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凌烟
即便向外哪天卷不动了,尤其生产力的提升,也不至于再饿死人。
而且科学和思想发展到一定的地步,人文主义一定会快速崛起。
至少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真的会安稳地生活了,不必再啃树皮,不必再卖儿女,能简简单单地生活。
“我乏了。”赵宁摆了摆手,破天荒地没有回答赵瑜的提问。
赵宁是很喜欢赵瑜的,赵瑜身上有一种蓬勃的朝气,整个人充满了力量,像极了以前的自己。
“爹爹好好歇息,我先告退。”
人生的大多数抉择都必须自己来做,如果这个抉择影响越大,承重自然越大。
赵宁微微勾着腰,双手扶在栏杆上,单薄的身躯在午后的阳光下,略显疲惫之态。
回忆起穿越过来这二十来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他心中不免抱怨了一句:这个皇帝当的其实也挺累的。
大多数事情的发生,其实都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例如杀人。
谁没事想杀人呢?
但人生在世,有哪一件事,是真的能随自己本心的呢?
也许有,像徐霞客那种人。
但朝堂上和世俗间,却很难有。
如果选儒法治国,难道赵宋江山就能永存么?
与其如此,不如让科学和律法在这片土地上连绵不断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赵宁才回过神来,重新挺直腰杆,向前面走去。
但刚走出后苑,王怀吉急匆匆赶来。
“官家,江宁传来急报,宗相公走了。”
第1529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哦,走了吗?”赵宁怔了怔。
金国灭了,好像没有太大的感知。
但宗泽走了,赵宁才意识到,那个战争的时代,似乎真的已经结束了。
当年金国以泰山压顶之势南下,宋军防线全面崩溃,无数人都在想着怎么逃跑,怎么投降。
是那个已经六十七岁的老书生,主动站出来,奔赴前线。
前线方寸大乱,军队长官落荒而逃,知府高官纷纷打开城门。
百姓被扔弃,山河破碎,敌人铁骑如海。
如果一个人平时坐在书房里大声呵斥敌人,不能说他勇敢。
如果一个人平时站在朝堂上愤怒地表示要决战到底,依然不能说他勇敢。
如果一个人,明知此去可能一去无回,却依然前行。
这才是勇敢。
或者说,当所有人都退却,认为那不可能的时候,这个人依然往前,独自走进黑暗中,燃烧自己,化作一道光,凝聚同样在黑暗中寻找方向的人。
那这个人就是勇者。
高尚的品德可以被打扮,美丽的外表可以被修饰。
但勇敢,无法伪装。
勇敢是害怕,却还继续往前。
是这个老书生,用自己年老衰弱的躯体,来开了抗金的序幕。
反击,从此开始。
“下令国葬,追封忠王。”
赵宁其实最近准备召宗泽入京,再见一面的。
世事总是无常。
我们以为来日方长,却早已在不经意之间的一次离别,成了永别。
千言万语,都无法再道出。
黄河北岸,当年抗金种下的一棵棵小树,如今已经长得挺拔而健壮,沿着黄河之畔,伸展下去。
春风一吹,树叶便摇曳起来,仿佛在为路上讲述当年这里的金戈铁马和英雄愁肠。
消息传到相州,汤阴,夕阳下,那个身影正佝偻着,在锄田。
听闻宗泽逝去,他放下锄头,整理了一番,便启程回京了。
靖康二十二年四月,宗泽的遗体送回故乡乌伤,在那里举办了葬礼,又有衣冠冢在东京城北,进入了刚修建起的群英殿。
据说赵官家亲自前往追悼,军政界的许多人一路跟随而来。
消息也陆陆续续送到河北军镇,军中听闻,无不痛哭。
那些流传着宗泽传说的河北州府、村落,民众自发为他建立宗祠,供上香火。
后来,岳飞南下,到了两浙的乌伤,亲自悼念了自己的老师。
当岳飞到宗泽家里的时候,发现宗泽的家人住的还是以前很朴实的房子,穿的是粗布麻衣。
宗颖笑道:“让岳帅见笑了。”
宗颖也是大宋军政界的高级将领,像他这种人,根本不缺钱。
“父亲生前慷慨,将家里大多数钱,都捐赠给了需要的人,没留下什么,我的俸禄,也没什么留下的。”
“我理解。”岳飞淡淡说道。
赵官家这些年给宗泽赏赐的财物不计其数,宗家应该是浙东最富裕的家族才对。
但是,现实的宗家,只是一个普通人家。
而且宗帅乐善好施的举动,外界并不知晓。
这并非那些所谓的善举,而是发乎宗帅内心的一种行为。
岳飞太能理解这种行为了。
像他们这种经历百转千回厮杀的人,早已看淡了生死,性子真切,更看淡了世间钱财。
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抔黄土而已。
功名自留后人说。
苏子不是说过么?
