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赵宁儿始终不说话,她帮着给朱允熥再把杯子倒满,“殿下,您喝茶。”
女儿不说话,赵氏也不敢吱声。
听着语气,朱允熥似乎有些不悦。因此,赵氏更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外头台阶,响起动静,赵氏慌忙站起来,紧张兮兮的盯着外头。人影渐近,马皇后推门进来,瞧见赵氏,不禁一愣。
“咋了这是,都坐着呀。”
赵氏也不敢坐,赵宁儿却去搀着马皇后过来坐着,“祖母,宁儿母亲从宫外,带了些韭菜饼子。这虽然不及宫里,倒也可吃。您待会啊,也尝一尝。”
马皇后牵着赵宁儿的手,转头去看朱允熥,“咋了这是,听说你在这儿发脾气呢。”
“没啥,就是高丽侯家里,多了不少的亲戚。这些亲戚,都是来要官索爵的。这不,高丽侯夫人拿不准主意,让孙儿给瞧瞧。”
对祖母,朱允熥向来没有隐瞒。
马皇后笑道,“高丽侯夫人都拿不准主意,你能拿了?给皇祖母说说瞧,你给拿了什么主意。”
“孙儿让他们,都去高丽。到高丽侯麾下,带兵打仗去。立了军功,那自然是有封赏。大明朝的官,要么是考上的,要么是用命换来的。若是只凭着几句话,就给了一官半爵。那朝廷法度何在,还凉了将士学子的心。”
这话,多少有些别的意思。
将家里旁系亲戚,弄进朝中或是军中,并不少见。朱允熥便想着,趁此机会,把这些人全都送去高丽。
马皇后听着一知半解,却还是问道,“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你去做,有人不允,皇祖母给你做主。只一条,必须得你皇爷爷或是你爹准了,你才可去。”
朱允熥一喜,“皇祖母,孙儿想着,把兀良哈收过来,让蒙古人去打蒙古人。再让平日里在军中吃空饷的这些人,全都拉上去。不让他们打蒙古、女真,镇压高丽还是绰绰有余的。”
“总之,大明朝就是不能养闲人。不管他是谁,想当官封爵,考不上那就用军功来换。”
第216章 十八年科举
年终岁尾,应天府迎来了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这场雪之后,大明朝就进入了建国之后的第十八个年头。
朱允熥半躺在榻子上,身子斜倾。
窗户透过一个小口,凉风吹进屋里。朱允熥一个激灵,从榻子上坐起来。看着眼面前的历法,嘴里喃喃自语,“洪武十八年了。”
看似寻常的一年,朱允熥却不如往常那么轻松。
“各地的学子,是不是都到京城了。孤记得,前几天礼部刚把名单送上去给皇爷爷。几天了,也没个动静,皇爷爷是不是已经给准了。”
洪武十八年,大明重启科举。
无数学子,苦等这一天,足足十五年。甚有青丝黑发者等到了,白发苍苍。
左右太监,小声的回答着,“董大人把各地上报的考生名单,已经都报给了皇爷。就在昨儿,皇爷朱笔御批了。”
朝廷的规矩是,在上一年立冬之前,各省要将来年春闱、殿试名单,送与礼部。
再有礼部,筛查其中是否有罪臣之子或是经商之人,亦或者是贱籍。除去经商之人外,罪臣之子与贱籍,不得参与来年春闱。
而经商之人,可出资助学,修建书院。
由此,可得一个进士,却不得再进前二甲。对此筛查,极为严格。另,胡惟庸一党原礼部尚书郭才宁之子,得赦,可入三甲。
“董师筛选,怕是一多半的人,都入不得前三甲。”
朱允熥仍不轻松,他心事重重的看着外头飘在半空的雪花。于他而言,这场雪,并非是瑞雪。而今年,也不是丰年。
“去礼部,把名单抄录一份过来,孤要瞧瞧。”
太监领命去了,朱允熥搓动冰冻的手,在殿中踱步。怀中暖炉,已是没了作用。殿内火炉燃起,却不足以驱寒。而朱允熥心中,却是燥热非常。
高丽没了消息,又赶上十八年的科举重启。
“高丽的事儿,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朱允熥心中念叨,“这帮文官,本来就不主以战平辽东。今年春闱之后,再来些话多的。高丽事再不景气,他们的嘴巴,可不能轻易饶了我。”
对于文官的嘴巴,朱允熥害怕的紧。
只可打得,却杀不得。
一个朝廷,若是无人敢说话,那指定是亡国将至。可若是都在说话,那也算不上是鼎盛。
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就闭嘴。这是朱允熥,最主要的文官集体。
