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伙计楞了一下,打量了他一眼后才说道:“客官这是刚回扬州不久吧?要是你早一个月回来,就知道这报纸上写的消息几乎都实现了。我们东家之前不信,结果就花了好一笔冤枉钱。”
“一个月?你是说,这报纸才出现一个月?这报纸多少天一份?你这里有几份?”程量入不由对着伙计追问道。
伙计有些为难的看着他道:“这报纸看完了也就没用了,奥对了,对面那家卖包子的,他倒是收集了不少报纸用来给客人垫手什么的,要不您去哪看看?”
程量入看了看手中的报纸,从夹袋中掏了一粒银豆放在了柜台上说道:“我家在槐树巷第三家,10月底之前真有毛青到的话,就送10匹过来吧,这一钱银子算定金了。这报纸我就拿走了…”
伙计立刻殷勤的送程量入出门,并表示自己一定会记得把布匹送过去的。走出布店的程量入,看了一眼正拿着一包包子走来的小六,垫着包子的果然是有字的纸。小六咬着包子喜气洋洋的说道:“爷,这肉包子和盐菜包子都很不错,你要哪种?”
程量入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味道不错,那就再去买几个。”
小六有些不知所措的跟在他身后说道:“我吃了两个,这里还有六个,爷你还要吃多少…”
程量入笑而不答,不一会他从包子店内拿出了一叠报纸,五日一份,一个月刚好6份。他在包子店内找到了五份,虽然不齐但也足够他了解这报纸上到底都刊登了什么内容了。
回到家中,走进大门的程量入让捧着一大包包子的小六把包子分给其他下人,自己则夹着一叠报纸去见了父亲。他踏入书房时,才发现不仅父亲程大典在,堂伯父程大功也在。对于这个最先在扬州开启贩盐事业的堂伯父,他还是很尊重的,因此他立刻放下报纸,向着父亲和伯父请了安。
程大功看到这个堂侄子回来也很开心,他笑着说道:“我们家的千里驹回来了,这倒是件好事。上慎,你这次出门去查看那些盐场,可有什么收获吗?”
程量入想了想便说道:“淮南各盐场因为黄河泥沙淤积的问题,现在都需要重新选地方重建了,就算有些地方的淤积情况较为轻微,但也需要重新挖掘引水沟,否则产出必然远逊于以前。
最大的问题还是,现在范公堤以东淤积了数十里滩涂出来,这些新淤积的土地很是被一些流民开发了起来,他们不仅强占了盐场的土地,还让盐场损失了大量的柴草,如果不把这些人驱逐出去,那么久之必然会让许多盐场难以继续生产。
其次就是运盐河也需要进行清淤和扩宽了,否则将极大的影响食盐的运输速度,并被河边百姓占地为田,造成运盐河不断淤积,最终失去运输之力…”
听了程量入这趟外出查看盐场的收获,程大功也不由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堂侄子确实是个做实务的人才。只是,想到现在两淮盐业的变化,他又不仅皱起了眉头问道:“上慎,你带回这么多报纸,有没有看到关于两淮盐业改革的消息?”
程量入点了点头说道:“看了一些,这报纸上讲的已经相当细致了。小侄以为,都元帅府已经把能公开的都公开了。至于那些不能公开的东西,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够了解的了。”
程大功叹了口气道:“我也正和你父亲商量这两淮盐业改革的事情。眼下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我们辛辛苦苦在扬州干了几十年,结果江山换了姓,这心血倒是大半付之东流了。可恨的还是淮安那些白眼狼,大家明明在一条船上,结果他们到好,先对我们捅了一刀。”
程量入有些诧异的看向了父亲,不知道堂伯父为什么对那些淮安同业那么的咬牙切齿。程大典轻轻咳嗽了一声,方才对着儿子说道:“淮安那边有人举报,说我们程家有一部分盐引来路不正,乃是走了宫中太监的门路弄来的,因此应当作废。”
程量入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的说道:“这话也太稀奇了,谁家没有走过太监、宗藩的门路?难道都元帅府还能一一分辨出来?”
