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不过,这无所谓的。
刘备又没有和杨彪有什么交情,至于卢植心里怎么想,在这个今古文之争已经升级为党争的时刻,也是没有意义的。
卢植是古文学派的领军人物之一,这是他的身份标签,也决定了未来的道路上,他所需要作出的全部的事情。
他此后,就是这个身份标签的奴隶了。
但刘备却不是。
因为刘备根本不在乎阀阅家族的身份标签,随时可以舍弃。
这种心理上的优势,无论是卢植还是杨赐、杨彪都不具备。
所以他们注定搞不出大事情,而刘备却时时刻刻都在准备、都在积蓄力量,准备搞个大事情。
回到家里四下无人之际,杨赐缓缓睁开眼睛,对着身旁的杨彪就是一阵无奈的叹息。
“变了,真的变了。”
“什么变了?”
杨彪看着父亲。
“说不出来,但就是感觉有些东西变了。”
杨赐叹息道:“彪,往后的路,会越来越不好走,咱们呐,得做些准备。”
“准备?”
杨彪愕然道:“难道咱们真的……”
“变,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即使现在不变,未来也一定会变。”
杨赐想到了刘备那犀利的言辞,恼火之余,竟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自嘲:“比如,有士人敢当众骂我老贼了,这就说明,人心已经变了,世上所有的变都可以挽回,唯有人心思变,不可挽回。”
对于杨赐所说的这一切,杨彪默然无语。
这场辩论之后,东园展开了更加激进的行动,先是把杨氏几个门人抓了起来审问,理由是他们对行刺的过程描述得过于细致,让人怀疑他们是主导者,所以必须要调查。
同时几个古文学派的门人也被抓了起来,理由是宦官上门询问的时候他们言辞激烈,顶撞东园属吏,有不顾皇帝生死安危的嫌疑,怀疑有谋反之心,需要审问。
这下子,动员可就不是请喝茶了。
那是正儿八经的上手审问了。
说!
你们怎么知道的那么细致的?
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打到你们知道!
忘了?
来人!
给我上大记忆恢复术!帮他好好回忆一下!
杨氏的一个门人和古文学派的一个门生被打的死去活来,却也没有承认什么事情,最后被打成重伤丢出了监狱。
随后没几日,这两人便先后咽了气。
两大学派大惊失色,立刻问东园要说法,东园的说法却很简单。
为了天子的性命安危,这样的手段是必须的。
谁敢阻拦,谁敢抗拒,谁就和叛逆之贼有联系,就要接受调查!
否则,直接当作逆贼处置!
凶狠的气场斥退了前去责问的士人们。
东园那毫无底线的审问还在继续。
东园开始发威了,古文学派和今文学派也终于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们还有些后知后觉的迷惘。
目前来看,更关键的是刘备怒斥杨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雒阳。
人人皆知杨赐污蔑卢植不成反被卢植的弟子刘备骂晕过去,成了一个厚颜无耻的老贼,丢尽了脸面,杨氏门楣暗淡无光。
与此同时所发生的事情,就是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进一步的对立与相互攻讦。
双方已经不可能实现和解,矛盾越来越深,尽管面对着宦官掌控的东园的联合打击,却也没有任何协同作战的迹象,反而处心积虑的想着如何利用宦官弄死对方。
这可是远比党锢之祸还要严重的一件事情。
当时好歹还有今古文双方一定程度的默契合作,可眼下,却什么都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激烈的、泾渭分明的对峙。
有些人还想维持理智,双方内部的鸽派还想着挽回局面,但是人数更多、意志更加坚决的激进派却已经无法被遏制了。
古文学派内部的激进派被今文学派恶劣的诬陷行为彻底激怒了,而今文学派内部的激进派也因为刘备的那一番针对性言论而被彻底激怒。
古文学派宣称今文学派的狗贼们试图置他们于死地,这是无可挽回不可原谅的恶劣之举,老朽之物居然试图阻碍历史的洪流,双方惟有彻底一分高下才能解决事端。
而今文学派则宣称古文学派的叛逆者们不尊重圣人、先师,大逆不道,混帐透顶,尤其是那个刘备,简直是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应该被乱棍打死。
双方门人互相上表参奏对方,互相指责对方主导了皇帝遇刺案,互相给对方泼脏水、颠倒黑白,且手段渐渐有比较恶劣的趋势。
比如刘备就曾在离开官署回家洗澡的路上被臭鸡蛋袭击,虽然躲过了一个,但没躲过第二个,被臭鸡蛋糊脸,恶心的当天晚上都没吃下饭。
但是他还是觉得这帮今文学派的老朽们不够果决,但凡有点魄力的,直接下手暗杀自己,都比当街臭鸡蛋糊脸要好。
当街臭鸡蛋糊脸除了恶心刘备还能做到什么?
