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朱元璋,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126章

作者:寡欢太叔

  即使是打了春,这天地间,也不比严冬时,好上多少。蔫儿了树叶,还有结了霜的谷子。无论从何处来看,都不像是要入了春的样子。

  待在宫里,朱允熥也是看不到半点的生气。每时每刻,不在盼着,早点儿开春。

  如今朝廷困难,全都在这天地之间。

  早点儿打春,早点儿播种。朝廷这时候的困局,也能早点儿挺过去。

  不然,这无粮的问题,又得始终困扰在朱元璋的心头。这些日子,朱元璋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的萎靡。

  作为一国之君,朱元璋总得想着这个庞大帝国的方方面面。

  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去亲力亲为。可他又忘了,自己已经是年老体衰。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大大的不如从前。

  “殿下,皇爷来了。”王八荣小声的提醒。

  朱允熥一听,拍拍屁股,赶紧的站起来,“皇爷爷,您咋到这儿来了。差个人到孙儿这儿言语一声,孙儿到你那儿去便是了。您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朱元璋扭动肩膀,“咯吱咯吱”的作响。

  “再不动一动,咱这把老骨头,就快散架咯。窝在宫里一整个冬天,和那野兔一个样,打个窝儿,要趴冬呢。”

  (趴冬:冬眠)

  仔细去想一下,好像确实是如此。

  一整个冬天,朱元璋几乎都是窝在永安宫或是坤宁宫。除去初一的早上大朝会时,在奉天殿见了见大臣们。除此之外,朱元璋也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这儿有一处池子,仔细去看,还能看到水面上的冰碴子。

  这个冬天,连水里的鱼,都不愿意怎么动弹了。而岸上的人,更是有些难敌这酷寒的严冬。

  “回收拾收拾,明儿跟咱一块儿去河南。总待在京城,你都不晓得外头的百姓,过得有多苦。咱要去看看河南今年的播种如何了,你也跟咱一块儿去吧。”

  朱允熥手上动作有些僵住,不自觉的搓了搓手,抿嘴问道,“那朝廷里咋办。”

  朱元璋挑眉说道,“这不还有你爹呢,怕啥。让你爹在朝中,处理国事。正好的,让李善长帮帮他。至于你,跟咱出去见见世面。”

  “有句话咋说的来着,读啥书,行啥路...”

  朱允熥把话接下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话是古人说的,意思就是在书中看到的远不如自己亲眼得见的。”

  (原话出自于明·董其昌,《两般秋雨庵随笔》。但最早说的是唐时杜牧,也有注解。)

  朱元璋点头,“是这个理,再学就学傻了,有这功夫,不如和咱出去看看。”

  一块儿随行的人不少,多半都是去年乙丑新科刚得中的学子们。还有就是朝廷六部,各自分管的侍郎们。随行护驾的,就只是曹国公李景隆与开国公常升。

  早些时候,已有侍卫先行一步,早至驿站,沿途吩咐下去。

  “开国公,你说皇爷为啥选在这个时候,出巡河南。要是放在以往,皇爷可不会就这么出宫。”

  而常升心思,并不在此。

  年前,蓝玉带兵出征了。临行前,常升也有相送。这一走,已近两月,一直无信。直到昨儿,才有从北边来的折子。

  听说也是折子刚到,朱元璋便要出巡河南。

  于是,常升不解的摇头,“我咋知道,难不成皇爷心里头想的啥,曹国公你能猜出来?”

  李景隆笑道,“我哪能猜到皇爷的心思,只是听说,此次出巡,皇爷这是有意查一查河南的官。河南官场,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

  对于河南这些人,李景隆没有半点的同情。

  他的根在凤阳府的盱眙,这个地方,距离河南还有着几千里的路呢。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地方,李景隆自然不会去替它担心。

  只不过,他的根不在河南,自然有别人的根在河南。

  如此一来,李景隆便有了热闹可看。于他而言,自己的位置稳固的很。朝廷里乱的越是厉害,他的这个位置,就越是稳固。

  看热闹不嫌事大,李景隆就是这么个想法。

  两人正说着话时,大狗从后头赶上来,行一个抱拳礼,“曹国公,皇爷有口谕给您,让您过去。”

  李景隆赶紧的调转马头,到了朱元璋的龙辇旁。恰好朱元璋听到声音,掀起帘子,“皇爷,您吩咐。”

