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又数百年后,秦灭六国而一统天下,但是始皇为一己之私,动辄兴数十万民夫修建宫殿、陵墓、征伐岭南,天下百姓未能得享一统天下之安宁,反而背负了繁重的徭役,于是始皇去世后,便有了陈胜吴广起义于大泽乡,秦二世而亡。
又一千多年后,元顺帝纵容贪官污吏盘剥百姓,兼并土地,时人有云:死者已满路,生者与鬼邻。而蒙元对此不以为意,反而变本加厉的刻薄小民,并兴起修河大役,于是就有了红巾军大起义,明太祖以驱逐蒙元恢复华夏之功,而被拥戴为中国之君主。
由以上三个故事可见,天子非为天牧民也,乃是和天下百姓立约而为天子。天子之约有三:天下之事应当付诸于公论;私人之利不能侵犯公众之利;天子当保民及保天下。
天子不织而衣,不耕而食,不工而用,皆因其衣食住行,无不取之于民,若天子不能遵守同天下百姓之誓约,那么他也就不再是民众所认可的天子。
崇祯帝,何许人也?不过是明太祖之血脉尔,其有何功于国,敢称中国之天子?其有何功于民,敢称万民之君父?百姓饥寒交迫之中,而加三饷;民众哀嚎于路旁,而加以刀斧。故我李自成起兵不是什么反叛,而是代表天下百姓讨一个公道。
大明诸军,衣食所仰,非来自上赐,而是来自百姓之给养。你们不为国家守卫边疆,反而勾引蛮夷入侵中国,还声称什么借师剿贼。什么是贼?作乱叛国危害百姓的是贼,今日作乱叛国危害百姓的不就是你们吗?
满清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当初从通古斯荒原难逃,为我大明所怜悯而许其在白山黑水之间容身之一小撮野人尔。这些人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试图扰乱我大明边疆,于是便有了成化犁庭之故事。
后又有野人努尔哈赤,受我朝恩养却又叛我,还屠戮我辽东百姓,其中难道就没有你们这些边军的父母兄弟吗?今日尔等将仇人视为宾客,却欲对供养你们的中国百姓动刀兵,可知叛国者乃吴三桂尔。
朕又闻,昔日努尔哈赤死后,黄台吉联合三位兄长逼死了自己的嫡母阿巴亥大妃,而大妃有嫡子三,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今日黄台吉已死,代善老迈,其他两大贝勒也已伏诛,多尔衮又当上了摄政王,你们三兄弟不想着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反而急着来为大明的一伙叛国贼报君父之仇,简直就是无耻之尤…”
吴三桂让人在阵前喊话的脚本是方光琛所拟,虽然只是短短数刻钟,但是方光琛就写出了一篇抑扬顿挫的雄文,连吴三桂看后都觉得大义在手了。而喊话之后,吴三桂的感觉就得到了证实,原本还在为奇兵突袭失利而感到不安的士兵们,现在都变得镇定了起来。
是啊,在听了自己这方的喊话之后,吴三桂的部下们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以整个天下作为后盾的大明军队,而只是一伙流贼而已,哪怕他们打下了北京城,但也依然是一群没有根基的流贼。有着满清作为后盾的关宁军,就算小小的失败一次,但满洲军的主力还没有上来呢,等到主力一到,闯贼不是一路向西逃回老家去,就是被满洲大兵击败的局面,对于满洲大兵野战的能力,他们是敬畏不已的。
有了这样一个心理预期,将士们自然也就镇定了许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打不下去了。但是等到对面也开始喊话之后,这些关宁军的士气再度衰落了下去。
大顺军的喊话戳破了吴三桂借师助剿的大义名分,还正名了农民军起义的合法性,这就不能不让关宁军气馁了。当强盗的带路者,日后可是要被清算的。而没人不会以为,满清不是一伙强盗。特别是听到后面,阿济格三兄弟原来连自己老妈的仇都报不了,大家就更加没什么底气了。
方光琛听着顺军这边的喊话就变了脸色,最终不得不对着吴三桂悄悄建议道:“长伯,我看还是让人擂鼓大声呵斥吧,逆贼的言论实在太过刻薄,将士们听多了,没什么好处…”
