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星骑士
第一天的战事是日军的试探性攻击,也是硬碰硬的强攻。
服从性高得已经完全是人肉机器的日军官兵在炮火掩护下犹如怒涛狂澜般一浪接着一浪、翻腾不断地冲击南京军的城外防线,继而一次又一次地犹如洪水撞上大坝般迸溅开无数腥风血雨却始终裹足不前,横卧在南京军堑壕阵地前的一条条长龙巨蟒般的护垒壕以及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的陷阱坑不断地成为大批日军的屠宰场、绞肉机、集体坟墓,跌进去并死在里面或者像耶稣那样被木桩竹刺钉在里面鬼哭狼嚎的日军几乎把壕坑给填满了,光是在汤山镇,死在这种护垒壕和陷阱坑里的日军就不下一千五百人,但后续日军毫无惧色、毫无迟疑,依旧漫山遍野地继续猛扑冲锋,一轮又一轮,没有间歇,双方都分不清冲击波的批次,南京军阵地前,尽是倒在火力网里的日军尸体或伤兵,数以千计,更多的日军则踏着同伙尸体或伤兵继续不停歇的冲锋,到处是血肉横飞、尸横盈野,南京军交通壕里的运输兵们不得不紧急给前线部队运送去成桶的冷水,用于冷却机枪上已经发红发光的枪管,很多机枪手都负伤并被抬下救治,负伤原因并非中弹,而是在持久扫射中被机枪反冲力撞断了锁骨。
根据胡琏的请求,第918团在下午抽调了两个装甲连增援第813团,吴文杰是其中一辆四号坦克的车长,他事后说道:“…赶到汤山镇后,这里战斗激烈程度确实超过江北,因为没有山顶炮群的支援,813团的弟兄们和川军弟兄们硬碰硬地杀着冲锋队形堪称重峦叠嶂的日军。
其中,最让我叹服的就是那些护垒壕和陷阱坑,大批日军死在里面,看得令人深感解恨解气,因为那些日军死得实在是太惨了,就像一只只被拍死在仙人掌上的苍蝇,横七竖八、奇形怪状、枝枝杈杈。
帮忙打扫战场时,我亲眼看到一个被挖得像水井的陷阱坑里竖着一根粗得像成人手臂的尖木棍,足足有三个日本兵重叠地插在上面,看上去跟一串挂腊肠似的,一个被木棍贯穿了腹部,创口因为体重和歪斜角度而被扯拉撕裂开,肠子稀里哗啦地流出悬挂着,另一个被木棍贯穿了头部,脑袋几乎一分为二,第三个最惨,被木棍贯穿了右小腿,右小腿被刺穿当然并不是重伤,但这个鬼子兵活生生地被倒吊在木棍上面,无法挣扎逃脱,就像被捕兽夹夹住爪子的野兽一样,最终活生生地流干鲜血而死。
死在护垒壕和陷阱坑里的日军都皮肤苍白,因为鲜血流光了,特别是那些护垒壕,很多壕段里完全塞满了日军尸体,就像乱坟岗那样,并且没有一具死尸是完整的,到处都是零碎的肢体和骸骨,有的已经变形了,壕底坑底积满血污,木棍竹棍上挂满日军尸体和零零碎碎的内脏,就像猪肉铺里被挂着准备出手的猪下水。
实际上,并非护垒壕里日军尸体并非都是被戳死、插死、刺死、捅死的,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日军扔进去的,急于越过护垒壕发动进攻的日军需要填平护垒壕,把能扔进去东西都扔进去,包括他们自家死人。