  朱元璋看一眼天,再伸出手,“是不是要又要下雨了。”

  天上,阴云密布。与两边树林连在一起,颇为的压抑。走了不少的日子,算一算日头,也该到了河南的地界。

  打这儿起,路边的田里,就是一片荒芜。

  一眼看不到头的杂草,还有混在其中长不高的芦子。若不是刚刚那以一块河南地界的牌子,让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中原产粮大省。

  “皇爷,刚刚过了陈州地界。”

  朱元璋看着外面的一片萧条,几次都是欲言又止,“吩咐下去,走慢些,咱要好好看一看。”

  祖孙二人,都扒着轿帘往外去看。

  身着单薄的百姓,放下手中的锄头,立于干裂的土地里。眼巴巴的看着刚刚过去,那一辆异常华美的辇车。

  他们见过最大的官,便是县里的县令。

  除此之外,布政使换了谁,知府换了谁,皇帝又换了谁,似乎完全与他们无关。无论换了是谁,他们都是要为吃喝而发愁。

  “大孙,跟咱下来走走。”

  朱元璋叫住车队,下车步行。满眼之中,透着痛苦之色。

  他曾也是百姓,也是吃不起饭,年年受灾的百姓。在朱元璋心中,他与这些百姓,感同身受。他太清楚,因为受灾,而吃不饱肚子的滋味。

  走到一处田垄,朱元璋使劲用脚踩了踩。

  硬邦邦,除了前几年留下的稻杆,几棵野草,就再也没了别的生气。尤其是一指宽的缝隙,更是触目惊心。

  “大孙,你记着,这样便是灾。有了灾,百姓便活不下去。若是朝廷也不作为,那就甭怪老百姓造反谋生计了。”

第267章 过往

  田垄的尽头,几个百姓,站在自己世代生存的土地上。一整年的灾情,几乎未断。

  他们似乎有些迷茫,不知道未来的路应该在哪。

  先是黄河决堤,再是连月的旱情。

  若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离开这个几代人生活过的地方。

  这里的水土,这里的人畜,都是他们最熟悉的。习惯了这里,只可惜天灾无情,它体会不到人世间的人情冷暖。

  老天爷不开眼,给了这个勤劳而淳朴的民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即便如此,人们也依旧敬畏上天,不敢以凡人之躯,去抗天礼。

  “老姐姐,咱是外乡来的。想着,到河南来,收些粮食。”

  田垄上的妇人,木讷的看着朱元璋,一点一点的走近。直到挨着时,妇人才反应过来,本能的后退几步。

  “你是外乡来的?”妇人又问一遍。

  朱元璋笑着点头,“不错,咱是从凤阳府过来的。家里头,粮不够了,就跑来河南,收些粮食。再瞧瞧看,能不能收些回去。”

  妇人也是点头,叹气道,伸手一指,“你看哪有粮食啊,我这都吃了快一个月的树叶了。若是有粮食,我那四岁的孙子,就也不能活活的饿死。”

  说到孙子,妇人抹起了眼泪,“我儿,也是前些年给饿死了。老婆子我,命硬,挺到了现在。”

  “只是,家里儿孙都死了,留着我这一个老婆子有啥子用。老天爷不开眼,为啥不把老婆子我,一块儿带走呢。”

  朱元璋蹲下来,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他也有过,“官府呢,咋不管。”

  妇人摇摇头,“管,可管不过来呀。那么大一块地方,哪能都管的住。就像那皇帝,管着天下人,还能管着你一个人的吃喝拉撒不成。”

  河南承宣布政史陈新,自打上任之后,就多有建树。

  若不是河南实在是离不开他,朱元璋很早就想把陈新,调到京城为官。如此的能吏,朱元璋自然是不想把他屈才在地方。

  只是,河南灾情太重,以至于朝廷的赈灾粮到了,也是杯水车薪。

  朱元璋笑了笑,“老姐姐,咱给你些银子,与你讨口水喝。走了一路,渴了不少。”

  后头,常升不经意的把挂在腰间的水袋,往后移了移,拿衣服的下摆盖住。

  妇人摇头,“我不要银子,你若是有种子,便给我些。今春种下去,挨到了秋天,也就能再熬过这个冬天。不然,老婆子我怕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言语间,妇人抹起了眼泪,“再熬些日子,攒够了棺材钱,就把我儿子、孙子,一块儿给放进去。”

