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两根牙筷先抛却,十指如叉上阵齐。
香烤鹿排连口啃,蜜烹熊掌鼓舌吸。
久腌肥笋油烹肉,新酿鲈鱼薤捣齑。
双手连绵似幻影,势如洪水泄泥堤。
韩五直接舍筷上手,连撕带扯,心中恨他爹妈无能,脸上只生了一张嘴巴。
不多时,吃得杯盘狼藉,衣襟袖口,淋淋沥沥全是汤汁。
刘延庆骂道:“你这泼厮,好不知礼节,咱西军的脸面都被你丢完了也。”
曹操斟酒笑道:“赤胆忠心的厮杀汉,哪里要讲究那些虚礼,刘相公,这杯我敬你。”
刘延庆接过喝了,吐出口酒气,叹道:“似你这般能体恤厮杀汉的人,可惜不多,哎,这些汉子虽然粗鲁,若无他们一年年拼死力战,哪有眼前这等繁华?”
就同曹操攀谈起来,说起他此次回京,是为了修城池,钱粮不敷使用,回来借皇后圣诞之机,看能从哪里化缘些银子,不料走访多处,都是碰壁,今日看见有人刺了蔡京儿子,本想拿下刺客去卖个好,不料人家本事高强,连韩世忠都不曾将之留下。
曹操听他诉说西军苦楚,也跟着唉声叹气,陪着劝酒,不多时,老头儿喝醉了,韩世忠也将满桌菜吃得精光,擦了擦油手:扛起刘延庆去客房安歇。
安置好刘延庆,韩世忠出门来,却见曹操还在,奇道:“咦,武兄怎地还在?莫非要请韩某去勾栏耍子?”
曹操大笑道:“兄弟爱去勾栏么?若爱去时,走一遭何妨。樊楼听过没有?”
韩世忠听了樊楼二字,脸上轻浮神情忽然尽去,皱眉道:“樊楼我虽没去过,但也知道乃是京城一等一的销金窟!武兄,你我素昧平生,你请我们这顿好饭,便已破钞不少,如今还要请我去樊楼,恕俺直爽问一句:兄台,你到底存的甚么心思?”
曹操亦正色道:“韩五兄弟,你既称我一声武兄,我便托大,说句肺腑之言,你莫嫌晦气。”
韩世忠笑道:“我这等人,鬼神都怕,嫌甚么晦气?但说无妨。”
曹操长叹一声,道:“疆场之上,生死难由人主,你虽骁勇,也未必敢说就平安到老。刘相公今日有句话说到我的心里——若无你们奋力厮杀,哪有我等太平安乐?西军中其他好汉,武某也无缘相识,既然认得了你,便想请你肆意快活一番,以后和夏狗大战,纵有个三长两短,总是吃过玩过了,这便是武某的一点心思所在。”
韩世忠听罢,面泛奇异神色,又是惊奇,又是感激,忍不住叹道:“武兄啊,国人若都能如你这般爱我等战卒,便是九死疆场,俺亦无悔憾也。罢了,看你也是不缺钱的,兄弟今日便沾你光,快活享受一番。”
说罢嘿然一笑,豪迈的神情瞬间变得猥琐:“不过事先说好,俺不要那些娇滴滴的做作女子,甚么谈诗论文,大可不必,俺一要肉嫩、皮白、胸肥,二要风骚、浪荡、善战,才足畅小弟心怀!”
曹操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贤弟此语,可见通达,真乃我道中人也!”
当下两个欢欢喜喜,勾肩搭背往樊楼而去。
有分教:美酒珍馐酬壮士,佳人丽色话知己。孟德一步计十条,踏月脱身宫禁里。
第二百四十九回 骑着乌龟出深宫
东华门外,客栈房中。
时迁指认了蔡鞗后,径直而回,与石秀、欧鹏一同苦等。
这一等,便等到月上中宵。
只听门外有脚步轻响,时迁面色一喜,笑道:“哥哥到矣。”
开门接道:“哥哥,急煞我等!满城哄传蔡鞗被刺,哥哥又迟迟不回,我等只怕出甚意外。”
曹操摆手道:“无妨,一切顺利。只是他们逃走时,杀出一个西军军校韩五,险些坏事,无奈让史教师出手,才算过关。我所以晚回,却是和那韩五交际一番,后面正好用得上他。”
几人奇道:“哥哥何事要用他?”