后续日军就是踏着填满同伙尸体的壕沟发动进攻的,甚至连日军坦克也是碾压着填满日军尸体的壕沟发动进攻的,结果就像榨汁机一样把壕沟里的日军尸体轧成肉泥、压成血酱,护垒壕变成了塞满碎骨、烂肉、脓血的下水道!”——尽管如此,日军仍然始终都保持着最高强度的进攻力度,迎着南京军暴风骤雨的火力网,爬过塞满尸体的护垒壕、冲过被剪断的通上高压电的铁丝网、趟过密集的雷区…用以尸体铺路的方式进行发疯地狂扑,倒下去一片后立刻由后续日军迅速补上,倒地的日军触电般在血泊里抽动着,死守防线的南京军官兵们也是一样,倒下去一批再补上一批,尽皆杀得精神亢奋癫狂,不少杀得性起、完全丧失理智的南京军士兵甚至端着刺刀跃出堑壕展开反冲锋,但迅速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日军第2师团和第5师团的日本兵都是人肉机器,都是不容易杀的,但在南京战场上,却有太多的日军却非常廉价的方式成为倒在异国他乡土地上的烂肉,画面让蒋纬国都忍不住想起了原先历史上太平洋战争期间日军端着刺刀冲向美军火力网的场景了,因为南京军此战准备得实在太充分了,就以汤山镇守军举例,一万多守军官兵一个白天里光是子弹就消耗掉三百多万发。
南京军的阵地上,连环机枪碉堡群和树林般的手枪步枪冲锋枪所狂飙开的扇形白光势不可挡地横扫向日军,近乎狂暴的火力网里,大股大股的日军在由自身喷溅出的血液所形成的一团团血雾红云中手舞足蹈,继而犹如割麦子般齐刷刷地倒下,大部分日军被弹雨射杀得支离破碎、尸骸横飞,剩下的则在遍地血泊和残肢断臂间鬼哭狼嚎,战场犹如修罗场,一排排断裂的躯体喷涌着一股股血泉抽搐着,被打成烂西瓜的头颅遍地乱滚,肉泥般的碎肉和破裂的内脏一起漫天樱花瓣般地飞舞,被子弹射中头部和身躯的日军犹如暴风中的树叶般滚滚倒地,脑袋被子弹旋转产生的强大威力搅成碎片,身躯爆开脸盆大的血窟窿,内脏横流,被子弹击中胳膊或大腿的日军四分五裂、肢骸乱舞。
正如很多川军老兵流泪感慨的那样,“当兵这么多年,累计打出的子弹还没有今天一场仗的十分之一多”,事实证明,拥有充足弹药的中国军人也能像美军那样“大杀四方、无往不利”,当然了,此时的全中国也只有蒋纬国有资本如此的大手大脚。
汤山镇的外延阵地上,数以千计的耀眼弹火犹如电焊弧光般在日军人群里来回交叉地反复横扫着,日军在哀鸣声和血雨中支离破碎、东倒西歪,万箭齐发般的飞火烈焰所到之处,成片成片的日军化为纷飞的血雾肉雨,破碎撕裂的肢体在飞舞的血水中溅满地面,残缺不全的尸首交相枕藉、狼藉遍野。
南京军的机枪碉堡里,滚烫的子弹壳犹如玉米粒般飞舞,机枪手疯狂地不断射击,弹药手在旁不断地更换新的子弹链,副射手不断地把用以冷却的凉水泼到炙热发红的枪管上,被滚滚白色蒸汽所笼罩的机枪碉堡犹如蒸馒头的笼屉般,白雾蒸汽中继续不断地喷射出子弹飓风。
机枪碉堡连接后方地下弹药库的交通壕里,一队队运输兵挥汗如雨地抬着一箱箱子弹来回如飞地给前线官兵补充弹药。
无数枪械喷射火舌的尖啸声、炮弹密集如鼓点的爆炸声、濒死日军痛不欲生的惨叫哀嚎声、弹火在撕裂人体组织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共同汇聚成战场上的惊魂动魄的巨大声浪,四分五裂的尸体、鲜血淋漓的残肢断臂,犹如红色木头般遍地枕藉横卧,半空中落下的碎肉像下雨般簌簌不断。
血战到黄昏时,第6师团才在汤山镇的南京军防线上撕开一道裂口,并且还使用了“非常手段”。
“你使用‘特种战术’了?”放下望远镜后的牛岛少将冷冷地望向部下第45联队联队长神田正种大佐。
“哈依!”神田大佐十分坦然地承认。
牛岛少将口中的“特种战术”就是大批日军扑上南京军防线后,与南京军混战在一起时,日军后方炮群采取不分青红皂白的无差别火力覆盖。
“我看到了,你足足丢掉了一个大队!”牛岛少将有些愠怒,“一个大队的帝国军士兵,就这样被你廉价地白白浪费掉了!他们是帝国的军人!不是台湾人!不是满洲人!不是炮灰!”