程大典摇了摇头道:“永昌帝又不是大行皇帝,他可以和我们讲理,也能不和我们讲理。永昌帝接见了我们扬州盐商的代表,就我们走太监、宗藩门路破坏朝廷税法的行为表示不满。
因此他给我们两条路选,第一条是扬州盐商手中的全部盐引废除一半,剩下的一半才能转为盐业公司的认购股份;第二条是扬州盐商先购买一笔都元帅府发行的盐业公债,则都元帅府承认我们手中的盐引都有效。”
程量入想了想问道:“如果废除一半盐引,那么将来的盐业公司股份,岂不是让淮安盐商占了大头?那么这笔公债的数目是多少?”
程大功道:“300万两,不过都元帅府只要我们分摊一半,另外150万两公债会对外公开发售。”
程量入有些狐疑的问道:“对外公开发售?除了我们这些盐商,难道还有其他人会买?”
程大功道:“未必不会,因为凡是购买了盐业公债的人,每5000两都有一个认购盐业公司股份的机会。之前大家想要经营盐业,需要巴结官员、太监或宗藩,但是现在只要5000两就有踏足盐业的机会,还是有人会试一试的。”
程量入:“…”
第184章 北京一
9月19日,北京下了崇祯十七年第一场初雪,而在这一天中午,一队如长龙一样的车队从通州方向来到了北京东面的朝阳门。
站在路边等候的官员们顿时都把目光转向了边上的一座亭子,亭内之人依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喝着茶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车队的到来。
这些官员们一时面面相窥,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在亭子里的叔父摄政王没有起身之前,他们总不好越过他去迎接车队的,但是车队内坐着的又是大汗,他们如果不去迎驾,显然也是不对的。
就在亭外的官员们小声议论着的时候,亭子里也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固山贝子爱新觉罗·博洛,阿巴泰第三子,向着正同两位兄弟谈话的摄政王多尔衮汇报道:“九王,大汗的车驾已经到了,我们该前去迎驾了。”
多尔衮尚未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兄长阿济格已经不满的向博洛训斥道:“我们兄弟三人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博洛出声了?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
一旁的辅国公满达海,即代善第七子,立刻出声向阿济格质问道:“博洛贝子在先汗面前尚有议政治权,何以不能在此郊野说话了?今日我们出京,难道不是为了郊迎大汗座驾的吗?”
多尔衮瞧了一眼亭内众宗室的脸色,能够进入这三里亭候驾的都是爱新觉罗子弟,大多数人脸上都有了微怒的神情,显然他们是被阿济格的话语给激怒了。
他心里也不由暗暗咒骂了没脑子的兄长一句,因为阿济格对于博洛的这句斥责,倒是把他们三兄弟放在了整个爱新觉罗氏的对立面了。黄台吉尚且允许爱新觉罗子弟有议政之权,他们三兄弟有什么资格剥夺这些爱新觉罗子弟的议政权力?
