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石秀越说越来劲,双手比划,李固听得瞪大了眼,红着脸,聚精会神,一直说到“第二天,我掏出这些荷包银子,我哥哥武孟德,何等奢遮的好汉?也不由羡慕,道:‘兄弟,还是你了得,便是我年少时,亦无你这般惊天动地身手。’”方才结束。
李固长叹口气,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嫉妒,看着石秀、栾廷玉等鼓涨的疙瘩肉,失落道:“便是你们这些练武的,一个个如此了得……”
想起自己情人昨夜流露的向往,愈发悲从中来。
却听时迁嗤笑道:“李都管,当真听他们胡吣便信?他石秀一战六,你以为凭借的自己真才实学?我告诉你,他可都是靠吃……呜呜呜呜呜。”
却是石秀猛扑来捂住时迁的嘴,红了脸大叫:“不许说,不许说。”
李固顿时来劲了:“吃什么?难道也靠吃药?”
栾廷玉也满脸兴奋,一边道:“兄弟,你这可不地道,什么好东西,不该弟兄们分享?”说着上前,两臂一插一扭,架开了石秀胳膊。
时迁一个筋斗翻出来,坏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家里什么丑事能瞒得过我鼓上蚤?你不是苦苦求着樊瑞给你的?”
李固哪里知道他这些人的前后来历,急道:“啊哟,给了他甚么?”
栾廷玉道:“李都管不知,樊瑞兄弟,乃是炼丹的全真出身,擅能呼风唤雨,又能撒豆成兵,江湖人称‘混世魔王’的便是他。他是炼丹的大行家,你说给了他甚么?”
时迁道:“石秀哥哥,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若再瞒,不免伤了兄弟间义气。”
石秀唉声叹气道:“罢了罢了,先放开我。”
栾廷玉将他放开,石秀满脸肉疼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打开,一共三粒指甲盖大的丹丸,圆滚滚,金灿灿,看着便自不凡。
栾廷玉惊呼一声:“好仙丹!且把我一颗吃。”
伸手去抢,被石秀一巴掌打开手,骂道:“你若吃了,兴致一起,难道去求卢员外赏你几个侍女?就算卢员外肯舍得,那些丫鬟女子没经人事的,来一个死一个。待我与你等细说!”
他看看左右,低声道:“不瞒尔等,原来樊兄弟有位师兄,比他本事还高,专门在皇宫替官家炼丹,官家的性子你们都知道,一日不能缺少!因为此丹效果极好,服下一颗,那真是变化如意,且丝毫不伤身体,只消一次,管教这女郎心中再无旁人。有个名目,叫做‘如意神仙痴心丹’。”
满脸得意道:“樊兄弟有一次帮他师兄一个大忙,他师兄为了报答,故而赐下这几颗丹,但樊兄弟只爱修道,不好女色,偶尔说起,被我苦苦哀求,方才到手。”
栾廷玉咽口唾沫,迫不及待道:“给我一颗!”
石秀道:“你好意思开牙!樊瑞对我说,这丹便是成本,也要三十多两银子一颗,若不是官家内府,诸般药物尽有,外面想做也做不了,乃是无价之宝也。”
时迁一把拉住他手,垂涎欲滴道:“一世人两兄弟,我给你五十两银子本钱,你让我一颗如何?”
石秀不屑道:“本钱是数十两,真要卖可不止这个价了,再说来,我难道在乎这点银子?大丈夫的威风、脸面,哪样不比银子重要?譬如女人跟你时,想着别的汉子,那还有什么活头?”
话音刚落,李固咬牙切齿道:“一百五十两!”
石秀奇道:“甚么?”
却见李固一脸悲怆:“石秀兄弟!你帮我一回,一百五十两,晚间便送去你房里,只求让一粒仙丹给我,让小弟也知道做男人的滋味。”
又求其他二人道:“眼见得两位哥哥都是龙精虎猛好汉,吃此仙丹也不过助兴,小弟却是从未知道大丈夫是如何做法,年纪不小了也没个后代,对不起父母祖宗。”
石秀等人听了皱眉,都露出不忍之色:“啊呀,李都管,原来你不能人道么?”
