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永昌 第85章

作者:富春山居

郑芝龙突然打断了他问道:“西班牙国王放弃了葡萄牙王位了?承认那个什么布拉干萨公爵为葡萄牙国王了?”

毕方济神父迟疑了一下,考虑到那位皇帝陛下正打算派出使者前往欧洲,他于是老实的回答道:“葡萄牙人民并不接受西班牙国王对葡萄牙王位的宣称,我认为西班牙国王迟早是要承认葡萄牙人民的选择的。”

郑芝龙摊了摊手说道:“那么就是说,现在的葡萄牙王国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独立,因为除了葡萄牙人民之外并无其他国家承认这一点,是吧?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了。接下来,你还是说一说,澳门市民是否愿意交出武器,并接受官军入驻吧。”

曾德昭神父只好拿出了之前同大明签署的一些文件,希望郑芝龙能够遵守这些文件上的约定。郑芝龙略略翻看了一遍后,就丢在了地上说道:“首先,你们先欺诈了大明朝廷,并没有就葡萄牙王国和西班牙王国的关系向朝廷做出汇报;其次,这上面的签字,最大的官员也就是香山知县而已,他如何能够代表朝廷?最后,我们不仅仅代表着大明朝廷,还代表着大顺都元帅府,这些文件对于我们当然是没有约束力的。”

曾德昭神父虽然深感气愤,但对于不打算讲理的郑芝龙也无可奈何,只能反复强调他们来到澳门后,不仅修建起了这座城市,还为广州抵抗住了许多次海盗的袭击,最后还谈及了澳门向大明朝廷派出军官教导炮击训练的事迹,以表明澳门葡人对于大明是有贡献的,不应当遭到这样的对待。

郑芝龙只好对其威胁道:“我不过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之一,皇帝陛下还派出了另外一名将军和我一起负责对于澳门的进攻。如果神父您还是这么固执己见的话,那么我只好宣布谈判破裂,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去了。”

曾德昭神父盯着郑芝龙看了半天,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他不得不相信对方说的或者是真的。他于是只好说道:“交出炮台可以,但是市民家中的私人武器,我无权命令他们上交。另外,阁下能否保证,进入澳门的官军不骚扰澳门的市民?”

郑芝龙思考了片刻后说道:“那么所有归属于西班牙王国和葡萄牙王国的财产,都要转交给我们。我准许每个市民家中储备一到二杆火枪,一部分兵器,但是不得收藏铠甲,并且家中藏有的武器必须造册登记,凡未经登记的武器都将会被没收,严重者将会被驱逐出境…”

曾德昭神父思考了半天后问了一句:“教会的财产不受侵犯?”

郑芝龙想了想回道:“人不算财产。比如那些奴隶,他们都将拥有自己的自由。”

曾德昭神父和郑芝龙你来我往的讨论了近两刻钟,才算是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入城协定。郑芝龙这才稍稍缓和了语气对曾德昭神父说道:“解除澳门武装的协议既然已经完成了,那么我们就来谈一谈赔偿问题吧。既然你们之前是西班牙国王的臣民,那么西班牙国王应当负担的责任,你们也应当承担起来。比如马尼拉两次屠杀华人的事件,你们打算如何承担?”

曾德昭神父这下不干了,不管郑芝龙如何威胁,他也不承认澳门同马尼拉屠杀华人事件有什么联系。在双方将要陷入僵局时,毕方济神父站了出来向郑芝龙请求道:“我们决不能接受和马尼拉屠杀事件联系起来的可能。更何况,现在葡萄牙人民正在为国家独立而战,怎么能够让葡萄牙人为西班牙国王做的恶付账呢?我们愿意为永昌陛下抵抗北面的鞑靼人捐献物资,但是不能为西班牙国王承担罪责…”

郑芝龙思考再三后,向三位神父说道:“看在澳门曾经向朝廷献过大炮的份上,我愿意退让一步。第一,你们必须签署一份转让书,同意把马六甲城及周边土地出售给本国;第二,澳门的船只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协助本国从海外运输粮食。那么我将向朝廷请示赦免你们过去隐瞒朝廷的罪责…”

