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下一息,他手中倒着刀芒的明光刀已经到了那人身前,刀光照亮了那人的双眼。
啪。
黑袍人一把攥住了明光刀,攥住的还不是刀背,而是刀刃。
“弱者才聒噪。”
黑袍人轻轻说了五个字,五指发力,又是啪的一声,明光刀被直接捏碎,闪烁的刀芒瞬间就熄了。
雷风雷大惊失色,下意识向后急退,可腿才动,黑袍人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老老实实做府丞不好吗?”
黑袍人问了一声。
然后手一扭一甩,雷风雷的脖子里传出咔嚓一声响,脑袋向后仰出去,随着那一甩又左右晃动,像是被甩了几下的面条一样,已经毫无支撑。
黑袍人松开手,雷风雷的尸体坠地。
他似乎对荆城西并没有什么兴趣,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你眼界很低,他的刀并不好,所谓神官之赐,大概也只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噱头,毕竟没人真的敢去上阳宫问。”
荆城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黑袍人在哪儿了。
声音还在,可人却没了,若消散于无形。
对于荆城西来说,这一幕他几乎接受不了,那么霸道的雷风雷,连人家一击都挡不住?
黑袍人如此强悍的实力,又为何要杀云州城一位总捕?
关键是,为何不杀他?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间有一颗小石子似的东西从黑暗中飞来,正中荆城西的心脏位置。
荆城西身子向后一仰,片刻后便不动了。
第二天,这城北空旷处不再空旷,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翘首看着,这才是清晨,若是正午,人会比这多几倍。
府治金胜往站在尸体不远处,脸色难看的要命。
仵作蹲在那检查雷风雷的尸体,抬起头看向金胜往:“府丞大人的脖子里……骨头都碎了。”
金胜往:“所以,府丞大人是被人勒断了脖子而死?”
仵作摇头:“大人,是碎了,不是断了,脖子里所有的骨头,就像是……粉一样的碎了。”
金胜往听完后心里已经在抽搐。
他抬起头看向半山腰的那两处高高在上的禁地,雷风雷死在这么敏感的地方,他这个府治又能怎么办?
云州府新任的总捕唐久蹲在另外一个地方查看,地上有个洞,府丞大人的锁链还在洞里呢。
锁链上都是血迹,可见是有个人曾经被钉在这,锁链还没断,人没了,所以可以推断出,人是硬生生的让锁链穿过伤口后走的。
想想看那锁链在身体里一节一节的被拉出去,唐久就觉得自己心口里都一阵一阵的疼。
是多凶狠的一个人,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杀府丞大人的凶手应该是已经逃走了,但身负重伤。”
唐久看向金胜往:“大人?”
金胜往沉默片刻吩咐:“封锁全城,调集所有捕快和州兵,不准有人离开云州。”
说完之后金胜往又抬头看了看半山腰那两个地方,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
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谦卑和惶恐的表情,朝着山上走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叶还是早早的来到了武馆门口,每天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就会差不多同时打开。
对于时间的计算,林叶就像是一个怪胎。
开门的莫梧桐揉着眼睛看了看他,笑道:“早啊小师弟。”
然后林叶就看到宁株抱着薛铜锤从屋里出来,薛铜锤眼睛还没睁开呢。
“小丝弟!”
他像是闻到了气味一样睁开眼,精神起来,朝着林叶招手:“过来把我。”
林叶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薛铜锤走过去。
“啊!”
有人在茅厕那边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飞奔而出,看起来是被吓着了。
林叶一个箭步掠过去,见茅厕角落处躺着一个血糊糊的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窝在那一动不动。
在这人身前,地上用手指抠出来了几个字,字痕还带着血。
不是我杀的。
林叶上前,走了两步便认出来那竟是昨夜才见过的荆城西。
他心中大惊,还没有来得及上前查看,又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哀嚎。
那是师娘的声音。
林叶立刻转身看,见有一个捕快朝着师娘抱了抱拳后就快速离开。
师娘已经瘫软在师父怀里,那张脸白的,像是一瞬间就没了所有的血。
……
……
第48章 草深处
九月深秋,山中微凉,风静时满山皆妩媚,风起时草叶似兵戈。
山中只有一小路,不知自何年起有人踩出这蜿蜒,天长日久,岁岁年年,这蜿蜒小路上已经踩的夯实了一样。
这山不高,也不峻,从远处看半山腰以下没有一棵树,山林皆在高处。
所以,这大概就是草头山名字的由来。
林叶踩着小路上山,他来之前还想着,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局,可他知道若这不起眼的草头山也在局内的话,那他此时登山也已经在局内了。
但他又必须要来,因为荆城西说起因是一把铜钥匙,不管是曲七鬼还是雷风雷,皆为这把钥匙而来。
荆城西是他的哥哥,雷风雷是师娘的哥哥。
林叶不来,何人来?
