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朝。殿下您虽是吴王,却亦是大明皇帝嫡孙,有望继承大统。您在京城遇刺,这本就是锦衣卫与应天府的疏忽。”
“若是臣等,皆因畏罪,而不敢上报,往小了就是欺上瞒下,往大了说,是置殿下您的安危于不顾,此其一也。”
“皇爷有旨,锦衣卫,奏闻天下事,弹劾天下官。大明有事,皆需上报朝廷,奏闻陛下。毛镶为锦衣卫之首,瞒而不报,理应问罪,此其二也。”
“其一其二,臣皆不得不上报皇爷,请皇爷定夺。若是因此,坏了殿下您的大事,臣愿自裁谢罪。”
朱允熥大怒,将手中杯子,扔向宋忠。
宋忠并不躲闪,着着实实的挨了这一下。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
“来人,把他拖去砍了!”
原本,李景隆听着宋忠的话,心里也是干着急。他本就有求于朱允熥,而宋忠这时却惹怒了朱允熥。
“殿下,宋忠他是锦衣卫副指挥使...”
锦衣卫,只听皇帝的号令,只对皇帝负责。除去皇帝的授权,任何人不得号令锦衣卫。李景隆的言下之意就是,他是皇帝的人,你一个吴王还动不得。
朱允熥冷笑道,“怎么,孤还动不得他了。”
李景隆继续打着圆场,说着好话,“殿下,您要杀他,臣自然是拦不得,也拦不住。想必即使到了皇爷那儿,皇爷也不能说什么。”
“可锦衣卫唯遵皇命,这是写进大明律的。况且这事儿,宋忠他并无过错。万一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可不好。”
似乎就在等这句话,朱允熥明显的放松了语气,“孤还要得什么面子,都被你们这些人,给丢尽了。”
“既然杀不得,那打是能打得吧。来人,把宋忠拖出去廷杖三十!”
景仁宫之中的殿前军,将宋忠架住,往外头拖。褪去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从头至尾,宋忠没发出一丝的声音。
李景隆急了,“宋忠,你个狗日的,服个软就是了。”
宋忠笑道,“曹国公,您今日的情,下官心领了。可这顿打,下官是一定要挨的。下官得让殿下,出了心中这股恶气。”
说完,宋忠也没了身影,留下李景隆一人,原地打转。
“李景隆,你出去,吩咐殿前军,打轻点。伤点皮肉就行了,别给打没了性命。等打完了,孤可是要跟殿前军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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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常氏的脸映入眼帘时,朱允熥的心里,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原本的他,只能通过挂在墙上的那一张画像,来辨识自己的母亲。
在前几年,朱元璋曾下严旨:鉴前代女祸,立纲陈纪,首严内教。因此,并不准太医未得旨意,进宫给女眷看病。
朱允熥表现得十分安静,在静静的听完自己母亲和吕氏的对话后,脑子里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吕氏带着自己宫里宫女,端着煎好的八珍汤。初至锦绣宫门口时,刚刚迈出去的右脚,也急忙缩了回来。
在历史上,抓药的静儿,和李恪一样被腰斩。她至死,都一口咬定,抓的药是李恪给的。
吕氏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宫女,“你进去,把药给送去。别多嘴,就说是太医院把药给煎好了。”
