
又从阿俏那拿到了十个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羊妞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阿俏还大方的说:“慢些吃,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我这就要去南京城了,这刚好在路上吃。”
阿俏看着羊妞儿不解地问道:“你去那作甚?”
“哥哥说……”
而此刻,宋北云也已经坐在了书桌前,跟着玉生一起埋头苦读。讲真的,他对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但却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这玩意就跟高考前刷题一样,明知道高考之后也没什么能用上了,不刷还就是不行。
不过宋北云也不是那种老实坐在那背书的人,他趁着玉生抓耳挠腮做题的时候,从小兜子里掏出一把瓜子儿小心的剥了起来,一边吃瓜子一边看窗外的烟雨,嘴里还在哼着门环惹铜绿。
“北云!”
一声叫唤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瓜子,回头时却发现玉生正气冲冲的看着他,他一看着架势,哀愁的哎哟了一声:“完了……”
被训斥一通,宋北云只好老老实实的温书,但一边看书脑子里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他之前计算过日子,今年大概是公元1010年,这一年本应该是宋真宗赵恒当皇帝的,但现在却是一个叫赵性的,历史么就跟自己熟悉的历史完全走了样子,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宋仁宗赵祯就是今年出生吧,一想到赵祯就想到八贤王想到包黑炭想到展昭。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历史的拐点大概在四十年前,从四十年前开始,历史就完全不再是宋北云知道的方向了,它走上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记录的方向。
“玉生哥,好无聊啊。”
宋北云把笔一扔:“找些事干干。”
玉生微微抬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你若是安心读书,明日午后我便带你去我同窗的春会。”
“有什么好玩的么?”
“倒是挺有意思的,都是一些青年才俊,有些后辈晚生也会去,他们与你年纪相仿,你可以与他们交流一番。”
宋北云撇撇嘴:“那有甚的意思。”
玉生轻笑一声:“你不告诉阿俏,我便告诉你有不少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也会去。”
“成交!”宋北云扬起手中的礼记:“今天背礼记是吧?小意思!”
看到宋北云那个样子,玉生也是无奈的苦笑摇头,然后继续埋头苦读起来,而宋北云倒也是认真,就为了明天能看到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他倒不是好色,毕竟这些年他在这边还真没见到过几个比阿俏要俊俏的姑娘,他只是想去长长见识罢了,至于才女什么的,这种文艺女青年最蠢了,自以为才情满满,说到底不过就是会写几首烂诗几首淫词,仅此而已。就这玩意,宋北云他一天能偷三五百首呢,李清照还没出生对吧?
既然没出生,那就偷呗!他现在可是读书人了,读书人的事,能叫偷么?
第13章、3月23日,多云,犹有花枝俏。
云开雨霁,春风和煦。
这是南方春日里为数不多的几日好光景之一,各家各户门前都摆满了闷了许久的东西,有些是粮食有些则是被褥。
宋北云抱着床褥跟在阿俏身后,看着她将两根竹篙子架起来,再将衣裤被褥晾晒在上头。
“被服要多晒晒,晒晒晚上特别暖和。”阿俏晒着衣裳,扭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你傻站着作甚,来搭把手。”
“我抱着东西呢。”
“哎呀!”阿俏一跺脚:“你怎的这样笨,晾上去啊!”
宋北云连连点头,赶紧按照阿俏的话把事给办了,也许他能做青霉素、能做阿司匹林,甚至还能从苦蒿里弄出治疟疾的良药,但做家务绝对是他的软肋。
所以说这家里到底是要个女人的,哪怕这个女人还是个十六七的女孩,但要是没有她,宋北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活成个什么邋遢样,而被阿俏管着,他走出去虽然不是锦衣华服,但却也是干净利索、精神抖擞,不至于招人瞧不起。
“诶,说起来你爹爹怎么肯让你来找我了?往日都是得偷偷摸摸。”
阿俏手上忙碌着,嘴上却也不停息:“还不是那银子的能耐,我那爹爹看到银子,眼里都冒着绿光,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女儿。”
她说话时是有几分怨气的,但宋北云倒觉得挺好,阿俏那个爹本身就是个混蛋玩意,以前因为好赌好酒,逼得阿俏的娘连夜跟庄子上把式私了奔,之后对阿俏也是不管不顾,这些年阿俏虽然名义上是红姨家的丫鬟,但基本上是被红姨当自个儿丫头在养着。
后来看着阿俏长大了,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又寻了过来,让她干这个干那个,满心琢磨的都是将女儿许给大户人家,好换多些钱来。
本来是打算许给玉生哥的,但玉生哥可不光是个好人,他还是个君子,义正言辞的训斥了阿俏爹一番之后,此事也就作罢了。之后宋北云这不是突然出现了么,他爹就觉得宋北云格外碍眼,明里暗里都不让阿俏见他,可这次这一百多两银子到手之后,他显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果然就是在卖女儿吧?但这不挺好的么,反正宋北云也懒得见阿俏的爹,那人的嘴脸丑恶的很,见小利忘大义、谈虚荣爱繁华,青楼窑子里流连着、花鸟风月徜徉着,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毕竟那是阿俏的爹,总不能也打断他一条腿吧。
“我那爹爹得了钱,工也不做了,换上了衣裳就往城里去了,谁还能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
阿俏不满地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指着宋北云:“你若是去青楼酒肆,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下一篇:大唐:抗旨才能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