难道能让弘农杨氏丢掉的面子再回来吗?
显然是不能的。
被这样侮辱,都没有一个杨氏门人站出来用这样的理由和自己决斗,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当年夏侯惇因为有人侮辱了自己的老师,一怒之下当街拔刀将侮辱老师的人杀死,可想而知在这个年代为了这种关乎名誉的事情当街杀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偏偏没有人来找刘备的麻烦,最多也就用臭鸡蛋糊脸这种方式来恶心刘备。
照理来说杨氏三世三公,门生故吏比不得袁氏,却也数量不少,结果愣是一个敢拿刀来找刘备算账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都知道刘备上过战场,是个百骑救卢植的猛人,所以不敢。
呸!
一群鼠辈。
但是刘备暂时没有心思和这帮愚蠢的虫豸搞低端的意气之争了,古文学派的年轻士子们会帮他出头解恨的。
他现在的主要精力,其实是放在了东园身上。
准确的说,是放在了东园内部针对雒阳之外的情报部门的身上。
刘备是真的介入到了东园的工作之中,成为东园的创始者之一,而根据他和张让商量的分工,刘备是负责雒阳之外地区的情报收集,张让只对雒阳的情报感兴趣。
因为他认为雒阳是天下之中,聚集了整个大汉的精华,掌握了雒阳就等于掌握了大汉,掌握了雒阳,什么情报都能得知。
而且该说不说,东汉末年以郡为国的地方政治态势也让雒阳的情报人员比较难以开展工作,想要捣鼓出一个全国性质的情报网络,难度之大堪比再造汉室。
所以张让理所当然的认为放着主场优势不搞,却要在客场艰难作战,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所以他对雒阳以外地区的情报收集兴致缺缺,甚至一开始都不打算分配人手针对雒阳以外地区。
但是刘备不这样认为。
他把之前程大志那群人劫掠马匹的事情稍微讲了一下,并且将其和冀州地区正在蓬勃发展的太平道联系了起来,认为太平道人图谋不轨。
他想要提前说服东汉上层的力量对太平道动手,争取提前解决掉太平道遍布各州的势力,避免太平道之乱的全面爆发。
“此前,太平道人已经在冀州造反,被地方官府平定并且捕捉,只是后面又被捞了出来,但是观其所为,显然没有得到任何教训,甚至还有造反的极大可能。”
张让对此是感到奇怪且不理解的。
“你怎么和杨赐一样关注这种事情?而且就算有这样的事情,那也是地方郡国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关联?地方郡国有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让我们伸手,出了事情却要我们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让的提点
刘备对宦官的政治觉悟实在是无话可说。
地方上不让你插手你就干脆不插手了呗?
难怪刘宏给人家说成是雒阳太守。
权力又不是天生就有的,你得去争夺啊!不争夺哪里来的权力?
以郡为国,二重君主,这就是在明晃晃的搞分裂,明晃晃的造反,任何一个有点志气的皇帝都不应该承认,应该努力扭转。
不然你算什么大一统?
干脆叫神圣罗马帝国算了!