这时候是刚刚进宫不久,但日后朱允炆即位。这个宫女伺候在吕太后身边,十分得宠。
“玉儿,这事儿不准传出去。皇上那儿若是知道了,就实说是他孙子弄洒的,与宫人无关。”
靖难之后,甚至刚刚被追封不久的孝康皇后的名号,也被他那个四叔夺去,复认敬懿皇太子妃。
可已经靠近奉天殿的朱允熥,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小跑着过去,没人敢拦。
“狗屁!他狗日的,就是前元的余孽。在鞑子手上,治不得人。到了咱大明朝,他还是治不得人。这种人,留着做什么。”
“去去去,哪那么多世外高人。照你这么说,咱那时候,也该是个高人。”朱元璋不耐烦的摆摆手,直接打断。
“到了你皇爷爷那儿,你可别多嘴。也不准哭出来,只管红着眼便是了。”打头的吕氏,看了行刑的太监,并不在意。
王八荣被绑在长凳上,脱下裤子,露出雪白的屁股。上一次被杖刑的痕迹,还没能淡去。
王八荣不顾屁股上剧烈撕心的疼痛,“殿下,奴婢看的真真的,太子嫔和二爷,往皇后寝宫去了。”
张清连滚带爬,担起朱雄英的小手:脉象不稳,面色无血,唇白而裂。中血不足,沉气生疴。
马皇后带着愁容,“这咋出去一趟,回来就染了这么个恶疾呢。这老天爷,也有瞎眼的时候。”
(徐允恭,徐达长子。洪武二十五年,朱允炆立皇太孙。徐允恭为避皇太孙讳,改名辉祖。)
“皇祖母还说,老国公为大明出生入死,朝廷当厚待昔日功臣。不然,都对不住老国公那一身的刀口。”
徐允恭有些恍惚,一个四岁的娃娃,表现得却是如此沉稳。就连皇嫡长孙朱雄英如今八岁,也不及如此。
朱元璋抖了抖肩,“这一身的老肉,你咋按的动。放在咱身上,还不抵挠痒好使哩。”
第424章 好事还是坏事
本来急得不行,却因这一句话,李景隆变得疑惑起来,“殿下,那这顿打,是打还是不打呢。”
“打呀,一定要打的。只是,千万别给打死了。若是人给打没了,孤可是要跟殿前军算账的。行了,别苦着个脸了,快出去。再晚了,打都打完了。”
李景隆一个激灵,连忙跑出去。
片刻的功夫,再跑回来,“殿下,臣这咋不明白了呢。您刚刚,可是要杀宋忠呢。”
朱允熥笑道,“杀了宋忠,孤用谁去。”
“那您这是...”
“当初,皇爷爷用的一个法子, 让毛镶死心塌地的为父亲所用。”
直到这时,李景隆才恍然大悟。
一拍脑袋,“嗐,臣愚笨,一下子没想明白。臣记起来了,当初皇爷也是用的这个法子,就让毛镶服服帖帖的。”
朱允熥笑了笑,“等宋忠回去,你再送几帖金疮药过去。什么也别说,扔下就走。”
很快,外头没了动静。
行刑的殿前军,进来通报一声,“殿下,打完了。这宋忠,是押解大佬,还是您另有吩咐。”
“让他回去吧。”
朱允熥从石凳上起身,显得心事重重。
打是打过了,而且朱元璋也与宋忠说的很明白。这一顿打,宋忠心里清楚,他必须挨。而且,接下来几天,他还不得出家门,必须是重伤的样子。
“殿下,宋忠回去了,那臣这事儿...”
朱允熥不耐烦的摆摆手,“准了准了。你去皇爷爷那儿,请一个旨意。皇爷爷若是问起,你就说是孤提的这一嘴。”
想了几天,朱允熥愈发的觉得,自己遇刺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一切都十分的顺理成章,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被抓。这个刺客,总是让朱允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兀良哈的使者呢,他们没个话带来?”
李景隆摇一摇头,“没有,先前礼部因为这事儿去找兀良哈使者时,兀良哈只说他们与女真,毫无瓜葛。若是咱们要发兵打女真,兀良哈愿出兵相助。”
“朝鲜呢,李成桂也没个话?”