这两个要求并不苛刻,不过曾德昭神父有些迟疑的问道:“可是,现在马六甲城已经不在我们控制之中了。即便在,马六甲城也归果阿总督管理,并不归澳门管理。”

郑芝龙不以为然的回道:“我们只是想要有个更加合理的理由同荷兰人进行交涉,马六甲城在不在你们手中问题不大。当然,既然马六甲城不在你们手中,我们也就不必去估计马六甲城的价值了,我觉得一两银子的价格就很合适。”

曾德昭神父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好吧,我会把您的要求带回去,能签这份协议的,只有代表国王的王室大法官了。不过,当贵国拿到了马六甲城后,我们要求获得马六甲海峡的通行权,葡萄牙商人在马六甲城也应当享有中国商人的同等优待。”

郑芝龙对此倒是没啥意见,他觉得想要从荷兰人手中拿回马六甲城还不知要多久,现在也就是份无足轻重的协议罢了。因此他点头同意了曾德昭神父的意见。对于征用澳门商船的要求,曾德昭神父连反对都没有反对,因为现在的澳门商船都在闲置,能够为中国朝廷雇佣倒也不算是坏事。

只是当双方即将结束谈判的时候,李成栋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他对于郑芝龙撇开自己同澳门代表谈判表示不满,并表示不能让他参加的谈判协定,他坚决不同意。

曾德昭神父通过米尼克神父同李成栋进行沟通,李成栋表示除非给自己两万两白银,否则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战利品。曾德昭神父表示现在的澳门很困难,最多只能给3000两,郑芝龙不希望李成栋搞砸了谈判,最终做了一个中间人,让澳门这边拿出五千两,而他自己也拿出五千两,算是了结了李成栋军战利品的问题。

第269章 新政84

十一月四日,从台湾返回的船只带回了被缴获的荷兰商船,李自成对此大为惊喜,第二天一早跑去瓜州看了荷兰人的商船,还让人对这艘商船绘制图样,然后送去淮安船厂进行仿造。

在观察了荷兰商船之后,李自成也顺便检阅了一下瓜州驻军,并倾听了这些驻军及军属的一些诉求。此时的高杰主力差不多都已经调往山东,瓜州左近的军营内居住的大多为留下的军属,这些军属们最为关心的还是住所及工作。

军营的营房虽然能够住人,但对于这些军属来说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财产,官府有什么变动她们就得换地方了。因此,对于都元帅府要求在军营外修建家属区的命令,军人家属们还是很欢迎的,这意味着她们终于有了一个落脚之地,哪怕官府有什么变动,也没有名分赶走她们了。

除了住房问题外,军人家属们关心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自己的工作了。都元帅府设立的被服厂此时并不大,因此只是招募了极少部分的军人家属,正所谓患寡不患均,这自然引发了这些没有被招工的军人家属的不满。

李自成倒是很了解自己的立场,虽然这些军属们向他提出了种种抱怨,但实际上她们最希望的并不是立刻解决自己的问题,而是希望他对她们亲口做出承诺。毕竟以都元帅府的名义下发的文件,在她们看来好处未必会落在自己身上,倒是永昌帝能够当面对她们做出保证的话,至少她们就心安了。

因此李自成毫不吝啬的向着她们许下了诸多承诺,只是希望她们能够耐心等待一些日子。在军营中,李自成向围着自己的妇孺们喊道:“大家请相信都元帅府,我们正在努力的解决大家的问题,但是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全都办成了,所以大家应当给我们一点时间去做事。当然,如果大家能够帮助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或者推选出一些信得过的人,让她们和都元帅府进行沟通的话,那么我相信这个时间会大大缩短的。”

李自成的表现让邢娘子有些刮目相看。在她记忆中的李自成其实是相当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虽然在自己兄弟面前也能侃侃而谈,并令众人折服,但在面对群众时则只会简短的说上几句,并不会表现出这样的亲切感。

当天色有些昏暗下来时,李自成向邢娘子告辞返回扬州,并顺口向她说道:“这些军属提出的困难你可以收集起来,然后送给统计司,我也想了解一下各军出征之后的留守家属遇到的困难,然后拿出一个统一解决的办法。”

邢娘子看了看天色,想了想终于没有挽留李自成,她觉得宁可自己不知礼,也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好。不过她把李自成送出城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妾身听说陛下欲以法家之术改儒家之礼,试图恢复秦王暴政,这是真的吗?瓜州城内的读书人都在讨论这个问题,似乎对陛下有诘难之意呢?”