就在昨日之前,他还觉得雷风雷是这云州城一等一的人物。
那一刀,可让风雷动。
可荆城西告诉他说,那黑袍一抓碎了刀,一抓碎了咽喉。
如果不是荆城西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大概也不会时时刻刻都把他的银子藏在心口。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飞来的小石子就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那黑袍人转身而去,那般自负,并未回头看一眼,是荆城西的运气。
师娘说,她哥哥的境界,大概已在拔萃巅峰,只差丝毫便可迈入武岳。
所以,这云州城里,到底藏着多少吃人的秘密,又藏着多少吃人的人?
林叶带着那把铜钥匙,穿着荆城西的衣服,蒙着脸,衣服上的血腥味还在,刺激着他的鼻子。
这山大概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吧,小路两侧的草已经过了腰。
哪怕便是来过一顽童,手中有一木棍,这草也不能这般齐整。
风吹过,草伏低又起身,其形如浪,大浪之下往往又都藏着凶险。
林叶再次看了看那片草丛,高处与人奇,低处也到半腰,隐隐约约可见细微动静,天知道是兔还是蛇。
过了这片草地,上半山腰便进山林,林叶在林子边缘处停下来,往四周看,满眼都是安静。
连一只鸟儿都没有,也不知是本就没有,还是因为鸟儿也害怕这安静所以都飞走了。
穿过山林,前后走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林叶看到了那个破旧的院落。
门没了,们上面的匾额却还在,斑驳不堪,依稀能看出来匾额上是凌岚观三个字。
上阳宫是公认的武学正统,也自称道宗正统,除了上阳宫之外,予心观自然也是道宗正统。
道宗正统又不只是这两家,只是这两家确实太强了,强到没朋友,也强到没质疑。
林叶迈步进了院子,透过蒙在脸上的黑巾,鼻子里还是嗅到了腐朽的气味。
院子里的草比山腰下的还要疯,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好像是在张牙舞爪。
林叶甚至有些错觉,是不是这里曾经死过太多人,冤魂不散,所以全都寄身在这荒草上。
想想看,那也算可怜了。
“你命大,胆子也大。”
有人对林叶说话,但林叶知道,这话是对荆城西说的。
破旧道观的正堂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脸上带着个面具。
大部分时候,这种人,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黑衣人戴的面具应该狰狞些才对,比如鬼面,夜叉,或是什么凶兽,气氛才会显得合理起来。
可是这个人脸上的面具还是人脸,应该是铁铸出来的,难得的是铸的很薄,面具上烫了漆面,像是珍珠粉磨碎了烫上去的,很有光泽。
面具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模样,可不管怎么看都显得很诡异。
林叶站在那不说话,只是看着。
荆大哥说,这个黑袍人实力恐怖的不像是应在人间,人间的人大概都不是他对手吧。
“是什么样的诱惑,让你在伤重的情况下还能到这里来?”
黑袍人看向林叶问:“你得到了一把钥匙,可根本不知道那钥匙是用来开什么的,不如我教你?”
林叶还是不说话。
黑袍人看了看林叶手里的拿把伞,眼神里那种不屑显得更加浓烈了些。
“朝廷禁武令,让你们这些人连搞到一件像样兵器的机会都没有,想想就觉得你们可怜。”
黑袍人起身,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俯身在草丛里随便抓了一下,便拎起来一颗骷髅头。
“看看啊,当初他们也是因为手无寸铁,和朝廷大军对抗的时候才会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别人金戈铁马,他们木棒粪叉,可他们不曾退缩,前赴后继,有人说他们勇敢,也有人说他们白痴。”
林叶知道了,这座废弃的道观,大概就是当初的朝心宗所造。
黑袍人看向林叶问道:“你这样侥幸逃生的人,好好藏起来,如芸芸众生凡夫俗子一样活着不好吗?”
林叶忽然摇了摇头。
黑袍人问:“你是在否认我说的话?”
林叶学着荆城西的嗓音回答:“你不是他。”
黑袍人显然是微微楞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荆城西说,他听到黑袍人对雷风雷说过一句话。
弱者才聒噪。
而林叶面前的这个黑袍人,显然话太多了。
黑袍人往四周看,像是在倾听什么。
“看来你们这些余孽真的不多了,你居然连一个帮手都没有带来,枉我等了这么久。”
黑袍人迈步走向林叶:“本想多抓几个,既然只你一人,那就只你一人吧。”
林叶从黑袍人的话里判断出来至少两件事,第一这个黑袍人不是那个黑袍人,第二,这个黑袍人以为他是朝心宗余孽。
在黑袍人靠近的瞬间,林叶向后退,那把伞被他推到半开。
黑袍人跨一步,伞面上无数铁钉飞了出去。
“奇淫巧技。”
四个字落地,所有铁钉都飞了,一半被震飞向四周,一半朝着林叶打回去。
伞上噼噼啪啪的响着,挡住了飞回去的铁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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