另一边,多铎一开始听顺军骂大明,为自己造反寻找合法性一直都上溯到三代时期去了,不由对着身边的硕塞说道:“这李自成也颇有意思,连造反都说的这么振振有词,看来这些话一定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爱新觉罗·硕塞,黄台吉的第五子,他的生母叶赫那拉氏生下他不久就被黄台吉赏赐给了曾任内大臣的占土谢图;占土谢图在打猎时被老虎所伤而身亡,叶赫那拉氏又改嫁给了达尔琥。
虽然硕塞年纪尚幼小,现在才16岁,但是他的生母出身女真叶赫部,现在又嫁给了海西女真部的权力人士,因此在黄台吉诸子中,地位也就排在了豪格和福临之后。这次多尔衮出征时带上他,目的也就是为了分化黄台吉麾下的力量。
自小在没有母亲照顾的宫内长大,硕塞年纪虽小却养成了谨慎沉稳的性格,对于多铎的问话只是微笑着附和了几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之后顺军的喊话就比较刺激满人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的多铎,让站在一旁的诸将领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听着顺军直接把矛头指向摄政王三兄弟时,众将更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似乎草地上突然长出了什么神奇的东西。
几位贝子想着是不是该劝豫郡王不必再听这种狂乱之语时,多铎突然放松了神情坐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对着他们说道:“我还以为李自成是个人物,却不料,他也就这点捕风捉影的本事了。
本王不会上他的激将法,派出大军去强行冲阵的,本王就在此扎营布阵,看李自成可有本事来攻我。否则等我后方主力上来,必要逮住此人,让他知道什么才是拔舌地狱。
传令下去,让三军擂鼓,并一起大声喝骂李自成这个逆贼。鄂尔寨,你去告诉吴三桂,让他停下骂阵,然后派人去求见李自成。我们一路上抓了不少顺军的俘虏,愿意和他们交换我军的尸体和俘虏。
每具尸体换一个活人,每个满洲人换5个被俘的顺军士兵…”
多铎正吩咐部属做事时,阿济格派人给他传了一个口信,听完之后多铎浮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口中不由讥讽的小声说道:“李自成虽然是个恶棍,但是有句话他倒是没说错,母亲死的时候他可是三兄弟中唯一的成年皇子,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弓弦绞死,连个屁都不敢放,他可真是有种。”
其他人都避开了多铎的眼神,装作没有听到多铎的怨气话。多铎这才换了个坐姿,向着跪在面前的阿济格侍卫懒洋洋的说道:“李自成如此谨慎多疑,他今晚不来偷袭我军就不错了,武英郡王难道还指望今晚去偷袭李自成吗?
你回去告诉武英郡王,今晚我要为本阵守夜,以防备李自成偷袭于我。让武英郡王今晚防备我军右侧,出了问题,我认得他,军法可不认得他……”
吴三桂和方光琛才讨论出一个结果,那边清军本阵已经开始全军鼓噪起来,打乱了顺军的喊话。吴三桂松了口气,下令部将传达自己的命令,让全军跟着清军本阵鼓噪,不再给顺军喊话的机会了。
站在高台上的李自成面对清军和吴三桂军的大声鼓噪,脸上顿时露出了不快之意。在旁传话给士兵的任继荣不由脱口问道:“陛下何故不悦,我军已经彻底压住敌军,他们现在都不敢和我们对骂了也。”
李自成默默看了他一眼,心里却不忿的想着:“老子还有一句结尾的要紧言论没发呢,娘希匹,21世纪的网络论坛整天禁言,1644年还能遇到物理禁言的。果然是前清,跟它儿子一个德性。”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书写的陈圆圆,不免又转怒为喜的想到,幸好老子早有预备,你不想听,老子可以发传单,让你知道什么是舆论战。
于是李自成清了清嗓子,对着伏在桌前书写的陈圆圆说道:“好,现在就差最后一句结尾了。这不是造反,这是起义,是革命!凡是敢于挡在人民洪流面前的破铜烂铁,都将会被人民的力量砸个粉碎。”