从三里亭走出的李自成踩着上马石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对站在亭子台阶上的邢娘子说道:“读书人能关心政治而不是整天讨论淫词艳曲,这也算是一大进步。

你也是经历过战乱的北人,那么就该知道,天下之坏,首先就坏的这些士人之心,他们天天对着百姓讲道德,自己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这就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治理国家的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禽兽,难道还指望老百姓当淳淳君子吗?若是不把这些伪君子的衣冠剥下来踩上几脚,他们又怎么会记得知识是拿来实践的,而不是用来装饰自家门楣的。

你也不必太过在意那些读书人,读书是好事,但是要先搞清楚读书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更换门庭而去读书,高氏真的能得到那些读书人的认同吗?他们的三纲五常中,可没给我们这样的人留下什么位置。天色也不早了,咱就先走了。”

邢娘子站在亭子的台阶上,注视着李自成及其卫队离去的背影,久久未能动弹。到了这个时候,她自然算是彻底相信了李自成已经放下了一些事。于是对于儿子的担忧又立刻浮现了上来,李自成对她的提醒其实没错,虽然高杰以武勇著称,但她其实并不想让儿子从军,所以才会对文艺之事这么关心。

刚刚她对于李自成的试探,也是想要听听李自成究竟有没有平定天下后治国的道理。作为一个读过书的女子,邢娘子依然是相信,治理天下终究还是要依赖读书人的,没有了读书人的支持,李自成是不可能建立起一个真正能够传承下去的王朝的。

事实上,撇开过去的那点私怨,邢娘子对于李自成能够平定天下的结果并不怀疑。毕竟李自成不仅攻下了北京城,还收服了北方这么多文官,只要他不乱搞,自然就没人会去反对他。

但是李自成先在北方搞了拷掠,到了南方又弄了个扬州严打,接着又搞了批评朱子的演讲,这种让人无所适从的举动,让邢娘子也有所怀疑,李自成到底有没有平定乱世的想法了。哪怕已经同李自成取得了和解,可邢娘子也没打算让他们一家就这么给李自成陪葬啊。

不过今天李自成对于她的告诫,却又让她听进去了。虽然在高杰这些武人面前,她也算是知书达理之人了,但是和那些真正的读书人相比,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会计算几本账目的掌柜罢了。在那些读书人眼中,恐怕陈圆圆这样的名妓都要比她这个群贼中出来的高夫人要更像个夫人。

“夫人,我们也回了吧。”台阶下的侍女不由轻轻的提醒道,邢娘子终于收回了走神的思绪,顺着台阶默默的下来,然后坐上了青壁车回城去了。

当李自成赶回大明寺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走在上山的台阶上,月光从林中洒下,听着山风从林中吹过,真是让人有一种归寂的出尘之感。不过当他走进寺庙,听着大雄宝殿内传来的诵经声,却又重新回到了人间了。

李自成对着李来亨说道:“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菜,要是没什么菜留下,就让人烧一碗面条过来。”

李自成说完就折向了东边的小路,穿过了几道月门后来到了自己的小院,却发觉朱慈烺正坐在堂屋内和陈圆圆下棋。他一边让边上服侍的侍女拍打灰尘,一边不由对想要起身的朱慈烺说道:“坐着坐着,别行礼了,今天没来得及赶回城?”

朱慈烺还是行礼后老实的坐了回去,然后叹了口气道:“那些读书人都跑去了寿芝园,说什么性恶论是法家之学。其上申韩者,其下必佛老。

又说:民之弱者死,强者寇,民乃以殄而国乃以亡。法家之学乃是亡国之学,让我一定不能被这种歪理邪说给蛊惑了。

文华殿的先生们也说:祸至于申韩而发乃大,源起于佛老而害必生,而浮屠之淫邪,附庄生而始滥。端本之法,自虚玄始,区区巫鬼侈靡之风,不足诛也。

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只好逃上山来了。不知陛下可有什么主意吗?”

