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他也不慌,勒住战马,双枪一摆,暴喝如雷:“呔!‘双枪将’董平在此,特来接我兄弟‘砸塌山’山士奇回家,汝金国可有做主的在此?”
话音落处,但见金军阵势一动,完颜宗磐策马而出,冷笑道:“南蛮,你有什么话说?莫非是要来投降?”
董平哈哈一笑,摇头道:“我辈汉儿,凡有血性的,生生世世不会投降。我也不同你多说,只问一句,我今日来,专程要同你们赌上一赌,不知你们敢不敢迎战?”
“赌?”完颜宗磐双眉一动,露出一丝好奇:“你要如何赌法?”
“好说!”董平打个哈哈,仰起脸道:“我在南国,这几年常常听闻女真人厮杀本事,天下无双,有道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他眼光瞥去,但见完颜宗磐脸上露出微笑,忽然把头一摇:“只是我却不信!”
说着双枪耍个花儿:“董某自艺成以来,纵横天下,未有对手,说女真人厉害,难道厉害过我董平?”
完颜宗磐大怒,面色一沉,喝道:“你的武艺,的确不敌,但我女真好汉,能胜你的,万万千千!”
董平听了大喜,暗叫道:罢了,张清这厮果然会用计,这个捣子,可不中计了么?
面上却是一派傲然,摇头道:“长城不是垒的,黄河不是尿的,谁的本事大,也不是靠自己嘴巴吹的!我今日来,便是要同你们打一场赌——你们任意出十个战将,董某一个打你十个,如果输了,这条性命,任你处置,若是我赢了……”
他往上一看,山士奇那颗人头,睁目咬牙,神色灰败,不由得杀心四起,恶狠狠道:“若我赢了,这颗脑袋,我要带走!”
董平说要打赌时,完颜宗磐心下一跳,在他猜测,董平必然是要比武。
只是董平武艺,仅仅昨日两战,便杀了金国数员猛将,尤其是纳合钝恩、诸甲拔剔邻,都有万夫之勇,被他以一敌二强杀,完颜斜也麾下猛将虽多,也没有谁敢说必胜董平!
只是董平说出赌斗之法,完颜宗磐顿时又喜又怒:喜的是这厮得了失心疯,竟敢说出一对十的话来,怒的是这厮看着也不像疯了啊,如何竟敢说出一对十的话来?
当下指着董平:“好,好个狂徒,你且等着!我去报告大都统,他若愿意同你赌,我完颜宗磐第一个上阵。”
董平笑道:“你去,你去,若不敢比,便发兵来围杀了我便是。”
不多时,完颜斜也闻报,点头道:“好个狂徒,那便发兵围杀了他!让他死也死得不快活。”
完颜宗磐一愣,不料斜也竟是这个打算,正要说话,旁边副都统完颜蒲家奴走上一步:“且慢!斜也,这般杀他,他固然不痛快,我等难道便痛快了?好个南蛮,以一敌十,我等若围杀了他,传扬开去,只道我女真人当真怕了他。”
斜也道:“此人武艺,着实不凡。”
蒲家奴冷笑道:“我等起兵以来,杀得好汉难道少了?我这里便出十个战将,却都做普通骑兵打扮,只道是十个兵士,顷刻间把他杀做肉酱,他城里得知,岂不胆寒?”
完颜斜也听罢,思忖一番,笑道:“和辽狗交道打多了,你竟也有了心眼!呵呵,十个兵士都挡不住,看这南蛮还夸甚么勇猛。”
当即传令,调了十员不曾露面杀敌的猛将,乃是——
马蹄部元帅黑风高,燕子部元帅乌国龙、乌国虎,室韦大元帅粘摩忽、二元帅皎摩忽,乞颜部元帅奇握温铁木真,汪古部大元帅乌哩布、二元帅瓦哩波,女真猛将哈铁龙、哈铁虎。
十将召集了来,完颜蒲家奴嘱咐鼓励一番,都令他换了寻常骑兵的铠甲,亲自领着,去战董平!
这正是:
名将乔装化小兵,董平麾下藏张清。围合十面杀机吐,义气何辞险道行!