如果他们三兄弟上台就是为了大权独揽,那么其他爱新觉罗子弟只会团结到福临身边去了。虽然多尔衮确实想要大权独揽,但他也不认为阿济格的做法是对的。更何况,坐在另一边的多铎只是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似乎对于几位宗室和阿济格的争执完全没听到一样。
多尔衮就知道,现在恐怕不是维护阿济格的时候,而宗室内部支持福临的人还是相当多的,毕竟他的权威还没有完全树立起来。虽然此次入关的计划还算成功,一举拿下了北京城,并收降了二十几万明军,这是他们过去数次破关都没能获得的战果。
但是黄土庄和天津两仗,还是让八旗上下生出了些许不安。如阿巴泰、代善等老人并不支持把八旗的老底子都迁移到关内来,就连阿济格也还是抱着在关内抢掠一把,然后杀掉河北的汉人,使河北成为一片废墟后再出关去,如此汉人几十年内都不能在北方恢复元气,大清就可以安稳几十年了。
这种保守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得到多尔衮的认同的,要是什么都不改变的话,那么大家就会想着维持黄台吉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而不会允许他进行任何更改,这种权力依然是根植在黄台吉所制定的制度上,因此等到福临亲政,就能轻易的把他从摄政王的位置赶下去。
想要彻底改变黄台吉遗留下来的政治格局,就必须要彻底的掩埋掉黄台吉所建设起来的盛京。因此把八旗老底子都迁移到北京来,这是多尔衮树立自己威信的第一步。而想要完成它,就不得不需要这些年轻宗室的支持,在这样一个全新的都城内,年轻宗室们自然可以获得和老人相等的地位,而不需再对这些老人们唯唯诺诺了。
然而阿济格刚刚的话语却把这些年轻宗室们排除出了新都城的权力圈子,似乎今后北京只有他们三兄弟说了才算,这自然就惹了众怒。
多尔衮只能起身斥责了阿济格不当的言论,然后向着众人说道:“出亭,检查衣冠,然后恭迎圣驾吧。有敢在汗前失仪者,论罪。博洛,你来监管众人的礼仪…”
另一边,七岁的清国大汗福临正趴着母亲的膝盖上睡得正香,却被母亲布木布泰推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对他说道:“快醒醒,我们到新家了。”
穿着黑貂背心走下车子的福临突觉脸上一凉,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了天上飞舞的雪花,兴奋的对着母亲说道:“这里的雪一点都不冷。”
于此同时,多尔衮也带着满汉大臣来到了车旁,向着福临和布木布泰行礼参拜道:“恭迎圣母皇太后、大汗…”
作为叔父摄政王,多尔衮自然就不必如其他人那样对着福临行叩拜之礼,他只是站在那里对着福临和布木布泰弯一弯腰就完事了。在群臣对着皇帝叩拜行礼的时候,多尔衮的目光颇为放肆的打量着站在福临身边的嫂子。
说起来,布木布泰比多尔衮还小上一岁,因为自小就被送来盛京的关系,布木布泰和普通的蒙古女子有着很大的区别,她不仅有着满洲化的气质,也因为衣食无忧而接受了汉人文化的熏陶,因此要比普通的蒙古女子看起来出色的多,哪怕她现在已经30出头了。
在黄台吉生前的压制下,多尔衮几乎夜不能寐,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也是拜这种压力所致。因此在黄台吉去世之后,多尔衮一心就想要摧毁黄台吉生前所建设的一切,并夺走属于他的东西,不管是黄台吉生前最为看重的权力或是女人。
布木布泰能够感受到多尔衮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是她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的神情,反而对着多尔衮展现出了更多的笑容。虽然她在抵达盛京后就开始接触了汉人的文化,但是她的内心却并没有摆脱蒙古人的传统。
在靠天吃饭的草原上可没有什么贞洁一说,只要能够活下去就是英雄。毕竟,在一场大风雪就能冻毙90%羊群的大草原上,偷盗财物的罪行可比奸淫妇女的罪行大多了。
而不管在蒙古还是满洲,收继婚都是主流文化,也只有汉人才觉得这是一种乱、伦。像黄台吉这样,公然反对收继婚的满洲贵族,其实并不是很多。
因此,为了保住儿子的汗位,布木布泰并不介意让多尔衮得到自己。反过来,如果她保不住儿子的汗位,难道还能保住自己圣母皇太后的位子吗?最终还不是一样要被人鱼肉,也许那样的命运会更加的悲惨。
不过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拉着母亲手的福临突然昂起了头向多尔衮问道:“叔王,为什么大哥不在这里?”