  这些话,不禁让朱元璋想到了自个儿。他当时,不也正似这样。与刘地主哭诉,只为给自己饿死的爹娘,求得一口棺材。

  朱元璋摆手,叹气道,“给她吧。”

  后头,常升听见,挥一挥手。就有一块二跟来的户部官员,提着一小把的种子过来。

  常升也蹲在妇人面前,“大娘,这种子你给收着。种些粮食给卖了,把家里人给安葬了吧。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入土为安啊。”

  妇人颤抖着接过粮种,跪在地上,“民妇多谢青天大老爷啊。”

  走远了,李景隆不禁问道,“这地都裂成这个样子了,她要去种子也没用啊。”

  常升看一眼朱元璋,开口说道,“有了种子,心里头就有了盼头。有了盼头,才能活下去啊。”

  水没讨到,心情却是愈发的沉重。尤其是那双想要埋葬亲人的眼睛,让朱元璋有些无法释怀。

  “大孙啊。”

  朱允熥心中同样苦涩,河南如何,他全凭折子上所说的。凡是河南送过来的折子,大多要在户部给美饰几句。美饰了之后的折子,才可送到朱元璋的案头上。

  也有不必美饰的,直接摆在朱元璋的案头。这种折子,一般是毛镶给递上来的。

  “皇爷爷,朝廷实在是赈灾不利。”

  朱元璋长长的叹气,“何止,这是咱的错啊。一味的打仗,想把鞑子给一窝子端了。到头来,自己的百姓受了灾,咱却无能为力。”

  “你晓得,在文人的嘴里,咱这叫什么吗。”

  朱允熥低着头,耳边听着朱元璋十分沉重的话,“孙儿不敢说。”

  “有啥不敢说的,你说就是了。”

  朱允熥倒吸一口凉气,“孙儿知道,到了他们的嘴里,就是皇爷爷您穷兵黩武,不能体恤民情。”

  这句话,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儿里。

  他呆呆的看着荒芜的田垄,还有永是阴云遮蔽的天。

  李景隆跟在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他几次冲常升使着眼色,而后者却装作没看到。

  反倒是大狗,先走过来,“皇爷,陈新到了。”

  朱元璋回头去看,正是气头上,“让他跪着!他虽无大错,但河南上上下下都烂透了。他是布政史,难逃其咎。咱是让他来治灾治官的,不是让他来当老好人的。”

  田间地垄上,陈新穿着大明官服,笔挺挺的跪着。双眼直视前方,也不眨眼。

  朱允熥动了动嘴唇,“皇爷爷,孙儿去看看。”

  待朱允熥走近,陈新才高声说话,“臣,河南承宣布政史陈新,叩见吴王千岁。”

  看着伏在地上的陈新,朱允熥动了恻隐之心。他蹲下来,将陈新扶起来,眼神示意朱元璋那边,“到皇爷爷那儿,说几句软话,认个罪,可千万不许顶嘴。”

  “你是个能吏,这是皇爷爷说的。只是,河南如此,你也有责任。”

  顿了顿,朱允熥叹气,“去吧,别犟。皇爷爷认你的能力,可不认你的脾性。”

  陈新感激的拜下,“臣谢吴王。”

  看着陈新走远,朱允熥也跟着站起来,“李景隆。”

  “臣在。”

  “把户部、兵部发往漠北的粮食,留下三成,送来河南,全都如常发下去,让他们贪,你全程盯着就行。贪得一粒粮食的,全都把名字记下来,报与孤。这次,孤要看着他们贪。”

第268章 前例

  陈州距离开封,只不过百里。这条道,也是整个河南一省,最宽的一条官道。足够着两辆马车,并车而过。

  李景隆坐在马上,立于陈州与开封之间的官道岔口。

  他今儿,是带着公事过来的。

  昨儿晚上,朱允熥悄悄的把他叫过去。两人在屋子里,几乎是说了一整夜的话。

  那个时候,基本上都是朱允熥说着,李景隆听着。渐渐的,李景隆的脸色,愈加凝重起来。两只眼睛,也不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在临走时,李景隆不由得回头,“这位吴王,心思可真重。”

  而刚刚送走李景隆的朱允熥,心里想的也不少。这种并不是十分干净的事,交给李景隆这个人精去做,向来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李景隆能力一般,打仗的本事更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