曹操道:“细说却费周章,如今时候不早,且办正事要紧,就按先前计划而行。”
说到这桩正事,石秀再无别念,连忙拿出诸般准备的物事来。
几人各自换了黑色水靠,时迁先独自出去走了一遭,整个客栈,凡有人住的屋子,都替他点起迷香一支,赠他们一宵好梦。
随后四人扛了事先准备的木桶,来到院中,悄然下了金水河,逆着河水往皇宫中去。
不多时,到得宫城下河水暗门,却见一排铁栅栏隔开内外,众人早已料到有此一物,也不慌张,便见时迁自怀中摸出一个圆溜溜的钢球,稍一摆弄,便成了小小一把钢筋,使出独门的巧劲,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一连锯断五根铁条,足可供那木桶进出。
几人推着木桶潜入内,四人成一列,紧贴在河边围墙的阴影中,一路逆流而上。
沿着此河周周转转,悄无声息地走了七八里,只觉身边围墙渐矮,不多时,水面陡然开阔,四下皆是奇花异石,绿柳垂条,围成一个湖泊。
四人隐身在柳树影里,时迁低声道:“这里是御花园,帝姬居所就在园子右边那片宫殿中。”
按众人之前推敲,最难之处便在这里:那些未出阁的帝姬都居住在一处,众人须得离开水进入宫殿,再找到康福帝姬所居之处,继而将她带出,期间不可惊动一人,原路回到园中,再借水路脱身。
曹操点头道:“成败在此一举!欧鹏,弓箭不可放空。”欧鹏拍了拍背后包裹,用力点头。
欧鹏、曹操背后各有个防水的包裹,里面盛着弓箭,上岸之后,若被什么太监、宫娥看见,二人便要在对方叫出声前射杀之,其任务可谓极重。
四人交换个眼色,正待出水上岸,忽然听见一阵幽幽叹息,就在不远处传来,那声音虽轻,在这寂静花园中却是清晰无比,吓得齐齐往下一沉,止住了身子。
一瞬间,曹操只觉手心一滑,暗叫糟糕。
什么缘故?原来四个人里,以老曹水性最逊,个头又矮,因此一路都是他把着木桶,借浮力而游,刚才受惊一晃,那木桶圆鼓龙东的,顿时脱手漂了开去。
一瞬间,曹操杀心大起,伸手摸向负在背后的倚天剑,水里不便射箭,他准备掷出宝剑杀人。
剑未出鞘,便见一个单薄身影走到岸边,看见那木桶漂在水面,先是“咦”了一声,随即轻叹道:“哎,原来是个桶儿啊,真没意思。若是一头通人性的大乌龟多好!好好求恳这大乌龟载着我,一直游啊游啊,一直游到莱州去,石秀哥哥看见,定要大吃一惊:呀,福金,你怎地骑着乌龟来找我了?”
几人听了都吃一惊,悄悄探出头去看,却见月华如水,照得湖上一片银光,岸边一个十五六的姑娘,身形纤纤,俏生生立在岸边,嘴里嘀嘀咕咕,和自己说着荒诞的故事,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笑意。
不过这笑意转瞬即逝,自己说完了故事,大概也明知不可能,忽然小嘴儿一撇,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康福帝姬!
几人都是又惊又喜,这小娘们儿晚上不好好睡觉,居然独自偷来花园里闲晃!这一来岂不是光棍儿搬家——太省事儿啦!
石秀更是感动莫名,他想起这里正是上次二人相见的地点,显然是帝姬思念难熬,才深夜摸来花园重游故地,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一时间激动难耐,忍不住便要上前相见,却被曹操一把扯住,耳边听得曹操沉声说道:“吾乃金水河水神也!康福帝姬,你想要大乌龟,如何不来求本神?”
这深更半夜的花园子里,水里忽然传出人声,胆再大也不免吓一跳,故此曹操第一句便赶紧说明身份:金水河水神。
宋朝皇室向来崇道,这些小帝姬自小耳濡目染,对神灵之说深信不疑。
果然那帝姬刚刚要叫,便一下捂住了嘴,连连退了几步,颤声道:“水、水神?”