多尔衮咳嗽了一声,从布木布泰身上收回了目光,一脸正色的俯下身子对着福临说道:“回大汗话,豪格郡王正前往征讨大同镇,所以今日没能来迎接大汗。我大清虽然占据了北京城,但是天下尚未平定,这家事自然是比不上国事重要的。”
福临顿时有些不快的说道:“既然国事重要,那么为什么只有我大哥不在,大家都在?”
多尔衮一时语塞,布木布泰赶紧拉了拉儿子的手岔开话题道:“叔父摄政王在京城也是为了操劳国事,和你大哥不过是分担的工作不同,但都是为了大清国效力。这么冷的天,可不能让这些大臣们长久的跪在地上,你让他们都起来吧。”
在母亲的劝导下,福临终于向跪在地上的满汉大臣们挥了挥小手道:“都起来吧…”
和满汉大臣见礼之后,布木布泰再次带着儿子上了车,在群臣的护卫下向着朝阳门走去。而多尔衮骑着马在她们的车驾旁跟随着,顺便同布木布泰交谈着入关以来的一些情况。
听完了多尔衮的简单诉说之后,布木布泰不由追问道:“九王既然以为李自成为我大清的头号大敌,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去征讨他?你要是南下的话,京城的安全谁来负责?光是京城之内就有数十万汉人,若是他们做反,我们几个妇孺如何抵挡的住?”
多尔衮胸有成竹的回道:“中国最重名分,只要福临在北京登基为帝,成为中国之主,则北京民众自然就安分下来了。也只有福临在北京登基,昭告我大清已经替代了大明,我军在中国也就从外国之军变为了本国之军,征发粮秣和人力也就顺理成章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大军南下,北京城内的汉人也是不敢妄动的,因为他们师出无名,也无带头之人。而只要我大军南下击败了李自成,那么山西、陕西的顺军也就难以坚持下去了,则中国北方就都落入了我大清之手,到了那个时候,北方就更加没有敢反抗我们的力量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让福临在北京登基,然后我军在新帝面前誓师出征,则军心士气都可一振。朝廷就可以上下一心去对付李自成了…”
布木布泰听完之后就柔弱的说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外面的事就由九王你拿主意吧。我便在京中恭贺九王凯旋而归了…”
第185章 北京二
被叫醒之后的福临,虽然在见过迎驾的满汉大臣后就回到了车上,但是他已经开始恢复精力,趁着母亲和叔父摄政王交谈时爬到了车厢的另一边,悄悄的掀起了棉帘向着车外的风景看去。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人和盛京的人穿着几乎没有什么分别,都带着满洲式样的皮帽和穿着满洲式的箭衣,似乎他并不是从盛京来到了北京,而是从盛京来到了另一个盛京。
和盛京几乎没什么区别的人物,萧瑟的郊外又被雪花遮住了视野,这让福临大感无趣。虽然北京的城门让他震惊了片刻,这要比盛京的城门高大的多,但也仅仅就这样而已。走进城后,死气沉沉的街道更是让福临感到了惊恐,盛京虽然小可也比这里有生气多了。
虽然在母亲的日夜教导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因为他是大清国的汗王。但他还是放下了棉帘,坐回了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的左手,依偎在母亲身边心里才算是安定下来。
在骑兵的引导下,福临的车驾穿过了十王府街,然后又转入了长安街,最终在大明门前停了下来。接着固伦额真福晋哲哲和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牵着福临走入了大明门。多尔衮及诸位王爷、贝勒、贝子、公及文武大臣此时也只能从长安右门而入,以示君臣之分。