“旅团长阁下!”神田大佐毫无畏色地迎着牛岛少将的怒目,“如果不这样,那个大队只会前赴后继地倒在支那军的火力网里,还是被廉价地白白浪费掉,既然他们已经必死无疑,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他们玉碎得更有价值,您看到了,我的联队已经成功地在支那军防线上撕开了一道裂口!”
牛岛少将虽然愠怒,但仍然保持着理智,他绷着脸皮,似乎心有不甘地在自言自语:“难道帝国军真的只有这样才能撕开南京支那军的防线?”
“旅团长阁下!您快看!”一名军官喊道。
牛岛少将和神田大佐一起看去,顿时脸色都变了。
神田大佐显然把话说得太早了点,他的联队靠着前面一千多人跟七八百个南京军官兵一起死于日军炮火覆盖而在南京军防线上撕开一道裂口,但接下来并没有如愿地“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涌入南京军堑壕里的日军被大批通过交通壕补入堑壕里增援的南京军预备队的官兵们牢牢地堵截在堑壕里,堑壕顿时变成了人肉磨坊。
狭小的空间里,短兵相接的日军和南京军官兵们犹如两群野兽,发疯发狂地厮杀、肉搏、血拼,面对面地展开对射,隔着几米甚至一米就互相扔手榴弹,端着刺刀一起被捅个透心凉,抱成一团扭打、掐抠、撕扯、啃咬,涌入堑壕里的日军完全被杀死在了堑壕里,尽皆化为塞满堑壕的人肉泥土。
牛岛少将和神田大佐顿时一起脸色僵硬起来。
华中方面军司令部内,松井石根大将的脸色要比牛岛少将、神田大佐难看多了,因为参谋长石原莞尔正在像一只报丧鸟般报着一串串令他头皮发麻、脸色发青的数字:
“第四军在今天扫荡南京南部的句容、淳化等地,该军的第15师团已经伤亡了176人,第17师团伤亡了183人,第18师团伤亡了159人,第三军第9师团沿着长江北岸向西展开进击时伤亡了540多人,第11、第13师团在攻击浦口区时,第11师团累计伤亡2200多人,第13师团伤亡了约2300人;第五军第5师团在龙潭镇战役中已伤亡2300多人,第16师团伤亡了1400多人,第2师团在汤山镇战役中伤亡1600多人,第6师团在汤山镇战役中伤亡4300多人;另外…”
“总计多少?”松井大将的语气并没有暴怒狂躁,反而很阴柔,让人听了后觉得十分吊诡,因为大将阁下的说话语气听起来居然跟中国一种伺候皇族的古老职业颇为相似,两者不同之处是太监在肉体上被阉割而导致声音上与常人有异,大将阁下则是在精神上惨遭中国军队的阉割而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石原莞尔吞吞吐吐地道:“总计超过15000人,其中战死者超过6000人!”
松井大将的脸色顿时跟南京的天空一样漆黑无比。
“我就说了!强攻是最不理智的!”石原莞尔突然间脸色一变,拿着伤亡统计报告看着朝香宫鸠彦王中将,“看看吧,一个白天,我们就足足损失了一万五千将士!并且毫无收获!无论是浦口区、龙潭镇还是汤山镇,我们都未能前进一步!这样打下去,我们真会重蹈旅顺战役的覆辙的!”
“旅顺战役的赢家是大日本帝国皇军!”鸠彦王中将嫌恶地看了看石原莞尔,“石原君,我要提醒你,战争期间散播动摇军心的言论可是非常严重的罪责!”