第七百零五回 今方识尽董郎狂
完颜蒲家奴领了十员战将前来,喝道:“董南蛮,你休狂,听说你夸口要战我十个将?呵呵,我大金国天下无敌,只消出十个小兵,便能把你杀做齑粉。”
说罢一回头,大叫道:“来十个最没用的小兵。”
当下黑风高十人,齐齐纵马出列,大叫道:“副都统,不消找了,二十万军中,我十个便是最没用的也。”
董平一眼扫去,气得咬牙——
你看那黑风高,身高九尺,手中一口大刀,柄粗刀长,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分量!
再看乌国龙、乌国虎,都是八尺开外,面似锅底,个人手上一条刺虎枪,枪头跟宝剑似的,又阔又长,枪脊上黑红一片,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染成这般擦拭不去的血痕。
还有粘摩忽、皎摩忽,满面虬髯,腰粗膀阔,两个人四柄大锤,都有南瓜大小,这若是砸上来,犀牛也吃他砸死。
至于奇渥温铁木真①,生得方面大耳,手提一口金背大砍刀,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那乌哩布、瓦哩波亦是老大块头,长得食人生番一般,前者使条狼牙棒,数十斤沉家伙,灯草般在手中盘来舞去,后者提一柄大斧,半拉车轮也似斧面,八尺长的铁柄,单手拿着正修胡子。
最后是哈铁龙、哈铁虎,这两个的胳膊,倒比寻常人大腿还粗,腿比寻常人腰还粗,哥哥使狼牙棒,弟弟使九股叉,都是凶神恶煞容貌。
就这十个人,都穿着灰扑扑的普通骑甲,明明胯下都是骏马,特意使污泥从头至尾抹了,一匹匹不明所以,喷鼻子甩尾巴,委屈巴巴眨着眼睛。
十将挺胸叠肚,仰着下巴,张着鼻孔,看小鸡仔儿一般看着董平,阴狠狞笑:“我十个最没用的小兵,今日便和你这南蛮较量一回。”
董平怒极反笑:“不料你等打猎捕鱼出身的野人,竟还有这等狡猾肠子!罢了罢了!爷爷也不管你大兵小将,只是若赢了这一场,你须把我兄弟人头交还。”
蒲家奴赞一声:“好个董南蛮,当真好胆!”
他跳下马,亲自一刀,割断绳索,一把接住山士奇人头,拴在黑风高的马前。
“你若取胜,随你取了这头去,我军绝不阻拦你。”
董平心中一喜,叫道:“那还等什么?开打罢!”
双腿一挟马腹,挺身直取黑风高。
除了这十个,其余金兵齐刷刷往外退开,只片刻,空出老大一个圈子。
黑风高见董平杀来,不慌不忙,大嘴一撇,顺手一刀,磕开来枪。
旁边乞颜部奇握温铁木真见了机会,连忙提刀来刺,董平左手枪“苏秦背剑”,径自挡住。
这里动起手来,剩下八将,都怕功劳被别个得了去,齐齐一声吼,四面八方杀了上来,长枪大斧锤子刀,上下飞舞,前后翻腾。
好董平!这时便显出他“双枪将”的能耐,打马一跃,人随马走,枪随人驰。
那两杆铁枪抡转起来,各施一套枪法,便似一双孪生兄弟,背靠背与敌周旋!
两套枪法彼此呼应,隐隐形成一个小小的枪阵!珠联璧合,不见一丝一毫破绽!
你道一般爹生娘养的身子,积年打磨的武艺,缘何他董一撞便格外擅长群斗,亦不怕人围攻?要诀就在这双枪上。
况且他打熬的好气力,最耐鏖战,不然单手使长兵刃,如何能挡住人双手力道?
但听董平哇哇怪叫,两条枪使得翻江倒海,以一敌十,打得有声有色,不惟守的严谨,不时还能反攻,四下金兵金将,只看得眼都直了。
蒲家奴看得赞不绝口:“好本事,好武艺!难怪此人这般狂,敢挑战我大金十员战将。纳合钝恩几人,折在这般虎将手上,也算不枉了。”
完颜宗磐摇头道:“惭愧,惭愧,方才我还欲同他单挑,亏了不曾上前,不然平白折了士气。”
不多时,徒单抄、徒单婆鲁火父子,完颜宗干,耶律坦,完颜斜也父子,陆续赶到,见董平匹马纵横,大战十将,无不叹为观止。
完颜斜也看了片刻,忍不住叫道:“董南蛮,你杀了俺几个爱将,心里着实恨你。只是看你这等身手,俺却又忍不住要爱你,你若肯降了我国,俺去老狼主面前,参保你一个万夫长做做,以后打下南国,也分疆土让你做个国主,岂不是光宗耀祖?”