李固含羞忍耻,满脸哀伤点了点头,又求道:“吃了多少药,全无半点用,但能做一次大丈夫,一生记得哥哥的恩,若侥幸有后,日日给你上香祈福。”
石秀思前想后半晌,一跺脚道:“罢了!我拼命三郎平生见不得苦人儿,便匀给你一粒,万一生出一男半女,也是我的阴功。不过卢员外和我哥哥是结拜兄弟,我也不好挣你的钱,你回头送一百两银子即可,这仙丹事前吞服,当即见效,若要发作快,便用烈酒送服最好。”
说罢满脸肉疼的取出一颗,千般不舍、万般珍重慢慢往李固掌心里放,李固怕他后悔索要,劈手夺过,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叫道:“主人好像叫我,我先去看看,晚间银子准送到房里。”
飞一般走了,心中暗笑石秀愚蠢:“呆子,老爷说你便信,这等蠢货也配在江湖上走?呵呵,今晚先伺候的夫人痴心不改,还有两粒丹,弄死你这厮也要到手!”
石秀三人见他去远,对视一眼,挑挑眉,各自不言。
晚上摆宴,卢俊义宰了三四头羊,抹了芝麻、蜂蜜,细细烤得焦香,与众人痛饮。
曹操使个眼色,他一个,时迁、石秀、栾廷玉三个,四个人里应外合,煽风点火,把一众兄弟全部灌得大醉,他几个也佯做醉倒,各自回屋去睡。
卢俊义却只是半醉,得意笑道:“咦?我的酒量,似乎见长,竟独自喝翻了这许多好汉?快活、快活!”
他乐乐呵呵上床便睡,睡到半夜,忽然后花园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卢俊义一骨碌坐起,侧耳细听,却无声息,自家言道:“作怪!若说做梦,又不像做梦,怎么竟似是贾氏声音一般,且去看一看。”
说罢也不穿鞋,就赤着脚下床,壁上摘下条朴刀,快步走向后院。
有分教:石秀身怀如意丹,管家硬闯鬼门关。老曹兄弟皆高睡,自己帽儿自己盘。
第一百一十六回 李固脱身离地府
曹操又没真醉,自然听见花园里的惨叫。
但他也没醒,翻了个身,眼都不睁,嘴里咕哝道:“这等丑事,谁帮你料理,你心里都是个结。老子这般帮忙,算清了杀你家丁的账。”
不多时,便听卢俊义呐喊声炸雷般响起:“你两个干的好事,当真欺的我苦!”
曹操微微皱眉:这兄弟也未免太弱,这等事你该下手便下手,怎地自家还叫起来了?
随即又听见贾氏妇人尖叫声划破夜色:“卢俊义杀人也!”
曹操气得又翻个身:姓卢的除了一身武艺,当真一无是处,你怎么还给她叫起来了?
也幸好卢家府邸占地极大,还不至于传到外面去。但即便如此,不免要堵下人之口,也多出好些麻烦。
随后没了声息,曹操舒展开眉毛,正要安心睡一睡,忽然咚咚咚一阵脚步声飞速奔来,轰的一下,双门推得大开,曹操腾身做起,手攥住枕下刀柄,惊疑不定。
却见皎白月光照进室内,卢俊义高大的身形,踉跄进房,当啷一声,将朴刀丢在地上,跪倒哭道:“仁兄,小弟杀了人也!”
曹操松口气,放开刀柄,装作梦中惊醒模样,起身点上蜡烛,上下打量一眼:“啊呀,贤弟怎么这般狼狈?莫非家中进了贼人,被贤弟所杀?”
卢俊义穿一身白色道袍,此刻满是鲜血,惶然道:“若是贼人,杀了倒无妨。却是方才听见有人惨叫,隐约似我夫人声音,我提刀寻去一看,却见那贱人、那贱人……”悲愤的眼泪冲出了眼眶,一时失语。
曹操暗叹一声:也是个老实人。伸手轻轻扶着他后背顺气,道:“莫慌,天大鸟事,自有为兄替你做主,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恩!”卢俊义感激点头,擦把泪,继续道:“我见那贱人不着寸缕,坐在李固那狗贼腰上,那狗贼却不知吃了甚么虎狼药,七窍流血,五官抽搐,死相惨烈可怖,吓得那贱人腿软起不得身,小弟怒不可遏,说你二人欺的我好苦!”
“还有这等事情!”曹操故作惊诧愤怒状,大喝道。
内心不免苦笑:我为了你颜面,千方百计布局,你倒是磊落,直接就跑来给我交代个底掉,若是这般,我直接告诉你,偷偷除了二人岂不是好,也不至于闹得大呼小叫。
曹操疾走两圈,立住脚:“这般贱人,有辱门风,必须休了她!”