“您想怎么办?”石原莞尔冷冷地看着鸠彦王中将。
“大规模的夜袭!”鸠彦王中将斩钉截铁地道,“经过这个白天的激战后,支那军肯定筋疲力尽,并且会误以为我们也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了,我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夜间进行大规模的攻击!必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石原莞尔冷笑一声:“殿下,那只是您以为而已!”
鸠彦王中将顿时勃然大怒:“石原!你太放肆了!不要以为你曾在满洲为帝国立过功劳就可以目空一切!你算什么?竟然对我如此无礼?混帐!”
石原莞尔绷着脸,不再说话。
第256节 坚城(6)
南京版《中华英雄报》总刊第002期:
中华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二日西元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二日
头条新闻:汤山守军昨夜大破日军夜袭!歼敌盈野!毙敌上万!(附多张大幅战场照片,或是日军尸骸狼藉枕藉遍地,或是浑身硝烟血污的南京军官兵在阵地上纵情欢呼胜利,或是堆成小山的战利品,或是唐生智、萧山令等高级将领巡视战场慰问勉励官兵,还有一张照片是颈伤未愈的蒋介石笑容满面地给立功官兵授勋。
)
攻打南京的日军在12月1日下午发动了持续整整五个小时、毫无间隙的狂澜式攻击后,终于随着夜幕降临而暂时停顿了下来,在浦口、龙潭、汤山这三个最前沿战场上,日军累计伤亡一万四千人,光是战死者就超过五千六百人,伤亡极大但几乎毫无战果,战线原地踏步。
休息了半个晚上后,日军趁着夜色掩护,再度发动了一场排山倒海的整体攻击。
攻打龙潭的日军是第五军第5、第16师团,攻打汤山的日军是第五军第2、第6师团,根据鸠彦王中将的命令,四个师团集中力量,对汤山展开重点式突破攻击,原本配给第5师团的野战重炮兵第5旅团被调至汤山前线,第5、第16师团的坦克、装甲车也被抽调了很大一部分拨给第2、第6师团,并且第5、第16师团另外还奉命各自抽调一个完整的步兵联队分别临时调入第2、第6师团内。
鸠彦王中将此举用意是非常明确的,在他的调遣部署下,共有超过四万名日军被投入了这场堪称孤注一掷的夜袭总攻击中。
黑沉沉的长江上,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逐一冒出水面,继而在轻微的水花声中摸上岸。
脱下身上的德国进口潜水服并掩藏好后,带队的第77师特种连连长侯芳洲轻轻地招了招手,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们迅速没入黑暗中。
龙潭镇附近的宝华山的山林里,第77师侦察连连长张靖录从行军囊里取出一大包东西,递给身边待命的侦察兵们:“每人取出一把,均匀地抹在身上!”
侦察兵们一人一把地取着那包黏糊糊、腥烘烘的东西:“连长,这是啥?”
“老虎屎!”张靖录一边抬头看月亮和星星以确定方位一边回答道,“从南京动物园里弄来的,还新鲜着呢!身上抹了这个,日军的狼青犬就不敢追踪我们了。
都快点!我们今晚要去第五师团附近转转,看看那帮东洋孙子在夜里有没有大动作!”
侦察兵们迅速没入山林野地间。
南京军不是瞎子、聋子,更不是傻子,数以百计的特种兵、侦察兵、特工、间谍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在密切地监视着日军,使得鸠彦王中将试图打南京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客观上讲,鸠彦王中将并不蠢,只是太狂妄,并且战术思想墨守成规,如果是在别的战场上,或者对手是别人,他使出的这些日本军队的看家法宝还是会很有效的,君不见,日俄战争期间,就是靠着用死人铺路填沟,日军拿下了旅顺要塞,在弓长岭之战中,几万日军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于夜间大举攻击人数是日军三倍的俄军,硬是把俄军冲杀得人仰马翻并将其打成了惊弓之鸟,但可惜,鸠彦王中将此时的对手是蒋纬国,至于战场,是南京。
获悉并判断日军集结在汤山前线展开大举夜袭后,蒋纬国随即从第88、第99师各抽调一个步兵团连夜补入汤山,同时调拨去大批的机枪、冲锋枪、迫击炮、掷弹筒、地雷、炸药、手榴弹、子弹,使得汤山守军的近战火力达到了近乎饱和的地步,光是机枪就超过1000挺,运过去的弹药里,光是子弹就超过800万发。
金陵兵工厂厂长李承干难以置信地对蒋纬国说道:“二公子,调拨的弹药是否太多了?我们就库存一亿多发子弹,你一下子要八百万发?”
