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不是赵高
武明空盯着他,逼问道:“看来你是知道其中的内情!为何不说!”
杜方乡低着头,一言不发。
武明空见状,几乎可以肯定,杜方乡作为安化知县,官绅勾结,对兼并土地的现象,视而不见!
她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冷冽,冷声道:
“不说是吧?”
“来人!将安化知县杜方乡拖下去,杖三十!着实打!”
话音落下。
方才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们忽然急了,哭着道:
“不要打杜伯伯!”
“不要打!”
武明空微微一怔,望向那些小乞丐,眸子里流露出不解之色。
“他贪墨了你们的食物和衣物,你们为何还要维护他?”
之前胆子大一点的小男孩,带着哭腔,大声的道:
“杜伯伯来了以后,我们才有地方住,有被子盖,有东西吃!”
“不准你打他!”
一旁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伸出满是冻疮的小手,指着武明空。
“坏人!滚开!”
杜方乡听见这话,脸色一变,望向那小女孩,呵斥道:
“住口!”
武明空却是伸出手,拦住了他。
蹲在小乞丐的面前,问道:
“你们认识这位杜......伯伯?”
胆子大一些的小男孩抹了抹眼泪,看了看杜方乡,又看了看武明空,带着哭腔道:
“杜伯伯是去年来的,他让我们住在这里,给我们找来了衣服,还有吃的......后来还给了我们碗,教我们怎么乞讨......他告诉我们,讨到了吃的,要分给弟弟妹妹......”
小男孩一口气说了很多。
听着听着,武明空的眉头皱了起来,缓缓起身,望向杜方乡,不冷不澹的道:“是你教他们乞讨?”
杜方乡低着头,道:“是!”
没等武明空提问,他就解释道:
“这些孩子,除了少部分是刚生下来就没了家人,绝大部分都是被人遗弃,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病。
朝廷每年拨付的十两银子,连药钱都未必足够,更别说衣物和食物......”
说到这,杜方乡抬眸望向武明空,继续道:
“他们身上的破烂衣服,都是下官从各处收集而来,下官的俸禄只能勉强养活家人,偶尔赈济给他们一些食物,已是节衣缩食所得......
下官想让他们活下去,除了将一些身上没病的,手脚利索的送到大户人家或是客栈作坊那里,就只有让他们乞讨......”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好一会方才缓过神,问道:“你是知县,一地的父母官,竟如此落魄?”
杜方乡听了,自嘲一笑,缓缓道:
“大人有所不知,同为知县,这收入却不相同,有的知县,一年便能收入上千两,甚至几千两。
而有的知县,拿着一年二十两、九十石的俸禄,却连个教书先生都请不起,只有散值以后,自己去教......”
说着说着。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掀开了自己的官袍,露出内衬,自嘲道:“下官身上的衣服都是夫人缝缝补补,穿了又穿。”
武明空望向他满是补丁的衣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名捕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安化县衙的账簿。
“大人,账簿取来了。”
“嗯。”
杜方乡点点头,伸手接过账簿,翻到了某一页,双手呈上。
“大人请看!”
林宛儿见状,走上前接过账簿,呈给了武明空。
武明空伸手接过以后,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放下账簿,深吸一口气,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好一会,方才平复情绪,望向杜方乡,问道:
“你还没告诉本官,原先属于慈幼局的官田,被何人兼并去了?”
听见这个问题,杜方乡又低下了头,仍旧一言不发。
武明空见状,沉声道:“本官如此年轻,又来自长安,料想你也能猜出本官的身份,你大胆说,无论兼并田地的是谁,本官给你撑腰!”
杜方乡仍是沉默,良久方才道:
“安化县能兼并的田地,早在几十年前就已被兼并,下官便是回答了大人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
武明空听见这话,眸子里浮现一抹怒意,冷冷道:
“难道陈年旧桉就可以翻篇?!”
杜方乡低着头,默不作声。
武明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一旁的方修却是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杜知县说得没错,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武明空微微一怔,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解。
好一会,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望向杜方乡,颤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田地,全是皇庄?”
所谓皇庄,是指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一般由宫里派人进行经营,所得收入,归于皇帝的内帑。
在大乾,皇庄自武宗皇帝初设,发展至今,已有二十一处,几乎都在长安府的四周,安化县便有一处。
毕竟是为皇帝做事,管庄之人倚仗权势,兼并田地,剥削农户,乃是常有的事,当地的官府即便知道,也不敢说些什么。
杜方乡听见这个问题,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武明空忽然明白,为何他不敢说这些田地是被何人兼并。
因为兼并之人,就是她武明空的列祖列宗!
“原来竟是如此......”
得知真相的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她看了看面前清瘦沧桑的杜方乡,看了看四周枯瘦如柴的小乞丐,看了看林宛儿,看了看方修。
忽然之间,感觉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倒在了方修的怀里。
第158章 朕答应你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陛下......”
方修抱着小女帝,轻唤了一声。
小女帝悠悠转醒,依偎在他的怀里,表情仍旧有些恍忽。
方修望着她,柔声道:“陛下不要多想,休息一会。”
一旁。
捕快们见状,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低下了头,心道:这两位大人的动作怎么有点奇怪,瞧着不像同僚,倒有点像是断袖......
知道二人身份的杜方乡,见到小女帝依偎在方修的怀里,表情比捕快还要精彩。
只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告戒自己,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另一边。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女帝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望向方修,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望向杜方乡,开口道:
“本官给你一千两银子,将这处慈孤局好好修缮一番,再买些衣食、被褥送到这里,你应当知道如何做。”
杜方乡忙不迭的行礼:“下官明白。”
方修点点头,也没再多说,看向小女帝,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陛下不要多想,很多事情,并非一时能够解决,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这里有臣在。”
武明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方才“嗯”了一声。
方修见状,不再多说,给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立刻会意,离开庭院,找客栈去了。
一个时辰后。
方修安置好小女帝,回到了慈孤局。
等候多时的杜方乡见到方修,忙不迭的迎了上来,行礼道:
“下官拜见方相!”
方修望着他,有些诧异,问道:“你认识本相?”
杜方乡笑了笑,道:“曾在宴会上见过方相一面,方相的英姿,下官一直记在心里,难以忘却。”
“......”
总感觉这话听着有点儿奇怪。
方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的这张脸竟和杜晨安有些相似。
回忆了片刻,面露恍然之色,道:
“本相记起来了,你是杜晨安的次子。”
听见“杜晨安”三个字。
杜方乡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竟是变得有些复杂。
好一会,方才道:“方相误会了,下官与杜部堂并无瓜葛。”
方修看着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一日在六部衙门前……
杜晨安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得意洋洋的道:孩子生下来就是打的!
不出意外,杜方乡就是杜晨安棍棒底下打出的孝子。
毕竟,能够成为安化知县,怎么也得是举人出身。
只可惜......
这杜方乡有了功名,离开杜府,宁愿过清贫的生活,也不愿认贵为吏部天官的老子。
“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