董平嘴巴一咧,想要同他对答一番,只是那十个番将都不是寻常角色,一不敢分神,二无力分心,只把脑袋一摇,言简意赅叫道:“滚!”
完颜斜也“嘿”的一声,竟也不气,只是摇头叹道:“真是狂徒!”
完颜阿虎里见父亲受辱,心中不忿,定睛看了片刻,大叫道:“你们跟着他乱跑甚么,左包右抄,前夹后逼!都忘了怎么打猎么?”
十将闻言,恍然大悟,各自勒马包抄逼夹,不多时,果然团团围住了董平。
刘彦宗有个儿子死在董平手里,方才斜也爱才招降,他一颗心都含在了嘴里,生怕董平投降。
此刻见董平被困住,爽的浑身汗毛孔都打开了,指着乐道:“围住了,围住了!这个狂徒,当他自己是吕布么?便是吕布对上这个阵势,也要饮恨西北,何况是他!”
董平在场中以一敌十,周旋至此刻,也打了四五十合,终于被那十将圈在中心,再难驱驰。
这十将都是自负勇力之辈,十个打一个打到此时,无不恼羞成怒,又见董平守得风雨不透,一时间还难拿下,一瞬之间,彼此忽然心意相通,齐声大吼,都把兵器举起,奋力砸落。
其中有两个使双锤的,十个人便是十二般兵器,这般运足气力砸来,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座山,也吃他砸塌了。
董平心口一紧,怪叫道:“来得好!”
但见“双枪将”,奋神威、凛精神,双枪叉起,往上一迎,哗啦啦一声大响,把那十二般兵刃,尽数架在头顶。
董平抬头望去,兵刃如林,几乎遮住了天,深吸一口气,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把骨子里的力气都尽数榨出,双膀一摇,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开!”
两条铁枪,抵着诸般兵刃,便要撞开牢笼!
十个番将也都是力大过人之辈,察觉手中兵器松动,无不拧眉怒目,二十只脚丫踩定马镫,齐齐直起身子,大吼一声:“不开!”
“噗!”董平喷出口短促的吐息,开了一半的双枪,瞬间压得比方才更低,腰背都受力往后仰去,胯下坐骑,稀溜溜悲嘶,四条马腿颤抖,眼看不支。
“嚯喝喝哈哈哈哈!”
就在场中十将、场外金人都以为大局抵定时,董平斜低着头颅,忽然笑出声来。
众人正自不解,便听董平咬牙喝道:“我兄弟何在!”
他所带的二十名骑兵中,忽然突出一骑,马如入海龙,人似下山虎,一阵风般卷将来,大叫道:“哥哥,兄弟在此!”
说话间,双手连扬,石子在空中打出一片锐利啸响,围着董平十将,或是面门,或是颈侧,或是手腕,至少中了一发,只疼得齐齐怪叫!
张清这一顿飞石,酝酿已久,不惟准,而且重,石落之处,痛彻骨髓,董平只觉压力一轻,暴吼一声,掀开一众兵器,那两条枪,便似脱锁妖龙,怒不可遏卷起——
但听得噌噌噌噌噌噌!
乌国龙、乌国虎咽喉飙血!
粘摩忽、皎摩忽心窝洞穿!
哈铁龙、哈铁虎左肋、右肋分别添了个血窟窿!
黑风高怪叫一声,单手挥刀,一刀砍在董平背上,盔甲碎裂,入肉数寸,留下老大伤口。
董平一言不发,扭头一口血喷在黑风高脸上,趁他闭眼,双枪齐出,将他戳下马去。
自己也趁势滚鞍下马,踉跄两步,抢到黑风高马前,振奋神力,一把扯断战马胸前鸾铃,连着上面山士奇人头,奋力掷向张清。
张清右手使枪一挑,那皮带顺着枪杆滑落,被他牢牢系在鞍前,喝道:“哥哥,走了!”