南京卫戍司令长官是蒋介石,但在南京的“蒋介石”是替身,真正的蒋介石远在武汉,只能遥控指挥,蒋纬国肯定会“阳奉阴违”(毕竟蒋纬国在淞沪会战里吃够了蒋介石瞎指挥乱插手的苦头),蒋介石对蒋纬国也是“鞭长莫及”,身在南京的蒋纬国其实是“天高皇帝远”,副司令长官是唐生智,但出身地方军且有三次反蒋历史的唐生智肯定没有实权,只是摆设品,参谋长萧山令主要负责城内治安、社会秩序、军工生产、后勤、装备等“杂务”,不太过问前线战事,自然而然,南京军的指挥大权其实掌握在副参谋长蒋纬国的手里,所以南京战事在实质上是蒋纬国指挥的。
面对李承干的忧虑,蒋纬国十分达观地说道:“那些弹药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用来杀日本人的!既然日本人送我们一个可以对他们大开杀戒的机会,我们为何不最大限度地充分利用呢?”
李承干苦笑着道:“二公子啊,如果这样大手大脚、铺张浪费,我们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弹药消耗得太大、太快了!打光了子弹,还怎么长久战斗?”
“李厂长啊,你此言差矣!我们长久战斗的目的是什么呢?杀日本人!杀得越多越好!”蒋纬国语气不容置疑,“日本人死得越多,南京自然就越安全!我们这场战事自然就越长久!不要本末倒置!我大手大脚不假,但可怎么能说是铺张浪费呢?”
李承干无奈地点点头。
胡琏打电话过来:“建镐老弟,别忘了弄来越多越好的探照灯和照明弹!”
蒋纬国一拍脑袋:“对!探照灯、照明弹!李厂长,交给你了!”
12月2日凌晨一时,汤山镇夜战爆发了。
开战前,胡琏向饶国华、吉章简、孙天放、蒋纬国提议道:“需要两千个人顶在第一道堑壕阵地,然后部队全线后撤至第二道堑壕阵地,并在第一道第二道堑壕间埋满地雷!”
“为何?”蒋纬国几人问胡琏。
胡琏道:“根据日军的作风,打头阵的肯定是几千日军轻伤员,目的是试探火力、引诱我军以及趟地雷、充当诱饵,这样的话,如果我们把部队集中在第一道堑壕,在跟日军炮灰混战时,日军重炮群肯定会进行无差别的炮火覆盖,我们就亏大了,所以,必须放弃第一道堑壕,把主力放在第二道,但在第一道堑壕还得留下一股有力人马,否则日军会察觉到我们已经放弃第一道堑壕,就不会上钩了,同时,在日军重炮群开火时,出动装甲部队将其打掉!”
饶国华道:“如此说来,留在第一道堑壕的那两千弟兄岂不是必死无疑?”
胡琏反问:“我们这些留在南京的人不都是必死无疑的吗?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饶国华点点头,然后肃然正色道:“我们川军就是为抗日而出川的,就是打死仗苦仗的,留在第一道堑壕里的部队就由我145师承担吧!”
“饶师座!”蒋纬国心头一动、眼眶一热,他想说“还是换成别人吧”,可话到嘴边时,却又发现这句话很不合适,试问,谁的部队不是由活生生的士兵组成的?无论是中央军还是地方军,不都是中国军人、不都是人命吗?
“我的部队在前线,我这个师长不能躲在后面!”饶国华神色凛然,“诸位,你们好好加油!狠狠地打!不要辜负我两千川军将士的热血就可以了!”