卢俊义一拍大腿,悔恨道:“若早和哥哥商量,岂不是好?小弟一时愤怒,便将贱人一脚踢翻,谁知她大叫:‘卢俊义要杀人!’听了越发震怒,背后一刀,砍去了脑袋。一时彷徨无措,只得来寻哥哥。”
曹操安慰道:“杀便杀了。既然是她不义在先,也怪不得贤弟不仁。只是要好好收拾后事!”
卢俊义道:“小弟的打算,打点起家里细软,趁天不亮出城,不知哥哥可与哪处山寨相熟?胡乱介绍一处,小弟便去落草容身。”
曹操摇头:“贤弟,你五代富贵,这便撒手,岂能对得起列祖列宗苦苦挣下的家业?”
卢俊义听得呆住,流泪道:“若是被官司逮捕,只怕有死无生。”
曹操叹口气道:“你若信得过为兄,这件事,我替你料理如何?”
卢俊义听了似放下千斤重担:“全凭仁兄做主。”
曹操长身而起,道:“跟我来!”
枕头下抽出刀,就带着卢俊义,一人一瓢冷水,将一众兄弟唤醒,又照样一瓢水,浇醒浪子燕青,将事情细细一说,众人纷纷大怒,曹操并不理会,只对燕青道:“府中有几个门?”
燕青道:“大大小小,能通外面的,共有七个门。”
曹操道:“好,牛皋、栾廷玉、石秀、吕方、郭盛、薛永、杨再兴,你们各拿了兵刃,随着燕青去一人把守一门,不许一人擅出,强行冲门,杀无赦!二郎,你也陪着燕青去,待把住诸门,你陪他去将合府人等,尽数招去大堂,不许少一人,若有人要跑,直接杀了!”
众人齐声道:“遵令!”随着燕青匆匆去了。
曹操道:“贤弟,且收一收泪,去洗漱一番,换件体面衣服,为兄今日,帮你审一审家贼!”
又对樊瑞、时迁道:“这桩事情,全仗你二人本事。”说着凑过头去,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樊瑞、时迁点头,自回房取应用诸物。
不多时,卢俊义打扮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战战兢兢小厮,又有几个颤颤巍巍丫鬟。
曹操道:“且去大堂说话。”
及至大堂,早点起无数火烛,照的恍如白日,侍女、厨娘、花匠、护院、小厮,各色人等七十余口,都立在堂前,俱是满面不安,门口,燕青武松冷着脸,如两个门神一般把住。
曹操拉张椅子,让卢俊义坐了,自己却不坐,眼神冷冷扫过众人:“你等有识我的,有不识我的,我乃是阳谷县都头武植,也是你们主人的结义兄长!今日召唤尔等,却是有一件大不堪事,不得不为我贤弟出头!”
卢俊义道:“我哥哥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曹操来回走了几圈,堂中氛围越发凝肃,忽然停步,将手一指众人:“一干背主之贼!个个该死!”
他这一句话,声色俱厉,一众下人只觉心口一震,胆小的便已跪下身来。也有胆大些的,叫道:“我等如何就是背主之贼?大爷这话,哪个敢当?”
曹操冷笑一声:“李固勾结贾氏,欲害了我贤弟,图谋卢家家业,你等敢说不知么?”
众人轰地一声,有的哭有的叫,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曹操连连冷笑:“不见棺材,岂会落泪?李固,给我滚出来!”
话音一落,门外一阵青烟飘飘吹过,满地旋风吹进堂中,贴着人腿乱滚,那些蜡烛忽明忽灭,堂内原本热烘烘的,此刻却飞快冷了下来,有穿少些的,皮肤上顿时生出鸡皮来。
随后,一个人影,迈着一种极为怪异的步伐,一晃一扭,走到堂前,众人一看,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饶是燕青武松,也不由退出几步。
至于那些下人,胆小的早已一屁股坐倒,屎尿齐流,便是胆大的也不由双腿战战,面色煞白。
来的人非是旁个,正是卢家内掌管家、外掌生意的都总管李固,李都管!