董平从黑风高身上拔出双枪,回身正要上马,乌哩布纵马追来,张清大叫:“哥哥小心!”手一甩,石子飞出。
这颗石子后发先至,正中乌哩布眼眶,打得眼珠迸裂,乌哩布怪叫一声,扫向董平脑袋的狼牙棒失了准头,砸在董平背后,董平背上本有伤口,闷哼一声,扑地便倒。
乌哩布不及再补一棒,捂着眼睛,悲呼逃遁。
他兄弟瓦哩波见哥哥重伤,大叫声中,提斧纵马,要杀董平,张清怒吼一声,策马挺枪将他拦下。
两个战了一合,董平已然爬起身,呼的掷出左手枪,自瓦哩波后腰扎入。
瓦哩波疼得怪叫,张清一枪刺出,取了此人性命!
自张清杀出,至瓦哩波毙命,期间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于场中,不过一两个呼吸功夫。
眼见十员番将,折八伤一,乞颜部元帅奇渥温铁木真,心惊之余,长声怪叫,飞马提刀来杀董平。
董平受了一刀一棒,虽然不是要害,伤得却也沉重,此刻见奇渥温铁木真刀来,强提一口气,举起右枪去挡,顺势一步抢至马侧,左手抽出宝剑,狠狠往他小腹捅去。
这一剑,乃是董平余勇所汇,力道着实不小,奇渥温铁木真不料他剑法出手如此之快,全来不及躲闪,这一剑正中腹部,但见白光一闪,刺得离鞍而起,坠落马下连连打滚。
原来当初老曹初见董平,脱口呼出马超之名,董平口中不在乎,心里却常常自美。
思及马超不仅枪法了得,剑术也自惊人,这几年来,都暗自苦练马氏“出手法”,他天赋非凡,苦功一下,自然成就惊人,今日临危使出,果然将局面翻转。
奇渥温铁木真打了几个滚,坐起身,呆呆望着董平,脑中一片空白。
董平低头看去,只见长剑折断,敌将腹部却滴血不见。
想到方才剑将刺入时那道白光,心中暗惊:“罢了,此人怕是个有来历的,因此鬼神护佑。”
他却不知这个乞颜部汉子,命中注定要生下也速该,也速该又生一子,却是统一蒙古、开创霸业的亘古雄才,因此命不该绝——
奇渥温此前劫掠时,掠得白银盘子一个,喜爱非常,随身带在身上,董平这一剑刺透了盔甲,却不曾刺破这面银盘,反被震断。
这时张清飞马而来,就后一扯董平,提在马鞍上,舞枪便往外杀,那十九个骑兵,也都一齐发作,护着主将往外冲突。
完颜斜也回过神来,怒不可遏:“该死南蛮,竟把张南蛮扮作小卒,欺骗我等,这般耍诈,岂肯干休?捉住他们!”
张清方才扮小卒时,早看定了包围薄弱之处,此刻毫不犹豫冲去,手中飞石乱打,那些金兵无一个能进他三丈,一口气竟被张清突了出去,身后斜也吼叫连天,金兵紧追不舍。
张清马术最好,战马又是养足了气力的,虽然带了个董平,也自驰骋如飞,后面金兵大呼小叫,却渐渐被甩得开了。
董平挣扎着调整了个姿势,摸了摸山士奇头颅,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张清笑道:“兄弟,这一战可痛快么?”
张清回头看看背后追兵渐远,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连连点头道:“小弟阅遍古来史书,不曾见这般一场好杀,董兄真神人也!”
董平大笑,笑了几声,口中喷出血沫来,又忍不住咳嗽半晌,这才摇头道:“却不知‘活典韦’武二郎若身临此境,所作所为,却又比我如何。”
张清想了想,摇头道:“我那师父,虽然也是勇绝……”
董平听了大奇:“嘟!你且住口,你说什么,你叫武二郎甚么?”
张清笑道:“哥哥有所不知,武二郎有个徒弟琼英,仙女一般的好女郎,和小弟一见钟情,他日结成姻亲,他岂不也是我师父?”
董平立刻叫道:“那你叫得着我哥哥么?武松当年乃是董某副将,也称我一声董兄的,你若娶了他的徒弟,岂不该叫我一声师伯?”
他两个一边攀扯,一边绕城遁逃,此时已从北门奔到了南门,远远望见南门灯火辉煌,李俊一人一骑,满脸焦灼,见了两人奔来大喜,招手道:“快来,快来!”
李俊先前得了邹润报信,听说董平杀出城去,连忙点将,却见张清也不见了,上城望着金营外沸反盈天,几次欲出兵相救,终究怕误大事。后来远远望着一小队人马杀出,心中猜着必然要绕城逃遁,果然在此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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