邢沅写的鼻子上都开始冒汗了,她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高官权贵把李自成称之为悍贼了。确实,从今天这番言论来看,李自成实乃是千古第一大贼也。
第四十六章 战后一
某人喊出了最后一句后,顿觉身心舒畅,一股豪情从心中涌现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他的信仰,但在这个时代谁知道呢?他随即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自己在网上论战总是输,因为果粉就没有这样的成就感,所以只能越战越弱。
李自成从高台上下来,返回了自己的大帐后,战果差不多也统计出来了。这一仗,清军和关宁军丢下了大约1161具尸体,其中有348具满人尸体,这里指的是所有战场上的伤亡统计数字。另外,还有523人被顺军俘虏,其中满人79人,不过这些满人中也有蒙古八旗和汉八旗的存在。
满人中俘虏最高官职的是董鄂·鄂硕,满洲正白旗,噶布什贤噶喇衣昂邦,翻译成汉语就是前锋统领,关宁军被俘的最高官职则是副将杨珅。
鄂硕是战时被炮击中座下马匹摔折右腿昏迷了过去,最终被清理战场的顺军俘虏的。至于杨珅,在刘宗敏率部截击了鄂硕军后,夹在刘宗敏部和顺军营垒之间的杨珅立刻就命令部下擒下了身边的道喇等满人,然后向着顺军投降了。
负责清点和管理战俘的官抚民还向李自成汇报道:“关宁军上下一个个都老实的很,问什么就说什么。鄂硕等满人将领的身份,就是杨珅辩认后交代的。
满人或者说满人化的蒙古人、汉人,大多都很顽固,一开始都闭口不言,微臣不得已杀了几名重伤的满人,他们才肯老实的交代伤者的姓名和身份,但还有几人依旧死不开口。”
李自成思考了数秒后便说道:“肯同我们合作的,就给与药和水、食物,不肯合作的就先另外关押,除了水什么都不给。
接下来,你把那些态度老实的满人挑出来单独询问,问其家庭、部族、亲属等详细情况。肯合作的给予酒水,然后再同其核对相熟人员陈述的情况是否属实。
再把其中老实交代的人挑选出来,问其军中所属,上下级的情况,所属部队的编制和统帅情况。再问,从沈阳出兵到同我军交战这段时间里,他们每一天都干了什么,交代的越细致越好。
另外,把那些尸体和肯老实合作的伤员归拢一下,准备交还建奴和吴三桂。也好让那些建奴知道,他们打输了也会死…”
李自成这边刚把战后的一些事务料理完,正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突然撇到厅内还站在一人,顿时有些吃惊的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听到李自成的问话,邢沅也感到非常的委屈,她只好开口回道:“陛下刚刚也没有吩咐妾身离开啊,妾身只能跟着陛下了。”
李自成瞧了瞧邢沅手上的那一叠纸张,于是便说道:“你跟着李来亨去吧,顺便把你手上的稿子整理出来。来亨,去给她在宅子里找个院子住下,把跟着她的丫鬟也发还给她。”
李来亨答应了一声,就示意邢沅跟上自己,但是邢沅却没有动,她看着李自成鼓起了勇气说道:“陛下刚刚说要把吴家人放走,是真的吗?”
李自成点了点头说道:“是,不过不包括你。”
“为什么?”邢沅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按捺住脱口问道。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李自成留下自己还能为了什么,说明对方就是一个正常的男子而已。
不过,还没有等邢沅自艾自怜完毕,这边李自成已经不慌不忙的对她说道:“虽说你只是替我书写润色,但是别人恐怕不会这么看。
我也是为你着想,一旦让吴三桂、建奴知道,今日这篇文章出自你手,他们现在对我是莫可奈何,你自己送上门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煞风景的事情,我可不做。难道你真的想去吴三桂身边送死?”