这些话刘备暂时不想说,倒是张让说杨赐也关注这种事情的话让刘备有些好奇。
进一步了解之后,张让告诉刘备,早在两年前,时任司徒的杨赐就对太平道的事情感到忧心忡忡。
他认为太平道众有迁徙、聚集在某一地的行动迹象,且有造反的痕迹,于是召见掾吏刘陶,提出由地方官府出面,将迁徙的太平道教徒遣返原籍,以此削弱瓦解太平道的势力。
若张角拒绝或反抗,朝廷则师出有名,可以讨伐之,就可以较为轻松的解决掉太平道众的问题。
对于杨赐的意见,刘陶认同,于是杨赐联合当时的司空张济、卫尉刘宽将此建议写成奏章,上书刘宏,但因没过多久,杨赐就因为天地异象被免职,此奏章遂滞留宫中,刘宏并不知情。
刘备闻言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想到除了他之外,居然也有人早些时候就对太平道和张角怀有戒备。
但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张角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引导太平道众有意识的迁徙到各地,而不是停留在本地,这是在做兵力的调动吗?
刘备为此询问张让为什么不把这个奏表给刘宏看,张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备。
“子虚乌有的事情为什么要给陛下看?你不会真的以为太平道有什么吧?太平道众修习黄老之术,这是引人向善的,并不是要闹什么事端,否则雒阳城内怎么会有那么多官宦人家也信奉太平道呢?”
刘备沉默了一会儿。
“张常侍,你觉得太平道是什么呢?”
“当年孝桓皇帝还在的时候,曾信奉黄老之学,我当时也跟着学了不少,懂的也不少。”
张让开口道:“不只是我,宫里很多宦官都学了黄老之学,太平道也主要是讲究黄老之学的,我听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和张角保持联系,张角的名声就算在雒阳也是不小的。
你说张角要是有篡逆造反之心,那我们这些人会发觉不出来吗?退一步说,他要是真的有野心,一旦起事,你觉得天底下和太平道有牵连的这些人会如何?宫里的宦官岂不是都要遭殃?”
刘备顿时无语住了。
都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了,你们还发觉不出来?
刘备记得后来太平道起事被平息之后,皇宫里被查出来一批准备和张角里应外合做掉刘宏的宦官,张让好像也牵扯其中,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躲过灾难活下来的。
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刘备都不觉得张让有背叛刘宏的理由和需求。
他是刘宏最信任也是最为倚重的宦官之一,都拿他当爹了,荣华富贵全都有了,还有个“皇帝儿子”,吃饱了撑的上杆子去跟一个神棍造反,去推翻自己的“皇帝儿子”?
张角要拿出多大的利益才能说动张让背叛刘宏?
除了信仰问题,刘备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可张让看上去也不是一个虔诚的太平道信徒啊。
他只是一个虔诚的利益信徒而已。
至于其他一些地位不高的宦官被张角策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宦官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本身也要争权夺利,有张让这样的家伙横在前头,地位比较低的宦官们想要往上走是很艰难的。
不过该说不说,这个事情也说不准。
因为刘宏后面托孤的人选不是十常侍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后起之秀蹇硕。
照理来说,刘宏把继承者托付给张让和赵忠这一对跟随自己最久的宦官才是最正常的选择,为何到最后却选择托付给了蹇硕呢?
如果算上太平道起事以后张让等人被证明和太平道有来往的事情,倒是能稍微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不寻常之处。
真的勾结估计算不上,但是私下里为了具体利益而进行的往来少不了,张让估计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让刘宏再也不敢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所以刘备私下里没有和张让说的太深入,而是直接去找了刘宏。
他是东园的第二负责人,这个身份使得他有这个资格越过宦官们直接拜见刘宏。
“不仅仅是在冀州,太平道人在青州、徐州、兖州、豫州等地都有广泛分布,太平道众遍布大河南北,为首之人有造反失败的先例,桀骜不驯,稍有不慎,便有再次造反的可能,臣以为,此事不得不察。”
拜见刘宏之后,刘备把这件事情稍微说了一下。
出乎刘备的意料,刘宏也对这件事情兴致缺缺,认为眼下雒阳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离开了雒阳,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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