布木布泰牵着儿子的手过了大明门后,和自己的姑姑相视一笑,两人都放下了心来。如果刚刚多尔衮非要牵着福临的手过大明门的话,那么今后的事情就比较难办了,因为这预示着多尔衮正式挑战福临的帝位,迫使群臣进行站队了。
在这样的时刻多尔衮和福临一起走过大明门,就意味着他把自己也当成了大清的皇帝而不是什么叔父摄政王了。面对这样的僭越之举,要是没有大臣站出来指责多尔衮的话,也就意味着大臣们默认了多尔衮拥有这样的权力,那么福临就要危险了。
这也是布木布泰一直以来让儿子把豪格兄长挂在嘴边的原因,虽然从表面上看是福临抢走了兄长豪格的位子,但是在当前的局势下,只有保住了豪格,多尔衮才无法直接把目标转向福临,因为豪格才是真正有能力威胁到他的人。
为了降低多尔衮的警惕,布木布泰的姑姑哲哲主动放弃了皇太后的名分,只是保留了一个中宫太后的称号。毕竟皇太后加上圣母皇太后,她们两人在政治上就压倒了叔父摄政王这个头衔的分量。但是在多尔衮掌握军权的时候,这种政治上的压力只会刺激到多尔衮,这正是布木布泰和哲哲极力避免的。
对于这一次的移京,两人心里其实也是没有底气的,在盛京她们还能借助先汗对于盛京臣民的恩惠以抗衡多尔衮三兄弟的权势,但是在北京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尔衮真要做什么,她们还真没法反抗。
两黄旗已经为了先汗抗争过一次了,她们不能指望两黄旗会一直同多尔衮抗争下去,那只会让多尔衮一点点的削弱这些忠诚于先汗的力量。当她们提心吊胆来到北京,而多尔衮并没有放手一搏,两人也就知道多尔衮现在也没有彻底掌握八旗的底气,她们至少可以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了。
心情好转的布木布泰带着福临走过了金水桥和承天门,然后顺着两堵高大的红墙围起的御道走过了端门和午门。一路上的正门一一为她和福临开启了,这种机会对她来说并不会很多,毕竟这是皇帝才有的待遇。和面前的这座宫殿相比,盛京城中的汗宫就仿佛是一个仿造的伪劣品,走在这条御道上,她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是权力和荣誉。
也正是在这一刻,布木布泰才有些理解,为什么说皇帝是真龙。因为凡人看到这宏大的宫殿时,第一反应只有跪拜下去,这里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居住的所在。博尔济吉特氏虽然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但是也无法在这座宫殿面前炫耀自己的尊贵。
感受到儿子的步伐有些缓慢了下来,布木布泰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儿子和姑姑,发觉两人都表现的有些畏缩的样子,她不免轻轻安抚道:“再坚持一下,福临,过了午门就可以休息了。你可是大清国的大汗,今后这里的主人,可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福临涨红了脸,猛地点了点头,尽力跟上了母亲的步伐。这时哲哲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手上微微用力,和布木布泰一起带动了福临的身体,这才让福临走的轻快了起来。
过了午门之后,映入三人眼中的就是一个硕大的白色广场,汉白玉建成的五座桥梁气势磅礴的压向了她们。福临忍不住就对着母亲说道:“额娘,这里的宫殿好大啊,难道真的让我一个人住吗?”
布木布泰轻轻摸了摸福临的头,然后说道:“这里可不是住人的地方,这是皇帝用来召见大臣们的朝堂,你以后就要在这里接见大臣们了。”
福临看向了远处的平台上的宫殿,惊讶的说道:“会有这么多人来吗?这里比盛京的十王殿要大无数个了。这要多少人才能填满这里?”