邢沅这下心里倒是完全清醒了,她承认李自成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虽然李自成只是口述,但是写成文字并加以润色的却是自己。这篇文字传出去之后,恐怕大家都不会认为是李自成的杰作,而是她在李自成授意下所写。
邢沅毕竟是在江南士绅名流中周旋出来的,一旦从一门心思的逃离情绪中脱离出来,自然就能醒悟她手中这篇文字是多么的招那些道学先生的痛恨了。没有那个大儒缙绅会接受这篇文字里的内容的,因为这篇文字的主旨就一个,农民造反是有道理的,而不是什么乱臣贼子。
那些大儒缙绅听到这篇文字后,恐怕是不敢直接攻击李自成的,毕竟作为大顺天子的李自成也许就是他们同他们子孙的未来君父,除非大顺朝彻底败亡再无翻身的机会,否则总要给这位永昌天子留些颜面的,大明朝也就出了一位方孝孺么。
这样一来,替李自成执笔的她就成了大儒缙绅眼中最好的背锅人,通过攻击她来否定这篇文字的正义性,并将永昌天子和这篇文字剥离关系,最后这篇文字就变成了她这个红颜祸水蛊惑永昌天子的铁证了。
想通了这一点,欲哭无泪的邢沅颇为哀怨的向李自成回道:“妾如浮萍本无根,自当听从陛下的命令。妾身告退。”
邢沅离开之后,大厅外面的太阳也渐渐倾向了西山,庭院内的西墙爬满了绿色藤蔓的植物,在阴影下倒是显得有些鲜翠欲滴。李自成站在大厅前负手观望了许久,直到刘宗敏、李过、李友、刘希尧等大将到来,他才从发呆中清醒了过来。
李自成让李来亨把诸将带到大厅,和众将见礼坐下后便开口说道:“我军今日小挫了建奴和吴三桂联军一阵,至少让对方损失了上千精骑,按照那些俘虏的交代,差不多已经达到了这支联军十分之一的战兵数目。
让大家过来,就是想要和大家商议一下,接下来建奴会有什么行动?我们该如何应对。然后就是我军撤出北京后,应该如何应对建奴的追击?还有南方那些故明之臣若是响应建奴和吴三桂,我们又该如何去应对等等问题。
每个人都说说自己的看法,我看就按照次序一个个说,从宗敏开始,左边一排说完,右边再接着说。其他人没有得到朕的准许,不得插话或抢班发言。”
刘宗敏瞧了一眼大厅内在座的同僚,便直言不讳的开口向李自成说道:“陛下既然有命,臣当然是要直言不讳的。
以我的看法,今日这一仗打完,建奴和吴三桂军再想要在白昼突破我军营垒恐怕是不大可能了。不过,他们晚上偷袭我军的可能性不会没有。照我的意思,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着他们今日小挫一阵,军心不稳,晚上我们派出一支骑兵进行突袭,或者能够收到奇效。
若是我们能够在晚上突袭成功,那么此次建奴入关就基本可以说是失败了。到时,陛下再同建奴谈和,让建奴把吴三桂的人头送来,两国之间以山海关为界,则我们就有了几年的和平时期。
至于南方的故明之臣,只要我们能够挡住建奴,南方的那些羸弱军队,对付起来又有什么困难的?连左良玉手下的那些杂兵都能被南人视为精兵,我们大顺军岂不成了天兵天将?”
刘宗敏乐观的态度得到了不少将领的支持,不过李过却不认同,他说道:“不管是吴三桂还是清兵,都是老于军阵的军队,他们怎么可能不防备我军晚上的偷袭?
今次能够挫败建奴和关宁军一阵,并不是我军真的强过了对手,而是敌军大意了。若不是陛下先施计撤离了山海关,又在此地预做了准备,我军在撤兵途中被这数万骑兵尾随追击,难道真的有胜算吗?
经过了今日这一阵,我看建奴必然会谨慎小心,不会再给我们以可乘之机了。毕竟建奴六次入关,但是大明军队却没有一次能够围追堵截成功的案例,可见建奴行军必然是极为谨慎的。
河北、河南、山西、山东之地都是新附之地,人心未必尽向我朝。正如陛下所言,我军在此地同建奴、三桂兵相持久了,四省一旦出现大规模的反叛,我军反倒是成为了其中的孤军。
关中为四塞之地,汉唐时皆有赖关中而震慑天下,又是陛下的故乡。以臣的看法,陛下还是应当率领主力退回陕西,另外遣一支偏师沿运河南下,控山东、河南、江北之地,以牵制建奴、三桂军西向,这才是稳妥之策。”
李过的看法得到了不少陕西籍将领的支持,之前他们不大清楚建奴的战斗力,因此被李自成一吓,担心把战火引入家乡,所以才接受了李自成帅主力南下的主张。但是今日这一仗,大家觉得建奴和关宁军的战斗力也就这么回事,他们完全可以占据山西的地势挡住建奴和关宁军西去,那么自然是离家越近越好。
如左光先这些陕西降将,也希望能够回到陕西去,他们的家族都在陕西,离开陕西越远战斗力就越差,也就越难有自保的力量。
第四十七章 战后二
某人自然不会被这些将领们说动,在已经确定下来的方针面前,现在这些将领的反对只能代表个人的意见,而不再是群体的意见。他们现在的反对,就不再是反对一两个人的主张,而是在反对大多数人的共识。
当然,李自成还是希望能够用言语说服这些将领服从自己制定下的方针,抱着抵触情绪肯定是干不好工作的。要不然后世企业为毛要搞那么多团建,不就是为了消除个人对于企业的不满情绪吗?