曹操道:“不错!帝姬不必害怕,吾乃天庭正神,今日显灵,只为感你心诚,你想要一只大乌龟是么?”
帝姬正要点头,忽然一想不对,我要什么大乌龟,我要石秀啊!
连忙跪下身子,双手合十,颤颤巍巍祷告:“不敢相瞒水神大人,小、小女子并不是要大乌龟,我、我其实想要石秀,他是莱州兵马都监。”
曹操道:“若要石秀,却又简单。你且钻入这五湖四海乾坤桶,本神送你去见你那石秀郎君便是。”
时迁听到此处,往水里一沉,潜泳到那桶下,托着桶直送到岸边,借木桶遮蔽住身形。
康福帝姬一见那桶自己漂到身前,哪里还有怀疑?顿时笑了起来,自己打开盖儿,往桶里一钻,时迁伸手将盖儿关上,里面康福帝姬还羡慕呢:“呀,果然是仙家法宝,自己便关上了。”
时迁扭头看去,只见众人都是满脸笑意,这个帝姬偷的,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曹操怀中摸出张布条,拿块石头压在岸边,四人推着这桶,无声无息顺着原路而回。
月光之下,那布条上几个字写得分明——“蔡京老狗,童贯阉贼,欺我王庆,天地不容。孙媳儿媳,皆我所有,异日有空,取汝狗头。”
曹操一行人原路出了宫,无惊无险,回到客栈,四个人将桶弄上岸,把盖子一开,只见清秀的小帝姬,抱着腿,闭着眼,乖乖坐在桶里,嘴角还带着甜丝丝笑意。
曹操三个摇头而笑,各自离开去换衣裳,只听得身后石秀轻声道:“帝姬。”
随后传来帝姬轻柔惊喜的叫声:“呀!石郎,真的是你!我这么快就到了莱州?金水河神好厉害……”
曹操一笑,微微侧头,正见月光映出两道紧紧相拥的人影。
有分教:情之一字能通神,爱若初萌最动人。金水凝波明月映,帝姬往后免沉沦。
第二百五十回 高俅出马救帝姬
桂影移西,东方欲曙。
曹操四人披挂整齐,各自带了面具,以两重重甲包裹住帝姬,紧紧缚在石秀身后,四人昂然出了客栈。
至于石秀如何同帝姬说清此处并非莱州,且要带她杀出汴京去往莱州——
这都是他二人私下之语,不曾有第三人得闻,便是作者亦是摇头不知。
四人各自上马,曹操扭头看看帝姬,重甲包裹下,只有一张巴掌大小脸露在外面,不见惊惶畏惧,反而满满都是刺激拉风的期待,曹操不由笑道:“帝姬好胆色,真吾弟妇也!”
又看向时迁道:“兄弟,你须多加小心!”
时迁像个大猴子似的骑在马上,仰天大笑一声:“哥哥,小弟期待已久!”
以往临战,时迁都被护在内围,然而如今有了帝姬,便让石秀在当中。
按曹操原本计划,要以史文恭为锋锐,奈何韩五逼出了这张底牌,曹操只得亲自在前,时迁、欧鹏各居左右,把石秀护在当中,曹操因此特意关照一声。
见时迁一脸豪情,曹操也点了点头。
四个人同时喝出一个“驾”字,四匹马往外就冲。
蹄声沓沓,响彻御街,有巡夜军校指着喝道:“什么人敢在御街奔马!”
曹操哪里答话,手挽长弓,劈面便是一箭,将那喊话军校射翻。
这一下仿佛一个讯号,整个汴京顿时炸开了锅。
却说昨日未时,焦挺于光天化日下刺杀了蔡京第五子,又汇合同党,在数百官兵、捕快包围中强行杀出,冲出城门不知所踪,此事在东京掀起轩然大波,皇后圣诞亦因此草草结束,赵画家一肚子怒火,将太尉高俅传进御书房,骂了足足一个时辰,其中最后一句话是——
“朕把汴京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守给朕看着的?今天杀了蔡京的儿子,明天呢?明天是不是要抢走朕的女儿?滚,抓不住凶手,以后别来见朕!”
高俅狼狈出宫,满眼邪火。
高俅高太尉是什么人?
众所周知,乃小人也!
他挨了这顿排揎,能让别人快活?