自打朝鲜撤军,把李成桂一人丢在朝鲜。唯一盯着的,就只有朱棡留在北边的太原大营。
李景隆叹气道,“殿下,这事儿无论是兀良哈还是朝鲜,就算是女真,也都会躲得远远的。咱们大明,刚打服了他们,他们怎么敢再来招惹大明。”
使劲晃了晃脑袋,朱允熥不再去想,“走吧,回屋了。外头呆着,太吵。”
心不宁,所以神不安。
李景隆也不说话,正要迈开步子回去时,一眼瞥见门口正要进来的常升。
“殿下,开国公来了。”
朱允熥抬头去看,笑着挥挥手,“舅舅,您咋来了。进来说话吧,一家人,别在门外杵着了。”
李景隆有些腹诽:咱老李也是实在亲戚,一家人,咋就不一样呢。
常升急急忙忙的进来,随意抱拳行一个礼,“三爷,臣刚得着的消息。皇爷派燕王,驻扎朝鲜,再彻查您遇刺的事儿。而赵思礼,驻守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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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是一炷香的功夫,黄狗儿就从外室进来,“皇爷,魏国公到了,正在殿外候旨呢。”
“咱孙子给你儿子的东西,收着就是了。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你老徐家的东西。”
虽然才五岁,可朱允炆就已经是满肚子的心思。从小他就知道,庶子的他,从来不受那些武将的待见。
“只是,储君是谁,到头来还得是太子爷来定。皇长孙若是真的去了,到底是二殿下还是三殿下,还未可知呢。”
嘴唇上冒出细汗,眼巴巴的盯着面前的张清。就希望从张清的嘴里,听到所想听到的的消息。
张清满头的汗,无论他把了多少次的脉,看过多少次的相。床上的这个大明皇长孙,都是命不久矣。
张清打着哆嗦,慢慢的转过来,半张着想着嘴,好似有东西啊在喉咙处卡着,竟说不出话来。
再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不住的颤抖。瘦弱的面庞,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能够猜出张清接下来会说什么,因此朱元璋和马皇后的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撕心裂肺的痛苦。
双目炯炯,一双大手,给朱允熥捧着常服还有礼器。这本是太监或侍卫的事情,可蓝玉执意要亲自来。
蓝玉红着眼睛,“低声!这不是你该说的。这个时候,常家风口浪尖上,你们兄弟俩,都安分着些。”
又向旁边看一看,在蓝玉耳边低声,“舅舅,我可是听说,二殿下近日总去永安宫去。”
而自己的母亲常氏,哭的不行。自己走路都得几个宫中女官扶着走,更别提来照应自己了。
吕氏诧异的看着朱允熥,她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竟然可以做到这样。
他清楚的记得,蓝玉坐在床前:殿下若无意,臣便做个富家翁便是了。殿下若有意,京师大营为殿下执金吾。
平日里,每逢雨后,总能看到马皇后在花坛里,拾掇着那些花花草草。而在这些日子,这里杂草丛生,好似很久没人打理。
玉儿正要再劝时,耳朵动了动,听到门口有动静。扭头去看,看到朱允熥伸着小脑袋,往里头张望。
朱允熥一蹦一跳到马皇后身边,拉起马皇后的手,语气带着撒娇,“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不容分说,朱允熥拿起碗,递给玉儿,“让尚食热一热,再来点烙饼。今日,孙儿想和皇祖母一块儿用膳。”
马皇后诧异的看着朱允熥:这个孩子才四岁,竟也能说出这些道理来。
后头跟着韩国公李善长和魏国公徐达,两人跟在五步之外,一路上一言不发。
身后的李善长顺着夸赞道,“皇上幸甚,大明幸甚。三殿下纯孝至此,自古难见。”
第425章 京外驿桥
驿站廊桥,这是一处被荒废的李唐时的建筑。曾经,有诗鬼之称的李贺,在这里送别自己的族弟。
他的弟弟,即将北上,去往邯郸为官。
这一别,兄弟就再也没能相见。
在建康的李贺,得知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弟,在邯郸鱼肉百姓时。李贺愤而与弟弟断绝关系,并因此郁郁而终。
死时,这才不到而立之年。
这座驿桥,从此荒废。历经宋元两代,都未曾再被使用。
直到这天,这座荒废了五百年的驿桥,也终于是迎来了新的生机。一对叔侄,在这里共叙古人今事。
从驿桥的高处,可以看到奔腾的江水。
流淌了千年,带来的文明,带走的也是文明。
长江,见证了无数的历史进程,朝代更替。如今,它迎来了又一个汉人所建立的强盛王朝。
“四叔,您这一走,又得多久。”
朱允熥的感慨,是由衷的。
他不希望朱棣,就这么去了朝鲜。或者,从心底,朱允熥就希望朱棣,可以老实的待在京城,待在自己身边,待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
一直,朱允熥都认为,朱元璋与他的立场相同。
对此,朱允熥始终坚信不疑。
直到,这一道让朱棣去朝鲜的旨意。
他不知道,朱元璋为什么这么做。但有一点,一直埋在朱允熥的心底。
对于用外姓人还是用自家人,朱元璋与朱允熥,都很默契的绕开这一点。直到这一次,再也绕不开了。
朱棣看着长江水,还有这座四面透风的驿站,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可能这辈子,都得在朝鲜扎着了。那鬼地方,要了有啥用。”朱棣自嘲的笑了笑,“女真、倭人,哪个会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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