员工们卖命工作,就是为了让老板换台好车,多找几个漂亮小蜜。一个为了公司搞坏了身体的员工,抚恤金也许还不如老板一次打赏网红的金额。要怎么让员工接受这样的现实,那就得靠统一员工思想的公司文化了。
某人虽然没经历过争天下的培训,但是好歹还是知道该怎么让员工努力工作,然后让自己享受员工努力工作后的回报的。
因此在虚心的接受了各位将领的发言后,李自成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朕听了也是得益良多。不过朕也想请教大家一个问题,打仗需要的是什么?”
在座的将领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于李自成提出的这个问题自然不会没用自己的看法,于是七嘴八舌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自成听了一会之后,就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替众人总结道:“所以打仗需要的:一是人;二是钱粮;三是各类物资。是不是?”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对于李自成总结的三点,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疑问。
李自成拍了拍手,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后,才继续出声问道:“那么当今天下人口最多的地方在哪?钱粮最多的地方在哪?没有被天灾人祸肆虐,依然能够安定做工的地方,又在哪?”
刘宗敏沉默了下去,李过也不出声了,这两位大将不说话了,边上的诸将自然也哑然了,李自成以目光巡视了堂上众将一圈,然后提高了语调说道:“大家不说,那么我来说。
今日天下尚算完整而无破坏的州县大都在南方,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战乱之前人口最多的省份,就是南京和江西,这两省人口加起来超过4千万,浙江福建两省加起来又超过2千万,不算南方其他省份,光是这四省人口就占了天下人口的半数。
而这四省又位于长江下游,濒临大海,内陆海外的各项物产都富集于此进行加工交换,因此百工林立,物产富裕,虽一普通平民之家,也比北方拥有百十亩土地的自耕农过的舒服、宽裕。
陕西虽是家乡,但是历经天灾兵灾,实已残破不堪。关中虽是四塞之地,内有千里平原可为根基,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汉唐之旧时,天下之重心在于江南而不在于西北。
我们退回陕西,哪怕能够抵挡住建奴和关宁军的进攻,但只要他们和南方的残明联系上,那么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再是关外一隅之地的满清,而是拥有着大半个完好无损的中国支持的清军。以一尚未恢复的陕西对抗内外反动势力联手的大半个中国,我们去陕西就是主动走进了埋葬自己的坟墓。”
如果说上次李自成用来说服诸将的理由是恐惧的话,吴三桂向满清借兵的消息让诸将发觉大顺军似乎难以守住北京,因此如何安全的退回陕西和保全在陕西的家人,就成为了诸将士的首要考虑问题,那个时候李自成提出的南下策略,就成为了大多数人认为行得通的办法。
这一次击退了清军和吴三桂部的前锋后,诸位将觉得退回陕西应当是不成问题了,说不定还能博一博把满清打回关外,守住北京城。
只是这一次李自成采用了利诱的办法,用南方的富饶和如何消灭同清军合流的残明力量,都放在南下的计划中。李过思考后改变了自己的立场,选择继续支持了李自成的主张。他的出声很快就带动了一批将领表明了立场,刘宗敏等其他将领也不得不对李自成表示了支持。
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军议结果后,李自成和诸将讨论了接下来如何拖延敌军,好让京城里的大顺政府有更多时间的撤离后,就宣布了散会,但留下了刘宗敏和李过两人。
待到诸将离开了大厅,李自成就对着两人说道:“此次南下之后,我打算仿效宋制设立枢密院管理军队,今后军队训练、组织、出征等事务就由枢密院来负责,不再通过政府下令。你们觉得如何?”