李自成接过侍女手中的毛巾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才哂笑的说道:“这些道学先生还是在玩朱子的刀笔吏的手段啊。

荀子说的是人性恶能善,结果他们去掉了能善二字,一个劲的纠缠人性恶三字,这不是改变了荀子的主张了吗?

朕说的是周公、孔子、荀子的三代传承,朱熹对于荀子的质疑精神,他们却只谈朱子的: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三纲五常之符合礼乐的部分。

所以,这是不打算和朕辩论了,这是用的街市小人吵架的手法,只要他们的声音够响够多,他们就有了道理了啊。你知道当年始皇帝是怎么对付这些胡搅蛮缠的儒生的吗?”

朱慈烺顿时被吓到了,他赶紧起身说道:“虽然这些人有些钻牛角尖了,但他们对于陛下也并没有口出恶言,当罪不至死。要不,我回去再劝劝他们…”

李自成摇着头说道:“这些人自以为自己是在捍卫大道,他们是不可能听谁的劝的,你越劝,他们反而觉得自己确实是对的了。这样,你明天一早回去告诉那些读书人,就说三日后,也就是八日早上,朕要亲自和他们谈一谈何谓道德。因此,请他们在这几天里推举20,不30位道德之士,说给朕听听,他们的道德到底是什么。”

朱慈烺沉默了好久,才期期艾艾的问道:“陛下真的只是谈论道德,不是那个什么?”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始皇帝也是统一了六国之后才焚的书,朕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功绩,自然不敢做始皇帝做的事…”

在李自成和朱慈烺交谈的时候,距离扬州千里之外的郑州城内,陈永福正坐在自己官邸内的书房中拿着一支烛台研究着地图上郑州和开封之间的防线布置。虽然从山西调回了河南,但是此时的开封已经不是过去他保卫过的开封城了,因为黄河水的灌入,现在开封城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数十万人口的大城活下来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开封的惨状,让陈永福失去了乡里的助力,不过却也减少了对于开封一带的防御兵力,开封段黄河南岸并不适宜大部队的行军作战,于是黄河的河防重点就变成了洛阳孟津和郑州这段区域。陈永福觉得,至少在黄河冰冻之前,清军是难以突破河防的。

第270章 新政85

就在陈永福看着地图思索防御上的漏洞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了起来,他立刻警觉的放下了烛台,向着门口走去。

很快脚步声在门外停住,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家主,党副将带了一个人过来,说是平南伯的部下,有紧急军务要向您禀告。”

陈永福打开了门,回身去吹熄了房内的蜡烛,这才出门对着门外站立的贴身家丁淡然说道:“走吧。”

片刻后,陈永福出现在堂屋,站在房内来回走动的党一龙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顿时松了口气上前对他行礼道:“军门,大事不好了。”

陈永福扶起他后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然后对着党一龙说道:“你也坐下说话吧,天塌不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一脸淡定的陈永福,党一龙终于去了几分紧张的情绪,他转身对着堂下喊道:“把齐百户带上来。”

喊了这一嗓子后,党一龙才向着陈永福抱拳说道:“一时之间卑职也说不清楚,还是让齐百户对您说吧,他身上带着平南伯的公文呢。”

陈永福把目光转向一个被带到堂上的武官身上,只见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份公文大声说道:“职为平南伯麾下百户齐秉和,前日晚河北孟县清军偷渡黄河,孟津守将李际遇易帜降请,孟津随失守。伯爷不得已退兵返回了洛阳,并派我等向荥阳、郑州告急…”

这确实是一个能让军中将士坐卧不安的消息,不过陈永福面色依然毫无变化,但是他心里已经把刘忠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和刘忠以荥阳为界,荥阳以西的黄河防线归刘忠,荥阳以东的黄河防线归自己,说起来刘忠手中的兵力还要比他雄厚些,毕竟对方投降的比他早,而他的嫡系早在守开封的过程中消耗殆尽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深受永昌帝信任的刘忠居然在李际遇倒戈之后,连夺取孟津的尝试都不尝试一下,这就带着自己的主力逃回洛阳去了,于是原本就不稳固的黄河防线顿时破了一个大洞。

