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黑袍人眼神一亮:“好东西。”
然后一把抓来。
林叶伞面一抖,无数粉尘飞出去,下一息……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让伞点燃那火粉,黑袍人一掌拍在伞面上。
巨力之下,林叶向后倒退出去,双脚在地面上划出长痕。
再下一息,林叶转身就走。
他来,不是来送死的。
强劲的肌肉给了林叶无与伦比的爆发力,他转身飞纵出去,像是猎豹在林间穿行。
黑袍人哼了一声:“果然弱者善逃。”
他大袖向后一甩,人腾空而起,林叶在前边疾冲,而黑袍人就像是他手里拉着的风筝,如影随形。
林叶往什么方向移动,黑袍人就往什么方向飘。
也许黑袍人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个家伙身负重伤后居然还能跑的这么快。
若早知如此,他确实不该那么多话,但他只是想套出来一些话,哪想到那家伙居然像个哑巴。
自始至终,他说了那么多,而那家伙只回了四个字……你不是他。
人在半空,黑袍人双手往下一压,两条大袖中卷出狂澜,于是人骤然加速。
林间,他双脚在树上不断的蹬踏,始终不落地,速度越来越快。
林叶看向前方,已经可以看到光亮,林子就要到尽头。
光,永远都会给人希望。
可也是在这一刻,黑袍人追至林叶身后,一把抓向林叶后颈。
电光火石之间,林叶向前扑倒转身,以大伞点向黑袍人的心口。
黑袍人没抓住林叶后颈却一把抓住大伞。
“怀璧之罪。”
黑袍人将大伞夺了,另一只手再次抓过来。
可他却见林叶脸上并无惧意,所以黑袍人一瞬间就把手中大伞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大伞打开,伞骨尖刺划破了黑袍人的衣服,隐隐可见血迹。
林叶手一拉,一条微不可见的细线在他手中,黑伞随即被他拉了回来。
“你不该惹怒我。”
黑袍人双袖向后一甩,身子像是投林飞鸟一样再次追上林叶,一掌朝着林叶背后拍下来。
那掌还没到林叶身上,林叶后背的衣服就被撕裂,皮肤上好像被千万细刃在飞速切割一样。
下一息,林叶就可能被剥离血肉,只剩白骨。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左臂向后抡了出去,一拳迎向那掌心。
铮!
若一声龙吟。
那不是拳风,也不是内劲,林叶丹田毁了不能修行内劲,拳风又怎么会声如龙吟?
黑袍人的掌心破开一个血洞,一道劲气击穿手掌之后,一路切碎了黑袍长袖,这劲气速度奇快,而且还带着急速旋转,像是一道看不见的龙卷,黑袍人右臂上的肌肉都被绞的扭曲。
“小周天!你不是朝心宗的余孽!”
黑袍人大惊失色,向一侧闪身,那道劲气又冲在他身后树干上,打出来一个螺旋形状的坑。
林叶也被这力度震的向后飞出去,那不是他的力量,那是辛先生的真气。
辛先生没有找到,林叶也没有找到,是因为那真气被林叶左臂的暗穴吸了。
此时暗穴犹如有生命一样,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叶的肉身将要毁灭,所以真气爆出。
黑袍人在认出小周天之后,第一反应是跑。
可当他看到林叶倒飞出去后,第二反应就是此人不能留,必须灭口。
林叶已经落进林子外草丛之中,黑袍人也追了出来,凌空一掌拍向林叶的头颅。
呼的一声,一张大网从草丛里飞出来,迎面把黑袍人兜住。
紧跟着,至少数十名捕快从草丛中起身,手中连弩不断的击发出去。
再下一息,林叶被人扶起来,他抬头看,府治金胜往正低头看着他。
第49章 弱者
清晨的时候,在武馆的茅厕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将死之人,气力丧尽之前在地上血书五字。
第二天一早,林叶已经在草头山里。
而第二天不到中午的时候,林叶已经在担架上了,他躺在看着天空,感受着风从草丛里穿过来的余力。
府治金胜往走在担架一侧,时不时看这少年一眼,他只是有些不大相信这人才十四岁。
可他也知道,这样的一个少年是不会骗人的,他说十四岁,就一定是十四岁。
至于十四岁的人为什么会有四十岁都未必的心智,这大概可归结为上天不公。
昨天清晨,府治金胜往接到消息说,府丞雷风雷死在了城北空旷处。
然后他硬着头皮去求见城主大人,可怜城主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他有那么一个瞬间起了冲动想去天水崖,可连他自己都没有找到,天水崖需要帮他的理由。
他想起来就在不久之前,雷风雷带着礼物到他家里去求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闭门不见的。
是不是稍显讽刺?
如果不是因为雷风雷的妹妹竟是拓跋云溪的师姐,那么雷风雷在那时候就已是必死无疑了。
金胜往很羡慕雷风雷,因为他没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妹妹,他妹妹也没有那么厉害的小姐妹。
所以当城主府大门不开的那一刻,金胜往就知道他的仕途到这一刻应该就已经走完了。
之前府丞牛勤出事,因为涉及到了北野王,所以城主布孤心没有在明面上上报朝廷。
如果是明面上通报的话,与金胜往同僚多年的府丞居然是朝心宗余孽,那金胜往能安然无恙?