“殿下,名单抄来了。”
朱允熥点点头,正伸手去接时,余光瞥到外头还站着一个,“是谁站在外头呢。”
门外的身影动一动,“臣詹徽,见过吴王千岁。”
自打詹徽做了吏部尚书,朱允熥与他之间,就鲜有碰面。只是,詹徽有时,也在猜着朱允熥的意思。
“今儿没上朝。怎么有空,到孤这儿来坐坐。”
朱允熥笑了笑,他不喜詹徽,却得靠着詹徽帮他稳住文官们。而詹徽又与蓝玉、常升几人,打的火热。一早的,就被定为蓝玉一党。
对此,詹徽并不在意。于他而言,很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站在朱允熥身边。
只要朱允熥不倒,那他的地位,就永远牢固。
“殿下,臣把今年春闱与殿试名单,给您送来。臣主吏部,其中新官选调,都在吏部的职责之内。”
詹徽很明显的在与朱允熥示好,他为吏部,殿试之后的官员选调,都得有他这个吏部尚书点头才是。詹徽心中清楚,这一年的科举,往后就是朱标与朱允熥的班底。
将名单在桌面展开,朱允熥用手指,挨个的往下看,直到目光看到了“黄湜”。
黄湜,字子澄,江西分宜人。
与当朝户部尚书李显敏为同乡,也是师生。而李显敏,竟力主将李成桂问斩,重新立高丽王子。
而黄子澄,那句千古名言:诸王仅有护兵,只能自守,倘若有变,可以以六师监之,谁能抵挡?汉朝七国不可谓不强,最后还是灭亡了。大小强弱之势不同,而顺逆之理更相异啊!
“殿下,这人...”詹徽上前一步,小心询问。
朱允熥将手松开,继续往下点,嘴上说着,“这个人,若是高中。你差人,先到告诉给孤。若是不中,便罢了,只当无事。”
詹徽悄悄记住这人,目光跟着朱允熥的手指,继续往下。
又停在了“齐泰”,朱允熥只停顿一下,就马上移开,直至看完。将纸卷起,朱允熥开口说道,“今年的策论是什么。”
詹徽凛住神,左右去看。
朱允熥摆摆手,两边退去,詹徽才开口去说,“今年策论,翰林院、国子监、礼部各给出三题。至于选哪个,还得看皇爷的意思。”
“哪三题。”
詹徽竖起一根手指头,“其一,刑赏忠厚之至论。”
有百官上书,劝朱元璋废除极刑。所谓剥皮充草、凌迟车裂,有违人道。千古圣君,当以仁义治国,而非酷刑。
听完,朱允熥冷笑道,“刑不上百姓,便是仁义治国。看看蒙元,酷刑是少。前后国祚不过百年,孤还未听说,有酷刑而亡国的呢。”
詹徽竖起两根手指头,“其二,开禁海疆于国之利论。”
自打朱允熥说了开海,朝中虽无反对之声。但实际起来,确实无人敢开这个头。开海利弊,都在开海以后。因此,大臣们谁也不敢先提一嘴。
“其三,黩武尚兵者盖以天下论。”
朱允熥停住双脚,认真思考最后一道策论。
几年用兵,大明财政已有些吃紧。户部每日所报,一日不如一日。单单从济南去往高丽的补给线,短短几天,就多达十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全都用在了赶路上。
“这几道策论是谁想出来的。”朱允熥忽然的笑了笑,心中觉得有趣。
安分了几天的文官们,终于是在重开科举后,找到了这样的机会。三条策论,其中两条,针对朱允熥。开海、用兵,这都是朱允熥的所提出来的。
詹徽不敢隐瞒,开口答道,“第一道,是臣想起来的。第二道、第三道,分别是工部侍郎于文明、礼部侍郎张兴凯。”
朱允熥点头,“成,孤知道了。也别改了,皇爷爷定哪个,就是哪个吧。把常森叫起,出宫走走。”
第217章 开疆与守民
冒雪迎风,朱允熥走的不快。每一个脚步,踩在雨雪混合的冰碴中。雪不大,沿路的百姓也不少。
朱允熥闲庭信步,百姓们的步履匆匆。
透过雨雪帘幕,朱允熥瞧见路边的庄稼地里,百姓蹲在地上,满脸愁容的看着冻得邦邦硬的地。
今年的冬种,没能给撒下去。
来年开春时,只得一半的种子,能够结果。而结果之后,又是朝廷、省里、乡间的层层加税。
大明朝的税不重,可分压到百姓的身上,可着实是不少。
“咱们过去看看。”
詹徽与常森,一左一右,紧紧的跟在朱允熥身后。常森的右手,始终按在刀鞘上。一双眼睛,如鹰一般,警惕的四周去看。
走近些时,朱允熥这才看到,这田间地头,只有爷孙两人。而高高站立的那个,却是绑着木棍插上枯黄杂草的草人。
“老人家,京城里也没坏鸟,为何做得这么一个草人。”
老人看了一眼朱允熥,也不理睬,便是背过身子,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把冻的梆硬的土给铲开。