一旁的党一龙看到陈永福久久不言,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从孟津渡口到荥阳县200里,从荥阳县到郑州60里。过河的清军若是即刻向着荥阳县进军的话,那么此时距离荥阳县的距离也未必比我们远多少。丢了荥阳,孙家渡口和花园口也就没法守了啊,对面的三桂军必然会就势渡河,到时郑州就守不住了。军门,是撤是留,眼下都要拿个主意出来了。”

陈永福转动了一下眼睛,看了这位齐百户一眼后,先是对着一旁的家丁吩咐到:“先带齐百户下去吃点东西,然后给他安排个房间,让他先好好睡上一觉。”

随着陈府的家丁把齐百户带离,在堂上只剩下了陈永福和党一龙后,陈永福才对着这位老部下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荥阳,而是平南伯的动向,你不觉得孟津丢的太快了吗?”

“不是说是李际遇叛变了吗?”党一龙有些疑惑的回道,当他很快又理解了陈永福的意思,有些愕然的说道:“孟津对面的清将据说是刘芳名,李际遇、刘芳名、刘忠…唔,他们都在洪督师麾下围剿过义军,若是论关系,刘芳名和平南伯的关系更深啊。李际遇能叛,平南伯…那我们怎么办?”

陈永福起身走到堂前,望着外面天空悬挂着的一轮残月,过了许久才说道:“平南伯深受陛下之恩,我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倒向北面的。否则的话,他也就不必派人来通知我们孟津失守的消息了。”

但党一龙既然已经猜到孟津失守内中有猫腻后,就对刘忠没什么信任感了,他不由恨恨的说道:“他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只是想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已,这等首鼠两端之辈最是坏事,现在怎么可能还相信他。”

陈永福心里自然也是气愤的,但是他却不能一棍子把刘忠打死,面对部下的愤怒,他只能劝慰道:“只要平南伯不正式更换旗帜,那么清军就不能算彻底占领河南府,他们就要留些人马防备洛阳方向,这就给我们减少了压力。

我们还是应该和平南伯进口联系上,说服其不要投向清军,否则黄河防线就真要完了。明日天亮,我亲自带着齐百户去增援荥阳县,你坐镇郑州,我会派人给李好、张天乙、阎可义、郭朝辅等人传递孟津失守的消息,让他们不要惊慌失措,各自守好自己的防线。另外再派一人前往归德,向袁次帅汇报这一事件,请他预备援军支援我等…”

在突发状况下,陈永福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但他不清楚的是,驻守孙家渡口的郝尚久此时也得到了孟津失守的消息,给他送来这一消息的是河北的吴三桂部下韩大任。

和过去同农民军、建奴的对战不同,此时黄河两边驻守的基本都是前明军,这些明军将领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在开战之前,双方之间就开始了极为频繁的联系。

这些将领之间的联系内容,自然是比较大清和大顺之间谁能笑到最后。而吴三桂及边军的将领们虽然知道此次女真人入关大有常驻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欺骗黄河南岸的旧同僚,说大清兵入关是来帮助大明围剿农民军的,因此他们但凡还有对大明有一丝忠孝之心,就应该拨乱反正。

除了吴三桂这些前明将领的现身说法,还有洪承畴、宋权这些投降了大清的高级文官的书信前来劝说,洪承畴担任过围剿农民军的督师,现在农民军中品级较高的前明将领几乎都是他的部下,而宋权是河南归德望族,他对于那些河南本地土豪和卫所军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宋权甚至公开在信中说道:“我明臣,明亡无主,有能为我明报仇灭华者,即吾主也!”这些投降的文武官吏对河南、山东两地的前明将领、缙绅的劝说,还是造成了极大的震动的。比如董学礼部的反叛,李际遇的易帜,都是倒在了这些说辞之下。