从旁门走来的多尔衮笑着说道:“我大清代明而有天下,土地万万里,民众兆万以上,这样一座大殿怎么会站不满呢?你今后坐在这里处理国事,可千万别忘记这天下到底是谁给你打下来的。”
听着多尔衮这话,布木布泰不免觉得心里被扎了一下,她勉强笑着岔开话题道:“叔父摄政王能够完好无损的拿下北京,确实是功劳卓著,想来那李自成也是被叔父摄政王追的上天无门了,才留下了这座宫殿于我大清吧。”
多尔衮脸上的笑容一滞,虽然他不介意被人恭维,但是冒了这功劳似乎有损自己的名声。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豫郡王多铎却突然长叹一声说道:“我们可没赶上李自成,当日李自成从北京离开时还是有着充裕的时间的,他甚至还让人给这里除了草,这座宫殿是李自成留给我们的。他还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只是出门远行,迟早还是要回来的,让九王好好替他照料这紫禁城呢。”
布木布泰嘴角慢慢的弯了起来,原来如此,难怪多尔衮今次如此循规蹈矩,这李自成确实是一个人物,能够替福临又分担出一部分压力了。她不由故意接了多铎的话说道:“看起来这李自成确实是个豪杰啊,我听说他当年被明廷追杀的只剩下了18骑都没有投降,反而又卷土重来,最终打进了这北京城逼死了大明皇帝。这一次,不知他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道:“明国都是些无能的军将,才会让李自成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我此次南下必要取其首级方才罢兵,我倒要看看他还能飞到天上去不。”
固伦额真福晋哲哲此时终于插上了话道:“你们也别光站在这里说话了,这天气也怪冷的,总不能让福临继续在这里吹风吧?”
布木布泰终于弯下腰把福临抱了起来,然后对着多尔衮说道:“这宫内这么大,不知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歇息一会?”
多尔衮挥了挥手,很快就有太监抬出了数台轿子,然后他对着哲哲和布木布泰说道:“这几个奴才可以带你们去后宫,臣还要去武英殿办事,就只能在这里恭送大汗和两位福晋了。”
布木布泰瞧了瞧多尔衮三兄弟及他们身后的满汉大臣们,特别注意了一下范文程,可对方却始终低着头未和她对视过一次,她心里也不由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这才抱着福临坐上了步舆。
注视着布木布泰等几人乘坐的步舆消失在雪花铺设的广场后,多尔衮这才转身向着身后的济尔哈朗说道:“你也是辅政叔王,这关内的诸项事务,你也要了解一下才行。然后大家就顺便坐下来商议一下,关于大汗登极大清皇帝和出兵讨伐李自成的事,就去武英殿说吧。”
济尔哈朗一路护送福临和两位福晋过来,其实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但是面对多尔衮的邀请,他也不敢拒绝,只能跟在了对方身后,向着西面走去。
武英殿内,因为有着地龙烧着,一行人入了殿内倒也觉得和盛京的室内差不多,只是少了可以盘腿而坐的火炕而已。多尔衮解开外套坐下之后,就对着济尔哈朗问道:“此次从盛京运来了多少粮食?盛京还储备着多少余粮?”
济尔哈朗想了想说道:“此次大家把家底都搬了过来,私人手里的粮食就不说了,官仓的粮食转运了60万石,剩下大约还有五六十万石吧。”
多尔衮计算道:“我一金斗等于关内3.6斗,60万石抵关内216万石,可养60万人。这也就够养活京城之内的百姓,我大军的粮食还没有着落呢。我看,应当把盛京的粮食都运过来。”
之前多尔衮写信让他运粮,济尔哈朗便知道北京必然缺粮,但是缺到这种程度他还是没有想到的。因此他不由问道:“何以如此缺粮?不是说河北今年的收成还是不错的吗?”