由于没有旁人在场,刘宗敏便大大咧咧的说道:“哥哥这话我赞成,那些文官根本不通军务,又偏偏抱着以文驭武的宗旨不放,把我们这些武臣当成贼来防范,似乎我们稍稍做点主,这天下就要大乱了。还整天在哥哥面前告状,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一群让人烦恼的大头苍蝇,我支持把军队事务单独分出来另管。”
不过李过却谨慎的说道:“权将军的话,我不怎么赞成。虽然有一些文官怀有文武之别的偏见,但是军队的事务恐怕不能说单独管理就没有问题的。
陛下登基为帝,我们就已经不是贼而是官军了,官军自然是需要遵守规则的,不能再依赖劫掠地方富室以填补军用,也不能再随意招募饥民补充缺额,诸军要依赖于国家提供的粮饷存活。而这些事自然是地方官和政府的事务,不是说我们想要单独管理,就能彻底撇开那些文官的。
不过陛下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恐怕也是有了一定的方案,不如请陛下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过来之后,李自成打了个哈哈后说道:“我呢,只考虑了个大概。之所以要恢复枢密院,其实就是朕觉得当前军队管理太过粗陋,虽然有五营之制,但是五营之间的将士缺乏交流,久之必分彼此,这于国家、于将士个人都是不利的。
且过去我们想着打下了北京,天下就太平了。但是从吴三桂向满清借兵入关一事看来,天下反对我们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建立了大顺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大顺也远不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天下的战事还多着呢。
正因为战事还不少,所以军中之事就不能交给文官去管理,否则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考虑到这一点,朕才决定重建枢密院为朕之臂助,负责大顺的武事。不过,补之说的也不错,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建国了,做事还是要讲点规矩的,政府还是应当有权了解军队在做什么的,这也是政府拨给军队钱粮的基础么。”
李自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只是注视着刘宗敏,这位权将军只好抱拳回应道:“陛下说的不错,政府当然有权知道军队在干什么。”
李自成这才满意的接着说道:“所以,朕打算重建的枢密院和宋代有所区别。首先,枢密使负责枢密院的整体工作,下设三个机构帮助其管理枢密院的日常事务。
枢密院本部由枢密承旨负责,枢密使发出的一切命令,都必须通过枢密院本部签字盖章认可方可成宪,枢密承旨管理文书及印章,协助枢密使的日常工作,并负责和政府进行沟通,但是无权颁发任何指令。
军需总监部由军需总监负责,总管军队所有后勤事务,并有权建议枢密使对一应有碍军队战力的部门进行改革裁撤。
五军都督府由副枢密使负责,管理各级军官的升迁调动,及所有三品以上将军不出征时的管理,这些将军可以通过将军会议形成的决议,向朕提出关于军事方面的建议。
在这三大机构之下,再设置考功司、训练司、指挥司、后勤司和军器监,以负责军队的专门事务。如此一来,军队和将领都各得其所,不必再如现在这般盘根错节,指挥不灵了。”
刘宗敏听了颇为迟疑,他觉得这枢密院的建立似乎并不是为他们这些军人撑腰的,反而给他们套上许多条条框框。大顺军的军纪虽然严厉,但是这种严厉主要是针对那些士兵的,对于军官来说就放松了不少,甚至于只要在顺军中待了几年的老兵,军纪在他们身上也要打折扣执行的,因为这些人才是军队的根本,也被称之为老本劲军。
李自成能够数次被打败而又卷土重来,靠的就是这些骨干还在。这也是入京之后,李自成难以约束刘宗敏的根源,因为这些军中骨干都站在了刘宗敏这边。军纪只能管住士兵而不能管住将领,那么迟早整支军队是要完全腐化的。
在农民军进入山西之前,天下都认为农民军的军纪要比官军好。曾经有河南官军冒充农民军要求县城投降,结果就因为这些官军在城市郊区劫掠放火村庄而被识破。但是农民军的军纪在大批明军加入之后就有所松弛,进入了北京之后更是急剧的腐化了。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是,各级军官开始把劫掠的民财放入自己的腰包了。
在刘宗敏犹豫的时候,李自成突然又加了一句,“捷轩,我想来想去,这第一任枢密使也只有你坐着才能服众了。”
刘宗敏下意识的就回道:“哥哥说笑了,这枢密使据说就是大宋的相国之一,我哪有这本事当相国啊…”
第四十八章 战后三
某人能看的出来,刘宗敏说不要不要的,其实内心还是比较想要的,否则就不会私下去研究宋代的官制了。不是对于大顺当前体制的不满,恐怕也不会去了解前朝的体制了,而能够认识到枢密使是群相之一,说明刘宗敏研究的还不浅。
某人不是李自成,自然不会觉得皇帝和相国有多么的珍贵,李自成甚至连爵位都舍不得大笔发放下去,相比满清见人就封王的慷慨劲头,李自成册封部下最高也就到侯爵,连个公爵都没肯给出去。某人觉得这实在太傻逼了,后世老板想要忽悠公司骨干卖命还有分股份呢,天下还没打下来就觉得给卖命的部下太多了,这公司…不,这大顺果然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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