当然,在这些说辞背后清军的强大武力,也是迫使这些前明军将领放弃抵抗的缘由。若是真有忠义之心,他们现在应该效忠的是扬州的太子,和这些投降将领奋战到底了。

郝尚久收到了这个消息后思考了半个晚上,终于在清晨时分向韩大任提出了过河去拜见平西王的请求。早就在北岸整装待发的吴三桂部,在郝尚久过河之后立刻下达了过河的命令,在郝尚久的引导下,吴军陈君极部于下午渡过黄河,并在当晚袭击了花园口,迫使花园口守将孙守正投降。

11月7日早上,几名孙家渡口的守军逃到了荥阳,陈永福才得知这一消息。他顿时意识到,若是让过河的吴三桂部攻下了郑州,那么荥阳虽然地势险要也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绝地。不得已下,他只能从荥阳撤军回防郑州。

不过在半路上,陈永福又遇到了从郑州逃离的党一龙,带着一百多残兵的党一龙羞愧的向陈永福汇报道:“东门守将刘芳兴和知州鲁世任打开了东城门,放了清军入清,我没能守住城池,只能带着他们逃出来了。末将无话可说,请军门治罪。”

陈永福看了看西面就要落下的太阳,又看了看身后不到2千的部队,也只能苦笑的说道:“你没投降清军,还能跑来通知我一声,已经算是格尽职守了。若是你这样的都要进行处罚,那些打开城门的我该怎么去处罚他们?”

党一龙的心落下了一半,虽然他向老上司主动请罚,但心里真的很不甘心,因为这丢失城池的罪责实在是算不到自己头上啊。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安的说道:“只是现在郑州都丢了,我们该去哪?袁次帅会不会把丢失河防的罪都算在军门头上?”

陈永福环顾了周边的将士一眼,然后说道:“此次作战失利,虽有诸多因素,但我也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等安顿下来,我自然会向都元帅府上书,说明此次作战失利的经过。

不过我们虽然丢失了黄河防线,可清军也未必能够笑到最后。陛下现在已经收服了江淮之地,并和太子达成了和解,我们现在穿的秋衣秋鞋,正是来自于南方的输送。有江南的财力和人力,等陛下帅兵北上,清军还能嚣张多久呢?

吴三桂、刘芳名这些逆贼,先是背叛了大明,现在又背叛了中国,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自己是为先帝报仇。先帝梓宫和太子眼下都在扬州,他们引建奴入关追杀,这是为先帝报仇吗?他们难道不是为建奴带路屠戮我中国子民吗?

你们愿意跟着这些禽兽杀戮我中国同胞吗?”

围着陈永福的将士们先是窃窃私语了一阵,很快就有人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喊道:“不愿意,不愿意…”

原本听到郑州失守的消息,感到惶惶不安的将士们,在陈永福的激励下终于冷静了下来,就连跟着党一龙逃出郑州的那些残兵也恢复了不少精神。

收揽了军心之后,陈永福默默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地图,决定带着部队绕过郑州退往中牟,先同归德府的顺军联系上再说。

第271章 新政86

郑州知州的州衙内,刘芳兴和知州鲁世任等官吏伺候着入城的吴三桂部将,折腾了整整一个白天,才算是把对方伺候好。而当他走出衙门时,头上的发髻已经不见了。

看着在门外等候自己的几名亲兵有些愕然的眼神,刘芳兴一手托着头盔,一手摸着一片光滑的脑门,强做笑颜道:“剃了头也是件美事,至少就不会长虱子了。回去之后,你们也找个剃头匠剃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留着脑袋总比留着头发强么。”

刘芳兴并不是将门出身,他是河南的土豪,因此身边的亲兵都是自己的族人和亲戚,所以他才能够说一不二的打开城门。不过有着这些血缘关系,这些亲兵在他面前也没那么的谨小慎微,一个年轻的族人就不满的回道:“当初陛下建议军中将士剪短头发有利个人卫生,兄长你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因为清洁这样的小事损毁。今日又何出此言?”