多尔衮摇着头说道:“我们几次入关,将不少河北的村子都烧毁了,再加上年初李自成攻入河北,一些村子因为躲避战乱就误了农时,李自成走的时候又带走了官仓里的大部分米粮,眼下我们需要养活这北京城和投降的官兵,加上我们自己的人马,至少也要数百万石粮食才够,现在至少还缺200来万石。”
济尔哈朗不得不提醒道:“若是把盛京官仓里的粮食都运来,盛京留下的人怎办?而且我们把民众都迁移到了关内,明年关外可就没这么多米粮供应了。”
多尔衮挥了挥手说道:“北京周边有的是土地,把这些土地尽快分给各旗,明年我们就不用从关外运粮了。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口,只要拨给各旗,就又多出了许多人手种地,必然会补上粮食的缺口的。
另外,今年我们就要让大军南下,只要打败了李自成,就能重新开启漕运,那些南方人柔弱的很,一定挡不住我们的大军。就算挡住了也没关系,至少能够帮助我们消耗掉那些无用的汉人。不管是增加粮食,还是减少人口,都能解决粮食的问题。
至于盛京百姓的口粮问题,我打算放朝鲜世子回去,然后让朝鲜人出粮食。眼下我们大军都调到了关内,也是时候缓和同朝鲜人的关系了…”
第186章 新政一
9月19日下午,宫伟镠拿着一卷纸神情凝重的走进了自己的办公房,说是办公房,其实就是大明寺藏经楼内隔出来了一间房子,且办公房内还不止他一人办公,尚有王与敕、沈文郁、任文石等几人。
原籍天津静海,祖上迁移到泰州,宫氏在泰州也是出了名的望族了,连续几代都有举人和进士出身,宫伟镠自己就是崇祯十五年的进士。
应该来说,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王朝末年,他的人生应该会非常完美。自小出身于官宦门第,30出头就中了进士,也算是一帆风顺了。
更何况,进士之后他就被选为庶吉士,授翰林院检讨,充永王朱慈照讲官。对于他这种富贵人家出身的进士而言,能够留在京城当这样的清贵官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他家中本就有着产业,所以不需要靠这点俸禄过日子,和到地方上当公务繁忙的亲民官相比,翰林院不仅没什么公务,还能时常同那些未来的内阁大佬打好关系,日后自然提拔的也比地方上的同年更快一些。
不过遇到了这样的王朝末年,宫伟镠也只能随波逐流了。他没有勇气殉国,也拉不下脸来彻底投靠新朝,只能过一天算一天的混日子。对于李自成的观感,宫伟镠其实是相当复杂的,一开始他把李自成当成了君父之仇的大敌,但是随着李自成收敛了帝后的遗体,并携太子南下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李自成也并非一无是处。
这也是他愿意做一些安抚地方士绅工作的原因,只是没想到李自成似乎看出了他们这些人并不愿意为新朝卖力,但又不介意为百姓做点事情的心理,于是就把一些涉及到民生的事务交给了他们去办。他们指的是,如宫伟镠这样向刀兵屈服,却又带着别扭的心情为大顺服务的官员。
宫伟镠可以拒绝为李自成歌功颂德,但是他却不能拒绝去实施那些对于民众有利的政策,特别是关于教育方面的政策。虽然大明已经亡了,因为太子尚在的关系,他们这些留在北方的官员几乎都不承认南京的弘光帝。
就如陈名夏私下同周镳说的:“福藩非退位不可,我们这些在北方的人决不可能接受福藩入统。如果福藩入继大统,那么太子算什么?我们这些支持太子的人又算什么?知道的,都说我们是大行皇帝的忠臣,不知道的,都骂我等是附逆的帮凶。这样的罪名我们可担不起。”
因此,宫伟镠他们为李自成做事时,都会自我麻醉,认为他们这是为大明百姓做事。李自成虽然窃取了大明的帝位,但是他们不能把这些大明的百姓也一并抛弃给李自成。
而从某个角度来说,替大顺朝做事要比替大明朝办事来的容易。因为大顺并不承认士绅在地方上拥有的特权,这些特权包括但不限于:乡村的司法自理,对于民众传递朝廷政令,占有公共土地,和胥吏勾结随意扩大士绅优免权等。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正好说明了大顺政权在乡间几乎没有统治力,所以才能毫无顾忌的打击乡间的士绅权力。作为泰州的望族,也是泰州的大地主,宫氏对于议事会其实并不感冒,因为议事会并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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