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麒麟
因此,就如王翱自己所说,他在京城当中的人脉关系,其实是很弱的。
陈循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大胆的把内阁的三个席位都揽了过来。
但是毕竟,补充内阁大臣,是对整个内阁都有所裨益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王翱这个内阁首辅来说,在朝堂的话语权,是可以大大提高的。
虽然他和高谷把三个席位都揽下有些过分。
但是这种利益交换,本来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陈循和高谷事先通过气,他们最终期望的结果是,三人各自举荐一人入阁。
这样一来,他和高谷可以继续联合起来,怎么说,也能和王翱分庭抗礼。
应该说,他们并没有侵占王翱原本的权柄。
相反的,他们是在配合共同扩大内阁的权柄。
只不过,凭借着长年在京师的人脉圈子,他和高谷要在这块扩大出来的权柄当中,占据的份额多一些而已。
他曾想过,王翱会不乐意,毕竟,这件事情是要他出头的。
但是却没想到,王翱拒绝的这么干脆。
沉吟片刻,高谷劝道。
“首辅此言差矣,此等大事,涉及内阁一体,自当由首辅领头,若我与陈兄出面,未免令朝野议论我内阁辅臣不和。”
对此,王翱态度依旧坚定,略显冷淡的开口,道。
“世用过虑了,我等皆是朝廷大臣,政见不同乃是常事,何况,老夫也并非反对你二人举贤。”
“只是老夫初到京师,对百官实不熟稔,无贤可举,贸然附奏,未免有结党之嫌,白白坏了你二人一心为公之意。”
这意思就是没得谈了……
高谷无奈的看了陈循一眼,见后者脸色也不大好看,于是识趣的不再提起此事。
悦耳的琴声仍在流淌,舞姬们柔美的身段,击鼓传花不时传出的笑声,让这场宴席看起来热闹的紧。
陈循等人没有再谈起朝堂之事,而是转而说些诗词风月,他们都是学术大家,论起各地风华,自也是相处融洽。
于是,这场宴席,延续到了深夜,在“宾主尽欢”当中各自告辞回府……
冬至大节,老天爷给面子,没有下雪。
天上的月亮虽然不算很圆,但是也别有一番意趣。
忙完了一天的繁琐朝仪,朱祁钰又分别去慈宁宫和景阳宫拜会了两宫皇太后,这才回到了坤宁宫。
刚进宫门,汪氏便已经带着宫中的内侍,在殿中迎候,远远的便行了个礼,道。
“参见皇上。”
这些日子,汪氏一直按着太医的嘱咐,好生将养着,后宫里头的事情,朱祁钰也拜托了吴氏替她照管。
因此,他虽常来坤宁宫,但是每次过来,都还是能够肉眼可见的感觉到,汪氏的气色越来越好。
上前将汪氏扶起来,朱祁钰温和的开口道。
“朕不是早就说了,你是皇后,不必跟朕如此多礼。”
汪氏被扶着起身,脸蛋有点红,但不是因为接见了一天命妇累的。
而是因为,某个人扶起她之后,顺势抓着手不肯放。
已经成婚许久了,但是在这么多宫人面前,汪氏还是不习惯如此不端的举动。
红着脸抽了抽手,发现抽不动,只能轻轻啐了一口,随着他进了宫门。
然后,她的手就被放开了。
因为他们刚坐下,就有一个扎着双丫的女娃娃,赤着脚在铺着毯子的殿中爬来爬去。
见两个人进来,小丫头飞快的爬了过来,小手拽着朱祁钰的衣袍下摆,忽闪着大眼睛,“呀呀”的要抱。
朱祁钰俯下身子,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举的高高的,贴着脸蹭了蹭她,脸上的胡子把小人逗得咯咯直笑。
抱在怀里掂量了下,朱祁钰笑着道:“又重了,比济哥要壮实。”
这是他的嫡长女,吴氏亲自给取的名字,叫朱明慧。
汪氏在一旁,亦是笑意盈盈,道。
“可不是,要说,慧姐比济哥还小四个月。”
“济哥早慧,开口说话早,可身子总体弱多病,慧姐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身子却健壮的很,这一个冬日,都没生过病。”
殿中生着地龙,烤的热热的,小丫头哪怕光着脚也不怕冷。
在朱祁钰的身上安分了不到半刻,就扭着身子,要继续下地。
整个下午,小丫头都在睡觉,所以现在一点也不困。
挣扎着被朱祁钰放在地上,小丫头立刻就爬到远处,继续去玩了。
看着她咿咿呀呀的样子,朱祁钰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了便袍,斜倚在榻上,眼中满是溺爱。
“过了这个年节,慧姐就该满周岁了,朕没记错的话,她的封号,还是诞下时太上皇所赐的郡主,过了这个生辰,朕就晋封给她公主,怎么样?”