刘芳兴面皮涨的通红,狠狠的盯着开口的年轻人道:“老六,从早上打开城门开始你就一直叽叽歪歪的,你是不是对我改投大清有什么不满?我特么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刘家找条出路。

大清兵不发一矢就过了黄河,那些守卫在渡口的官军都投降了,我们这些义勇还拿什么守城?而且这是我的主意吗?是鲁知州和城内缙绅们的主意,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怎么和这些地头蛇斗?要是不听他们的,咱们还回得去乡下吗…”

边上的几名亲兵见状赶紧把年轻人拉走了,然后有老成的给刘芳兴递着小话,总算让他把那股恶气给散了去。只是当一行人回到自己住的军营时,却发觉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守着营门的吴军士兵并不让他们进去,一个小校听到门口的吵闹就走了出来,听了刘芳兴几人的话后就打断了他们道:“陈将军有令,战时我军不得和他部进行混住,这条街以北的闲杂人等都被赶出去了。你们那队人应该去了街南,你们自己去找吧,不要在营门前闹事,否则我就要执行军法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名衣衫不整的小媳妇突然从营房内跑了出来,然后两名吴军士兵又冲了出来,骂骂咧咧的追上了她,把她强行拖了回去。刘芳兴脸色难看的拦住了身边的亲兵,向着街南的巷子找去了。

一行人花了一刻多钟,才在一处大院的门口找到了自己的同伴,只不过这些同伴们靠着院墙并没有入内的意思。刘芳兴走到门口还没出声,就听到了门内传来的呼喊声,他一时也不由变色道:“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他们还有没有军纪了…”

坐在大门台阶上的一名老兵,一边吸着旱烟袋,一边斜着眼睛瞧着他,然后吐了一口烟圈后冷冷说道:“这不就是我们打开城门的奖励吗?二爷和四爷可开心的很,他们可早就瞄上这梅家的两个闺女了,这次倒是如了他们的意了。

只是,我就想问一句刘爷,之前都元帅府说要给我们分地,现在刘爷你还管这事吗?还有,之前刘爷你把秋衣、秋鞋都扣下了没有发,现在都被清军占了去,这冷的天总不能让我们就这么扛着吧?”

刘芳兴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些士兵有些陌生了,过去他们在自己面前可都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毕竟这些士兵大都是他家的佃户。但是这几个月来都元帅府下发的各种军中士兵待遇及退休保障,还是让一些士兵有了另外一个期待。

按照都元帅府颁发的政策,这些士兵只要服役满4年,就能分到25亩土地,这个待遇是比照官军的待遇进行折算的,但对于这些佃户出身的士兵们来说,已经足够自立门户了。他突然想起,这个吸着旱烟袋的老兵因为之前是从辽东逃回的,都元帅府也承认了他逃回之前的服役履历,已经在为其办理退役手续了。

早上打开城门的时候,他还故意把老兵所带的一队人调走了,就是担心他会闹什么幺蛾子。想到这里,他立刻警惕了起来,打量了一眼巷子里或站或坐的士兵们后便拍着胸脯说道:“土地我给,大家既然跟了我,我还能亏待了大家不成?至于秋衣、秋鞋,我去交涉拿回来。长林,你拿这些银子去买点酒肉来,慰劳一下大家…”

刘芳兴一副豪迈的做派,终于让巷子里的士兵们稍稍放松了下来,那名坐在台阶上的老兵磕了磕白铜烟锅,便不声不响的起身走到了台阶的另一头重新安起了烟草,算是给刘芳兴让出了进门的通道。

刘芳兴这才对着巷子里的士兵们抱了抱拳,说了一句场面话,这才走进了大门。进了门后,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有些湿了,此时他也还是没确定,这老兵到底是堵着自己说几句抱怨的话,还是想要煽动其他人对付自己。

刘芳兴拉着身边的一名亲信小声说道:“找几个人盯着老郭头,看看他都和那些人接触,都说了些什么。”

说完便放手向着后院快步走了进去,这大院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之家所居住的,但梅家也算是当地颇有财力的商人,只是没有势力而已。因此整个大院内有四进,足够他们这二三百号人住了。

刘芳兴到不介意两个弟弟抢了这里,但是两人自顾自己享受却把部下们丢在了一边,在这样的战争期间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了。

急匆匆的走到后院,把二弟、四弟从女子闺房内抓出来后,刘芳兴把两人骂了一个狗血碰头,结果两个弟弟却不以为然的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着他说道:“不是为了享乐,大哥你又何必开城呢?李自成不过是个陕西土贼,当日他在河南杀人放火,啥事没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