当即使出三桩看家本事来:告黑状、栽歪赃,迁怒他人!
先状告开封府府尹无能:捕快们无战力、触敌即溃,反阻挡连累了禁军。
再栽赃西军刘延庆误事:本来禁军已经列阵围住了刺客,刘延庆要抢功劳,让部将出手,冲乱了阵势,遁走了刺客。
最后迁怒自家手下废物:把当日值班军官,一人鞭挞二十,不值班的也鞭了五下,都撵在京城内外四下搜捕,抓不抓住刺客先不问,关键要搞得满城鸡飞狗跳,让人知道高太尉在勤勉做事。
这些禁军三五成群,城里城外搜索一夜,眼见天亮,又饿又疲,正要找地方躲懒觉,迎面撞上曹操四人,远远便是箭矢激射,稍近又是弹弓乱打。
及至近前,曹操一杆大槊,欧鹏一条铁枪死命撞将来,时迁、石秀两条朴刀奋力乱砍,这些禁军如何遭得住?先后十余股禁军,都是这般一冲而散。
四匹马一路冲杀,直至城门——托高俅威福,满城内外大索,城门虽关,却未落锁。
曹操纵马杀散军卒,大笑道:“果然不出某之所料也!”
按理而言,他四人夺了城门,自可扬长而去,然而此刻曹操眼珠一转,却只让石秀一人先走。
石秀这等铁汉,自是死也不肯,惹得曹操发怒道:“战阵之上,军令如山,休同吾耍此小儿女态!让你先走,一是关系帝姬安危,二是要你去提醒林冲等人——我等连闹两场,高俅必然亲出,吾冒险留于此地,正为引他上路也!”
石秀无奈,重重点头,负着帝姬匹马奔去。
曹操、欧鹏、时迁三人就守在城门处,两柄硬弓,一把弹弓,挡住数百禁军不能得前。
曹操看出禁军没有敢战好汉,更是当面欺人,不时带着欧鹏反冲入敌阵,斩杀数十人而还,口中更是连声咆哮:“吾尚有余勇可贾!谁敢上前一战!”
看得时迁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这般去杀一遭。
及至天光渐亮,康福帝姬失踪之事终于被发觉,宫中顿时大乱。
待找到御花园曹操所留纸条,呈给了皇帝,更是彻底闹翻了天——赵画家呆呆看着那纸条上的狂言,抖着双手道:“这个王庆,何其无礼也!蔡京昏聩,童贯无能,惹下这等祸胎,累及吾女,若不是明达皇后①去的早,得知这般噩耗,岂不要惊得晕死?”
说罢往后一仰,惊得晕死,众人惊呼一片,一个个手忙脚乱,慌忙请得御医救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传旨高俅,若不能把帝姬带回来,让他自刎谢罪吧。”
言罢,两滴浊泪滚落脸颊,哀声道:“吾为帝王,自家儿女尚不能保全,真奇耻也!”
不多时,此话传到高俅手上,高俅从脚底板到天灵盖,通电般酥麻一片,浑身汗毛根根站立,心里晓得这事过不去了。
别说甚么简在帝心了,自己身为太尉,有担纲京都守卫之责,如今被人皇宫中掠了帝姬,就算长在帝心也没球用。更何况还有死了儿子的老太师虎视眈眈,以及自己栽赃刘延庆而得罪的童贯……
高俅不敢再多想,挥着马鞭乱打,一叠声传令聚集大军,他要亲自出马,去救帝姬于危难之间!
他内心深深知道,自己救的却不仅仅是帝姬,更是自己的前程富贵、身家性命!
这时一片快马来报,说是一伙疑似劫帝姬的贼人,一个带着帝姬先逃,另三个在城门处断后,高俅听了不由大喜,领着仓促集结起来的万余人,一路狂奔,杀将过去。
曹操正在耀武扬威,忽然感到大地震颤,心知道高俅带了大军杀来,当即高声道:“昏君可恶,禁军无能,今日且放你等一条性命,待楚王大军来时,管让你个个难逃!”
说罢回马就走。
高俅领兵冲到城门前,听说贼人逃走不久,抽出宝剑,连刺两个统制官下马——都是刚才踟蹰门前,坐视曹操逃走的,随即一挥宝剑,带着大军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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