这本是应有之意,前世的时候,慧姐也是在景泰元年,就晋封的公主。
汪氏在一旁坐下,眼中亦是一片慈和的笑意,奉上一盏茶放到朱祁钰的手边,汪氏道。
“郡主公主,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不管什么封号,总是臣妾的女儿,只盼她一生平安喜乐便是。”
应该说,这段时间,汪氏和之前有了不小的变化。
往日里,她最是重礼法次序。
前世的时候,慧姐的晋封,是她主动跟朱祁钰提起的。
但是如今,朱祁钰主动说起此事,她反倒推辞起来了。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朱祁钰明白。
这是因为,前世的时候,他对汪氏并不好。
那时他偏宠杭氏,没有给汪氏作为正宫皇后足够的尊重,所以她不得不从别的地方,来维持自己皇后的地位。
但是自他醒来之后,解开了之前跟汪氏的心结。
即便汪氏如今不能侍奉,他还是大半时间都陪在坤宁宫,这让汪氏有了足够的安全感。
自然,也就不在乎那些身外之名了。
念及于此,朱祁钰忽然感觉有点开不了口,但是后宫的事情,总不可能绕过她这个皇后的。
正在踌躇间,汪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
“选秀一事,母妃跟臣妾说过了!”
看着汪氏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朱祁钰原本笃定好的理由,都觉得难以说出口。
“那你……”
刚说了两个字,他就看到,汪氏紧盯着他,认真的说。
“臣妾很欢喜。”
朱祁钰想了想,道。
“朕这么做,其实是因为……”
又是刚说了半句话,汪氏就打断了他。
“这件事情,其中利弊母妃都细细跟臣妾说了,选秀原本就是臣妾跟母妃商议过,要操持的事情。”
“但是,今天皇上愿意来问臣妾,让臣妾很欢喜。”
眼瞧着汪氏罕见的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朱祁钰愣了半刻。
旋即,他伸手覆上汪氏柔顺的发丝,就如他刚醒来那天,在狭小的马车中一样。
将女子耳边的碎发笼起,朱祁钰握紧她的纤手,轻声道。
“你放心,朕,会保护好你,也保护好慧姐的。”
尽管周围还有很多宫人,但是汪氏这回却没躲,柔顺的将螓首靠在朱祁钰的胸前,轻声道。
“臣妾信的。”
屋子里的炉火“嗤嗤”轻响,慧姐在不远处爬来爬去,咿咿呀呀玩的开心。
朱祁钰抱着怀里的人,感觉心中一片宁静,就是身子有点发热。
这个时候,兴安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硬着头皮走到朱祁钰的面前,道。
“皇爷,东厂的舒公公在外求见,说有急事禀报皇爷……”
第223章 金英的信
夜色深沉,清亮的月光洒在院庭的积雪上,映出熠熠银光。
舒良一身素衣,站在坤宁宫门口的廊下等候。
虽然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但是他脸上的疲累和风尘,却依旧掩饰不住。
他是连夜骑马驰归,一路上几乎都没有停歇过。
虽然早年在宫中,也练过一些粗浅的武艺,但是舒良并不是练家子。
连续数日的奔波,让他的双股都磨出了深深的血痕,虽已反复包扎上药,但是还是隐隐作痛。
不过,捏了捏袖子里的那份东西,舒良觉得,这些日子受的苦都值了!
殿门被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舒良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内侍闪身出来,道。
“舒公公,皇爷召见,随咱家进来吧。”
舒良紧着往前走了一步,有些被冻僵的脸上,浮起一丝客套的笑容,道。
“有劳兴公公。”
这么多年在宫中,舒良也算经过了大落大起,为人处世的手段更是娴熟。
虽然说他如今已经管着东厂,算是内宦当中的大珰,但是却更小心谨慎。
说着话,伸手一探,两枚金锞子就进了前者的手里。
兴安手里一沉,映着宫人手里的灯火,瞥见自己手中金光一闪,便随手放回了袖子里,面上却客气道。
“舒公公客气了,这,咱家可受之有愧。”
舒良跟着兴安抬步往里走,闻言,亦是笑道。
“说什么愧不愧的,宫里谁不晓得,皇爷和娘娘伉俪情深,咱家替皇爷办事,兴公公给娘娘办事,分什么彼此。”
话说的亲热,不过,兴安这些日子也在宫里磨炼,早不是当初那个听几句奉承话就高兴的找不着北的小内侍了。
脚步略停了停,兴安轻声提点,道。
“舒公公进去,不必铺垫夸大,直接说事情便是。”
舒良心中便有了数,紧着盘算自己一会该如何奏对。
越过一重重的殿门,终于来到了正殿内。
低着头,轻手轻脚的走进殿中,舒良便见到天子斜倚在榻上,眼眸微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奴婢拜见皇爷。”
“起来吧,这么晚过来,是有何事?”
舒良小心的起身,想起刚刚兴安的嘱咐,不敢废话,直接从袖中拿出一份用油纸包起来的信封,递了上去。
“禀皇爷,如您所料想的,的确有人在路上出手,想要暗害金公公。”
“不过不是杀手,是押送的锦衣卫里头,有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胆大包天。”
听了舒良的话,朱祁钰张开眸子,平静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之意,冷哼一声,轻叱道。
“锦衣卫?”
“卢忠是怎么管的手底下人,这等紧要之事,护送队伍竟也能被人混进去。”
金英被暗杀,是朱祁钰早就有所预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