蒋纬国曾在后世抗战剧里看过中国军人们临阵大呼“我死国存”的画面,但那种画面毕竟是演员演出来的,再怎么惟妙惟肖也始终没有真正的抗日军人才具有的铁血气场,演员高呼那个悲壮至极的口号时也是强装出来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甚至有一股有气无力的味道,此时,他亲眼地看到、亲眼地听到两千多名川军官兵在自知必死的情况下忘我纵情地、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我死国存”这句等于遗言的口号时,才真正地知道了什么是直达灵魂深处的震撼和悲壮,他彻彻底底地觉得,后世那些抗日神剧根本就是侮辱眼前这些真正的抗日军人。
“我死国存!我死国存!我死国存!”
夜幕下,川军官兵们的怒吼声山呼海啸、惊天动地。
“太伟大了!我们中国军人太伟大了!”柳无垢在蒋纬国身边不停地抹着眼泪,但很快,她就对蒋纬国的某种举措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是难以接受。
蒋纬国感到胸膛里有一股烈火在燃烧,他很想为那两千多名川军官兵做些什么,可是,好像能给他们的都给了,奖金、抚恤金,都发了,遗书、遗物、遗照,都给他们邮寄回家了,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也都给了,他们还缺什么呢?蒋纬国反复地思考着,他跑到川军官兵人群里,问官兵们:“你们还有什么心愿吗?”
“报告副参座!我们为国而死,死而无憾!”一名看上去文绉绉的、应该是接受过较高水平教育的年轻中尉肃然立正地回答道,“中央在此战前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所有的身后事,我们每个人都发到了好几倍的奖金和抚恤金,家中老小起码能过上十年八年的好日子,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心愿了!”
蒋纬国觉得这个川军中尉的回答有些教科书,他想了想,拉过一个看上去略有些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老兵:“你说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心愿?”
老兵嘻嘻一笑:“心愿?真心话?”
蒋纬国郑重地点头:“当然是真心话!”他看着这个川军老兵脸上的无所谓的笑,内心隐隐作痛,因为他听过一种说法,宁见老兵哭,莫见老兵笑。
身经百战的老兵们在参加恶仗硬仗苦仗前经常会哭丧着脸,但其实没什么,接下来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但如果看到老兵们参战前个个都是笑容满面,那就彻底糟糕了,因为接下来要打的仗是必死无疑的死仗。
显然,这些川军官兵都有了充足的、必死的心理准备。
老兵笑道:“都要死的人了,有啥说啥,还怕个鸟!二公子啊,你问我们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嘛!就是…那种事呗!死前来一次,做鬼也快活啊!唉!很多弟兄其实吧…都是雏儿,他们最想的就是…唉!这事还真是难以启齿啊!”
蒋纬国先是一愣,随后神色凝重而认真地点头:“好!我明白了!交给我!”
五分钟后,蒋纬国驱车准备返回南京城,柳无垢急忙爬上车,不停地问道:“什么意思?那些战士想要什么?他们还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她拿起纸笔,准备写稿子。
蒋纬国苦涩地道:“你刚才没看见么?那些军人们都偷偷地盯着你看!”
柳无垢立刻回过神,顿时满脸通红,并且升起一股愠怒:“原来是那个意思?太荒唐了!他们…他们怎么能有这种心思?太…太不健康了!太有损他们的英雄形象了!”她把手中的纸笔都气恼地扔到一边。
蒋纬国苦笑道:“当兵满三年,母猪赛貂蝉啊!这是人之常情,避无可避的!虽然显得有些不大光明,甚至在你这种人眼里有些黑暗、丑陋、龌龊、下流,但这就是事实,我们的军人们可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不是清心寡欲的老和尚。
就算是和尚,又有几个真正做到‘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全他妈的骗人的!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地狱门前和尚多!柳大才女,你以为真正的军人是什么样子的?木头人吗?一身正气、十全十美?不!真正的军人一方面义无反顾地愿意为国捐躯,一方面也有着人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啊!”蒋纬国知道,军人们很容易在战争中丧命、受伤、残废、毁容,所以在战斗间隙都是谈女人,实际上大部分阵亡军人直到死都没有碰过女人,那些下流笑话只是让人暂时性地忘记以后的迷茫和身边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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