朱允熥吃了个哑,无奈只得再问,“老人家,城里没了鸟,为何要插上这么一个草人。”
坚硬的铲子遇上冻土,不需太大的力气,便能铲开。
掏出一个洞时,老人家伸出冻得通红干裂的手,抓出一把种子,放进土里。捻一把碎冰,也一并塞进去。然后,再把土给填上。如此反复,来来回回一共十多次。
直到这时候,老人才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朱允熥,“娃娃,没种过地吧。冬天最冷的时候,把种子丢进去,来年长的快。”
朱允熥看着翻出的新土,这样种地的方式,他也是头回听说。
老人再指着那一把子的草人说道,“这些草人,不防鸟不防灾。只盼着来年风调雨顺,冻死了草人,真人就饿不死了。法子灵不灵,自己试试就知道。”
言语之中,说不尽的无奈。
朱允熥蹲在地上,“这几年,收成不好?我看全国各省,送到京城的税粮可是不少。大明朝那么大,总有些地方,闹些荒灾。朝廷也有赈灾,咬咬牙,便也是过去了。”
去年春天,京畿周围,多晴少雨。
每年这个时候,本该是盼着来几场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一年,却是一滴未落。不得已,百姓只得用井水或是长江水浇灌庄稼。
应天府的折子刚一递上去,朱元璋就下旨,命户部赈灾。
如今已近一年,还没听说,有吃不上饭而饿死的。因此,朱允熥只道是老人胡说。
老人脸色不咋好,顺着朱允熥的话继续往下说,“朝廷确实有赈灾,发到咱们手上的,也不老少的粮食。天子脚下,洪武大老爷的眼皮子底下,还没人敢克扣。”
“吃不饱,虽说不上饿死,却也是大差不离了。我那亲戚,从辽东跑来投奔我。他一家子,就要吃掉我家一半的口粮。去年收成也不好,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去给他吃。”
辽东,朱允熥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就变得十分不自然。
“啥时候来的。”
“去年立冬时候到的。那儿,正在打仗。好多人,都逃进了关内。”
关内,长城以南。以居庸关直山海关一线,因此被称为关内。
大明,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未经官府准许,百姓不得擅自迁移户口。流民之害,自晋以来,就可见一斑。李唐亡于藩镇,却也是亡于流民。
朱允熥吸入一口凉气,整个人打一个激灵,清醒许多。
“据你所知,从辽东到京城来的人数多吗。他们是搬家迁徙还是逃难逃荒。”
“逃荒。”
朱允熥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蹲着久了,双腿开始麻木。但更多的,是心中的麻木。
重开科举碰上流民,应天府即便想管,也力不从心。
“这是您孙子?”朱允熥岔开刚刚的话题,“看着乖巧,看来您是享福了。这大冷天,还能跟着您一块儿出去锄地。”
老人摸摸脑袋,笑着说道,“嗐,享啥福。儿子去了高丽,儿媳人又死了。这个年头,只剩下我们这爷孙两人。本来家中余粮,也是足够今年过冬吃的。只是来了这几个亲戚,几天就要吃了我们一整个冬天的粮食。”
朱允熥回头去看常森,“这爷俩,放你家里去养,可行?”
常森笑道,“多两张嘴的事。”
说罢,常森掏出一块玉牌,放在老人的手心儿,“老头,家里揭不开锅时。拿着这个,去城紧西头的开国公府,那儿有人给你们吃的。怎么说,也能让你们挨过这个冬天。”
回去时,朱允熥不似来时走的那么慢,“詹徽,辽东来的人,如何进的关。”
詹徽猜着朱允熥要问,接着去说,“殿下,这些恐怕是流民。普通百姓,可过不了北平。臣立刻下令,让人彻查。”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面露担忧,“仗还没打,辽东可别再出乱子了。打仗,打出流民来了。孤要被这些读书的,给骂死了。”
国以民为建,口口声声民贵君轻的文人们,若是知道,辽东生出流民。
上一篇:短视频通古代,皇帝们羡慕哭了!
下一篇:大唐:八岁熊孩子,气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