人间有味是清欢。
六月,东京城进入雨季,数日连绵不断的大雨,洗刷着街头的青石板,汴河之上烟雨朦胧。
舟头的船夫却还在唱着高亢的曲子。
进入城内之后,岳飞在渡口下船,便一路进了宫。
通报传来,赵宁开心地像一个孩子。
“鹏举,想死朕了。”
再一次看见赵官家,岳飞发现赵官家似乎苍老了许多。
华发已生,脸上的皱纹也有了。
听闻赵官家这两年一直沉迷在大宋律法和格物院各个书籍的编撰中,日夜秉烛批复。
各个律法、书籍,数次推翻,数次重写。
又连夜与诸多学者议论、研讨。
岳飞曾经接到过宫里传来的消息,希望他进京能与赵官家商谈一些事,劝劝赵官家不要再这样了。
但岳飞知道,自己的劝是没用的。
当年的岳飞,打仗的时候,何尝不是舍生忘死。
男儿自有男儿的志向。
赵官家的志向不在战场,而在青云,在人间。
“快来,陪朕下下棋。”
两人落座在阁楼之间,阁楼的飞帘随风而起。
“官家,您的身体要紧。”
“人只能活数十年,活了数十年之后,何必过分留恋这人间,留下该留下的,让后人再去评说,让后人继续我们的路。”
“臣感到万分惭愧。”岳飞说道,“臣只会打仗,却帮不了官家了。”
赵宁大笑起来:“没想到,朕也有比得过岳鹏举的时候。”
说着,他命周围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了自己和岳飞。
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阳光透过朦胧的大气,映照出大片大片的光幕,投落到树林之间,形成光柱。
屋檐的水滴慢慢低落下来,像一窜窜珍珠。
桌案上的香炉还在燃烧。
赵官家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棋盘,正在聚精会神下棋。
不知过了多久,赵宁突然问道:“对于这几年的学术争议,你是如何看的呢?”
“臣觉得五皇子的《自然法》是最好的,其后是陈规的《归纳法》。”
“看来鹏举也是赞成新学的。”
岳飞说道:“新学如此之好,为何不赞成呢?”
这就是岳飞。
好就是好,差就是差。
这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只有怀有其他目的的人,才会将好的说成差的,将差的说成好的。
“好好好。”赵宁说道。
“臣也读了那些书,受到了许多启发。”岳飞笑道,“若是以此育人,只需要两代,我大宋可超过历代,可以真正做到国富民强。”
“好!有鹏举这句话,朕放心了!”赵宁拿起棋子,随后落下说道,“鹏举,你输了。”
岳飞微微一怔,笑道:“还是官家棋艺精湛,臣自愧不如。”
“对了,你觉得立谁为太子更好?”
第1530章 故人已逝
岳飞迟疑了一下,说道:“臣久不在京师,恐怕想法有失偏颇,但陛下问了,臣也实不相瞒,四皇子能力出众,天资聪慧,最似官家。”
赵宁点了点头,他确实非常喜爱老四。
老四无论在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已经有了建树,并且开始有成熟的认知。
而且赵瑜性格坚毅,这一点最像他。
赵宁却问道:“你的意思是,瑜儿最适合?”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现在陛下以立法而治天下,未来的君主,要的未必是天资聪慧之人。”
“鹏举你最好把话说明白,朕听得糊里糊涂的。”赵宁笑道。
“不知四皇子对《自然法》、《归纳法》、《几何论》,还有物理学那些有什么看法?”
“你的意思是,他必须对这些有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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