他已经侥幸了一次,这次府丞又死了,这个锅城主府自然不会背起来,除了他背还能是谁背?
这些事金胜往当然都清楚,可他没有想到这些事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居然也看的那么清楚。
那天清晨,林叶看着伤重的荆城西,再看向悲痛欲绝的师娘。
他说,给我两天时间,我试试找出真凶。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林叶的第一站不是去凶案现场,也不是暗中查问,而是去了云州府衙。
他到府衙的时候,金胜往正在写辞呈,写的态度好些,大概还能有个稍微体面些的下场。
金胜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见这个少年郎,毕竟对他来说毫无必要。
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给这少年郎一刻钟的时间开说说想法。
或许只是他骨子里的谨小慎微,毕竟这少年是雷红柳的弟子,雷红柳是拓跋云溪的师姐。
就是这一刻钟,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林叶说,我不知道有多大的秘密,我也不知道是高处云深,还是低处水深,我只知道死去的人不只是府丞大人,还是我师娘的亲哥哥,所以我想做些什么。
林叶说,不管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但结局一定是大人你背锅,身上有了污点,以后再难翻身。
涂黑这口锅的是墨,墨在大人身上,涂黑这口锅的是屎,屎在大人身上。
涂黑的锅才是黑锅,涂屎的那叫屎盆子,扣上更恶心。
林叶说,如果大人还有一分的不甘之心,就请大人相信我,我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金胜往这个人的优点在于,他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有学识,有智慧。
缺点就在于,他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没靠山,没背景。
当城主府大门紧闭的那一刻,就说明了城主大人的心意,金胜往就真的那么甘心做一个背锅侠?
这可能是他在这风起云涌的云州城内,做出的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于是,便有了那个黑袍人此时在网子里,被数名捕快抬着往山下走。
他问:“你为何知道这草头山里一定会有人在?”
躺在担架上的林叶回答:“因为我也一直都在盯着那家茶楼,因为曲七鬼是武馆的威胁,因为我不想让我师父和师娘有危险。”
他回答了很多个字,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是因为人在掩饰什么的时候,往往都会话多,林叶也不例外。
他总不能说,雷风雷生前追杀的人在武馆。
金胜往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因为这个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黑袍人此时被打晕了,那面具还在黑袍人脸上。
在捕快上前要摘下那黑袍人面具的时候,林叶提醒金胜往,他说,大人,最好不要让你手下人看到。
于是金胜往下令手下退后,他亲自上前摘下面具看了看,只有林叶跟在他身边。
金胜往只一眼,吓得他手都抖了起来,又迅速把那面具给黑袍人戴好。
林叶:“我认识。”
金胜往:“我知道你认识,所以我才问你,以后你怎么办?”
林叶反问:“大人似乎不是问的我要怎么办?”
金胜往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林叶道:“如果按照正常来说,大人此时已经写好了请辞的奏折,派人送往歌陵了吧。”
金胜往又点头。
林叶继续说道:“那大人就让事情不正常起来,大人可以带着这个黑袍人穿街过巷,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府衙,但不要对外宣称是已抓到了杀害雷大人的凶手。”
“大人也不用派人往歌陵送奏折,甚至不必派人往城主府报信,就什么都不做,等着。”
金胜往沉思起来。
什么都不做,等着?
是啊,如果城主府那边主动派人来问的话,那么这事也就到了转机的时候。
林叶又道:“现在我回答大人的问题吧。”
金胜往道:“刚才你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林叶道:“大人问的是,我打算怎么办。”
他躺在那,依然看着天空。
“大人抬着这黑袍人穿街过巷回府衙,我自然也要穿街过巷回府衙,越多人看到越好。”
金胜往笑起来,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少年了。
很多很多人看到了黑袍人落网,那么城主府那边自然不能装作不知道。
很多很多人看到了林叶跟着回了府衙,那么这个案子就多了一个和各层关系都无关的人证。
金胜往这样的人,太需要一个人证了。
毕竟那黑袍人的身份说出去,会让整个云州都变得乱起来。
金胜往道:“可这样,有些人会容不得你活着,除掉你,再除掉他,他们一样可以只手遮天。”
林叶:“大人你觉得,为什么以他那般身份,还要套上黑袍,在这里等朝心宗的余孽?”
林叶依然看着天空:“连他都要把自己罩在黑袍下办事,怕的是更高处的光芒吧。”
两个时辰之后,云州府衙。
他们真的是穿街过巷回来的,而且故意选了人更多的路线。
林叶进城之后就坚持着自己走路,他既然给了金胜往承诺,就要把承诺的事做好。
躺在担架上大部分人看不见他的样子,走在路上,人们最起码会记住有这样一个很漂亮的少年在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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