满堂里人,谁不认识李固?虽然他七窍流血,满目扭曲,毫无生人气象,也绝不会认错。
有分教:一时怒起要杀人,又怕监牢陷此身。幸有仁兄施妙术,唤回尸鬼返红尘。
第一百一十七回 孟德信手布天罗
堂中之人只要没瞎,都能看得出,这位李都管已经不是活人了。
不是人,那自然就是鬼,要不就是僵尸。
但不管是什么,效果都无二样。
一片大乱中,只听曹操的声音煌煌而起:“卢府都管李固,私通主母,谋害主人,夺人家产,罪在不赦!你等众人,同流合污者有之,知情不报者有之,想来也不肯认罪。倒是无妨,我麾下‘混世魔王’,有沟通阴阳之大术,特地下地府索了李固魂魄,打入原尸,让他将合谋之人,自行带下地狱。”
话音方落,堂外有黑烟卷地而起,霎时间星月无光,堂内烛火,亦瞬间黯淡,影影绰绰,难辨阳间阴世。
下人们又是一阵哭爹喊娘的纷乱,有几个人飞步跑到卢俊义身前,跪倒磕头:“员外明鉴,我等虽然隐约知道都管和夫人有些手脚,却并不敢和他们同流合污。”
卢俊义一听暴怒,原来连下人们都已知道,唯独自己蒙在鼓里,当即起身,一脚一个踹翻,喝道:“你等刁奴,个个该杀!”
曹操连忙拦住卢俊义,喝道:“尔等刁奴,本该一死,不过主人仁慈,怜你们为人所迫,因此法外开恩!且都听我号令——”
他伸手一指:“有和李固合谋勾结的,他如今不肯独死,定要取汝等性命,汝等且站在主人身后,借他麒麟阳气,才可抵抗阴灵。其余之人,不会被李固带走,全然不知此事的,站到右墙根;知道李固所为,畏惧不敢言,不曾与他合谋的,站到左墙根,休要乱站,坏了自家性命。”
众人听了,没头苍蝇般一阵乱跑,待站定,卢俊义定睛一看,险险气死!
但见右墙根,全然不知此事的,只将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傻大姐,其他都是不满十二岁的孩子。
左墙根下站了三十余人,这是知而不言、未曾合谋的;剩下三十余个共犯,尽数站在自己身后。
曹操见众人战战兢兢站定,沉声道:“李固,把你的人带走吧,以后你和卢府,各无干系。”
那李固听了,胸腔里发出沉闷怪声,不自然地走向左墙根,未至面前,有四五人惊叫一声,连滚带爬逃到卢俊义身后。
李固从余者面前走过,那些人一个个吓得筛糠般乱抖,李固果然不曾难为他们,只是直勾勾盯着卢俊义身后众人。
曹操看向卢俊义身后:“这般说来,你等皆是和李固勾结!快说他都许你们甚么好处?敢胡说一字,送你去喂李固。”
说罢叫过燕青,拿了纸笔记录。
曹操随意一指,那人连忙跪倒,哭道:“员外啊,小人一时糊涂,是李固说主人性情暴躁,动辄踢打我等,若是换了他当家主,必然厚待我等。小人其实也没干什么,只是主人出去回来,小人若见了便去及时告诉李固罢了。”
曹操冷笑,一个个问询下去,这时都唬的肝胆俱裂,谁敢撒谎?一一交待,有的人配合李固贪墨钱财,有的人则负责留意卢俊义同谁人交往,总之各人都安排了职差,许多人还额外拿了李固一份银子。
燕青将所述情况都一一记录,令各人涂了手指画押。这些人但求不喂李固,不敢有丝毫抗拒。
待到一叠供状拿在手上,卢俊义气得浑身颤抖,连连摇头。
曹操道:“既然都招了,交给官府处理吧,这些人也未必都该死。”说罢对李固道:“欺主恶奴,还不滚回阴间?”
那李固抖了抖,怪模怪样走了出去。见曹操呵斥厉鬼,一众下人都惊为天人。
谁也没看到的是,李固一直走到先前殒命的花坛里,忽然从背后挣脱出一条瘦小身影,正是时迁,而李固的身体也随之倒地。
黑暗中,樊瑞走出,满脸赞叹道:“久闻盗门有一门盗尸术,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时迁笑嘻嘻道:“鸡鸣狗盗的小把戏,如何能同哥哥呼风唤雨的大本事相比?”
樊瑞一笑,将卢俊义杀人的朴刀塞在李固手中,拍拍手道:“罢了,我等的事已了,且去看哥哥如何行事。”
堂中,黑气青烟,渐渐散尽,依旧满堂烛火,一天星光。
一应下人,无论涉事深浅,都有死里逃生之感。
曹操眼神扫过众人,肃声道:“如今事情已经清楚,有卢家都管李固,私通主母贾氏,要侵吞卢员外家业,巧立名目,蒙骗了汝等许多人同谋。不了今日贾氏忽然良心发作,不肯再与此贼私通,被他苦苦胁迫,气愤之余,便大声喊叫,要告知员外,那李固惊慌,一刀杀死贾氏,随后畏惧问罪,服毒自尽。哎,不能将此人明正典刑,实乃大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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